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7
高中最後一個暑假， 就在周露寒打工中悄然度過。
那一晚上的事，也似乎如同一片落葉般，再無風聲。
陸驚蟄待她也還是原樣， 似乎一點沒變過， 讓周露寒心裏多少有些郁悶。
而且陸驚蟄雖然待她一向很好， 但是身上總有種仿佛高嶺之花般的凜然氣質， 讓她也不敢造次，就算心裏有什麽想要更進一步的想法， 被陸驚蟄淡淡的望上一眼，也就被吓退了。
中午還是周露寒做飯，她炒了兩個青菜還有八珍炒飯，還打了一個清淡的菌菇湯，在周舟一邊誇贊一邊吃的快把臉壓在碗底的時候， 兩只大眼睛幽幽的掃了默默吃飯的陸驚蟄一眼。
那眼神實在讓人忽視不能，像是繞着魚缸轉圈圈的小貓， 時不時露出渴望的眼神，又怕水沾濕了爪子。
陸驚蟄在心裏忍不住偷笑了一下，面上依然不顯，就這麽晾着周露寒， 頂多在吃完飯後， 她收拾碗筷準備幹活時，挽了袖子從她手裏接過碗筷。
在周露寒看過來時，陸驚蟄忍不住用食指敲了敲她光潔的額頭。
“你就歇一會兒吧……一會還得去打工呢。”
陸驚蟄知道周露寒這個孩子一向要強，小小年紀還上高中就離家出來打工， 跌跌撞撞就這麽一路長起來， 打工之餘還不耽誤學習，如今更是進入了夢想的學校， 即将開始絢爛的未來。
有這樣堅定的信念和不折不撓的韌勁兒，他信她必将會前程錦繡。
這樣的小姑娘，讓他又欣賞又忍不住有些心疼，她的小身板原本就瘦弱，賣水果的活兒從清早到傍晚，是真的體力勞動。
現在盛夏，天又熱，每天都看到她曬的臉紅彤彤的回來。
盡管陸驚蟄表達過大學一定會有國家助學貸款，足夠她安安穩穩的上學，她不用這麽拼的，但是周露寒依然還是努力打了兩份工，為開學提前做準備。
周露寒這樣努力生活，生氣蓬勃的像株野百合，陸驚蟄也無法說出自己會幫助她，資助她這樣的話，他知道她也不會接受的，那也是對她自力更生的亵渎。
只有通過這樣細微的小事，周露寒才能給自己發糖，感覺到自己又能吃自己的CP一萬年，說不定陸驚蟄這支高嶺之花，就會被自己摘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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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驚蟄以不容拒絕的姿态搶了她的家務活，周露寒心裏甜滋滋的抱着帆布包跑上樓，準備小睡一會兒。
她現在幾乎是從早忙到晚，白天從早上六點半起，在附近的水果攤上打工賣水果，晚上在附近一個賣奶茶飲料的店裏兼職，忙到十點多才能回來。
這一整天真的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對她的精力和體力是嚴重的考驗，盡管周露寒現在一頓飯都要吃兩碗，但是還是感覺很疲憊，晚上回來腦袋粘在枕頭上就幾乎秒睡了。
其實周露寒也知道助學貸款可以分解一部分生活壓力，但是她打兩份工，完全也是迫不得己。
經過了将近一年的修養，鄧爺爺的病終于好了，已經出院回家。
鄧奶奶也不用晚上再去醫院照顧他，對老兩口來說，壽衣店其實現在夜裏不需要雇人值夜班了。
但是想到周露寒從壽衣店走了就沒地方住，鄧奶奶不想她流落街頭或者再回歡喜街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就一直沒提。
她不說，是出自好心，但是周露寒自然不會再拿鄧奶奶給的工資，只是因為很快她要去京市上學了，也不便這會兒再去花錢租個房子，她晚上依然借住在壽衣店。
