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耿佑材被逐出了京城,算是徹底沒了希望,原書中太子的左膀右臂斷了一條,即便他使勁渾身解數的和耿佑材撇清關系,陛下也還是對他有所懷疑,罷免他身邊許多人,只有莘正元不動如山。

沈齊文生母是先皇後,淮陽莘氏,名門望族,莘正元原是先皇後還在世之時給皇上求的人,皇上道莘正元年幼不允,後來莘正元年少中了進士,皇上才欽點他為太子伴讀,現任東宮冼馬。

莘正元才智卓絕,眼光長遠,若他早些在太子身邊,或許沈齊文不會到如今這般無藥可救,只是皇上雖說莘正元年幼,更忌憚的還是外戚專政,直到先皇後病危才許莘正元進的東宮,只是那時太子已經臭名昭著,朝中大臣怨言頗深,已無力回天。

“世子,我去找姜大夫看書了,外面有人,有事你就說。”左越扒着門請示,眨巴眼睛看着書桌後的人。

徐原青懶懶的靠在太師椅中,墊着的和蓋着的都是厚厚的絨毯,懷裏還躺着一個湯婆子,屋子裏的炭火也正燒的通紅,屋裏暖的有些沉迷,他着輕薄的衣裳,頭發也敷衍的只用發帶松散的綁着,整個人都沒什麽活氣。

聽到左越的聲音後頭也不擡的擺了擺手,左越見之笑吟吟的蹦跶着離開。

徐原青目光依然在手中的話本上,注意力卻不在書上,而是在思索着關于太子的事情。

沈齊文雖然被罰,但尋娘依舊背着謀害儲君的罪名,還在通緝中,現在避在他的院子裏,戰戰兢兢。

沈齊文不足為懼,麻煩的是莘正元。

老實說,書中有兩個人他不想招惹,除去心狠手辣、陰暗狠毒的男主之外,另一個就是莘正元。

他聰明睿智,要做的是如杜公房公一樣為為民請命的良臣,才華謀略配得上他的理想,只可惜沈齊文那個草包不是明君,在扶持沈齊文的這些年,他難免也受到了一些影響,背離了自己的初衷。

“世子?”

一聲蒼老的叫喚把他從思緒中拉回現實,徐原青擡眸望去,胡媽媽端着藥站在桌前,年紀大了身子也有些佝偻。

徐原青忙站起身來,繞過書桌去接藥,“您怎麽來了?可是我娘有事?”

胡媽媽笑着,“哎,夫人沒什麽事,天天求着菩薩能保佑世子平安。”

李英去向府見過羅氏後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日子,日日拉着侯爺去寺廟祈福,天氣一天比一天涼,她也一天比一天更慌張,飯食也都用得少了,徐原青也勸過幾次了,只是李英一見他就更難過了,反而徒增傷悲。

徐原青将藥擱在桌上,嘆息,“您陪我娘的日子比我久,勞煩您勸着她些。”

“老奴省得。”胡媽媽答應,關切的詢問他,“世子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徐原青挑着好的回答,本以為是寬她的心,不想胡媽媽聽完笑容滿面,松垮的眼皮下眼睛發亮,這才說起正事,“皇後娘娘要辦秋菊宴,邀請了不少世家公子小姐,世子可想去?”

“……”重點應該是在小姐上,徐原青無奈地笑了笑,正要拒絕就看到了桌上的話本,話到嘴邊成了答應,胡媽媽一驚高高興興的回禀去了。

李英為他操勞,他能力所能及讓她寬心一些也是好的。

三日後,徐原青感覺最近身體越來越聽使喚了,沒有之前那麽走一步喘三喘的誇張,忽冷忽熱的現象也有所減少,昏睡的時間也少了些,他琢磨着是不是最近的藥方改了,問左越卻說一切如常。

左越站在衣櫃前,看着五顏六色的衣服陷入了糾結,扭頭看世子撐着窗臺看外面,就詢問他的意見,“世子,穿哪一身衣服啊?”

徐原青觀察樹上的黃梨熟透沒有,随口答,“都行。”

“這件吧,夫人才叫做的。”左越挑了一件暗紅的衣袍,去見皇後娘娘穿的喜慶她高興些,他捧着衣服過去,徐原青回過神來接過衣服穿上,忽然想到了什麽,“我那本‘絕世佳人’的畫本呢?給我找找,我帶給姐姐看。”

左越去找了一圈沒見着,滿頭霧水,還是徐原青記得向長遠給他借過兩本書,邊系腰帶邊走來,喃喃自語,“是不是向長遠拿走的那本?”

“向公子有拿走書嗎?”左越一臉茫然,上次叫他去向府拿書,他以為只是去傳話就沒多問,難不成真有本書被向公子借去了?他怎麽毫無印象?

“世子叫我?”

說曹操曹操到,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左越繞過徐原青開門,見向長遠就站在廊下,平常見他穿的都是窄袖的衣裳,今日卻是京城時下最流行的衣款,青灰色圓領長袍,袖不寬不窄正正好,一眼望去肩寬腰細腿長,豐神俊朗,清秀俊逸。

向長遠眉眼含笑,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而後負手入內,見徐原青立于書桌前,手正系披風的帶子,挑花眼卻望過來,似乎一點不意外他會來,“你來的倒是挺早。”

“不早。”

徐原青系好帶子,看到他手上有紙袋,眼睛一亮,“拿的吃的?”

向長遠拎起紙袋,笑容淺淺,“豆餅,嘗一塊?”

