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陸秋靈見李英來了, 神色驟變,忙俯身行禮,“夫人。”
李英正眼都不瞧她, 徑直到羅氏身前将她扶起來,親昵的拍了拍她手寬慰她,不急不慢轉過身凝視陸秋靈。
“且不說太子妃人選未定,就算定了郡主, 所謂世事難料,郡主就敢保證自己一直都是太子妃嗎?”
李英亦是郡主, 夫家位高權重,女兒又是當今皇後, 在這京城想巴結她的貴女數不勝數,能挨上邊的屈指可數。
陸秋靈雖是郡主,但天子腳下, 高門大戶随處可見,比她位高的貴人一抓一大把, 她在同齡的名門貴女中排的上號, 可上一輩的随便挑挑都比她尊貴。
旁人她可以不放在眼裏, 李英不行, 因為她想做太子妃, 想做皇後。
她之前和其他貴女一般也想讨好李英,只是李英一心撲在徐原青身上,沒空聽她們阿谀奉承,她在席面上被她當衆訓斥過, 從此便記恨上。
只是李英身份尊貴, 又日日禮佛,她面都見不上, 她也只能欺辱與她交好的羅氏解氣,之前也有過幾次,羅氏性子溫順由她欺辱,這次偏撞上了李英。
猶如官撞見了賊行兇,心虛又慌張,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盈盈俯身行禮,“夫人言重了,靈兒未曾這般想過。”
“沒想過?”李英冷笑,拂開羅氏的手逼近她,擡手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她這張“京城第一美人”的臉,的确生的美貌,可性子配不上美人。
陸秋靈被她捏着下巴,不敢動彈。
“向夫人如今是國公夫人,家中三位将軍,也是你的長輩,你是憑着什麽還敢辱人?就憑區區郡主的封號?還是尚未落定的太子妃位?”
李英字字珠玑,素來柔和的臉上鮮少出現淩人的神情,氣勢也變得盛氣淩人起來。
陸秋靈聞言不知所措,支吾半晌無言。
羅氏見狀忙将李英的手拉下,卻也沒有說什麽,畢竟陸秋靈的确是仗勢欺她,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她一再被欺心裏也會難受。
李英被她阻止後沒在咄咄逼人,輕輕拍了拍羅氏的手,看向愣怔住不敢言語的陸秋靈,冷聲逐客,“難不成郡主真想将藏寶閣買下?”
陸秋靈回過神來,思量再三沒有辯駁,面色難看的行退禮,不情不願的說道,“多謝夫人教誨,靈兒記下了。”
李英別過頭去不看她,拉着羅氏去看炫彩奪目的飾品,直到陸秋靈走後才緩和了神情,放下架子。
羅氏也才敢和她說話,“你又替我出頭,郡主會記恨你的。”
“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還怕多這一次不成,再說被她記恨又怎樣?”
李英早聽聞藏寶閣藏天下奇珍異寶,這還是頭一遭踏入其中,這會子注意力全在琳琅滿目的衣飾上,渾然不在意适才的陸秋靈了,順手挑了兩支簪子在她頭上比劃。
羅氏見她高興,也不掃她的興了,不再多話,陪她逛。
在樓上偷看的兩個小孩也收回了腦袋,神情各異,徐原青看向長遠滿臉愧色,擡手拍了拍他肩膀,欲言又止。
向長遠聽她們所言,就知道這種事情不是一次兩次。
向儒帶着長子長女在北疆多年,幼子又游歷江湖,她是繼室獨在京城多年,很多事情難免受氣。
向長遠也有寄信回家,不是親子也就寥寥數語,但他也記得幼時羅氏待他的種種好,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層。
他沉默許久才道:“這些年多虧了夫人。”
徐原青:“我娘挺喜歡你,你抽空和她吃頓飯就行。”
兩人在去屋中說話,向長遠問了許多了羅氏這些年的處境,徐原青将耳聞之事據實相告,末了見他神情淩然,出言提醒他。
“我适才攔你,不讓你出面,你可知為何?”
