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陸也回到家将自己遇到傅承淮的事情告訴了下班回家的孫星。

聽到這消息的孫星差點蹦起來,停下手頭的事情,認認真真地問:“我操!他去工廠找你?讓你跟他幹活?阿也!小陸!陸爺!你發達了!他一看就特有錢!”

孫星再回憶了下傅承淮的保镖、助理穿着打扮,各個西裝筆挺的精英範兒,這可不是一般土老板的配置,他立刻改口:“不,他超級有錢!”

陸也坐在床邊咕哝:“他讓我給他當助理,我什麽都不會。”

他和孫星睡一個床,各占一邊。

陸也倒在自己那頭,側身靠在枕頭上,閉上眼就是傅承淮對着自己從容淡笑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脾氣溫和,心地善良的人。

再思及他那雙再漂亮不過的眼眸,微微勾起的薄唇,陸也又莫名其妙想:怎麽有男的長成這樣?比電影裏上了妝的男演員還好看。

不對,指不定比多少女演員還好看呢。

尤其是那雙手,幹淨、修長,白皙的皮膚薄薄地覆在勻稱的筋骨上,手背上似乎能看到血脈一般。

陸也揉着自己的腦袋,皺着眉頭對孫星道:“你說我去更給他幹嘛呢?添亂嗎?”

他還沒跟上孫星的思路。

孫星脫掉滿是菜味的T恤和長褲,只穿着一件四角褲在房裏走來走去取毛巾,口中埋汰道:“你傻不傻啊。他這種人,随便給你安排個位置就行了。你才多大?他肯定不會叫你做重要事情的。你就當是長長見識,順便跟他搞搞關系呗。有人罩着你還不好呢?你這傻乎勁兒!”

陸也怒得捶床,狠狠道:“不許說我傻!”

誰都說他,他又不是真的傻。

念書時,他腦子好用着呢。

孫星嘿嘿笑着:“行,你聰明行了吧!那聰明的小陸哥哥,你就從了人家有錢大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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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亂糟糟的?

陸也蒙上舊舊的薄毯,心裏嘀咕:我會認真工作的,只要不做什麽很難的事情。

隔天,陸也去海承影視上班,仰頭看高聳入雲的大廈,一下子就懵了。

陸也穿着白體恤牛仔褲,跟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秘書進入光鮮亮麗的總經辦,格格不入到窒息。

他敏銳地意識到辦公室裏十幾個穿着職業裝的人,都在悄無聲地打量他。

不舒服極了。

扭頭看看窗外的風光,四通八達的馬路從腳下延伸出去,近能看到小小的車輛,遠能領略整個文城的天際線。

辦公室裏有鍵盤敲擊的聲音,有咖啡的濃郁香味,有女孩子們精致耳釘的閃爍光彩……

這個世界,是陸也全然陌生的。

好在傅承淮沒有給他太複雜的事情,只是讓他在辦公室裏跟秘書助理一起工作,負責的內容多半是打印複印資料、去人事部、財務部跑腿。

午餐晚餐都可以在大廈三樓的員工食堂吃,公司有補貼。

陸也只在辦公室見過傅承淮兩次,這段時間他從旁人口中得知,傅承淮名下公司衆多,海承影視只是其中一塊業務。

不知為何,看不到傅承淮時,陸也有些小小的失落。

其實Andy又來問過他一次,要不要去上學,傅承淮可以聯絡學校、負責學費等。

但陸也拒絕了。

他不想欠傅承淮太多。

辦公室還有人問陸也是不是要出道,因為他實在是長了一張很俊俏的臉,雖然還沒完全長開,但的确是很有些明星潛質。

陸也又很茫然地否認。

當明星?那是多遙遠的事情?

一天中午,陸也剛吃過午飯回總經辦,正看到傅承淮的辦公室門口有人在争執說話。

保镖似乎攔住一個男人。

陸也這幾天熟悉海承影視後,在公司明星照片牆看到過他——裴輕,當紅的古裝劇一哥,公司一直以來力捧的對象。

裴輕對着門口的保镖道:“我要見傅生!你們憑什麽攔住我?”

保镖則道:“傅生有個電話會議,請你稍等,如果他要見你,會請你進去。”

裴輕手裏拿着一堆文件,登時砸在這個人身上:“明明沒有!你去告訴他我來了!我要見他!”

