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次見面

顧留年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葉許提腳從二樓的走廊上往下跳。夜風微涼,吹起她身上零零散散的布料,像一朵漂浮在雲端的花,蒼白而絕望。她就這樣眯着眼站在雲之巅,雙肩自然地放松,像是已經放下了塵世間的一切。他擡手想要阻止,可是還是晚了一步,就這樣看着葉許慢慢慢慢地墜落在眼前,像一朵已經開敗了的花。他分明看到她的唇角還有一絲微笑,那是一種解脫之後的釋然。

“杜昊!杜昊!”顧留年大聲疾呼起來,“快叫救護車!”

東港畢竟偏遠,救護車并不能立時三刻到來。顧留年不敢移動葉許,就這樣半蹲着将她抱在懷裏。汽車大燈的光亮在濃黑的夜色中劃開了一道閃亮的簾幕,無數看不見的微塵在這樣的簾幕裏旋轉、翻飛,像一個一個精靈落在葉許那張蒼白的臉上。她的臉羸弱而安詳,像是睡着了一樣,連呼吸都是又輕又淺的,怕驚動了什麽一樣的乖巧。身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像是被野獸啃咬過的痕跡。顧留年不忍再看,脫下外套将她仔仔細細地包裹住。

顧留年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從心底裏生出了許多的愧疚。臉上不自禁地就帶了幾分薄怒,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身後那幾個看他臉色、惴惴不安的人。

突然,一道發顫的怒喝打破了這片寧靜:“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我要告你們,我要告你們!”顧留年看着這個被扭送到自己眼前的男人,這個醜陋不堪的男人,只覺得滿心的惡意都化成了冰渣朝他身上齊齊刺去,若不是葉許還在他懷裏,他恐怕很難控制得住自己這雙憤怒地幾乎已經在顫抖的手,他一定會打爆他的頭。這個殘忍的、惡心的男人!

“顧董,這個男人剛才試圖逃跑,幸好被我們給截下了,你看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處置他。”

顧留年連一個眼神都欠奉,只是冷冷地說:“等警察來了,讓他自己去告!”

李漢才這會兒的酒已經全醒了,被人擰着手臂直挺挺地帶到這裏來,腿上還帶着傷,又痛又怒:“你小子又是哪根蔥啊,這是老子的家事,還輪不着你來管。看你和這丫頭這麽親密的樣子,難不成你也是她的姘夫不成?要真是的話,我可是她爸爸,你快叫你的手下放開我!”說着還沖顧留年擠眉弄眼的,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顧留年看他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竟然還有臉說是葉許的爸爸,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在沸騰。他一記眼刀飛向李漢才身後的那兩個人,而後李漢才的哀嚎聲便此起彼伏地響在耳邊。顧留年嫌他吵,又示意兩人将他拖得遠一點再打。兩人得了他的示下,專門挑李漢才身上很痛又看不到傷口的地方下手,直打得他淚涕橫流,求爺爺告奶奶地說了半天才罷手。

警察來得倒快,不過幾分鐘,就有兩輛警車一路呼嘯着從遠處駛來。李漢才這時才真正覺出了事情的嚴重性,連哭帶跪地求顧留年放過他。顧留年只是皺皺眉頭,看他的眼神好比是看着一條肮髒無比的野狗,憎惡又惱恨。

警察第一時間封鎖了事故現場,并對現場進行拍照取證。

李漢才還在不時喊冤,并控訴顧留年他們對他進行的私自毆打。

一位女警走過來掀起蓋在葉許身上的衣服準備拍照,卻被她身上的傷痕一震。傷口并不見得有多駭人,比起她從前見過的一些斷肢缺腿、裝塊分屍的場景實在是小兒科。可是想想這個小女孩身上的傷口正是旁邊這個口口聲聲,聲稱是她父親的人所造成的,一種母性的情懷便油然而生。再看看旁邊一直叫屈的李漢才,便是止不住的心裏厭惡。

不多時,又有兩位民警從屋裏出來又擡着擔架進去。再出來時,擔架上已經多了一具覆着白布的屍體。

“劉隊,屋裏發現一名死者,女性,年齡大概在40-45歲之間。初步判斷是被人用刀或者剪刀之類的利器從左側插入心肺,大出血身亡。這是在屋裏找到的兇器。”

