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二更】
周一, 晉級賽之前, 喧嚣嘈雜的舞臺候場區, 陸也心不在焉地跟着選手一起在聽制片組的主任說話。他的眼睛時不時地飄向導師席和嘉賓區, 甚至是偶爾朱臺長這些領導出沒的區域。
節目組的人提過海承影視和韻唱片的高層都會前來，但今天只是三十進十二，并不是最後的決賽, 因此來的人未必很大牌。
當然，陸也主要是在想，傅承淮是否前來觀看。
制片主任說了兩句後，有工作人員悄悄來喊陸也。“陸也？有人找你。”
陸也眼皮子一跳，喜了一下。
“誰啊？”
“不知道，一小姑娘。”工作人員忙着看臺本流程，頭也沒擡地回答。
“……”
有驚無喜，是錢敏。
陸也的表情淡淡的，依舊是平時酷勁十足的樣子。
錢敏走過去道：“拜托，我來給你加油哎！就算你不想看到我，我背後可是海承影視呢！也許評委看在我的面子上, 給你加分呢？”
陸也摸了下寸短的頭發，黑眸閃動，誠摯地看着她, 道：“那謝謝你能來。”
錢敏正仰頭撞進他星眸之中，愣怔幾秒，誇張地捂着心口：“媽呀，你不要突然這樣！我的少女心噗通——噗通——跳起來了！”她想, 陸也這樣子的男孩兒，還是很招粉絲喜歡的，看上去有些赤子少年氣，做事又熱誠可靠，未來可期啊。
晚上八點前，海城，曼雲酒店行政套房。
傅承淮從洗浴間泡完澡出來，裹着長及膝的咖啡色睡袍，沒有徹底擦幹的發絲濕潤墨黑，發燒散漫随意地落在眉尾眼尾，他擡手抹了一把額，将頭發順到額後，施施然地走向套房客廳。
Andy正在客廳調整電視屏幕：“剛進廣告，節目三分鐘後開始。”屏幕上是大紅大綠的音樂軟件品牌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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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傅承淮慢慢坐進正對電視的沙發中，手臂慵懶搭在沙發背上，舒舒服服地靠着。
Andy也抻了抻腿，看向傅承淮：“萬一淘汰了？是不是得安慰安慰？陸也畢竟還年輕。”
Andy還以為傅承淮讓紅姐打點了，誰知道一問才曉得，傅承淮沒準備在晉級賽上捧陸也。
傅承淮白皙的面龐籠在昏暗中，微迎着電視屏幕上的熒光躍閃，修長的眉毛微微挑了挑，淡淡道：“二十三，不年輕了。”
屏幕上，節目的男主持人喋喋不休地開始介紹今天的比賽情況。傅承淮仰頭擰了擰脖子，關節處輕輕地發出些咔咔聲。
Andy笑道：“今天這一天累吧？”
今天傅承淮在分公司開一個長會，他是主會人，事務多，開了一天，兩餐并作一餐，苦不堪言。
傅承淮繼續看向電視，琥珀色眼眸露出些無奈：“年紀大了，以前也沒這麽累。”
Andy心有戚戚焉道：“我早服老了。”
這會兒屏幕上舞臺的藍紫燈光閃現，兩位選手出場，一上來就是又唱又跳，活力四射。
Andy換換坐姿：“看看這些年輕人，我都忘了二十出頭我在幹什麽。時間過得太快。”
傅承淮亦是深有同感，如今他早已不願意往年輕人裏站了。腦海裏閃現着陸也十□□歲的模樣，他的手擱在沙發扶手上，靜靜地支棱着下巴，陷入深思中。
Andy離開房間時，傅承淮安靜地望着電視。
晉級賽第一輪是兩個選手成組，一輸一贏，運氣差齊齊進入待定、表現突出則一起進入下一輪。對這些年輕選手而言，不啻于是極為粗暴殘酷的比賽機制。前一秒還是排練時插科打诨、同住一室的夥伴，下一秒就可能是臺上臺下，兩種命運。
節目組為了提升收視率、增加刺激性，采用每三組選手表演完畢後、主持人才宣布結果的模式。每一組的兩位選手在表演後雖可以暫時休息，但要一直保持提心吊膽的狀态。
陸也抽到的對手是孫文凱。兩人的表演拍在十五組的中間次序，也是抽簽決定的。比賽時，兩個選手各占據舞臺一邊，一個表演時，另一邊的燈光全滅。
孫文凱唱的是一首最近很紅的民謠；陸也則依舊是拿手的英文抒情歌。
聚光燈下，陸也安靜握着話筒，前所未有的投入姿态。
