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初戰
淩晨時分的汽修店,胖老板和馬林警官圍着桌子喋喋不休地開着玩笑,幾個空酒瓶丢得滿桌子都是,一碟小菜任他們細嚼慢咽,酒桌下面是打着瞌睡的白貓。這時候一個人掀開髒得可以的門簾走了進來,直直地看着他們,這着實讓那兩個人吓了一跳。胖老板站起身來,想要做些什麽,卻被一只水果刀筆直而近距離地指着心髒。
“你叫什麽名字?”胖老板顯然沒料到這個人會這麽問,他看到對方臉上新添的傷疤,才有些畏懼。他咧着嘴,露出不完整的牙齒,一些血絲也就自然地溢出來。“老良。”他悻悻道。
馬林當然不容許外人在他地盤上嚣張,尤其是這麽不起眼的小青年。他雖然是便衣,手槍卻裝在褲子口袋裏,只是需要時機而已。“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觸犯了法律。你最好收起刀走出去,我可以當沒看見。我是這裏的警官。”
“哦?”持刀者似乎很疑惑,他卻沒有搭理馬林,而是用平淡的口氣,和老良對話,“你兒子還好嗎?”他看見馬林在細微地和老良使眼色,老良卻害怕得什麽都沒注意到,臉上的肥肉在哆嗦,額頭很快冒起汗,“還好,在睡覺,求你饒了他。”聽到這些,持刀者就更納悶了,兩三秒之後,他的眼睛突然冒出淩厲的光,水果刀已經橫在老良脖子上,眼睛卻狠狠地盯向馬林警官,滿嘴質問的口氣:“你不是說我是殺人嫌疑犯嗎?”
馬林不自覺地站起身來,他已恍然大悟,并很快覺得事情不妙。眼睛提防地看着對方,心裏開始盤算怎樣才能全身而退,不折一兵一卒。良久,他才緩緩開口:“你的婆娘叫什麽來着?”語氣裏滿滿的粗魯和暗示。然而馬林怎麽也沒想到,對方會那麽愚鈍,完全不在意料之內。只見持刀者表現得格外激動,他拿着水果刀的右手甚至無規則地晃動起來,在老良的脖子上劃出幾道深淺不一的血痕。
老良,那個肥胖的中年人意識到自己再不反抗,就會沒命了。他左手抓住持刀者的右胳膊,身體搖晃着往後退。他靠着櫥櫃喘了一口氣,卻見對方并沒有朝自己攻擊過來,而是立即反轉,将水果刀劃向馬林。馬林畢竟是一名警官,他不費吹灰之力便用右手抓住攻擊過來的那只手,發現那只手柔弱極了,他抓着它不耐煩地、不留情面地朝身側的牆壁狠狠推壓下去。那只手也幾乎是順從地,被動而快速地撞上牆壁。
那只手的主人,就是我。來到這個小鎮之前,它用來為廣告公司做創意設計,熬着夜描繪各種商業色;它也偶爾會創作些喜歡的,臆想中的風景,揣着不切實際的幻想,做着藝術的美夢;它牽過女孩子的手,摟過她的腰,為她拿鍋煮過飯菜,讨她的歡心。直到它搖着方向盤把我帶到楓葉鎮,一切命運都轉變了,我用它刨地板,用它爬下水道,在它沾滿了惡臭的時候,我還用它抓着水果刀來找這些雜種,用它來傷人!我此刻真想順從地将它撞到牆壁上,它太累了,迫切需要一次不能複原的骨折。
但,我只是拼了命地抽它回來,即使胳膊酸痛,渾身的肌肉瀕臨失去知覺,我都不要松懈。身後那個叫老良的胖子已經沖過來,容不得猶豫了。在瞬間,我的左手抓到我的右手,抓到馬林那只肮髒的、青筋凸起的爪子,抓着尖銳的水果刀,使勁地朝他散發着酒肉惡臭味的胸膛刺去。馬林當然是趕緊躲開,他抓着我右手的爪子也頓然松懈。我的右手得到了解放,自由而放縱地在身前揮舞,水果刀在燈光下不停閃爍着耀眼的光芒,使得他們不敢靠前一步——任誰都懼怕我這樣的瘋子。
“她在哪裏?”我咆哮着,拿着水果刀朝他們逼近,這兩人當然躲閃得像敏捷的猴子。不過馬林還是較為冷靜些,“在教堂。”他平靜地告訴我。
我當然知道馬林口袋裏有槍,那典型的大小和明顯的形體裝在口袋,随便哪個人都能看出來;我也發現老良膽量還稍欠火候,所以他對我來說不是那麽致命。幾秒鐘的短暫考慮後,我伸出左手,拿起店門旁的大扳手,那是一只大而沉重的長扳手,握在手上趁手極了。緊接着,我對他們露出奇異的笑容,遂将水果刀朝馬林砍去,眼見他就要用手抵擋了,我卻竭盡了力氣伸出扳手打擊向他的右腿,那一瞬間,我留意到馬林的臉鋪上一層灰,灰得發紫。
随着一個沉悶的聲音,扳手正好打中那敏感的右膝蓋。那肥胖子當然不會一直看着,我的水果刀也早已無視了馬林,又一次直直地指着老良。有那麽幾秒,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直到确保自己的眼神足夠冷峻,便沒再管他。
我轉過身去,迅速地掀起門簾,脫身而去。如我所想,汽修店裏及時卻沒有條理地響了一聲槍,似乎準确無誤地穿透門簾,然後在我的身後直接落空。
我聽着子彈撞擊到街道地面,奏出頹廢的撞擊聲。此刻我一個勁兒地奔跑,或快或慢,即便沒有追兵。我将手上的家夥握得緊緊的,包括剛繳獲的扳手,沾些血跡的水果刀,它們就像救命稻草那樣,被我死命地抓握着,仿佛稍松懈些就會喪命。在我身後,整個世界仿佛全陷入混亂,馬林疼痛地嘶吼、粗魯地咒罵,老良講着瞎話翻着東西弄出各種雜音,槍聲驚醒了附近的居民,他們在不停地嚷嚷,這所有的聲音刺激着我的耳膜,令我難受。不過很快,随着距離越來越遠,這些聲音消失在夜風中,統統被淹沒。
于是世界歸于寧靜,只有我在狂歡。我夾雜着錯亂與恐慌的粗重喘氣聲,我不知所措和不斷确認的沉悶腳步聲,這所有一切響徹整條街道,也在我內心四處撒野,令我不得不繃緊神經。雖然我輕松一個決定,都會讓這些感覺消失,随便一個理由就能讓我理所當然地逃離這裏,遠遠地離開,但我終究是鼓不起勇氣。
此時我的蘇黎黎在教堂,無助且抽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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