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劫匪(一)

“暮槿,你這幾天都悶悶不樂的,發生什麽了嗎?”羽時月和蘇暮槿坐在參湖的涼亭邊,羽時月發覺蘇暮槿好些日子沒有笑過,便關切地問道。

蘇暮槿長嘆一口氣。

“怎麽了,說說吧,我些許能幫到你。”

“我的哥哥被父親殺死了。”

“哥哥被父親殺死了?”

“啊,不。他是個牢中的犯人,從小陪我玩耍,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同他親如兄妹。”蘇暮槿艱難地說出這些話,喉嚨開始發酸,感覺淚水也将流出。

“那……你父親為何把他殺了。”

“因為他想越獄,被人告密了。”

羽時月撫摸她的背部:“你父親真是不通情達理。”

“他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

羽時月聳聳肩:“我不了解你的父親,或許他這樣做也有其中的道理?”

“道理?他分明知道我同哥哥關系要好,卻不留絲毫餘地。”

“那,那你母親知道此事嗎?”

“母親?”

“對啊,你從未說過你母親的事情。”

“我沒有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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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時月讓她把耳朵湊過來,把一些事情告訴蘇暮槿。

蘇暮槿點點頭,反應平淡:“原來如此。”

羽時月見她這般反應,也就沒了興趣,聊起其他。

一晃就過了午休時間,羽時月忘了自己本在問蘇暮槿母親的事情。

同羽時月聊天使她心裏稍微暢快了一些,不過還是脫離不了劉宗樸死亡的壓抑。

劉宗樸臨刑的眼神,像火一樣燒在她的心裏,久久不能熄滅。

一日的學習結束,到了下午。一想到接下來蘇青伏還要教她武功,蘇暮槿就不想回大牢,可身不由己,她還同往常一樣,登上江淮大牢派來的那輛一成不變的馬車。

蘇暮槿如今對蘇青伏滿是恨意,可又恨得不徹底。每當咬牙切齒,怒發沖冠之時,又不免回憶起同蘇青伏的幾個月的點滴,他确實教導了她太多東西。他對她幾乎是無私奉獻,可又表現出自私自立的一面,這讓蘇暮槿對他的感覺也飄忽不定,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對待他。

如今也是如此,她試問過自己,她莫非是個冷酷的人,蘇青伏一手策劃了劉宗樸的死亡,可她竟然還日夜跟随他學習、生活。

她不明白,這是何等感情,就這樣迷糊地過了下去。

登車,馬走。

天色漸晚,車毂抖動,她很享受這種颠簸的感覺,倚在窗邊,漸漸睡着了。

“蘇暮槿。”

蘇暮槿睜開眼睛,驚喜地說道:“劉哥哥!你還活着?!”

“我是獄長的兒子,蘇謙诩。”

“啊——不好意思。”

“你就是蘇暮槿。”他聲音冷冷的,很像他父親蘇青伏。

“嗯,是我。”蘇暮槿揉了揉雙眼。蘇謙诩約莫十五出頭,個頭七尺有餘,目光澄澈。

“跟我走。”他抛下這句話,頭都不回便向獄裏走去。蘇暮槿跳下馬車,緊跟在他身後。見他在獄中左搖右擺。蘇暮槿認得這路,不禁暗想,直接說去獄長那就得了,何必如此神神秘秘。

果然,他們二人走到了獄長的書房門口,裏面傳來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像在同獄長發生争執。

蘇謙诩徑直推開大門:“母親,帶來了。”

那個被叫做母親的女人停下了喋喋不休,轉身看向蘇暮槿。

她穿着華麗,绾着龍飛鳳舞懸紅玉金釵,耳挂碧青玉挂墜,項戴赤金蟠螭紋銀鏈,格外氣派。随着她身體的旋轉,身下那墨色褶皺邊洋群也随之擺動。在蘇暮槿看來,這個女人如同一只巨大的飛蛾,在這房間裏不停地上蹿下跳,身上也散發着華貴的惡香。

“蘇暮槿,就是你啊。”女人滿臉兇狠,湊近蘇暮槿,“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讓我丈夫每天沒日沒夜地待在着破監獄,連自己小女兒生病都不來照看一下!”她一把抓住蘇暮槿的衣領,“你過來。”

蘇暮槿心情本就低落,哪受得了這氣?她一把甩開女人的手:“別碰我。”

“喲——你這死囚的小孩還有脾氣了?!”女人不依不饒,揚起手就準備給蘇暮槿一巴掌,但被蘇青伏握住了手臂,他無情地說道:“梁倩,莫要過分。”

“過分,你還幫這孽種說話?”她惱怒地說道,“她莫不是你的孩子?”

“梁倩,這不是你鬧事的地方,若你要我去看麗麗,我今晚便去。”蘇青伏話語上正在退讓,但蘇暮槿感覺的出來,他聲音摻雜了怒氣。

“麗麗已經高燒三日了!我早就派人來教你回去,你呢?若非我今日親自來此,你會回去嗎?!”她越說越帶勁,仿佛在往自己的怒火上澆油,“你不會,蘇青伏,想來你堂堂江淮大牢典獄長,連家都不回,天天同一個女犯的孽種厮混在一起!”