而孫文凱跟陸也的風格迥異，走清新可愛大男生路線。在傅承淮嚴重，孫文凱的形象特點略接近于李明澤，但長相上又不如李明澤出挑。在舞臺上，他也有個致命問題，過于稚嫩壓不住舞臺。
兩人的綜合實力如何，傅承淮心裏早有分曉，陸也肯定是略勝一籌。他也沒想到，彼時內斂乖巧的孩子在舞臺上張揚起來，是這樣魅力四射。
傅承淮這兩年也總是時不時地反省，也許他認為對的、好的，于陸也而言，并非如此。只有陸也自己才清楚，他要什麽。
十分鐘後，三組表演的六位選手重新回到舞臺中央。陸也是六人中最高，站在距離主持人最遠的位置。
當主持人宣布進入待定席名單時候，似乎也有些意外，而等他報出“陸也”的名字時，很明顯臺上所有選手都愣了一下，甚至于臺下的觀衆中不少驚呼。
反而是陸也本人在鏡頭裏依舊是眉眼鋒利、面無表情的模樣。天知道陸也此刻正心潮起伏的疑惑。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進入待定席。
第一輪結束後，一共有十五人進入待定，十五人中只有前面五名可以進入最後第三輪，剩下十人直接淘汰。換而言之，陸也用數據模型測算出來的結果在第一輪就完全失準。
傅承淮也覺得奇怪，他微微皺眉，抽過茶幾上的手機打給紅姐。完全忘了剛才跟Andy說過，自己不管這事兒。
“他怎麽上待定席了？”語氣明顯不悅。
紅姐道：“是這樣，一個是部分人是內定的，第二是為了增加節目争議和收視。陸也是被安排參加第二輪的十五進五，能進十二強，但要等一輪。”
“孫文凱是內定人選？”傅承淮直言，毫不客氣地道，“誰內定的？這小孩實力不行！”
“朱臺。”
聽到這個名字，傅承淮照舊道：“簡直胡鬧。”
紅姐道：“就當是挫折教育，傅生，你不也……”
傅承淮道：“這一樣嗎？”
紅姐笑了，顯然清楚這當大哥的是替家裏弟弟不服氣了，忙道：“接下去我顧着。”
傅承淮嗯了一聲，将手機按上丢到一邊，眼眸靜靜地看着屏幕裏時不時掃過待定席的男孩兒們，鏡頭經過陸也時，他正在喝水，似乎沒什麽異動，漆黑的眼神顯得過分淡定。
傅承淮揣測他心裏肯定也不甘心，誰遇到這種事都會憤憤不平，尤其是對手的實力顯而易見地不如自己。他煩躁地揉着眉心，很清楚以後他要經歷得遠比這些殘酷得多得多，自己能幫襯的又能到什麽程度？
所以進什麽娛樂圈？！安安分分念書考研讀博，做點什麽不比蹚渾水強？傅承淮擰着眉，不知道跟誰較勁，氣得将電視關閉，索性不看了。
迎着月光走出去，點了根煙，嗓子剛好，他也沒顧得上，狠狠抽了兩口，霧白的煙雲飄進了心口，堵得慌。
節目現場。
直接進入第三輪的李明澤在另一側看向陸也，略為他擔心。但畢竟陸也目前是三十人中唯一一個獲得時尚資源的選手，其他選手看到他被待定，在意外之餘，多少都有些暗自幸災樂禍。
第二輪，待定席十五進五。這回沒有任何懸念，表現突出的陸也再次展現過硬的實力。
中場休息時，孫文凱跟王海亮在說話，他們倆睡一個屋走得近，似乎在擔心比賽結果。陸也經過他們去取礦泉水時，王海亮道：“陸也，你今天好淡定啊？挺強的，要是我在第一輪就待定，肯定得慌了。”
陸也低垂的眼眸微一擡，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水，随意道：“不會，你也挺沉得住氣的。”他拿了兩瓶，另一瓶回去遞給了李明澤。
李明澤湊過來小聲說：“陸也哥，王海亮是巴不得你淘汰呢，我真不喜歡他這人，沒事兒都要找三句話說。也不看別人愛不愛跟他聊天，就瞎搭話。”
陸也道：“沒事。礙不着我。”他仰頭喝水，微凸的喉結滾動，下颌骨線條鋒利，異常性感。
李明澤觑一眼，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地觑一眼，咕哝道：“希望我們今天都能順利晉級吧。”
陸也慢條斯理地擰上瓶蓋，心中卻想：不是希望，是必須順利晉級。否則，怎麽去見傅承淮？再一想，他要是在看節目的話，一定會看到自己被待定吧？可能又會找到理由指責自己？
啧，他現在可真刁鑽。以前那個極致溫柔的傅承淮，仿佛根本不曾存在過。
