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徐原青去給皇後請過安回來,站在涼亭裏望着花園裏的熱鬧,也不過去摻和,就尋了舒服的地方依着柱子看。

左越:“世子,您不過去嗎?”

“過去做什麽,自己找的麻煩自己處理呗。”徐原青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還不忘差使左越去找點酒來。

左越撇了撇嘴,實在是看不懂。

“妖言惑衆?敢問太子督辦之時可有親自查案?可有看過官報?又或者與江州的司馬談過案件?”

向長遠字字清晰,不疾不徐的一連問三個問題,語氣并不逼迫也不友善,不怒自威,端的是勝券在握的神情。

沈齊文一怔,而後又聽他繼續追問,“太子所謂的親自督辦,不過是到了司馬府片刻,甚至連丢失多少銀錢都不知!”

沈齊文怒不可遏,“向長遠!”

向長遠微微退卻一步,望着臉色鐵青的太子發出疑問,“我所言句句屬實,江州三萬七千兩銀錢被劫,的确是山匪所為,司馬奏報也言明此事,也不知為何太子道我是妖言惑衆? ”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神色各異,沈齊文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面子上挂不住,臉色難看的緊,也不再言語鬥激,“來人!”

楊明忙上前阻止了侍衛,“殿下息怒!”

向長遠絲毫不懼,即便是儲君震怒也仍不肯退讓半分,将楊明拉開一些,與沈齊文對峙,“殿下想以何罪處置我?若是江州銀兩一事想定我妖言惑衆的罪責,還請太子三思,不若先回去請教一下莘大人,是否确有其事。若太子覺得麻煩,不如問問丹陽郡主也可。”

他四兩撥千斤将矛頭又指向了同沈齊文一道來的陸秋靈,與沈齊文對峙之時她靜悄悄地離遠了一些,乍被提及猛然頓住,神情渾不自然。

沈齊文是個庸才,無所作為還不思進取,沒辦成過幾件事,江州離京城十萬八千裏,雖是官銀但數額不至儲君親查,督辦江州被劫的銀錢,是他主動請纓,原因是陸秋靈生辰到了,江州臨海域,海物頗多,其中珍珠最為珍稀。

他去江州數日心思都用在了尋珍珠上,對案件置之不理,尋到珍珠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了京城,之後的事便交由莘正元處理,案子奏報未曾過問,自然不知道事情的因果。

陸秋靈聰慧,收到禮物自然去查來由,知道來由後便不敢張揚,深怕落得一個紅顏禍水的罪名。

江州的事情已過去幾年,她以為不會再有人提起,她這般張揚的人,聽到向長遠與沈齊文對峙立即的遠離,想着應不會有人将事情聯系到她頭上,乍被提及,一時驚住。

衆人目光落在她身上,陸秋靈僵着臉扯出一抹笑,軟着聲音回答,“三公子何故突然問我?”

她生的美,一雙杏眼盛滿了純良無辜,不知所措的模樣演的入木三分。

向長遠似笑非笑的問,“郡主不知此事嗎?”

沈齊文将陸秋靈護着,“丹陽怎麽會知道,向長遠你妖言惑衆也就算了,還想胡亂盼咬嗎?”

一直看戲的肖予安突然想到了什麽,笑吟吟的搖着扇子,“我聽說郡主生辰……”

“說起來,我好像聽父親提過此事,江州的銀兩确是被山匪劫走。”陸秋靈站了出來,将肖予安的話截斷,眼中的無辜之色一瞬變得精明,而後又是清純的神情,朝着沈齊文盈盈下拜,“那會徐州鬧水患,貪官将救濟災民的銀兩中飽私囊,太子哥哥忙的焦頭爛額,想必是将事情記叉了。”

說完深怕沈齊文揪着不放,又嬌滴滴的補充道,“賞菊本是雅事,可若是幹巴巴的看着花也甚是無趣,三公子也是想給大家說說故事解悶,太子殿下身為儲君憂心國事,乍聽到江州心中想的自然是國法。”

她聲音溫柔悅耳,如小溪輕流,三言兩語就壓了衆人的議論聲,看沈齊文神色柔和後不着痕跡的松了口氣,“太子殿下與三公子此番争執歸根究底是因大晟,三公子愛說故事以後宴席上便不會無趣了,是我們之喜,而太子殿下憂心國事,重律法是百姓之福,是大晟之幸,是我們的表率。”

言罷又鄭重其事的行了禮,憑着三寸不爛之舌将緊張的氣氛化解,壓下了衆人的議論,哄得太子面露喜色,将衆人看得目瞪口呆。

向長遠瞧着她笑顏如花,什麽話都說盡了,真就叫他無處再可針論。

“啪啪啪~”

安靜的園內響起清脆的掌聲,衆人循聲望去,只見徐世子去而複返,圓領紅衣,本就白的人如白瓷一般,秋風中徐徐前來,青絲衣擺微晃,菊香浮動,滿園花色黯然失色。

他修長的手拍着前來,行至衆人之中才停了手,“郡主好一張嘴,三言兩語就化解了一場鬧劇。”衆人行禮,他擡手示意,微微上前幾步離陸秋靈近一些,嘴角含笑低聲道,“真是救了好多人。”

江州的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若是在皇後跟前鬧大,再被有心之人翻一翻,恐怕能牽連到不少人。

徐原青目光只看想陸秋靈全然沒落在沈齊文身上一瞬,剛順氣的沈齊文一見他又面色難看起來,陸秋靈沉得住氣,表面功夫做得足,笑吟吟的行禮,“世子安好。”

“本來是挺好的,見了太子就不是很好了。”徐原青陰陽怪氣起來,衆人都知曉他不喜太子,兩人相遇必會明槍暗箭,已經見怪不怪了,都在楊明的示意下散去,各自賞花閑聊了。

沈齊文咬牙切齒的叫他,“徐原青!”