那文件夾裏頭的A4紙落了一地。

陸也默默走過去。

他的工位就在總經辦門邊。

“你過來!”裴輕随手指着陸也,“給我撿起來。”

陸也想:裴輕原來脾氣這麽大的,跟他在電視上的形象大相徑庭。

他默默地走過來,彎腰開始撿紙張。

裴輕則抱着胳膊,又對保镖發脾氣:“你進去看下傅生好了沒?”

保镖道:“傅生如果結束事情,Andy會出來說的。你要是等,就耐心一點。”

毫不客氣的話讓裴輕更怒,他端正偏古意的面容上滿是怒色:“你不過是傅生身邊一條狗,你憑什麽對我吠!我裴輕一部片約幾百萬上千萬你不知道嗎?!”

蹲在地上的陸也身形一頓。

上千萬?

原來當明星可以賺這麽多錢嗎?

裴輕氣兒沒處撒,看彎腰撿東西的男孩子慢慢吞吞,擡腳踹向陸也:“幹什麽快點撿起來整理好!我一會兒要給傅生的!”

陸也本來就是半蹲半站的姿态,重心不太穩,這一腳直接讓他往後摔在地上,模樣可笑。

他窘迫且尴尬地瞪着這個無理取鬧的裴輕。

第一次對娛樂圈的明星産生極大的惡感。

“嘎達”一聲,辦公室的門卻忽然間從裏面被人打開了。

不會是傅承淮吧?陸也後脊一熱,動作僵硬地要起來。

傅承淮面容淡漠地出現在門背後,狹長的瑞鳳眼與琥珀色的瞳眸中滿是疏離與冷漠。

裴輕激動道:“傅生——”

保镖立刻攔住這位大明星。

而下一秒,傅承淮越過裴輕,彎腰,快速托住地上男孩子的右手手肘。

陸也一晃神,被他修長的手掌有力地握住自己,低聲道:“很快就撿好了。”

他穿着短袖,光着胳膊,此刻傅承淮的溫熱的掌心與有力的手指就這樣就緊緊地握着,那一塊肌膚火熱熱地發燙。

傅承淮将他一把拽起來,低眸望着面前的男孩子,語調溫柔地問道:“誰讓你撿的?怎麽摔了?”

陸也捏着紙,低着頭,不知如何是好。

裴輕看傅承淮的溫柔和煦的語調,皺眉打量這個男孩子。

傅承淮揉揉陸也的腦袋:“告訴我,是誰讓你撿的。”

陸也一擡眸,看向傅承淮溫和的眼眸,再越過他的肩頭,看向了他身後側的裴輕。

裴輕也注意到了這點視線變化,承認道:“是,我讓他撿的。傅生,這是紅姐給我的續約合同。”

他已經意識到這個男孩子不一般,雖然穿的跟臨時工似的,但傅承淮很看重。

尤其是當裴輕說話時,傅承淮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他當即産生了不好的預感。

而下一秒,傅承淮依舊語調平和地問陸也:“怎麽摔倒的?”

陸也鼓鼓臉頰,還是瞪了一眼裴輕:“他踹我。”

傅承淮繼續問:“踹哪兒了?”

陸也低頭,不語,感覺很奇怪,嘟了嘟唇:“沒事。不痛的。”

傅承淮揉他的耳朵一把:“Andy,帶陸少進辦公室。”

陸也聽到這個稱呼,疑惑地看向傅承淮。

裴輕則是瞪着陸也,“陸少”?哪來的小少爺?

Andy擡手攬一把陸也:“走吧,進去。”

陸也跟着Andy往裏走,扭頭看看傅承淮,以及他後面面色奇怪的裴輕。

Andy将門合上後,裴輕看傅承淮依舊沒轉過來,他又想上前,但是被保镖攔住:“傅生,這……我不知道他是這麽重要的人,對不起啊!傅生我無意的。”

傅承淮單手斜插在西裝褲口袋中,偏過頭,狹長冷峻的眼眸掃過裴輕。、

裴輕已經懵了,他只是來找傅承淮談個事情,怎麽會惹了個不知名的人物。

他看傅承淮轉向自己,才道:“傅生,我跟陸少道歉好嗎?傅生,我想跟你談談續約的事情——”

傅承淮站在他面前,對保镖擡擡下巴,面帶戲谑地道:“放開他,這可是我們海承影視的一哥,娛樂圈的當紅明星,不要這麽不客氣。”

