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親人
教母——姑且這麽稱呼這個女人吧,教母跑路了,各教衆自然要作鳥獸散。這些男女老少一一從我身邊走過,沒有搭理我,睜着沒有感□□的眼睛,邁着無力步伐,就這麽靜默地走出教堂,游走在大街,各自拐進各自的家,最後消失在我的視線。看到這些人我一時思想萬千,究竟是什麽樣的信仰牽制了他們,使他們活得像失了靈魂。
最後走的是那個男孩,老良的孩子。在我看來老良是多麽希望他們一家能過得好,但當爸的不僅被割了舌頭,還被某人冒冒失失地槍殺了;當兒子的現在正跟着教母打醬油,做些火前澆油的小差。他們怎麽會幸福呢?我眼看着男孩從燃燒的灰燼上踩過,我鬼使神差地叫住他,我說:“嘿,還記得我嗎?”
男孩轉過身來,臉上又是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很快回應道:“當然記得,你就是困在地窖裏的哥哥。”然後他猶豫片刻,又說,“不過你運氣好,我爸爸不想傷你,才讓你那麽容易跑了。”
我的心像被某種銳器紮了一下,疼疼的感覺強烈不堪。我艱難地繼續問:“那麽你呢,會不會輕易傷害別人?”男孩搖了搖頭,我就問他,“那為什麽要給我們澆汽油呢,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死人的?”
“我不想傷你,雖然你很讨厭。我爸爸恨那個男的,爸爸說,他是個殺人魔,他犯下的罪遲早要連累到我們。我爸爸對我說,別人沒有傷你,你就一定不要傷他。”
我的喉嚨幹澀,有點難受。思考一下,自己确實挺難纏、蠻令人讨厭的,如果我乖乖地留在禁閉室,哪裏也不去,興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情,老良或許也不會死。
至于男孩所說的“那個男的”,肯定是指鐵錘男了。男孩很乖,說的都是大人教的話;男孩很聽話,做的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悲傷地拍了拍他的肩,就這樣與他說再見。我愣愣地看着他跑開,痛苦地想到,這個男孩知道他爸爸的死訊後,會有多麽痛苦。不知道老良有沒有教他,怎麽面對親人的生死。
老良果真是個好人,好人此刻正悲哀地躺在街道的某處,冰涼的身體甚至感覺不到晨光的普照。
好了,烈火就快要燃盡,拿回那把鑰匙,解開這些束縛,是不是可以離開這座小鎮?于是我站起身,挪動着身體走向鐵錘男的屍骨,帶着一臉冒犯的歉意,将他的那把鑰匙拿起。解開了腳鐐的束縛,我又伸手拿出水果刀,靈巧地劃開捆綁着雙手的繩索。最後我轉過身,對李若藍他們說:“我們可以走了嗎?”
李若藍臉上還有一些情緒,那全是對我的不滿,怪我剛才太偏激地求死。不過很快她的不開心就煙消雲散了,帶着喜悅之情,微笑說道:“事情大概已經圓滿,我們是該走了。”而王小井,此刻的神色卻變得特別,他緊鎖眉頭,滿臉的不安與恍惚,他朝我們說:“不,事情還沒有結束。”然後他便看見我們的疑惑表情,他吃力地解釋:“剛才那個女人,是我的母親,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那樣的親情最終的結局不過是一刀兩斷。”他咬了咬牙,很肯定地說道:“我決定了,我要親手殺了她。”
他的聲音在整個教堂飄蕩,他所表達的讓我恍惚。我不禁想起之前所見的母親雕塑,她慈愛的眼神呵護着嬰兒吃乳,自己卻殘缺了右手。母親對孩子的愛能有多深,哪個孩子又忍心親手屠戮他的母親呢,她究竟犯了怎樣不可饒恕的罪過。我沉靜地說:“走吧,趁我們還能逃走的時候。”李若藍的表情也不自然,她卻是沒說話,顯然是被王小井的想法驚吓到了,她正在努力承受。
我像對待一位朋友一樣,去拉王小井的胳膊,試圖将他拉走,“走,我們上車。不管犯了什麽錯,她都有生存的權利。”但他沒有答應,剛開過火的□□再次拿起,這次卻是指着我。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李若藍大叫,她氣呼呼地走過來,開始譴責我們,“剛才是你不走,寧願被錘子砸、被火燒,都傻呆呆地不肯走;現在是你,王小井,劉陽要走了你又不想走。我憑什麽看你們在這兒鬧情緒呀,你們自己慢慢折騰吧,我才懶得管,我這就走!”說完李若藍将手裏的槍随意扔在我手上,真的上了大街。
“你們誰都不許走!”王小井身子後退幾步,站在教堂那處,槍口朝着我和李若藍這邊。李若藍早已詫異地回過頭,定定地站在那裏,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低聲問王小井:“你究竟想做什麽?”
“李若藍你一定很奇怪,從你關到禁閉室開始,那幾天我幾乎沒和你談過自己,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麽進去的?”李若藍點了點頭。王小井又望向我,“不用說,你這種滿腦子想法的人,一定也很想知道。”我略微思忖一番,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他嘆了口氣,終于決定不再隐瞞自己的故事,淡淡說道:“好吧,現在我就講給你們聽,聽完之後,你們是去是留,我都不會強求。”
于是,我們一行三人,重新走進此刻冷清的教堂,坐在寬敞的座位上,某人準備敘述,某兩個人打算聆聽。此刻氣氛是從未有的嚴肅與認真,我預感到,整件事情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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