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不是你
黃色的杜鵑花開琺琅彩花瓶,就這樣一片片地碎在顧留年的腳下,有好幾片彈在他的腳上,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疼,也不生氣,只是覺得好笑。他不明白自己今天晚上為什麽要回來,難道是想要回來一敘母子之情,可是這個東西早在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就已經被殘忍地毀在了他眼前;還是他竟然還對她存着幻想,以為她對他還殘存着一絲感情。
很多的疲憊從心頭湧上來,他最後幾乎是很平靜地在說:“如果你今天晚上找我回來只是想發洩一下心中的怒氣,那我也已經見到了;如果你是想讓我把你重新弄回董事會,那恕我無能為力。爸爸去世之前已經把手頭所有的股份都留給了我,這麽多年來你不過是因為監護人的身份暫代我管,如今我不願意再讓你管下去了,所以你只能還給我。至于你手上留着的那一點,你就好好留着吧。如果你識相的話,就在這座房子裏好好地過你顧太太的生活,你始終都還是我母親,這一點就算我再不願意承認,我也不能否認。可是如果你一定要做些什麽事情出來,那你也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今天已經很晚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然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江淑容頹然地坐在沙發上,突然一道思緒像閃電一樣劃過她的腦海。顧留年已經走到了門口,馬上就要走出去。她不顧一切沖過去朝他大喊:“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你在對不對,你什麽都看到了,是不是?所以這麽多年來你寧願親近董事會那群迂腐的老頭子,也不願親近我。所以你一從美國回來就要把我從董事會裏趕出來,那是因為你恨我,你恨我,對不對?!”顧留年卻只是微微一頓,然後腳下的步子漸漸加快,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
江淑容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懼,他一定是看到了,所以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恨着她。那是她的兒子,可是他恨她。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跌跌撞撞地跑回去拿起電話,手忙腳亂地一陣亂撥,電話“嘟嘟”的聲音從薄薄的聽筒壁內傳來,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來。不過一會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回應,她失魂落魄地說着:“銘瑄,他都知道,留年都知道了。”
電話那頭的人微微地遲鈍了下,然後轉過頭來問她:“他知道什麽了?淑容,你慢慢說,說清楚些。”
“他,十年前的那個晚上,留年就站在窗子邊,他什麽都看到了。難怪那天我總覺得身後還有一雙眼睛,我一直以後是顧全,可是我沒想到竟然是留年;難怪後來他看我的眼神裏就帶着恨,難怪後來他一聲不吭地委托顧同那個老家夥幫他辦了出國,原來他什麽都知道,你說他會不會知道……”
話還沒說完就被電話那頭的人打斷:“知道什麽,你別瞎想,這不過是你單方面的猜想而已,留年他自己承認了麽,還是你親眼看他點了頭?!你別自己吓自己,就算他知道又怎樣,這是我們上一輩人的恩怨,他當時還小,未必懂得了那麽多。”
江淑容漸漸地平靜下來,然後懷疑自己可能緊張地出了錯。留年怎麽可能知道,他當年不過才12歲,哪裏就懂得這些事情。也許他這麽多年不親近她,不過是因為他父親離世以後長久地走不出來,他那麽愛他父親,于是連帶着她也一起不想見到。可是他為什麽恨她,他明明就是恨她,他讓她要識相,她不懂,他們明明是母子,可是為什麽看上去卻像是仇敵。她有許多年沒有見他,為什麽一見面就是這樣的場景。