保镖立刻松開裴輕。

裴輕到底還是不熟悉面前這個大老板,以為老板寬宏大量放過自己,正要感激涕零時,一道疾風刮來,修長有力的大腿當胸踹來。

“砰”的一聲,裴輕整個人後坐在了地板上。

辦公室裏所有人都震驚地看着這一幕,在傅承淮踹中裴輕的剎那都倒抽一口冷氣。

卻見傅承淮面不改色地收回長腿,往後抹了一把散落在眼尾的黑色發梢,看向裴輕的眼神傲慢冷淡,仿佛在看什麽感染物。

裴輕又疼又怕,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身材颀長、面目森冷的男人,平日裏總是淡笑的瑞鳳眼此刻滿是寒霜。

“傅生……”

狹長的眼眸中,刀光一般的眼神,傅承淮冷然道:“裴輕,這是你剛才踹過去的,我還給你。至于你要談的續約,我無可奉陪。”

裴輕還沒說話,就見傅承淮轉身拍了拍門邊保镖的肩膀:“以後有人動陸少,你們還站着看,就不要怪我翻臉無情。”

保镖反應快,忙點頭:“是,傅生,絕對沒有第二次。”

其中一人将大門推開,讓傅承淮走進去。

一分鐘後,Andy合門而出。

裴輕完全狀況外,他被人從地上扶起來後,看着Andy:“這個陸少到底是誰啊?”

Andy沒有回答裴輕的問題,而是面色如常地道:“裴輕,你有任何續約上的問題,去找紅姐。”

裴輕惱怒道:“我要跟傅生親自談過!為什麽給我降續約費用!我在海承影視賣命多少年?憑什麽這麽做?!”

辦公室外面圍觀群衆:剛才傅生在你面前,你怎麽不談?你現在對着傅生助理又開始耍威風。

Andy面色不改道:“你大可以回憶一下你最近做過什麽事情,以及你在審視一下自己是不是值得海承影視花這麽多錢留住你。我已經聯系紅姐,她一會兒就到。”

裴輕惱得原地打轉,腳踩在地上的合同紙上。

大開間裏陸陸續續回來的人都已經看到這一幕,大家都在揣測陸也的身份。

有人小聲道:“媽呀,還好我沒有欺負陸也,要是我讓陸也撿個東西被傅生看到,我怕我當場就死在傅生犀利的眼神下了。”

“傅生好難得發火的,以前對裴輕也還好吧,今天居然當面這麽不給面子。”

“那也是裴輕自己的問題咯,誰讓他眼高于頂,目下無塵,随便挑白菜踩?踩中了翡翠白菜,怪誰呢?”

“傅生可能也是借題發揮吧,早看裴輕不順眼了。裴輕以為穩坐海承一哥,上兩個月耍大牌,聽說合作方的電話都打到傅生私人手機了,都找不到裴輕。”

“我聽說是裴輕可能想到納文娛樂去,所以在跟傅生拿喬。”

“瘋了吧跟傅生拿喬?再說,裴輕是傻逼嗎?他不知道納文娛樂有傅生的股份?”

“噓——”

“所以陸也到底是傅生什麽人啊?新寵啊?”

“不可能的,傅生跟王學爾在一起呢,還沒分手,前兩天傅生還帶王學爾參加了一個名流宴會。傅生不會腳踏兩條船的。”

“對啊,王學爾還在微博暗戳戳地秀恩愛,發了傅生當天戴的那款沛納海新表。粉絲還以為是他自己的,還誇他品味好呢,不要臉。”

“話說回來剛才傅生踹的那一腳,我靠,簡直是電影畫面級別的,真情實感,出手淩厲。”

所有人又開始八卦老板的身段私生活,影視公司的員工,八卦起來能将整個娛樂圈的人連起來繞地球十圈。

辦公室。

陸也看到傅承淮走進來,站起來,謹慎地問:“我沒有做錯事情吧?”

傅承淮看他黑漆漆的眼睛望着自己,擡手揉他,勾着唇角對他笑得和煦:“沒有,不是你,是門外的人。”

“哦。”陸也被他按在沙發裏,小心問,“做錯了事情,你會怎麽辦?”

傅承淮坐在對面,疊上腿,單手擱在沙發背上,靜靜地看着面前乖巧的男孩子:“錯一次,可以原諒;錯第二次,那就有待觀察;等錯到第三次,只能懲罰了,是不是?”

陸也點頭:“嗯。”

他手指頭扣着沙發扶手,說:“那我這麽笨,萬一做錯事的話……”

你會發脾氣?

