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向長寧馬行至臺階下,不急着下馬,居高臨下的凝視耿佑材,眼神冷冽,“區區衙役也敢搜我向府?”

耿佑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望着氣勢淩人的向長寧怔住。

向長遠見之收起了劍,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喜色,雙手環抱着劍看向長寧。

耿佑才怔了片刻硬撐着回神,拿着東宮的令牌狐假虎威,“本官領的是太子令,查企圖毒害太子的謀逆賊寇,還望将軍配合,不要阻攔。”

“是麽。”向長寧翻身下馬,幾步躍上臺階,把玩着手中的馬鞭,挑眉冷笑,“查謀逆罪犯查到向府?”

不等耿佑才反應,她手中的鞭子倏地揮下,狠狠将人抽倒在地,耿佑才吃痛哼叫,旁的衙役又驚又懼,不敢上前幫忙。

向長遠見向長寧不解氣還要打,看聚者衆多,上前攔了一下,“太子下令搜查罪犯,并未說明查向府,你若非查,将搜查令拿來,向府自會配合搜查。”

說罷,看地上還在叫痛說不出話來的縣丞,衙役們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抉擇。

“向将軍。”楊明徐徐而來,朝向長寧行禮和向長遠示意,而後下令,“耿佑才假借太子之名搜查,以權謀私,念其曾救駕有功,逐出京城,三世不得為官。”

此令一出,衆人嘩然,耿佑才也顧不得痛了,連連叫冤求饒,楊明無奈的擺了擺手,衙役們忙将人拖拽着離開。

看戲的百姓也都被驅散開,向府門前一下就寬闊起來。

楊明再次朝向長寧行禮,“向将軍信中的歸期不是明日嗎?”

向長寧将鞭子一節一節折好,冷着臉道,“我若不早到竟不知我向府淪落到貓狗可欺的地步,我輩戰場厮殺,不料家人受盡欺辱,楊世子說說,這是何道理?”

楊明沒有辯解,只垂頭聽言,等向長寧說完片刻才道,“是我來晚了。”

他說話做事向來溫順,叫趕路而來怒火中燒的向長寧無話可說,瞪了他一眼扭頭朝向長遠發怒,“你做什麽吃的!這些年的江湖事跡全買買說書胡扯的嗎?區區一個衙役嚣張到家門,将他嘴打爛那麽難嗎?”

一連幾問讓向長遠應對不上,還未松口氣又聽更怒,“若是驚擾家中長輩你該如何!向長遠,我收到消息急趕,還想你興許不會如我想的蠢,看來是我将你想的太好,這些年的江湖日子太逍遙,将你養的懦弱畏縮!”

向長寧一口氣數落完心裏才稍舒坦一些,不等向長遠寬慰她消氣,楊明就輕聲道,“向将軍莫急。”他安撫向長寧的怒火,才緩緩陳述道他來由,“衙役圍府時向公子差人去尋了我父親,父親便急切的去面見殿下,不料殿下被召去了錦明宮,我父親是外臣不好進內宮,焦急之際遇到了宣平侯夫人請其入內代為傳達,這才得知耿佑材是假傳谕令。”

楊明的父親是平靖候,與向弘量是至交好友,兩家算是世交,在向家無人的時間楊家都會格外關照。

向長寧聞言朝楊明微微附身道謝,對向長遠面色稍有緩和,“算有點腦子。”說完恍然想起什麽事,匆忙與楊明告辭,幾步躍下臺階利落的翻身回馬背上,一言不發就駕馬離去。

楊明也要回宮去複命,打過招呼後也離開。

适才門庭若市,現下行人匆忙,向長遠立在匾額之下,秋風微涼,他額前的碎發被吹拂開,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銳利的眉眼,思及向長寧适才的話,他後知後覺的擡眸望向不遠處的高閣,屏風遮擋,只隐約見人影,連衣色都看不清。

“尋姑娘莫慌。”

徐原青望着向長遠入了府,見尋娘要下樓去出聲攔住了她,示意她往下看去,不過片刻,樓中先後出了陸秋靈和肖予安。

尋娘詫異,而後了然,這京中最不缺的就是看熱鬧的人,還有落井下石的人。

“此事算是完了嗎?”此事她心有餘悸,向長遠為救她而被牽扯進其中,若無辜受累,她心中難以安穩。

徐原青不敢給她肯定的答案,莘正元的确處處都算得準,甚至算過旁人出面該如何,他唯獨沒算到的就是向長寧提前回京了,若不是他擁有一些上帝視角,這局誰輸誰贏難論。

向府困局雖解,但血茴草一事沒有眉目,尋娘就還是背上了謀害儲君的罪。

左越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笑吟吟的寬慰她,“尋姐姐別擔心,我家世子會幫你的。”

尋娘擡手拍了拍左越的腦袋,朝徐原青道,“是我自己行事不周,世子幫我是仁義,不幫也無妨,只是要叨擾世子自己,待巡捕松懈些我再伺機出城。”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幫姑娘自有我的目的。”徐原青側身望來,青白的屏風上繡着飛鶴,他置身其中如畫中人一般,炙熱的陽光下膚色透亮,挑花眼帶着午後的慵懶,語氣也無波動,“姑娘放心,你不願做的事情我也不會強逼你,這是我與太子的區別。”

尋娘進京後聽了許多有關徐世子的傳言,他一身病骨卻生了芙蓉絕色,有人便說他命中帶煞是狐妖投身,故此病也不安生,胡作非為,性子怪異讓人捉摸不透,身份又十分的尊貴,話都只敢背後說,面前時都恭恭敬敬,畏畏縮縮。

幾次接觸,世子的确難以捉摸,但是她現下最好的選擇。

尋娘承諾,“世子想要的我會相助。”

高處不勝寒,徐原青在樓閣之上吹了許久的涼風,腦袋也開始發暈了,熱鬧也都看完了就打道回府。

才出店門,在等馬車的空檔,就見唐驕風風火火的跑來,氣喘籲籲的停在他面前,撐着門框喘息,“完……完了?”