董銘瑄放下電話後遲遲地不能平靜。他雖然斬釘截鐵地勸住了江淑容,可是他卻勸不住自己。如果顧留年真的知道,那他這十年來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若無其事又是怎麽一回事,如果他真的知道,那他簡直就是太可怕了,那麽小的一個小孩子,他怎麽可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這個晚上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各人心懷鬼胎,居心叵測,窗外夜色正濃,也許一場好戲才剛剛開始上演。
葉許這一整個晚上浮浮沉沉地做了很久的夢。早上醒來的時候腦袋酸脹酸脹的,就像是被人用錐子一下一下地刺着,又麻又痛。她起得很早,因為不願意一大早上的就和那個男人有沖突,所以寧願避開。廚房裏傳來“篤篤篤”的菜刀敲擊案板的聲音,葉許走過去叫了一聲媽,許素梅轉過頭來對她笑:“怎麽這麽早就起床了,也不多睡會,上學也沒這麽早的。你先去洗漱,媽媽這裏再炒個小菜,就可以吃早飯了。”說話的時候手下的刀還在不停地動着,她人看上去很憔悴,臉色也不好,笑容有些蒼白,眼睛下面大大的兩個黑眼圈,好像一夜之間又老了許多。葉許鼻頭有微微的酸意湧上來,于是轉過身去走到陽臺上。
時間雖然早,但是因為是盛夏,太陽已經大大咧咧地當空宣示着它的存在。葉許從陽臺上洗漱回來時,李漢才已經哈欠連天地坐在桌子前。許素梅正在一旁盛粥,看見她過來,連忙招呼她吃早飯。葉許雖然滿心的厭惡,可是還是強忍着坐在桌子一角。李漢才不知為何心情特別好,竟然破天荒地給她夾了一筷子菜,臉上堆滿了笑。他因為瘦,一張臉一笑就好像褶着一朵黑黃色的菊花,讓人莫名地覺得惡心。葉許想也不想地一把将碗挪開,他一筷子的菜就撲了空,撒了滿桌子,許素梅頓時整顆心都提了上來。可是他卻好像并沒有生氣,竟然伸出一只手去拍了拍葉許的手,朝着許素梅說:“沒關系沒關系,小丫頭估計還在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氣呢,怪我打了她一巴掌,我那也是酒喝多了,腦子不清楚,快給我看看,打疼了沒有?”說着一擡手就往葉許臉上伸去,驚得她急忙向後躲去。
李漢才連連撲了空,一下子脾氣上來就想上手去打。可是不知怎麽看着葉許戒備的眼神,清晨還帶着水汽,像朝霞一樣美好的臉,他的心就癢得跟什麽似的。他到底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只是不鹹不淡地說:“聽說讀初三的孩子都很廢腦子,你這段時間又在補課,讓你媽給你多買點好吃的補補,看你瘦的……”眼睛還不停在葉許身上肆無忌憚地打量着,那眼神透着許多的意味不明,葉許被他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許素梅卻一點都沒有覺察到異樣,只是仿佛耳朵出了錯,一臉震驚地朝他看去。李漢才被她看得有些惱,于是一筷子伸過去敲在她碗沿上,粗聲粗氣地呵斥着:“看什麽,看什麽,吃你的,葉許也是我女兒,難道我這個當爸的就不能關心下自己女兒。”
葉許早已經失了胃口,于是借故上學,逃也似背着書包往外跑。李漢才的眼睛卻還一直追随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葉許覺得他今天的眼神特別的可怕,好像是一只緊盯着獵物的猛獸,裏面沒有暴虐,沒有兇殘,可是她卻看到了其他的東西。她已經不是從前的小孩子,班裏也有很多的男孩子給她送過情書,希望可以和她交往,所以她很清楚地知道這種眼神的意味。只是這眼神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來的可怕,讓她大熱天地不禁打了個寒顫。她默默地加快腳下的步伐,後來幾乎就是在跑,好像後面有洪水猛獸在追趕。然後不停地在心裏乞求,但願不是她想的那樣。
李漢才卻還一直在回味,手上還殘留着剛剛觸摸到葉許小手時滑膩的觸感,他微微地眯着眼,到底是小姑娘的手,皮膚滑膩地不像話。他想着,若是這雙手的主人可以被他壓在身下,慢慢地褪去衣服,露出一雙雪白細嫩的腿,還有她平滑的小腹,小腹上面兩團白嫩,她就這樣害怕地躺在他身下,整個人顫抖得像是風中抖動的樹葉。他激動地仿佛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嚣,只是想想,就覺得血脈噴張,整個人火熱得不像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