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06
赤司約的地方并不遠，在本鄉郵政局附近的一家店裏，高尾他們走着就過去了。
道路兩旁各種着一排銀杏，不知道是品種關系還是季節的問題，并沒有金黃一片，一簇簇的扇形葉子，仍舊是新綠。
高尾偏愛着這樣的綠色。他看着樹上的葉子，看着灑下的細碎陽光，看着地上兩道貼在一起的影子，不由得高興起來，尾音比平時拉得還要更長。
“小真是怎麽介紹我的？”
答案無非是“甘願給我拉車的仆人”之類的吧，高尾想着。
綠間側過臉，看到他黑色的頭頂，他推了推眼鏡，正準備開口，剛好一片葉子掉在了對方的頭頂上。
葉子并不重，高尾專注地研究着地上的影子，挪動着腳步看怎樣才能走出擁抱的效果，并沒有注意到。
綠間伸出手，幫他拿下來，并不意外地，碰到了他黑色的頭發。
那種奇特的觸感，拂過指間的柔順，和那墨一般的黑，沉澱出一種讓人安心的情緒。
一時間竟然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小真？”
高尾終于察覺到身後人太久沒說話，連他的問題都沒有回答。
綠間的手已經扶在了眼鏡上，一如既往地往上推了推，然後斟酌了一下用詞，回答道：
“還算不錯的仆人。”
高尾抽了抽嘴角，不知道這個回答比之前算不算有進步。
Advertisement
不過以小真的性格能說出“不錯”來，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吧。
只能如此的安慰着自己。
綠間餘光瞥了他一眼，擡起頭看向前方。
他并沒有說出真實的答案，那個答案，本身就奇怪到連自己都解釋不出來。
奇怪的人。
一開始的熱情，到後來容忍他所有的要求，有時候就是他自己也覺得任性的要求，對方竟然也能真的答應下來。也不知道用的什麽方法，竟然能高中三年都和自己一個班，永遠坐在他前面。
如果不是看他知道自己和赤司戀愛後也并沒有表現出什麽特別的情緒，綠間真的還會往那方面猜測。
但就和對真央一樣，只是朋友或者更親一點的家人一樣的感情吧。
如果高尾此刻能穿越成家教裏的嬰兒教師，能聽到人的心聲，怕是要被氣得吐血吧？
所以說，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兩人到的時候，赤司就坐在二樓靠窗的位子上，正側過臉，沒什麽太大表情地看着他們。
從高尾的角度去看，就感覺那是一種俯視。
他見過赤司幾次，以前秀德和洛山比賽時，也算是正式認識了，但那次綠間主力，高尾并沒有和他直接交鋒。
但對方給他的感覺一直很強勢，明明個子不高，氣勢上卻能狠狠地把人壓下去。
比暗戀更糟糕的事情是什麽？是你暗戀對象身邊的那個人，也就是你單向的情敵，在各個方面，都優秀得讓你擡不起頭。
高尾咬牙切齒，表面卻依舊嘻嘻哈哈的樣子。
進了門，上了樓梯，走近了又發現，赤司坐的，是個圓形的桌子，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這人真的細心到連這一點都考慮到了。
圓桌，剛好三個沙發座。
“你好，我是高尾和成。”
高尾對他鞠了個躬，對方也很禮貌地回禮。
“你好，赤司征十郎。”
三人落座，各占一方，誰也沒和誰靠得特別近。
綠間點的單，簡單地叫了五六個菜，其中四道是高尾熟悉的，另外兩道平時沒吃過的，應該是赤司的偏愛了。綠間點單時還特意交代了一句不要放姜，他自己沒這忌口，高尾也沒有，是誰不吃也顯而易見。
高尾難得見到綠間在細節上的體貼，感到新鮮又有些不是滋味。
畢竟眼前這兩個人的關系，是已交往五六年的戀人。自己只能算是跟他關系還算親密的朋友。
“真太郎經常提起高尾君的事情。”
還是赤司先開了口，并沒有特別的表情，但他聲線很柔和，此刻用輕緩的語氣說話，感覺并沒有十分強勢。
高尾喝了一口端上來的飲料，擺出嘻嘻哈哈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尾音上揚。
“诶，是嗎？小真一定老是說我是仆人什麽的吧？”
這家夥的“小真”比平時拖長了半拍，絕對不是錯覺。
綠間推着眼睛垂着眼，心裏默默下了結論。
他大致知道高尾是故意的，雖然原由尚不十分明确。
赤司輕笑了一下，這一笑讓高尾整個人都頓住了，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這個人。
本來就是很清秀的臉，比高尾和綠間的長相都要柔和，只是因為異眸，氣場有太過壓迫，總給人一種可怕的感覺。
現在這一笑，整個人都柔和起來。
“他說高尾君，很喜歡他。”
綠間的手差點把眼鏡架折變形了。高尾的表情由驚愕、懷疑、赫然、惱怒、咬牙切齒到洩氣、無奈、認輸，直到最後苦笑了一下，往後靠到椅背上，懶得裝了。
“我什麽時候……”
綠間看着赤司，又看着高尾，忽然間也明白了，不再說話。
話題到此終止，幸好侍者已經端了食物上來。