徐原青示意尋娘先走,而後上下打量着小霸王,瞧他藕色的袍子髒兮兮,衣角處還有破洞,忍俊不禁,“你這是偷跑出來的?”

唐驕喘息完直起身來,別扭的藏了藏破洞的衣角,氣憤道,“我緊趕慢趕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發洩完朝着徐原青幽怨的瞪了幾眼,嘟囔着說,“你那條臭狗光看我笑話也不幫忙,煩死了。”

左越仰頭看徐原青,小聲的問,“小公爺說的是柳謙哥哥嗎?”

徐原青推開他八卦的眼神,看悶悶不樂的唐驕,再看角落裏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聳了聳肩上馬車。

人走後,唐驕還是氣的不行,原地跺腳了幾下腳,一回頭看到害他來晚的罪魁禍首,戴着半張銀白的面具招搖過市,還故意朝他揚下巴示威。

小公爺一下就炸了毛,怒火沖天的朝他沖去,“臭狗!”

“咦,真是閑得很。”左越看着柳謙溜着唐驕四處跑,嫌棄的關上了小窗,看美貌的世子靜靜心。

回到府上,正好李英從宮裏回來,急着要去向府看羅氏。

這些年,徐原青的病一直讓她擔驚受怕,只有和羅氏在一起時才能寬心一些,兩人交好人盡皆知,向府才出了亂子,這個關頭若是攔着她不去反而奇怪,徐原青靜靜地坐着看她吩咐人拿東西,除去徐原青要用的藥食都叫拿上。

等胡媽媽回禀都收拾好了,李英才稍沉靜下來,柔聲詢問一直安靜陪的兒子,“楠楠,你要去嗎?”

“不了。”徐原青搖頭,将左越推了出去,“阿越和您一道,順便去找三公子看看他從我這借的書可看完了。”

“啊!”左越驚訝,在注視之中忙點頭答應,在衆人繁忙之時湊上耳朵去,而後目光鑒定地方點了點頭,随着李英去了向府,裝滿東西的馬車浩浩蕩蕩的出行,徐原青回到院中,看着日漸成熟的黃梨有些出神,直到冷風透過大氅侵蝕他的皮膚他才回過神來。

他來這之前剛參加完一個武術比賽,正好是這樣一個寂寥的秋日,雖然風是涼的,但陽光照射在人身上很暖,他只穿了一件衛衣也不覺得冷,可能是參加的比賽多了,他甚至都不記得那場比賽叫什麽,對手是誰。

模糊的印象裏,那場比賽的觀衆很熱情,他的名字一陣又一陣,猶如拍打砂石的浪潮,傳遍比賽場的每一個地方,那時只道是尋常。

如果他早知道那是最後一場比賽,他一定不會那麽快結束,一定記住對手。

可惜這個世界什麽都可能,即便他穿書都發生了,就是沒有一個叫做預知未來的特異功能,真他娘的煩人!

——

向府,向長遠依着廊柱聽左越倒豆子一般話,末了總結,“讓我去宮門接我阿姐?”面上疑色重重,很是不解。

左越點頭如搗蒜,“嗯嗯,世子就是這麽說的。”

向長遠垂眸看一臉認真的小孩,思索片刻後站直了身子,擺了擺手要離去,左越忙追上去,“公子要去哪?”

“接人啊。”少年一掃臉上的疑色,眉眼帶笑,在霞光萬丈的秋日中如暖陽一般耀眼,轉過身來倒退着走,神采飛揚,“替我謝過你家世子。”

聞言,左越止住了腳步,聽得雲裏霧裏,猛然的撓了撓頭,小聲呢喃,“世子和向公子之間有什麽謎語嗎?奇奇怪怪。”

夜晚,向長遠将向長寧接回了家中。

向長寧馬車上小寐了一會,進了府後羅氏各種關切的詢問,她被問的有些不不耐煩了就敷衍回去,羅氏也不氣惱,忙說去給備水洗漱後用膳,她正要阻攔手就被向長遠按住了。

向長遠聲音溫和,小聲道,“阿姐你府上的燈。”

向長寧依言擡頭看向四周,向府是先帝親賜的府邸,雖不及國公王侯的府邸奢華,但也寬闊精致,這府上卻只有堂中點了零星幾盞燈,路上更是稀疏的光亮,這京中的哪個大戶人家夜間不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獨他向府家大業大卻冷清寂寥,燈只稀疏幾盞人都看不真切。

向長寧性子灑脫,只想不麻煩,見着這昏暗的向府,心中也不免惆悵起來,也明白向長遠的意思,他們常年在外,羅氏一人在這府中,孤單寂寥許久,好不容易有人能讓她操持一下,她自然欣喜,便不要駁了她的好心。

向長遠淡然一笑,“等父親回來,我們點燈吧。”

“你若生做女兒身多好。”向長寧感嘆他心思細膩,讓她身為女子有些慚愧。

“阿姐。”向長遠無奈,将她推去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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