第11章
“因為我看上了你。”徐原青直言相告,太子視他為眼中釘,如暗中待撲的鷹犬,他也看不慣太子,還有京城中許多人。
衆人明裏敬他捧他,暗地裏卻對他殺之而後快。
徐原青清楚自己的處境,原書他二十一就死了,如今他只剩下兩年可活,他要活,而且要無後顧之憂,自由自在的活。所以他現在要和太子作對,後面興許還要和男主作對。
他孤軍一人有些艱難,正好向長遠作為原書中炮灰,存在感弱卻又是很多事情的紐扣,拉他作為隊友再合适不過。
向長遠對他的話微微一怔,若非自己不好男色,敲着世子那張驚豔容顏還說出這種讓人想入非非的話,還真是招架不住。
他将手中的劍移到身後,雖然心裏有了答案,當還是想确認一下,“你想扳倒太子?”
徐原青擡手在炭火上掃了掃,濃密的睫毛顫了顫,“你回京城雖然沒幾天,但你應該聽過一些太子的事情了,儲君之位,你覺他配嗎?”
“的确不配。”
向長遠這幾日閑暇四處游逛,的确聽了許多事,關乎太子的件件令人齒冷,太子性躁,奴民,縱容手下欺壓百姓。
甚有傳言,他挪用軍饷。
儲君之位關乎國祚,兩人語氣平淡,不似讨論驚天秘密,倒像在聊誰家換了把椅子雞毛蒜皮的小事。
屋內如初夏溫暖,向長遠舒服的靠着牆,垂眸望着碳火,夜裏安靜,外間除了風過樹響外無他聲,裏間可聞碳炸的微響。
向長遠沒有迷失在暖意中,劍柄撓了撓頭,神色清明,朱唇輕啓,“不過……”
徐原青一直看着他,見他這麽久才出聲,替他将話說了,“不過此時非良機。”
他将自己想說的話一句概括,向長遠饒有興致的望着他,火光中他眼下的紅痣忽明忽暗。
“北疆捷報連連,正是關鍵時期,攘外必現安內的道理我懂。”徐原青身上暖和了許多,微微往後退一些離遠火爐,半身隐匿在暗中,“沈齊文是一定會倒的,我只是想試試能不能改一些劇情。”
他說的又是聽不懂的話,向長遠微微颔首,他的确覺得徐原青有趣,覺得他與京城中許多世家子弟不同,想與他相交,但他所負不止一人身家,倒也沒有模棱兩可的答話,而是坦白,“世子所謀關乎社稷,向家志在戰場,不在朝堂之間。”
他雖游歷江湖,到底還是向家的人,向家從未參與過黨争,代代忠君愛國,為民出征,絕不拘泥于朝堂中的波雲詭谲。
徐原青知道他會這麽說,原書即便男主打感情牌他也沒有參與過朝政,所以才男主才使出陰謀詭計算計他,最後死不瞑目。
“我知道,只是和你說一下,日後你改變主意了再說。”
轉眼寅時,府上已經開始有人起身了,向長遠從黃梨樹的牆角處翻出,還順便順走了一本徐原青桌上的話本子,說是閑得無趣借閱,日後就還。
人走了,明明暖氣十足的屋子一下顯得清冷,徐原青望着榻上熟睡的姑娘,擡手撓了撓頭,忘記喊向長遠把人抱床上去了,在這外間睡着,明日萬一先進來的不是左越,那可就麻煩了。
他琢磨着只能委屈左小朋友了。
卯時,正是睡意盎然之時,左越夢裏和世子堆雪人,忽然臉上一涼,一下就驚醒過來,他迷迷糊糊的摸着臉,看窗外已經亮的天,打着哈欠起床,搖搖晃晃的往徐原青的屋子去。
秋意漸濃,晨間涼意驚骨,院中的黃梨樹唰唰作響,上面的梨子日漸飽滿,風一吹樹葉唰唰的掉一地,不過一晚上的時間,落葉就遍布院子邊邊角角,左越被風一吹瞌睡醒了不少。
他估計世子還想沒醒,于是輕手輕腳的推開門進去,每一步都走得輕而緩慢,到屏風那墊腳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毫無動靜,然後再退兩步才轉身,倏地吓了一跳。
徐原青裹着素白的大氅懶懶的靠在木椅中,青絲散亂的垂落在衣上和椅子上,蔥白的手指擱在書上,臉頰不知是不是因為屋內炭火的緣故有些緋紅,眉頭微微皺着,眼神略帶嫌棄。
他目睹了左越的一系列動作,小心翼翼的模樣活像是在做虧心事,将書撂下,“你做賊呢?”
左越驟然被吓,驚魂未定,看着眼前本該在床上的人活生生的在眼前,他咽了咽口水,僵硬的扭脖子往裏看,床上還有個人,正要驚叫,就聽世子“噓”一聲。
他如竄天猴一樣竄到了書桌前,瞪大了眼睛。
徐原青看他吓得表情扭曲,考慮到還在正在成長期,需要身心健康,于是告訴他,“是尋娘。”
“是個人就好。”左越松了口氣,拍了拍胸脯,風從半掩的窗透入,他渾身一顫,回過神來,張大了嘴巴,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家世子屋子裏多了個人,還是個女人!