向長遠見他上前來,擡腳到徐原青邊上防備着。

徐原青全然不管沈齊文是否惱怒,繼續激他,“怎麽?太子又想禁足?”

沈齊文今日能出來全托了徐皇後的秋菊宴捎帶了他一句,适才也是見了皇後不在才敢針對向長遠,沒想到往常天寒就病重養病的徐原青也來了,真真是晦氣,又克他。

眼見着剛緩和氣氛又凜冽起來,陸秋靈忙出聲道,“聽聞皇後娘娘特令禦膳房泡制了菊花茶,丹陽心神向往已久,能否請太子哥哥陪我去求一盞恩典。”

沈齊文見陸秋靈秋瞳剪水着實美麗動人,一時不忍心拒絕,再則來時莘正元幾次三番告誡他不要出頭再惹是非,便現将氣忍了忍,朝徐原青冷哼一聲,陪着陸秋靈離去。

陸秋靈離了場這才松了口氣,回頭看花中伫立的兩人,晚香撩人,不敵公子如玉,奈何皆是頑石,不可為她所動。

“咳咳咳~”徐原青低低咳嗽了幾聲,所處位置沒有梁柱和高木遮擋,雖不是裂縫但也磨人,一時間還有些受不住,咳了片刻緩了過來,擡頭見向長遠就當在他面前,還刻意張開臂膀,兩眼真摯的望着他。

“……”

徐原青又咳嗽了一會。

向長遠微微蹙眉,“去亭子裏吧。”

徐原青擺手止住了咳嗽,左越去尋了大氅來給他披上,擋了些風人也舒坦了不少,移去了亭子裏坐下,看氣定神閑喝茶的人,“前些日子你對耿佑材怎麽沒拿出剛才對太子的架勢。”

向長遠将茶盞擱下,面露慚愧之色,“家中有母親在,驚擾了不好。”

兩人靜坐看了一會菊,左越偷吃了幾塊糕點覺得無趣,便望着賞花的其餘人小聲的自說自話起來,“楊世子真是個好人,剛才那麽多人都不敢替三公子說句話,只有楊世子出聲呢。”

向長遠望向與肖予安交談的楊明,點了點頭,“嗯。”

徐原青淡淡的瞟了一眼左越,小孩的話他聽着怎麽有點意有所指,怎麽才沒幾天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左越被他看得心虛,借着給向長遠添茶的借口一溜煙跑了。

“适才楊兄護我,不知太子是否會記恨于他。”向長遠冷靜下來才覺自己剛才有些沖動了,沈齊文不是什麽大度的人,他不過是拒絕了他的橄榄枝,他就要算計和試探他,他擔心會連累楊明。

徐原青:“就算沈齊文再蠢也不會蠢到動楊明。”

楊家是京城中屹立百年的世家大族,其他家族可能興衰交替,但楊家從政從軍代代人才輩出,為國為民,根基深,楊明作為嫡長子才德兼備,沈齊文要是有膽動他,徐原青倒是佩服他。

“也是。”向長遠也知楊家在京城中的地位,心中擔憂消減了幾分。

徐原青往外看去,這賞菊宴更像是相親宴,好在是皇後的宴席,所以男女攀談也不會有人指點,肖予安不過一會就換了好幾個女子交談,倒是楊明獨在一旁,面對搭讪的女子彬彬有禮的婉拒。

“我記得,向将軍以前與楊世子議過親?”

向長遠微微一怔,随即無奈地笑了笑,“看來京城還真是沒有秘密。”

七年前,向長寧恰及笄,楊向兩家長輩交好,有意成為親家,聽說媒人都上過門了,只是後來不了了之,向長寧就随着父兄出征了,此事知曉的人甚少,尤其已過去七年之久,就更無人提及了。

沒想到那時正病重昏睡徐世子會知道,向長遠不免有些吃驚,想着徐世子似乎已經幾次提到過自己姐姐,他不由得警惕起來,直截了當的詢問,“世子似乎很在意我阿姐?”

“你怕我做你姐夫?”

徐原青語不驚人死不休,端着酒來的楊明愣怔住,走也不是進也不是。

徐原青瞟了一眼楊明,擡手示意他落座,笑了笑回答向長遠,“國師說我活不過弱冠,我再缺德也沒這麽缺德。”

向長遠急道:“玄門不可盡信,八卦圖上有死門就一定有生門,世子不是服命的人,此話不可再說。”

見他急色,徐原青故作嘆息,楊明笑道,“難得聽徐世子說句酸話,三公子莫要急,徐世子說着逗你的。”

見徐原青淺淺一笑,向長遠這才放心下來,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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