李漢才臉色灰白,整個人像一灘爛泥委倒在地。在場的人都齊刷刷地朝他看去,那涼飕飕的眼神像冬日裏四處洞開的一間草屋,被風前後左右地肆虐着,徹骨得寒。

顧留年卻只是看着葉許。救護車的聲音已經由遠而近地傳來,待她醒來,不知道又會是怎樣的一場悲怆。

因為長時間的蹲坐,起身的時候顧留年有一瞬間的頭暈,可是還是穩穩地托着葉許将她送到救護車上。她身邊已經沒有親人,顧留年便随那名女警先送她去醫院,然後再回警局做筆錄。

所幸葉許從二樓跳下來的地方剛好是一些松軟的土層,樓層又低。她除了右腿有輕微的骨折,身上多處擦傷之外,幾乎沒有受到什麽大的傷害。只是遲遲不願醒來。

顧留年從警局做完筆錄回來已經是深夜,杜昊陪着他又回了顧氏。他一路沉默不語,臉色黑沉得像外面的夜色。杜昊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也一直不敢開腔。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顧留年一把将外套擲在桌上,然後伸手松了松領帶:“不是有人一直在跟拍的麽,怎麽還會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杜昊也有些赧然:“顧董,他們那邊是一有異動就馬上報告給您了,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沒想到失态會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我們也是措手不及。其實現在這樣的情況對我們來說雖然有些失控,但是卻十分利好,畢竟李漢才在這樣的節骨眼上犯了這樣的重罪,恐怕很難再與我們作對了……”

顧留年冷冷得看了他一眼,杜昊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不懂,明明顧留年的意思便是要等着拍到李漢才的罪證,然後一舉将他送到牢裏,甚至不惜口頭答應他的要求,以降低他的戒備。現在根本都不需要顧氏再出手,李漢才的下半生也會在監獄裏凄涼地度過,這麽一來,東港那塊地便沒有了拿不下的道理。可是顧留年卻看上去并不高興,甚至是憤怒。可是若他們的人一開始就發現了并進去阻止,那這一場戲又将演給誰看?不過說實話,李漢才那個男人也是真的禽獸,這麽小的小姑娘也下得了手,還有自己的妻子。這一家子,估計也是毀了。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看顧留年一臉疲累的樣子,就慢慢地退出辦公室,留他一人清淨。

顧留年整張臉都埋在掌心裏。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可是他真的一絲喜悅的心情皆無。想到葉許的那雙眼睛,想到她明天醒來以後将要面對的一切。他明明不是心軟之人,而他明明可以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朵朵紅霞,像少女的臉,妩媚得可愛。霞光從天際盡頭一點一點地漫上來,浸染了整片天空。葉許在晨光的第一線撩開窗簾的時候便已經醒來。四周都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她動了動身子,一陣鑽心的疼從右腳傳來。她想起昨天晚上那絕望的一跳,當真是萬念俱灰,可是一想到倒在血泊裏的媽媽。

對,媽媽,她在這裏,那媽媽呢?

她着急忙慌地想要從床上下來,剛好顧留年推門進來:“你幹什麽!不想要自己的腳了!”

葉許一驚,快速往床頭靠去:“誰?!”一臉的驚惶失措。

顧留年看她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忙道:“我是顧氏的董事長,我叫顧留年。是我帶你上的醫院。”一邊說,一邊走過去将房間的窗簾拉開。

葉許永遠都記得那一天的顧留年。陽光透過窗簾細碎的微孔,投下萬點碎金,他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印在她的心簾上。他說他是董事長,哪裏有這樣年輕的董事長,可是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眸,看着她的時候就好像可以望進她的心裏。棱角分明的一張臉上,透着的分明是迫人的冷峻。他就這樣西裝筆挺、長身玉立地站着,一雙好看的眉型還微微地皺着,大概是因為晚上沒有休息好,下巴上露出一小片青青的胡渣,陽光碎碎地灑下來,為他鍍了一層朦胧的光彩。葉許就這樣呆呆地看着他,一時之間忘了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到男主和女主見面了,雖然這見面的場合并不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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