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當高尾回到體育館的時候，就看到漫天旋轉的音符，在整個空間裏畫一般的飛舞。他能看到月光，如水般傾瀉，緩緩流淌。他能看到溢出的水銀，在光滑的地板和臺階上，走走停停。
少年的綠間就那樣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起舞。繃帶放在一旁，被流動的空氣帶着微微顫動。
我還以為我們已經近了一點呢。
高尾在樓梯上坐下來，看着那副有着綠發少年的畫，喃喃自語。
五月。離重逢那天也将近一個月的時間。每天教室裏尋着機會就去找他說話，社團裏訓練他努力地成為了王牌最好的搭檔，回去時也總是跟着對方一起回去，說着“順路”，其實也是饒了一點路而已。
不過這些高尾都不在意，他看着綠間一點一點跟他熟悉起來，會在課間放下書本跟他聊天，會在球場上信任他，會在放學後等着他一起回去，會在聽見他叫“小真”時，扭過頭答應，詢問他怎麽了。
原來你始終站在我無法到達的高度。
我要不要也去學鋼琴好了？大家不是都說我唱歌還不錯嘛，肯定也是有音樂細胞的吧？
不過小真彈鋼琴的手真是漂亮呢！
高尾的心思又繞到了綠間的手指上。用着“三分球，手感非常重要”這樣的理由，綠間的手上一直纏着繃帶。高尾知道他十分愛護自己的手，剪指甲的時候都小心翼翼。
因為保護的太好，沒有一點瑕疵。
修長，白皙，骨節分明。
完美漂亮的男人的手。
高尾托着下巴看着，為眼前賞心悅目的畫面贊嘆，為那19厘米高度苦惱。
明明只有19厘米，但就是怎麽都達不到高度。
時間流淌着，帶着音樂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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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間終于停了下來，在高尾的掌聲中終于發現了他的存在，一瞬間有些赧然，但馬上就鎮定下來，合上琴蓋，推了推眼鏡看向他。
“你太慢了。”
高尾笑嘻嘻地走過來，拿起繃帶放到綠間手上，然後大致試了試鋼琴的重量。
“小真我們一起擡吧，我找了輛板車過來。”
綠間擡頭，看見放在門口的板車，眼睛亮了起來，語氣也忍不住上揚。
“你哪裏弄到的？”
然後竟然沒有先忙着纏繃帶，而是和高尾一起把鋼琴搬了起來，慢慢往門口挪去。
“我去學生食堂那邊要的，大叔說最近學校買食材全部換成貨車拖運，板車就都沒什麽用了，堆在倉庫也是堆着，給我們用也沒關系。”
“只是這次是鋼琴而已。”
綠間有些別扭地說了一句。雖然高尾說得輕松，綠間也知道自己去借大概也沒這麽容易。食堂大叔是個很嚴肅的人，平時板着臉看見餐廳有人浪費糧食都要去訓一頓，以綠間的性格，估計也讨不了好。
這家夥倒真是跟誰都能好得起來，性格原因吧。
綠間看着面前的小個子想着。
樂觀，會說話，人也不錯，真是讨喜的性格呢。
綠間偶爾會羨慕高尾的性格，人際交往向來是自己最不擅長的方面，從前在帝光他跟大家的關系都不算很好，除了赤司，熟一點的也只有黃濑。
他覺得高尾和黃濑，就是一個類型的人。
有着自己最羨慕的性格，是怎樣盡人事都改變不了的東西。
很久以後，跟黃濑也熟悉起來的高尾，在得知自己在綠間心裏竟然是這樣的形象時，嘴巴張的老大，一臉驚訝地指着自己看着不遠處被女孩子包圍的渾身都散發着閃瞎人眼的光芒的模特君，十分難以置信地問綠間：
“在小真的眼裏，我是跟黃濑君一樣的人？”
怎麽樣看，黃濑涼太，都是十分帥氣的吧？
在小真的眼裏，原來我一直都……很帥？！
高尾手抖了起來。鋪天蓋地的欣喜和幸福感向他襲來，将他淹沒。
不過那真的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那時候他該苦惱的問題已經是自己和赤司，在綠間心裏到底哪一個更重要了。
此時的高尾，還在為不小心碰到了綠間的手指，而心跳不已。
他們一人搬着鋼琴的一邊，斜着往階梯上挪動着，在跨上一個臺階時，高尾這邊手滑了一下，連忙再貼了上去，位置往上了一點，剛好綠間為了穩住鋼琴手往下挪了一點，就這樣，高尾的手指，不小心就貼到了綠間的手指上。