徐原青操起桌上的書将他下巴擡上,順便敲了敲他活躍的腦袋,“小孩子家思想純潔一點。”
左越還在吃驚中,“那怎麽……”
确實是有些說不清,徐原青總不能告訴他,昨晚他帶了個人去把人家姑娘擄了過來,那性子可就不一樣了,沒準小孩想的更複雜。
果然養孩子就是麻煩,還得照顧一下身心健康。
徐原青擡手遏制住他亂七八糟的猜想,警告,“總之,你別給我胡思亂想。”
“哦~”左越十分不情願的點頭。
“你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藥能讓她醒過來,好像睡很久了。”
左越對醫術感興趣,徐原青就給他買了許多醫書,也讓他和府上的大夫學點本事,雖不能看診,但對簡單的用藥知道一些,他很快就從屏風後出來,搬來張小凳子踩上,從櫃子上拿了一個小罐子又再進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裏面就傳來了咳嗽聲。
徐原青沒有立即去看,靜靜地等着,等左越忙出忙進的拿藥倒水忙一陣,咳嗽聲停歇了一會他才起身,行到屏風處止步。
尋娘撐着上半身坐起,睡得太久腦袋昏沉,眼神也迷離,望着眼前的人,看不真切,只覺如谪仙一般夢幻。
尋娘試探性的叫他,“世子?”
“是我。”
徐原青往前走到窗邊,将窗戶全都打開,冷風灌入,屋內的暖氣被擠走,不一會屋子裏的暖氣被冷風完全取代,冷氣拂面他攏了攏大氅。
尋娘被風吹了一遭,腦子清醒不少,看清了所處環境,不過一會就想明白了一切,低頭道謝。
徐原青擺了擺手,退回屏風處。
左越皺着鼻子嗅了嗅,蹲在床邊上問,“姐姐,你有血茴草嗎?”
尋娘臉上的神情變了變,徐原青上前将左越拎起,讓他去找點吃的,順便吩咐不許人來,左越見到漂亮的姑娘就高興,笑吟吟的蹦跶出去了。
徐原青轉身到外間,操起爐邊的鉗子扒拉碳火,忽旺的火光将他雙眸映發格外明亮,“你不用想什麽謊言搪塞我,我不是為了血茴草才救你的。”
尋娘緘默,将準備好的說辭都咽下,扭頭望向窗外,正好看見高大的黃梨樹,樹上的果子密密麻麻,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好的收成了,她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莘大人查到我與世子見過,私将我關押,我無法告知世子。”
徐原青看到紙條時就猜到了,莘正元聰明,他知道尋娘與他見過後,定然會用血茴草試探。
只是,他不知道,徐原青沒有那麽想要血茴草。
尋娘望着屏風後隐約可見的人“世子為何救我?”
徐原青玩弄炭火的手一頓,眸光流動,正想回答之時,左越着急忙慌的闖了進來,手上端着早膳,“世子不好了。”
左越将托盤放在小桌上,喘了一口氣,“我剛剛聽說太子的人來了。”說完看他面無表情,以為是自己沒說清楚,于是補充道,“說是來探病。”
徐原青情緒毫無變化,只淡淡的冷笑,撩袍坐下,撐着腦袋看火爐,嘴裏輕聲念叨,“探病?”
尋娘眉頭緊皺,有些不敢确認,“因為我?”
左越茫然,一臉懵懂的将粥端進去,聽到世子說,“探病而已,尋常也探過。”
徐原青站起身來,站在屏風處,看尋娘無所适從,擡手示意她不要動,十分冷靜的安撫她,“你不是他的人,他不敢亂來,你休息,我去看看。”
初秋的清早不算太涼,但府上種了許多花草樹木,免不了有落葉,所以便比夏多了一項清掃的工作,下人們拎着掃帚打着哈欠掃地,恍惚間還在睡夢之中,涼風拂過,掃做一堆的落葉又散的四處都是,瞌睡的小厮一激靈醒了過來。
有還迷糊的晃晃悠悠,手中的掃帚胡亂揮動,徐原青看着他們昏昏欲睡的模樣忍俊不禁,伸手扶住了一個與左越差不多大的孩子,免了他一頓摔倒。
孩子清醒過來,見是他後吓了一跳。
“何時起的?”
小孩支吾回答,“寅時。”
天不亮就起,難怪這麽迷糊,徐原青把他手中的掃帚拿開,“以後巳時再起,今日也不用再掃地了,去廚房玩。”說完就繼續往前院去,遠遠就見李英身邊的胡媽媽進了堂中。
他随之進去,李英端坐在主位上,次位上坐着溫文爾雅,文質彬彬的青年,正是昨晚見過的莘正元,見他後起身行禮,“見過世子。”
徐原青瞥了一眼不做搭理,周正的朝李英請安,還沒拜下去,李英便扶住了他,生氣道,“我都說了不許打攪你,讓你好好養着病,怎麽還是把你驚擾來了。”
“娘,我無礙。”徐原青輕輕拍拍她的手安撫,将她扶回去坐好,這才擡眼看向立着的莘正元,似笑非笑,“我長期病着,這也沒什麽喜慶的事,怎麽就勞煩太子差人來探病了?”
莘正元神色如常,十分端得住,沉聲回話,“太子一直記挂着世子的病,只是課業繁多,又有政事要處理總脫不開身。”
他說完場面話沒聽到徐原青回怼還有些不習慣,頓了頓繼續說,“下官此番前來是來送太子特意為世子尋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