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二更】

兩年後, 六月。

前往繁星電視臺演播廳的轎車上, 後排盡職盡責的助理Andy正在同傅承淮彙報工作。

傅承淮今天傍晚剛落地文城, 是從外地出差回來, 直接被從機場接往一個酒局,忙得馬不停蹄。

不過,饒是鋼鐵之軀也熬不住這麽大的工作量, 這兩天咽喉炎發作,喉嚨幹不說,一開口嗓音就滿是撕裂感,讓旁的人一聽就跟着嗓子疼。

此刻傅承淮一只手撐在兩座中間的臺上,掐着眉心,略顯蒼白的面容上沒什麽表情,反而顯出一種寡情的冷漠。

Andy道:“按朱臺長的意思,一會兒選秀選手一起吃個便飯,你、韻唱片的張老板,另外還有電視臺的幾個高層、海承的紅姐幾人亮個相走個過場。”

從今年四月份起,海承影視聯合繁星電視臺、韻唱片公司, 共同打造了一檔男團組合選拔賽,面向全國各地與海外地區甄選年輕選手。經過一個多月的高效遴選,從接近三萬素人中選出具有出道潛力的三十多人, 接下去是非常殘酷的淘汰環節,以及藝人初步訓練環節。

傅承淮慢慢道:“露個臉就走。”他掩住嘴唇,用力咳嗽兩聲,幹咳, 喉嚨越發難受。

Andy都覺得自己聲帶都發幹發疼,這樣子的确不方便參加飯局,一會兒這幫大老爺們肯定還得抽煙喝酒,這怎麽熬得住?

他快速取出置物格中的潤喉糖盒,取出一粒遞到傅承淮面前。

傅承淮接過,撥開淡金色的糖紙,将充滿濃郁中草藥味道的潤喉糖塞進嘴裏,薄荷的清涼感頓時緩解了喉嚨的不适感。

但是他的眉頭仍舊一直緊緊皺着,手指尖也将糖紙慢慢地捏成一個小小的球,來來回回地摩挲,似乎正在為什麽事情犯愁,

Andy收回潤喉糖盒,問道:“那一會兒如果陸也……”

陸也在四月份于海外報名參加了這檔節目,并且從衆多素人中因出衆的外形條件與相當的音樂素養,脫穎而出,成為這三十人之一。

Andy這兩年一直在不停地采集陸也的信息,從學業到各方面,事無巨細地回報給傅承淮。雖然Andy一直沒有弄清楚兩人為何産生嫌隙,乃至于後面切割得一幹二淨,再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往來。

但是單單從傅承淮對陸也的持續性地關心程度與重視程度,Andy能明白,陸也在傅承淮心裏依舊是特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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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淮沒有接Andy的話,而是問起了另一個人:“李明澤呢?”

李明澤是周時琛的表弟,走的就是藝術生路子,參加選拔到現在,傅承淮一直讓紅姐和電視臺方面的人注意培養,基本是要一路“保送”進娛樂圈的。

Andy道:“紅姐這邊沒有特別的彙報,估計應該是按部就班地參加比賽。李明澤的個人條件突出,要進入最後的新星計劃問題不大。”他琢磨了一下,還是略過陸也的事情。

他知道傅承淮并不喜歡陸也進入娛樂圈,所以這次……

奔馳在馬路上平穩快速地馳行,宛若一顆黑色的隕石劃過傍晚的夜色。

傅承淮的鳳眸和靜地望向車外,不自覺地想起陸也在選拔節目裏唱歌的模樣。每次唱歌時候,他面前都支着一根話筒,他個子高,雙手都喜歡按在話筒上,唱歌時嫌少看鏡頭,每次畫面都切不到他的正臉,永遠看不清神情和眸色,只能看到唇紅齒白的年輕人已經越見成熟模樣,也越來越有自己的獨特氣質。

陸也每次晉級賽選的音樂,無一例外都是Cohen,而陸也用自己獨特的聲線,将Cohen極富詩意的歌曲唱出了獨屬于他自己的濃烈而浪漫的況味。

不管每次比賽的對手能把場子暖得多麽喧嚣,只要陸也拖着話筒從陰影中頹廢而緩慢地走進聚光燈中,頃刻間能将整個躁動的舞臺安撫下去,叫人能在分秒間想要聽聽他如何演繹經典。

這和傅承淮以前接觸的陸也是全然相反的。

他曾經的阿也,在他無法觸及的角落,已經慢慢變成了一個大男孩兒,也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傅承淮很清楚,從自己選擇離開陸也的那天起,就不應該再對他施加任何的情緒。

是他親手割斷了兩個人的聯系。

夕陽掙紮了一下,徹底從地平線上落下去,一顆晚星隐隐約約點綴在天際,更疊之間,總有人歡喜,總有人失落。

隸屬于繁星電視臺內部的一家酒店宴會廳,三十個或高大,或英俊,或個性的男孩兒不太規矩地站成一堆,面前是節目制作組的總統籌老張。

老張大聲道:“一會兒咱們臺裏的朱臺長,海承影視的大老板,韻唱片公司的老板都會一起過來,希望大家能重視。也許就是大老板的一個眼神,就決定了你在娛樂圈是C位出道,還是C位回老家!”