他很快收回了手，胸腔裏仿佛在打鼓一般地跳動。他偷偷瞥了一眼綠間的臉色，沒有異常，然後松了口氣，但馬上，又失落起來。
沒有反應才是正常的吧。
嘛嘛，對小真來說，認識我才一個月呢！
高尾打起精神，用力把鋼琴再擡高一點。
終于搬進板車裏的時候兩個人都松了口氣，一個靠着板車一個靠着牆的歇了會兒，就開始商量起誰來騎車的問題。
照高尾的想法，鋼琴是綠間的，板車是他借來的，那麽回去，肯定是綠間來騎了。
綠間本來是答應的，可是在纏繃帶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剛剛彈鋼琴的樣子就那麽被高尾看到了。
其實在帝光的時候綠間是演奏過的，在家裏也會彈給家人聽，但肯定都是有準備的，知道有人看，就會很注重姿态禮儀。
剛剛他很即興地彈了自己喜歡的曲子，十分随意，還投入地有些忘我了，不知道會不會很沒有形象……
綠間眼神怪異地看了高尾一眼，突然有些不滿起來。
高尾被他的眼光吓了一跳，以為他不願意。
好吧，真是任性的王牌大人啊。
最後，高尾只能無奈地建議：
“那我們猜拳吧。”
他沒有發現聽到這句話的綠間嘴角微微上揚了一點。
輸。
“三局兩勝我也不會有意見的。”
輸。
輸。
“五局……”
“不必了！”
高尾有些氣憤地騎上板車。
綠間坐上後座，笑得愉悅。
高尾踩踏板踩得十分吃力，才拖出學校大門他就已經氣喘籲籲了。
“換我來也沒關系。”
看着他滿頭大汗的樣子，綠間好心地建議。
“不用，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就要做到。”
高尾喘着氣說道，怕綠間覺得不好意思又開玩笑般的補了一句：
“要是拖的是女孩子的話一定得讓她和我交往。”
說完想打個哈哈笑過去，但綠間的回答馬上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綠間說：“如果我沒有戀人的話，身為男孩子也不介意跟你交往。”
高尾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19厘米的高度。
那個無論他怎麽喝牛奶，都沒有辦法達到的高度。
他想起國中二年級被綠間打敗的那一次，那種挫敗感痛苦得他幾天都提不起精神。拼命練球拼命練球最後狠狠地把籃球丢掉了。
躺在地上看着天。
看着飄過去的雲，看着飛過去的鳥，看着樹上綠色的葉子。
翠綠的葉子，就跟少年的發色一樣，賞心悅目。
然後他站起來，把籃球撿了回來，繼續練習。
高尾說他不相信一見鐘情這種事，他說他對綠間是二見傾心。
可是有一天媽媽回憶起高尾到底是從什麽開始真的喜歡上籃球的時候說：
“是國中二年級吧，那天晚上跑回來，說打球輸給了一個男孩子，不甘心地都快哭起來了。然後就開始天天抱着籃球去外面了。我記得小成那時候就說，要是那是個女孩子，一定要讓她留長頭發，然後扯她辮子。”
媽媽說着捂着嘴笑起來，解釋道，
“小成從小喜歡鄰家小女孩的方式就是扯人家辮子，然後等人家哭起來的時候就趕緊去哄，真是不知道該說他聰明還是笨呢。”
高尾聽了媽媽的話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吧，不管是不是中二的男孩子就都有點中二病，不管他內心到底想不想承認，事實都是，在國中二年級第一次看見綠間那一刻，他就喜歡上了這個人。
我們稱之曰：一見鐘情。
不過感情這種事永遠是讓人最無奈的東西，就跟身高差一樣，不管做出怎樣的努力，都不可能成功。
終于調整好自己心理的高尾語氣輕松故作好奇地問道：
“诶？小真有戀人了嗎？是我們學校的嗎？”
“不是，是帝光時期的同學，現在在洛山高校。”
“哦……”
高尾也沒有多問，換了一個話題，
“小真開始在體育館彈的是什麽曲子，很好聽但是沒有聽過呢。”
綠間沉默了一下，又想起開始被高尾“偷看”的事實，有些惱，但還是回答了。
“月光。”
“诶？！”
高尾聲音一下子上揚了，
“貝多芬的《月光》我還是知道的，不是這個曲子分明。”
綠間解釋道：
“是德彪西的《月光》。”
高尾不說話了，他繼續踩着板車，然後下定決心回家一定要把所有鋼琴曲都研究個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