“車上吃吧。”

徐原青能答應去這種熱鬧的宴席十分少見,李英高興的一早醒了,怕過于高興會适得其反讓他不想去了,于是忍着沒去他院子裏催促,就同胡媽媽在堂裏等待,早早就讓馬車在門口等着。

李英焦急的等待,正猶豫要不要去院子裏看一眼,就見向長遠替羅氏送東西來,便托他去瞧一眼,這不過一會就一齊來了。

徐原青和向長遠一道入堂,給李英請安辭別。

李英和羅氏是閨中密友,起初見向長遠惹惱了徐原青,還以為自家孩子不會待見他了,沒曾想兩人處的不錯,見兩人站在一起,都相貌堂堂好看的緊,賞心悅目。

她止不住的笑,站起身來送他們,“好好好,路上小心些。”

馬車裏十分寬敞,小床上墊了幾層厚軟的毯子,還備了幾個湯婆子和許多糕點,向長遠粗糙慣了,坐在其中看處處精致有講究,尤其是小桌上的糕點,突然覺得自己路邊買的豆餅草率了些。

徐原青瞥了他一眼,見他想将豆餅藏着,伸手就奪了過來,随意撿了一塊嘗,綠豆味很濃,不算甜膩。

向長遠聽羅氏說,徐世子從小養尊處優,又因有病在身,故吃穿用度都十分精細,這些年世子清醒的時間長還好些,在世子常昏睡的時日,樣樣都要過宣平侯夫人的眼才行。

來找徐原青時他只覺路邊的豆餅看着不錯,随手就買了,倒是沒想其他,适才見小桌上精巧的糕點,他以為徐原青那句“車上吃”是客氣話,沒想到他真吃了,一時有些心情複雜。

徐原青看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舔了舔嘴邊的碎屑,“你猜沈齊文會去嗎?”

向長遠別開眼,“會去。”

“我估計也是,你姐姐去嗎?”

徐原青又吃了一塊豆餅,向長遠怕他噎着給他倒水,“我姐和江丞相有公事要辦。

徐原青點了點頭,向長寧自幼在軍營鍛煉,習武練兵是常事,與閨閣女子不同,性子飒爽,自是不愛這種名利場。

兩人去得晚,路上又耽擱了好一會,到錦明宮中已是午後,許多千金小姐和世家公子都到了,遠遠就見着衆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談,在五彩缤紛的菊花中倒是熱鬧非凡。

“世子!”肖予安最先看到他們,借機推掉想與他交談的女子盛情,一聲吆喝吸引了衆人目光,而後幾步上前見禮,徐原青敷衍的擡了一下手示意衆人算是回禮。

肖予安直起身來,目光落在他旁側的人身上,笑容燦爛,“這位想必就是才回京城的向三公子吧。”

向長遠被點了名,被衆人直勾勾的盯着看,他雖是向家的人卻在江湖中混跡多年,在旁人眼中算是背離向家的道路,對他好奇也是人之常情,他擡手鄭重其事的行了一禮,“向長遠有禮。”

議論聲四起,向長遠處變不驚的望着衆人。

徐原青側目望之,觀其神情自若,淡然一笑,還以為他會茫然無措,看來是他小瞧人了,他拂袖進場,徑直去宮內給皇後娘娘請安。

楊明上前幾步,主動邀約,“秋涼,皇後娘娘賞了熱酒,三公子請。”

向長遠游歷江湖這些年懲治過不少惡賊,還幫過縣衙抓拿過通緝犯,事跡傳播在京城也小有名氣,對他好奇的人數不勝數,不過一會身邊就圍滿了人,七嘴八舌的問話。

盛情難卻,向長遠挑揀着一些能回答的問題回答。

場內熱鬧不已,衆人全神貫注在向長遠說的奇聞之中,尤其是追回江州被劫的萬兩銀子一事,連太子來了都未察覺。

“太子到!”小黃門第三次提高嗓門喊,一不注意嗓子都給喊破了,衆人這才回過神來,忙不疊的俯身行禮,向長遠随着行禮。

菊花架前立着一男一女,女子粉藍襦裙,額間的淡黃花钿與菊花相襯,男子錦衣華服器宇軒昂,端着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面對衆人遲到的禮數滿臉不悅。

沈齊文不悅的免了衆人的禮,直勾勾的盯着向長遠看,徑直走到他面前,冷冷詢問,“向公子可是對孤有不滿?”

向長遠亦是望着他,神情不卑不亢,“不敢。”

聞言,沈齊文神情驟變,操起旁側的酒盞狠狠摔下,瓷碎聲清脆,他怒喝,“竟敢在此妖言惑衆!江州銀兩被劫,孤親自督辦,明明是地方官員貪污,何來劫匪?”

太子震怒,園中無人敢出聲。

菊花香氣随風浮動,衆人瑟瑟發抖。

楊明思緒百轉,輕聲回禀,“殿下息怒,是我們纏着三公子追問,不過是些江湖傳聞,只圖一樂,做不得真,還請太子不要與我們一般見識。”

“呵,楊世子好一句做不得真!”

沈齊文這幾日被關禁閉,屢不得聖心,如今也不分是什麽場合,逮着向長遠就想咬一口出氣,“向長遠你可知罪!”

向長遠攔住要為他辯白的楊明,他知道沈齊文分明就是要找他出氣,犯不着連累旁人,他上前與太子對視,氣勢不弱一絲一毫,“在下無罪。”

“放肆!”太子身邊的侍從出聲訓斥,“竟敢頂撞太子!還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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