年輕的男孩兒們笑起來。

老張拿手指點了點他們:“別他媽笑,說真的呢!你們自己能見這些大老板?做夢吧!好機會要把握。不過呢,也別太出格,大老板什麽沒見過?別整出什麽幺蛾子,回頭有好果子吃!聽明白了?”

“明白了!”大家齊聲道。

站在最後頭的一個瘦高的男人正低着頭玩手機,他身旁是個子小一點的男孩兒,這男孩兒生得皮膚白、眼睛大,是當下流行的萌系長相,他朝着玩手機的人道:“陸也哥?你聽見沒?大老板要來了!”

玩手機的,正是陸也,跟他說話的是李明澤。

他們是在五十進三十時的搭檔,關系還可以,連節目組統一寝室時,在李明澤的強烈要求下,都換在了同一間。

李明澤看陸也沒什麽情緒反應,但也不惱。他太喜歡陸也這種沉默又穩重的人,好像沒什麽值得他關注的,處處都流露出一種滿不在乎的氣質。

重點是,李明澤是藝術生,但年怎麽過的高考都稀裏糊塗,現在眼前站着個名牌大學的學生,加上陸也還有兩年海外留學經歷,在這一群充滿了明星夢的傻小子中間顯得有些異常出類拔萃。

聽到李明澤的話,陸也收起手機,言簡意赅地問:“你要上去毛遂自薦?”

李明澤翹着嘴角笑:“那多丢人。”

這會兒大家散開來各自找位置做,節目組統籌沒怎麽安排,這次不是正式見面主要是吃飯,目的是為了讓這些選手能切實體會到節目背後的資本實力和運作實力,等于是要盡可能地讓他們安心在節目組比賽和後期簽約。

從海承影視和韻唱片的角度,則是可以提前再看看一些合适的人選,即便到時候沒有進入最後的六人組合,也可以早早互通有無簽進公司。

陸也和李明澤随便挑了一圓桌坐下,立刻有選手沖着李明澤打趣:“明澤,你不是說你在海承影視有認識的人?真的假的?到底是誰啊?”

這是李明澤有一次打電話一不小心走漏的風聲,讓不少人知道他認識影視公司的人,但他不能直接告訴別人自己認識海承影視的老板,因此每次都是忽悠過去:“哎呀,我随便說的大話你也信呢?誰認識我?我認識誰?我一個苦哈哈的學生?我真認識的話,我還不直接簽進海承影視啊,我還跟你們一起?”

李明澤做了個怪表情,惹得所有人笑起來。

但是憑借陸也對李明澤的了解,他一旦緊張,似乎話就會不自覺地變多,好比此刻,莫名其妙的一連串反問。

因此,陸也斷定,李明澤的背後至少有什麽人。

不過海承影視麽……

陸也捏着手裏白瓷的小水杯,濃眉沉沉,黑亮的眼眸盯着茶杯裏褐黃色的茶水,猜測傅承淮前來酒局的可能性。

同桌幾個選手中,年紀最大的是擁有兩年工作經驗的韓政,這會兒有年紀小一些的選手問道:“政哥,一會兒是不是我們要給老板敬酒啊?”

韓政很有年長者的風範,細致解釋道:“應該吧,看看一會兒老板那桌他們怎麽弄,如果他們開始敬酒,那我們肯定也要敬酒的。但也有不喜歡酒桌文化的老板,就比較斯文,可能最多就是在自己位置上一起舉杯喝一杯而已,那就省了這一道麻煩。”

問這個事兒的選手垂眉耷眼地道:“那怎麽辦,萬一喝酒,我又不會喝酒,我一杯倒哎!萬一在老板啊、經紀人面前出洋相,我不是死定了?”

韓政笑笑:“那你就說你不會喝,以茶代酒就行了。咱們這麽多人呢,萬一真要挨個兒敬酒,老板也吃不消啊。還不得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說完大家夥兒都笑了,的确是如此。北北

陸也卻沉眸盯着手邊散着冷光的高腳杯,如果傅承淮來了,那是得好好敬他一杯吧?

謝謝他的絕情,在這兩年把自己徹底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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