其實周露寒考慮過，到時候上大學後，寒暑假自己要怎麽辦，學校不允許大一大二的接戲，她之前存的錢，加上上學時可以打工，是足夠生活的，但也就僅能生活。
電影學院肯定比一般的大學花費更大，就算是沒接觸過，周露寒也知道影視圈就是最浮華的名利場，而她們就是最接近這個名利場的人。
到了大學她要是還素面朝天，穿地毯上買來的，五十塊錢三件的普通T恤，想來很快就會成為班級，甚至學校的異類。
周露寒是不想成為衆人側目的焦點，甚至能不申請助學貸款就不申請了，那個學校裏，想來甚少會有家境不好的學生考入吧。
雖然這輩子如今微博也就算剛剛興起，還沒有很多鼓吹女孩要對自己好，要舍得對自己投資，大牌就是有質感等等這樣的消費理論，但是周露寒也覺得确實也該對自己舍得投資一點。
上輩子周露寒是見過自己的女主人護膚美容的，當初自己的女主人周露寒是有很多美容心得的，她對自己的外表無所不用其極。
只是那時候周露寒還是小保姆，整天除去出門買菜或者開車接女主人外，幾乎從不出門，攢點錢也都給父母給弟弟了，整天灰頭土臉，看了女主人只有羨慕的份兒。
除去她每個月都去美容院打針，整張臉因為五官微調的次數過多已經接近崩潰外，周露寒其實挺贊同她的理論的。
确實，化妝對女人的皮膚其實是慢慢增加壓力的，所以後續的維護和保養就要跟上，而且要在在自己能力範圍內買最好的護膚品，年輕時把皮膚底子糟蹋壞了，後續用再貴的醫美手段也不行。
只是她作為窮人，自然還是買不起國際大牌的，用個差不多的也得省吃儉用，大部分還是得靠食補，這個周露寒最拿手了。
曾經周露寒專門去學過烹饪，考過營養師，對于吃什麽對皮膚好，吃什麽補身體，怎麽把美食做的又健康又低卡都是專業的。
也虧周露寒自己有一手，這輩子才能把原身留下的營養不良的底子用了将近一年時間補上去，長的多高她也不敢指望了。
但是好歹從一馬平川發展到了旺仔小饅頭，也順利的在今年來了大姨媽，已經算是巨大的成果了，不再像是發育不良的孩子，成了聘聘袅袅的的少女。
要供着自己吃喝穿用，交學費，這樣一來能自給自足就算好了。
可是寒暑假，周露寒就算打工，也總要有個落腳之處。
在青城老實說她也沒有什麽親人，原身的親人自從她發生了差點被拉上車的事，也真的不想再和那些人接觸了。
唯一的羁絆，就是陸驚蟄了，而等她上了大學，他們就要異地了。
寒暑假若是她不回來，那他們也就完全沒有聯系了，如今這種狀況未明的階段，陸驚蟄并沒有給她什麽承諾或者答複。
萬一在周露寒上學期間，再被什麽人趁虛而入，她可就要哭死了。
回來是必須要回來的，可回來的路費加上打工租房什麽的，又是一筆開銷，衣食住行哪裏都缺不了錢，所以現在能多攢一點就是一點。
小睡了一會兒後，她醒來從包裏找手機看時間，卻發現包裏有個盒子，打開一看，竟然是一瓶防曬霜。
牌子上輩子周露寒在女主人的梳妝臺前看到過，這輩子她也沒逛過商場化妝品櫃臺，但是看起來包裝精美，似乎是不便宜的。
是誰送的呢，周露寒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除了陸驚蟄外，似乎也沒旁人了。
想想自己冬天裏的羽絨服，高中時晚上陸驚蟄為他講題時總會帶來便利店的夜宵，這樣外冷內熱，其實內心很溫柔的人，怎麽會讓人不愛呢。
“謝謝驚蟄哥哥的禮物！這算是你答應了吧？”
周露寒忍不住發短信給陸驚蟄。
“只是怕你開學還沒軍訓，就先黑的晚上找不到你。”
很快，陸驚蟄就回複了。
周露寒看過短信後也沒有失望，畢竟陸驚蟄也沒有拒絕啊不是嗎，這樣一來，四舍五入就是答應了。
一瓶防曬霜帶給她一整天的好心情，深夜從奶茶店下班，周露寒心裏都是不可抑制的甜蜜，等她走到街口時，發現停了一輛有點眼熟的豪車。
周露寒撓了撓臉，有點猶豫的走過去。