向長遠擡眸看他,斂去眼中的冷色,“京城不比江湖,有些事我若出面便是向家的立場。”
聞言,徐原青欣慰的點了點頭,一根筋也有轉彎的時刻。
兩人聊了幾句,左越就蹦跶着來尋他們,滿臉喜色,“世子,夫人她們走了。”
徐原青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朝向長遠道謝,見他掏錢就忙拉着左越走,“我娘看上的東西勞煩你送到府上,我先走了。”
向長遠擡頭見人已經出門了,幾步追出去,見他明顯在躲自己,無奈的笑了笑,随他後走,到樓下才叫住人。
“徐世子。”
徐原青被左越拉住,他不情不願的回過頭,見他立在臺階上,眉眼帶笑。
徐原青靜靜地看着他,倒想聽他叫住自己又不過來,到底要說些什麽,誰知他開了金口就不鹹不淡的說一句,“我就不送了。”
“……”
徐原青無語,左越毫不客氣的“啧”了一聲,被世子拉着走時小聲嘟囔,“向公子怎麽有時候像個傻子。”
徐原青擡手敲了他腦袋,警告他,“你少說閑話,要是惹到了我都惹不起的人,我看誰保你。”
“呃……”左越捂着腦袋委屈,癟嘴說,“我說太子的時候你都沒打我呢。”
“嗯?”徐原青揚手作要再打的狀,左越忙捂着腦袋逃,委屈巴巴的應承不敢再說了。
左越說李英和羅氏出了藏寶閣去了茶肆,說是許久沒有閑耍,今日一不做二不休要什麽都不想,好好玩鬧。
囑咐完他照顧好世子,還不放心的問是不是向公子也在,左越說也在她才放心離開。
徐原青頭疼的嘆息,看來李英極其信任向長遠,他無奈過後又覺得不錯,人活着總是要有些盼頭。
馬車上,左越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徐原青聽的腦袋疼,看他熱情高漲就沒澆冷水,随他自言自語,馬車一頓,聽外面動靜似乎是遇車了。
他輕輕推開小窗,瞧對面行來的馬車讓路,路邊行人自覺避開,宣平侯府的馬車慢慢悠悠的前行。
隆冬,冷氣呼嘯,徐原青青絲被吹拂散開,馬車交彙,他看見讓行的馬車車簾被一只修長的手掀開,見一張朗月星目的臉,那人擡眼望來,劍眉星目,嘴角含笑朝他微微颔首,端着謙遜溫和的姿态。
腦子突然“咚”一聲響,徐原青只覺震耳欲聾,恍若深海中潛藏的巨獸出水,将要攪動風雲的聲響。
思緒攪做一團,他久久不能回神。
左越念叨完發現世子僵硬着推窗的動作,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一樣,他也緊張起來,小心翼翼的輕聲叫他,“世子?”
一連叫了幾聲,徐原青才猛然回過神來,回過頭看他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左越緊張的詢問,“世子你怎麽了?”
徐原青順手将車窗全部推開,任由冷風拂面,讓自己保持一些冷靜,适才那人便是沈玉澤,他千防萬防的原主男主,他之前也遠遠地見過他幾次,從未有一次這如此近的距離,這一次毫無預兆的碰見,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他撐着小幾輕柔太陽穴,仔細會有剛才不過片刻的交彙,不放過蛛絲馬跡,心中了有了猜想,出聲詢問,“剛才輛馬車是哪家的?”
左越适才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注意到,看世子神情緊張的模樣,忙起身去問馬夫,不過一會就坐回了來,給了他答案,“挂的似是江府的牌。”
徐原青擡眸望向車外,眼底含了幾分涼意,若是沒記錯,這條街是通往皇宮的必經之路。
如他所料,沈玉澤果然是只蟑螂。
他原也想過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只是他那時只是一個邊緣角色,毫無光環,根本就動不了他,還反傷了自己,最後才不得不走下策,先搶男主氣運,然後再保住自身。
他很快調整好了情緒,沈玉澤若是要走原書的路,他可比沈齊文麻煩千倍萬倍,若是不戰就退,那他不如找塊豆腐先撞死自己算了。
徐原青伸手将車窗關上,看左越擔心的神情擺手示意他自己沒事,接過他倒的熱水,詢問,“顧三知每天在幹嘛?”
見他神情恢複自然,臉色也如常,左越才松了口氣,神采飛揚的回答他的問題,“顧先生真是個妙人,府上誰有點毛病他都能治好,世子吐血那次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是顧先生以性命擔保為世子施針,最後才将世子從鬼門關拉回來,自此夫人連太醫都不信了,就只信顧先生,府上的老大夫也趁此機會回鄉了。”
徐原青知道現在自己的藥方都是顧三知拟,看來他确實有些真本事,與江湖騙子不同,越來越覺得會不會原主的生辰八字真與向長遠很合,他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意這些,忙将腦子裏的胡思亂想甩走,面無表情的問,“沒擺攤了?”
“最近府上找他的人挺多的,應該是沒時間吧。”
“閑來無事,我們去瞧個熱鬧。”
回了府上,徐原青徑直去顧三知居住的院子,人是他氣上頭的時候弄進府上的,原本是想找他麻煩,奈何瑣事耽擱忘了,院子裏十分熱鬧,三五成群的人眼巴巴的望着屋子。
見到徐原青後讨論聲戛然而止,忙行禮。
他擺手示意,衆人讓路,遠遠他便見顧三知在門口擺了張桌子,居然在他府上幹起了看診的活,他正給一個小孩把脈,那小孩見徐原青後想起身被顧三知拽坐着,徐原青也示意他不用動。
顧三知全神貫注的給小孩把脈,片刻後收回手,客氣的說了病症,囑咐日常注意些什麽,最後小孩感激涕零的給了一個銅板就忙不疊的讓開了。
“世子也要看診?”
顧三知眼睛上仍舊覆蓋一層黑布,只是每次他擡頭望來,都會給人一種他其實看得見的錯覺。
徐原青一言不發,顧三知擡手示意,“即便看也清世子排隊。”
徐原青一擡頭看,院子裏不過片刻就空無一人,都躲着他去了,再看顧三知懸在空中的手,這才覺得他是真瞎子,心情稍微舒坦了一些,撩開衣袍坐在他對面,擡手打下他的手。
“我不看診,請你算個命。”
顧三知一怔,收手收拾桌上的東西,坦然笑問,“世子不是不信這些嗎?”
“不信。”徐原青直白說,“被你擺了一道,突然覺得有點意思。”
顧三知被他揶揄也不擺臉色,反而笑了笑,伸手做“請”,“那麽世子想算什麽?”
徐原青:“算你的劫數。”
顧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