傅承淮看着他,這男孩有一張同周時琛近乎一模一樣的臉孔,年輕稚嫩,笑起來時眼尾往下耷拉一點點,人畜無害,惹人喜歡也惹人心疼。

但陸也是單純而倔強的,像是一柄沒有開刃的刀;而周時琛從來都是陰郁安靜,像是顧影自憐的一株花。

傅承淮很清楚,他們不一樣。

他笑道:“你是小孩兒,要是犯錯,打你屁股;錯第二回 ,罰你不許吃飯;錯第三回的話,讓Andy把你趕出去。”

“……”

陸也窘迫極了,小心着嗫嚅道:“那我……那我盡量不犯錯好了。”

傅承淮被他的反應逗笑,這小男孩兒竟然意外的幹淨又純粹,半點都不沾染市儈氣。

他查過陸也的身世,孤兒院出來,自己摸爬滾打,卻仍有赤誠之心,委實難得。

傅承淮笑起來時候有種慵懶且随意的模樣,眼睛會眯起來一些,顯得更狹長,也更特別,陸也就稍稍看一眼,立刻記在心裏,因為實在是太特別了。

對陸也而言,傅承淮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與衆不同。

傅承淮關心地問道:“疼嗎?”

“不疼的。”陸也随意地用手掌揉了揉胸口的位置,“我肉厚。”

傅承淮看他這傻呆呆的可愛模樣,眉宇都笑得疏朗。

此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一道女人的聲音:“傅生。”

海承影視的經紀人,紅姐。

傅承淮道:“進來。”

紅姐推門進來,看到傅承淮疊着腿坐在沙發裏,對面是個面生的小男生,長得很不錯,她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裴輕的事情……”

傅承淮擡手:“我相信你可以處理妥當。以後不要讓我在海承看到這個人。”

紅姐應下:“是我之前沒溝通清楚,他今天才會來的。sorry,不會有第二次。”

傅承淮的視線始終在陸也臉上,他又道:“公司是不是合作了個西裝成衣設計師,找時間請來,給阿也定兩套西裝。”

紅姐注意到他的眸光,知道“阿也”是面前這男孩子,以為是要捧出道,便道:“傅生,我剛接到合适的古偶電視劇本子,要拿來試試?”

傅承淮的眼眸流露出淡淡的意外,靠在沙發裏,對陸也努努嘴:“給他?”

紅姐不知其意,只如實點頭:“不合适?”

揣測老板的心意,是當員工第一遭難題。

“不合适。”傅承淮淡淡道,眼眸中滿是陸也黑漆漆的純澈眼睛,語調不無尖刻,“娛樂圈太髒了,他應當去象牙塔。”

陸也一頓:說自己嗎?

紅姐知道意思了,便道:“是我會錯意,那我去聯系設計師。”

等她出去,陸也嘀咕問:“你希望我去上學嗎?”

傅承淮手撐在扶手上,托着精巧的下巴,從容淡然地勾起薄唇淺笑:“我希望也沒用,你小子不想去。”

陸也低頭,小聲說:“可是上學要好久才能賺錢。”

傅承淮抻了抻兩條長腿,架着二郎腿,從茶幾上摸了一根煙出來,一邊點煙一邊輕飄飄地道:“這麽想賺錢,那我把紅姐叫進來,讓她捧你做明星,一部片子賺個百萬千萬?”

他的語氣都變了。

陸也再傻也能聽懂他剛才說——娛樂圈太髒了。

他忙搖搖頭:“不是的。”

見傅承淮徐徐噴出一口白煙,仰頭靠在沙發上,眼角眉梢是說不上來的恣意風流,但眉宇間似乎沒有笑容。

陸也想:如果我去上學的話,他會開心嗎?

這麽一想,他便糾結了好一會兒。

兩人沉默半晌,陸也嘗試性地道:“那我去上高中……你先借給我錢,我以後賺了錢就還你,好嗎?”

傅承淮果然眼神一亮,眼尾上挑,一只修長的秀手夾着煙,另一只手伸過來揉他的腦袋:“君子一言。”

“驷馬難追?”陸也傻乎乎地跟一句。

“成!”傅承淮這回是真的眉開眼笑,狠狠咬着煙頭,難得愉悅爽朗道,“這樣就乖了!”

他的手在陸也寸短頭發上揉來揉去,揉得陸也心慌意亂。

陸也想:原來傅承淮真正高興起來,也有點孩子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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