畢竟這條街算是平民商區吧，都是熱熱鬧鬧的小館子，很少有這樣的豪車停留，而且那輛車在有點陳舊破敗的商鋪前，一塵不染的樣子總是有種違和的格格不入。
等周露寒走近，銀灰色的賓利後座打開，一個颀長的身影從車上走下來。
楚展揚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麽風，傍晚他從劍道館出來後，就忍不住讓司機拐到這裏來。
從六點多一直等到十點多，才見着周露寒下班，之前好幾次他都覺得今天可能見不到她了，但是又忍不住抱着一點說不出的期待。
說起來因為周露寒高三一年異軍突起，不僅學習成績扶搖直上，整個人氣質都煥然一新，不知不覺間在學校同學間算得上知名人物了。
只是周露寒太不好接近了，除了跟幾個女同學走得近點外，不僅從來不和別的同學交換手機號碼，寒暑假除了打工外幾乎再沒有任何活動。
有人在假期看到周露寒在打工，便直播到青城高中的校內BBS上，引來不少人關注，也有人會去那裏打卡求偶遇。
哪怕楚展揚并不在學校的BBS區發言，但是也從那裏知道周露寒在奶茶店打工，白天在水果攤賣水果，甚至她演的恐怖片BBS上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在影院看電影時，大屏幕上的竟然是自己同學，這種經歷也算是奇特了，甚至與有榮焉，哪怕是小成本的恐怖片，不少人都約着看過，甚至還有二刷的。
而楚展揚不僅看過那部有些粗糙的電影，還讓生活助理刻錄了一份光盤收藏。
他自己也不知道，身邊那麽多女同學，為何就獨獨對周露寒不一樣，他可以對所有女生得體有禮，就唯獨對上周露寒就忍不住語出惡言，永遠不能好好說話。
最開始，楚展揚對周露寒是有點偏見的，總覺得她不如表現出的那樣沒有攻擊性，尤其是她在奶奶的嘴裏時常出現後，更是有些抵觸。
大概是奶奶總在他耳邊提起這個女生，誇她做的湯羹好喝，有多麽懂事能幹，品學兼優，宜室宜家。
誰信呢，一個身世複雜，各種流言叫嚣塵上，在學校的女廁所裏被幾個女生圍堵還能不落下風的女生，突然離他的生活那麽近，總是讓人不能安心的。
這個女生是有股子狠勁兒的，初見時楚展揚就這麽覺得。
但後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呢。
在學校偶然遇見，她也總是行色匆匆，聽說總是在打工，她的成績日漸提高，慢慢爬到了年級前一百。
她當他是陌生人，路上遇到一個眼神都不會有，她做了湯依然會端給奶奶，卻從來沒在醫院再次遇到她。
楚展揚偶然間見過她與身邊的女生談話時突然笑起來的樣子，眉目舒展眼神明亮，如春水初生，春雪初融般。
沒有驚心動魄一顧驚鴻，卻在回憶中歷久彌新。
也許是默默的關注的時間久了，這個人落在眼睛裏的時間太長，也便慢慢落進了心裏。
哪怕是他不承認，覺得自己有生之年都不會有動心這種不科學的事。
可是在上次周露寒差點被幾個人拖進車裏時，他多麽慶幸，自己那一天在那裏即使出現。
後來他因為這件事第一次，主動動用父親的關系，調閱監控親自把那幾個人一個不落的找出來。
幸而那幾個人身上都有案底，很容易就送進了監獄。
只因那天晚上，她坐在他的身邊顫抖着流淚，讓他的心像是一場暌違不至的雨，随便擰一把都是潮濕的。
高考後楚展揚去歐洲游學，朋友在法國的莊園裏，招待他們開了一瓶頂級的軒尼詩李察，據說酒液入喉的瞬間，那柔和又綿軟的感覺，像是情人的眼淚。
那個瞬間，楚展揚突然想起了那個晚上，車裏彌漫着忽視不了的另一個的氣息，那一串滑落到腮邊的眼淚。
從歐洲回來，楚展揚便格外的惦記起周露寒來。
“楚展揚？你怎麽在這裏？”
周露寒看到車裏下來的人影後，這才意識到，這車看起來眼熟，是因為她坐過。