不過，讓陸也意外的是，他第三輪晉級得異常順利，而王海亮、韓政以及其他三個選手被淘汰。王海亮和孫文凱同住一屋子，他自認為不比孫文凱差勁，得知結果時立刻臉色就變了。
整個比賽結束後，原本節目組準備了一頓夜宵，但被淘汰的選手中多人選擇不參與，只能當場取消。陸也和李明澤一起回住處時，孫文凱一直貼着他們走，不敢和室友王海亮一起，那表情眼神似乎是生怕被王海亮給活吞了。
四個人是隔壁房間，等陸也和李明澤進房間，孫文凱也擠進來：“嘿嘿，讓我待會兒，你們忙你們的。”
部分被淘汰的選手會直接離開，而另一部分則要在明早之前撤出去。
陸也和李明澤對視一眼，不方便把人趕走，孫文凱旁若無人地拉開椅子坐下去開始玩手機。
李明澤問道：“要麽我們溜出去吃點東西？上次你們吃燒烤哪裏？陸也哥，你不是說味道不錯？我想去嘗嘗。”
孫文凱轉過來，猛點頭：“好啊好啊，一起去吧。算是慶祝下？”
陸也剛掀開筆記本電腦，他還得忙學校的模型設計事宜，但看孫文凱在旁邊坐着也不方便，道：“那休息十分鐘過去？”
孫文凱又點頭：“也行，不然跟其他人碰上，挺尴尬的。是吧？”
陸也和李明澤心照不宣地了解他特指王海亮。
此刻，房門被人敲響：“小凱？你躲我幹嘛？我都要走了，你不送送我？”
是王海亮的聲音，隐約有一絲戲谑意味。
李文澤站在兩張床中間，看看房門再看看低着頭沒動的孫文凱，有些為難，他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
孫文凱兩只手都捧着手機，眼眸低低的，但顯然并沒有在看手機內容，也并不準備回應王海亮。
陸也見狀提醒道：“小凱，老王喊你。”他能理解孫文凱的心理，但逃避不是辦法。
孫文凱這才“嘿”了一聲，笑嘻嘻地站起來：“嗯。我送送老王。”然而笑意一閃而過，走向房門時，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陸也和李明澤見他出去，也沒多留意。
誰料孫文凱一開門，就被王海亮推進來。
陸也眼尾餘光注意到王海亮對孫文凱動手了，他才站起來道：“你們怎麽了？”
李明澤也看過去。
只見兩人壓低聲音似乎在争執什麽內容，而後是王海亮動作幅度變得更激烈，孫文凱直接被他砸到牆壁上，一臉扭曲痛苦不堪。
陸也跨過去拽住王海亮：“老王，別動手，有話好好說。”他快速示意李明澤去幫一下孫文凱。
可是這話似乎火上澆油，王海亮罵了一聲不要臉之類的，又沖上去揮拳要打孫文凱。
陸也本能地同他糾纏起來，王海亮雖然矮一點但力氣不小，憤怒中失去理智一拳頭不小心砸在陸也的左邊臉頰。
陸也挨了一記，厲聲罵道：“操！給老子消停點！”
往日裏陸也可一直都是沉默冷峻的形象，別說罵髒話，連狠話都說的少，此刻他這麽低吼一聲，氣勢堪稱壓倒性的，讓其他三人瞬間沉默，空氣陡然安靜下來。
王海亮這才恢複理智，憤憤不平中梗着脖子對他說了聲抱歉。
孫文凱則率先開門出去，步履匆匆地撂下一句話：“陸也，謝謝你幫我了。我另外去開間房。”
陸也擰了擰脖子，重重咬合了一下牙關，嘶的一聲倒抽冷氣，對王海亮道：“老王，有什麽事情你跟小凱好好說，別動手。你看小凱那樣子是能挨你一拳的人嗎？回頭打得他頭破血流，你還得去警察局蹲號子，值得嗎？”
王海亮什麽也沒說，頃刻間被人抽了魂一般往後倒在牆壁上。
陸也再度拽開門：“行了，該幹嘛幹嘛！”
王海亮什麽也沒說，垮着肩走出去。
門裏頭，李明澤緊張地上前查探陸也的左臉：“你疼嗎？”現在還看不出什麽異樣，但剛那拳頭怎麽看怎麽吓人。
“沒事，吃燒烤去吧。”陸也一邊往洗手間去，一邊随口道，疼是真疼，但似乎也沒那麽嚴重。
李明澤站在門外問：“要不，不去了吧？燒烤容易上火啊。在屋子裏休息吧？”
陸也揚聲道：“你不是說想吃燒烤？沒事的，我多喝兩罐和其正降降火就行。”
李明澤聽到他這話，低眸兀自抿着唇笑，轉身靠在門邊的牆壁上，回應道：“嗯，那你一會兒注意吃點清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