這段飯吃得很安靜，高尾和綠間都已經明白赤司讓他們一起吃這段飯的原因，只是還沒明白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他大學畢業就會結婚已經是都明白的事實，如今又把高尾喜歡綠間的事點到臺面上，不知道他是想做什麽。
讓綠間幹脆從現在開始就和高尾在一起嗎？
他對綠間，到底是……
不過兩個人都沒有問出來。
對綠間真太郎而言，他喜歡赤司已經是很多年的事情，剛進帝光的時候他和誰的關系都不好，因為愛好和性格，一直被其他人稱之為“怪人”，唯一能和他友好相處的，只有赤司，和後來才認識的黃濑。
不管是在籃球、将棋、還是戀愛這件事，赤司都算是他的引導者，他習慣聽赤司的每一個安排，因為結論一定是為他好。
所以連赤司坦白表示大學畢業就一定會因為家族的關系和女人結婚，他也接受了。然後兩人許下了交往到大學畢業的約定。
這一切，發生在認識高尾之前。
這是第三個，除了家人之外能和他好好相處的人，甚至比黃濑更能容忍他的任性。
他跟赤司說起過高尾，次數不少。有一次赤司問他：
“真太郎喜歡他嗎？”
他搖了搖頭，至少在當時，他對高尾還确實沒有能稱之為“愛情”的感情。然後赤司又問：
“那真太郎覺得他喜歡你嗎？”
這次綠間遲疑了，但還是搖了搖頭，他說：
“他知道我們在交往，也不會……嫉妒什麽的。涼太連桃井跟青峰挨得太近都會鼓起臉不高興，可是高尾在我說來找你的時候都是一貫輕浮地笑着。”
“這樣說的話，真太郎提起高尾君的次數，讓我都忍不住在意起來了呢。”
赤司說這句話的時候手中的棋子正吃掉了綠間的王将。
綠間望着棋盤，腦子一時間有些混亂。不知道是因為赤司的話，還是因為又一次輸掉的将棋。
“我結婚後，真太郎會考慮和其他人交往嗎？”
赤司還是問出了這樣的問題。綠間想了很長時間，最後的答案仍然含糊不清。
“大概……如果是高尾的話……”
那一天兩人再沒說話。
回到飯桌上，三個人飯吃到差不多的時候，綠間去了一趟洗手間，留下高尾和赤司對峙着。
出乎意料地，赤司竟然問了高尾這樣的問題：
“你知道一米七幾的身高要如何和真太郎那樣的人接吻嗎？”
高尾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不明白對方是想炫耀還是什麽其他的用意。不過也略微想了一下畫面，确實，小真那麽高的個子，踮起腳尖都夠不到他吧？
“可以把他按在椅子上，在他頭往後仰時從椅子後面吻下去，那時候，他從耳根到脖子到胸口，都是紅的。”
高尾已經可以斷定赤司不說百分百，但一定有百分之八十是在炫耀了。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做這樣的事情，他還以為對方勝券在握，不會與他一個怎麽看都只能單戀的人說什麽。
不過這樣一來，高尾倒是明白了赤司對綠間的感情，遠遠不像他之前以為的風輕雲淡。他倒沒認為赤司只是玩玩，但“最終要結婚卻還是要戀愛”的人又能認真到哪裏去？他以為赤司對綠間不過是“喜歡”而已。
照現在來看，大概有些其他的原因，只是……
“家族聯姻雖然是常事，但是以你的性格，也會順從去和別人結婚嗎？”
“敢違背我的，就算是父母也得死”不應該只是球場上的王者之氣而已。
“我只是擁有天帝之眼，能看到未來的事情。”
赤司淡淡地解釋了一句。高尾卻反應了半天才明白他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是……這樣嗎？
未來，是他和綠間，會在一起嗎？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高尾還沉浸在這個結論中回不過神。
午後的陽光有些耀眼，走在銀杏樹下也是不是有光透過葉子照在臉上。
影子變得很短，高尾和綠間的影子，竟然都是差不多的短小，看不出差距。
高尾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停住腳步，擡起頭，對着前方綠間的背影說了一句：
“小真，我喜歡你。”
一陣風吹過來，兩個人的頭發都在舞動着。
綠間停下了腳步。
過了很久，才聽到他說：
“我知道了。”
然後過了一會兒，又說了一句，
“但是我有戀人了，所以不能和你交往。”
“我知道。”
高尾笑了起來，重新邁開步子，跑到綠間身邊。
“沒關系，只要小真知道我喜歡你就好。喲西，回家吧。”
“嗯。”
“晚上要吃什麽呢？”
“你會做什麽？”
“诶诶？直接就決定是我做了嗎？”
“那是當然的，高尾。”
“诶……小真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呢。不過我口味偏重，擅長的都是偏辣的菜呢。”
“勉為其難也可以接受。”
“哈哈，那就好。”
陽光正好，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