楚展揚難得的笑了一下，突然伸手遞給她一個精巧的盒子。
“之前多謝你了，做了湯總是記得給我奶奶也端一碗，她總是念着你。這是我在歐洲游學時偶然看到的，送給你，權當是我們的心意。”
少年的眼神依然如上輩子周露寒看到的那張照片般銳利，只是周露寒感覺今晚他并不像之前那樣高高在上了。
“你太客氣了，我也沒有特意為譚奶奶做什麽，順手的事……還得謝謝你，幸好你那天在。”
周露寒沒有接過那個盒子，卻因為少年今天态度格外的友好略有點不習慣。
“并不是重禮，只是覺得應該送給你。”
楚展揚走了兩步，将盒子塞進周露寒的手裏，幹燥的手指觸碰到了她柔軟的指腹，留下了細膩的一抹微涼的觸感。
轉身時，楚展揚看了一眼遠處依着牆角站着白衣男人，朝周露寒揮手，自己上車離去。
他知道這個人大概就是周露寒現在很親近，很信任的人，其實他并不屬于她的世界，唯獨只是她在他的眼睛裏。
但是楚展揚看到捕夢網，依然買下來想要送給她。
他最希望她得到想要的一切，驅散她的陰霾，讓她的世界只有美夢，他希望她得到想要的。
他們總會再相遇的，只要她還在他的夢裏。
周露寒目送着那輛賓利離開，打開盒子看了看，是銀質的挂飾，像是某種工藝品，但是她不認識。
這時，遠處的白衣男人熄滅了手裏的煙，朝着周露寒走過來。
“驚蟄哥哥……”
周露寒揚起一抹笑臉，看着走過來的陸驚蟄，心裏還在納悶，楚展揚為何如此客氣的給自己送了小禮物，難道是譚奶奶逼他的？
“這是捕夢網，據說能留住你的好夢。”
陸驚蟄看了一眼周露寒手裏的盒子，意味不明的說道。
“哦，原來它還有專門的名字和意義啊。”
還是陸驚蟄厲害，什麽都懂。
周露寒感嘆着，将盒子蓋上，手指不自覺地摸索着盒蓋。
“但是……我已經在美夢裏了啊。”
她仰臉看着陸驚蟄，笑容在夜色中散發着甜美的味道。
這一世本來對她來說就是賺到的，而遇到陸驚蟄，還有可期待的未來，便是她最美好的夢了。
本來心裏莫名煩躁，還想說什麽的陸驚蟄，聽了她的話，心間感覺都歡喜的發顫。
看着小姑娘的笑臉，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圓圓的如幼貓，清澈又幹淨，像是遺落在雪地裏的玻璃球。
忽略了她手裏那個讓人不快的“元兇”，陸驚蟄俯身靠近，輕輕撥了一下她額上的劉海，兩人氣息交融，周露寒緊張的憋着氣，臉都漲紅了。
睫毛顫動如蝶翼，在陸驚蟄俯身而來時，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陸驚蟄身手蓋在她纖長的睫毛上，感覺到掌心裏像是捕獲了不斷揮動着翅膀的蝴蝶，望了望那櫻紅柔軟的唇瓣，唇角卻沒有落下，反而落在了小小的如白玉般的耳垂旁。
“以後不許收別的男人的禮物，和所有男同學保持距離。”
只看着我。
原來他早就把她當做自己唯一的那朵玫瑰，日日澆水關愛，他的星球裏，也只容得下這一朵玫瑰，怎麽能再從他的花園裏移走？
溫熱的氣流噴向耳廓，略帶沙啞的聲音進入鼓膜，汩汩的聲音鋪天蓋地，周露寒遲鈍的過了好久才感知到陸驚蟄話裏的意思。
“就這個？”
周露寒面紅耳赤，腦海裏的車已經開到了城市的邊緣，但是乘客卻半路跳車了？
你要是不想親我，捂眼睛幹嘛？
她心裏一萬個不滿意，暗暗嘀咕着，圓圓的眼睛瞪向陸驚蟄。
“趕緊回家睡覺，都幾點了，老是熬夜，就真的長不高了。”
陸驚蟄捏了捏周露寒還殘留着粉色的臉頰，拉着她的手穩穩的朝前走去。
他有足夠的耐心，等他的玫瑰徹底盛開，那時候的滋味，才是最甘美的。
直到周露寒迷迷糊糊的上床快睡着了，才突然意識到，剛才怕是陸驚蟄在吃醋？
作者有話要說：
總之，拉手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