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不管是日本還是隔壁的天朝,不管是寫作剛入門的小學生還是已經逐漸成型的國中生或高中生,甚至是已經步入大學課堂仍舊必修或選修了文學的孩子,老師就一定會講:任何故事的結構,都是由基本的,起因——發展——□——結局,這幾個部分組成。
住進同一座房子,踏進同一扇門,我們的故事,差不多就到了“發展”的部分。
高尾租的這個房子在東京大學本院不遠的地方,旁邊挨着木村書店,往北有個本鄉郵政局,再往北一段就是東大正門。
法學部4號館就在進了大門右邊的位置,那是赤司上課的地方。旁邊挨着的就是文學部3號館,高尾得知後有點感概,看來他注定要和赤司正面交鋒。綠間上課的醫學部2號館,與他們隔了個弓道場和圖書館,走過去也要個十來分鐘,但與東京大學整個占地面積來講,已經是很值得慶幸的近了。
高尾叫了輛小貨車來搬兩人的行李,不說別的,就說綠間想帶過去的那架鋼琴,裝上三輪小板車的話就再拿不了別的東西了。
不過就算做好了心理準備,高尾仍是對綠間那一堆的“幸運物”嘆為觀止。
“小真,你确定要把這些都帶過去?已經用過的幸運物,沒必要都帶着吧?”
各種各樣的小玩偶自不用說,畢竟星座這玩意兒大多是少女的愛好,主辦方自然懂得這些小心思,幸運物經常是些毛絨絨的可愛東西。比較奇特地就是一些裝着金魚的玻璃缸,雕得奇怪形狀的木雕,在高尾眼裏是看不出真假的晶瑩剔透的玉制茶壺,不知道什麽時期的書畫,甚至還有沐浴鹽!
高尾已經覺得鋼琴真的不算什麽了,那個不知道什麽玉的茶壺沒準就真比鋼琴還要值錢,只不過沒有鋼琴那麽難搬運而已。
不過,要不是鋼琴的巨大,高尾當初又哪裏來的那一天和綠間“交心”的機會。
如果我沒有戀人的話,就算是男孩子也不介意和你交往。
這句話當初聽着覺得那麽凄涼,如今卻讓他想要撓牆。
由此我們可以知道,高尾和成,十八歲,在位于人生一個重大的突破點——和暗戀已久的人即将住進同一座房子——時,精神已經亢奮緊張到有點錯亂的地步。
如果沒有戀人,憑着高尾的努力,這會兒他們都可以交往三年了,都可以名正言順的住進一間房甚至睡一張床上了,哪至于還得一座房子分兩個房間,即使就在隔壁。
是的,兩個房間挨得很近,就隔一面牆。差不多大小,沒有主卧和側卧之分,不過南面的一間牆上有個壁櫃,很大的空間,可以放書或其他的,總之很方面。
綠間看了高尾一眼,後者想都沒想幫着他把鋼琴擡進了那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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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間沒有半點不好意思,起碼表面上是的。至于心裏的想法,誰知道呢?
綠間的書很多,現在有現成的壁櫃剛好用上了,原本帶過來的木質書櫃被拿來放幸運物了。床和衣櫃還有桌子都是房間本來就有的,例行一米五的床,不算很大,需要兩個人睡的時候也不會太擠,可見房東的用心良苦。鋼琴擺在壁櫃旁邊,也還有空間。
綠間的房間基本整理好了之後高尾才開始清理自己的東西,綠間倒是也來幫忙了,但高尾的東西實在是不多。
除了文學系的學生肯定也會帶的一些書,其他就只有幾件衣服和一臺筆記本電腦了。
“對了,小真你沒帶電腦來嗎?”
高尾想起來。按理說上大學筆記本差不多算是基本裝備了,就算不常上網,綠間也絕對有需要查資料的時候。
“之前用的放家裏了,征十郎說他最近準備了兩臺新型筆記本,可以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功能,就是在沒有網的地方兩臺電腦也能聯系得上,他說讓我用那個。”
綠間說這話的時候正翻着高尾帶過來的那些書,和自己全都是醫學專業的書籍不同,高尾帶的大都是一些小說,有些還并不是日文的,也不是英文,綠間對這兩種文字以外的語言沒有研究過,看不懂到底是什麽。
可是無意中翻到某一頁時,看見上面有一行批注,跟書裏是一樣的文字,有點像漢字,但很多從未見過。
那行字綠間當然也沒看懂,不過其中有兩個字他還是認識的。
“小,真。”
“ちい……しん……?”
綠間有些奇怪地念着,怎麽理解都理解不了。
原本還浸沉在綠間那幾句話中默默哀傷了一會兒的高尾回過神來看向這邊,差點把手上的杯子丢了,趕緊放下杯子竄過去。
“這個什麽意思?”
綠間見他過來了幹脆指着那句話問。
那是一本ksen的原文小說,名字叫《檸檬情人》,是高尾在她那麽多作品中最偏愛的一本。原因無他,故事中的男主角林笑影從十四歲那一年第一眼看見許傑就愛上他了,此後的很多年就在這種愛情中不可自拔。可許傑眼裏也有別人,那個人優秀得讓林笑影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
倒是很符合目前高尾的心境。
可是故事中最終是個很甜美的結局,等林笑影從少年變成了男人,等許傑喜歡的人終于結了婚,等許傑花了三年的時間想了個明白,再回國後,兩人終于撥得雲開見日明。
高尾看着辛苦又揪心。
那可是十幾年啊,綠間妹妹說的七年就已經覺得漫長了,高中的三年也已是快樂并着煎熬。
真的扛過去了高尾都覺得自己是聖人了,可以開門課專講暗戀的經驗了。
可眼下日子還得過,起碼這第四年,高尾還沒打算放棄。
哪怕遇到再大的難關。
比如現在,回答綠間的問題。
那句話是用中文寫的,就幾個字:小真那雙手拿槍,一定更好看。
那時候他看到林笑影帶着許傑進了收藏室,許傑興奮地玩槍的樣子,腦海中不由自主就想到:如果是小真的話,小真拿槍的樣子……小真那雙手,拿起槍的話,一定會更好看吧。
然後就寫下了句話。
綠間還在等着他回答。他是蹲在地上看高尾那些書的,幫着高尾把書從行李箱裏整理出來,然後好奇地翻了翻。此刻他拿着那本書,仰起頭看着高尾,目光裏透着不解。
“xiao zhen。”
高尾這樣念到。最開始學中文的時候,最好奇地是綠間的名字,“lv jian zhen tai lang”這樣的發音念起來十分有意思,後來知道他口中的“真ちゃん”在中文裏原來是“小真”的讀法。
和“真ちゃん”帶出來的親昵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小真,小真。”
有一種格外認真的感覺。
高尾對這兩個字學得極準,甚至克服了中文發音裏“zcs”和“zhchsh”的難關,連前鼻音和後鼻音也不會混淆。
“xiao zhen。”
高尾在綠間疑惑的目光中又念了一遍,并解釋道,
“這是中文,是真ちゃん的意思,也就是指的小真你。”
高尾說完等着綠間的反應。
後者并沒有露出什麽特別的情緒,只是明白了的點點頭,然後問:
“那你寫的什麽?”
高尾恢複嬉皮笑臉的樣子,揚着尾音。
“是啊,寫着小真什麽呢?小真真的想知道嗎?”
綠間看着他,沒說話。
高尾俯□子湊到他面前,離他不到20厘米的距離,故意不懷好意地笑着。
“寫的……是‘小真,我喜歡你’哦。”
綠間面不改色,放下書,推着眼鏡。
“是嗎?那你注定要失戀了。”
綠間這句明顯是在高尾調笑他的基礎上給予反擊,卻不知道好死不死地正戳中了後者的死穴。
高尾花了很大的力氣克制自己,才沒有一時沖動地哭出來。
當然,不管怎樣都不會哭的。男孩子的眼淚哪能為這一點點事情而流。
但高尾那一刻确實露出了十分悲傷的表情,連綠間都有些動容。
“高尾……?”
高尾沒說話,氣氛有些僵硬,綠間隐約覺得有哪裏不對,但來不及細想,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喂?征十郎?還在整理……一起吃飯嗎?好……我現在和高尾在一起……叫他一起過來嗎?……好,我知道了。”
綠間轉過頭看高尾,揚了揚手機,意思很明顯。
簡直就是一種煎熬,高尾此刻內心中真的衍生了一種找條鏈子把綠間鎖起來的黑暗想法。
不過他還是深吸一口氣,然後說:
“要請我吃飯嗎?好啊,等我一會兒。”
表情如初,吊兒郎當。
綠間松了口氣,又把剛剛那本書拿了起來,說“借我一下”就回到了自己房間。
高尾知道他大概要做什麽。
把那句話抄下來又怎樣呢?就算綠間把那本書翻一整遍,把所有寫有“小真”兩個字的批注都抄下來找個人,也許赤司就會,那個人簡直無所不能,把它全部都翻譯出來那又怎樣呢?
全部翻譯完,那裏面也沒有一句話是“小真,我喜歡你”。
一句話都沒有。
高尾面無表情地收拾着東西,準備跟着綠間出門。
鴻門宴,來吧!
其實,真要能看懂了高尾那一本書上滿滿的批注後,縱使裏面真的連一句喜歡都沒有,誰又會不懂高尾那昭然若揭的小小心思。
更何況是赤司征十郎。
不過不管怎麽說,看似平靜的生活,還是打破了一個口,終于,要開始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