“梁倩,冷靜點,我們有話慢說,何必氣急雙方?”蘇青伏不緊不慢地說道。

“還把自己當個局外人?旁人早就在叨叨絮絮,說你猥亵孩童,心術不正,連我,連蘇謙诩,”她一把把兒子拉到自己身邊,“都要,每日都要忍受那些流言蜚語,你呢?你個人躲在這大牢裏,當個皇帝——”

“梁倩,你在說什麽!”他大吼地打斷,“這句話是你能說的嗎?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我怎麽了?怎麽就不能說了,”梁倩一不做二不休,把心裏話全都吐露出來,“你怎麽想的,我們不知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這個做獄長的在想什麽,大家能不清楚?這江淮大牢不是你的大牢?你想從這發家當個土皇帝,你是要造反啊——”

蘇青伏依舊面無表情,但緩緩擡起右手,猛地一推,梁倩就飛出幾尺,重重摔倒在地上。

蘇暮槿震驚了,她确信蘇青伏沒有碰到女人一根毫發,可女人就像被他用力推開一樣,就這樣飛了出去。

“蘇青伏,你——”

“母親!”蘇謙诩連忙扶起女人,她蓬起的裙子癟了下去,蘇暮槿才看明白,她實際上是個身材弱小的女人。

“是啊。那我便直話直說,我就是這兒的皇帝,”他擺着腦袋,慢慢走到梁倩的身前,一手抓住她塗滿脂粉的臉蛋,“你既然明白,就別在這撒野。”

“父親,你,你怎麽如此對待母親!”

“蘇謙诩,”他想說什麽,但又沒說出口,只是嘆了口氣,“把你母親送回去,別讓她再出來鬧事,好好呆在家裏,我會同傭人說明白的,懂嗎?”

蘇謙诩銳氣盡失,只是木讷地點點頭,送着哭泣的母親一步步離開房間。

“梁倩,”蘇青伏叫住他妻子,那準備出去的二人停下了腳步,“出去別亂說,否則——我,”他斟酌了片刻,“我這大牢比你們的家族事業,大多了。”

梁倩聽後全身顫抖了一下。她雖有些沖動,但還是聰明人。他此言一出,便是說,他已經不需要梁家的資金援助了。方才他完全可以将她殺死。

“留個情面,你明白的。”蘇青伏最後說完,閉上了嘴巴。

蘇謙诩長吸了一口氣,慢慢扶着母親推門、離去。

蘇暮槿又驚又怕。一時間有太多問題想問,她想知道方才獄長用的是什麽怪招,當然還有其他更要緊的事情:“父親,我想知道,我的母親是誰?”今早羽時月把此事抛之腦後,但她沒忘。

“你的母親?”蘇青伏坐回原位,“你的母親是個女囚,早就被處死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為什麽?”蘇暮槿覺得此事蹊跷,“她是我的母親,父親您卻把她處死了?”

蘇青伏停頓了半晌,最終開口道:“暮槿——罷了,我同你直說。”

蘇暮槿正襟危坐。

“一年前,江湖流傳了一篇文章,名為《雕日紀》,傳聞是日仙所書。”

“日仙?”

“日仙,那黃北竟沒同你說過?”蘇青伏咂嘴,“日仙,三仙之一,乃絕世高手得道後成仙,擯棄人世,獨立世外,只在亂世出現,以幫助蒼生渡過戰争浩劫。”

“他如何幫世人渡過浩劫?”

“這正是我要說的,天下之所以亂,正由于各方勢力接近,四方角逐,百姓遭殃,因而仙賦予特定人力量,讓她成為萬人之上的絕世高手,借此平定四方,一統天下。”

蘇暮槿點點頭。

“而你就是那個人。”

“我?”她驚訝了,她從未覺得自己什麽過人之處。

“你可知人的如何出生的。”

蘇暮槿把羽時月告訴她的事一五一十地複述了一遍。

“你從哪知道這些的?”

“書院。”

“那老家夥,盡教些沒用的東西——”眼見蘇暮槿想要反駁,他舉起一只手,示意她莫要打斷,“這樣也好,免了我一樁麻煩。既然你知道這事。你的母親,在生下你之前,已經入獄兩年,你明白其中的意義?”

“母親她……并沒——”

“是,這情況如《雕日紀》中的說法一致,伏日出生,天降神子。你就是神子,只有你才有資格接納日仙傳遞給世人的力量。”

蘇暮槿一言不發,她從未想過自己是如此身份:“那母親呢?”

“被處死了啊。”蘇青伏說道。

“那你不是我的父親?”

“我當然是。雖然不是生父,但勝過生父,若不是我讓醫生把你從母親肚子裏取出,你早就成了一具死胎。”

“我知道了。”蘇暮槿終于明白蘇青伏對待她那陰晴不定态度的源頭——他不是我的生父,他僅僅想利用我稱霸天下。

他是主,她是仆。

蘇暮槿重複了一遍。

“我知道了。”

****************

“走,去院子,今天看看你內力掌控如何。”蘇青伏說道,“距離上次教你也有一些時日了。”

“嗯。”蘇暮槿憂心忡忡地跟着蘇青伏走出房間,來到戶外的練功處。

暮色漸濃,秋風正興,空氣中彌漫着露水的氣息。兩人影子被拖得細長,随風搖曳。

跟上次一樣,蘇青伏将一個粗壯的木樁打入地下,蘇暮槿已不再吃驚,她确信自己也能學個模棱兩可,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方才蘇青伏是如何把梁倩打飛的。

“來。”蘇青伏拍拍手上的灰渣。

蘇暮槿深吸口氣,擺正姿勢。

“哎,現在就莫要站得如此認真,想象你在同別人打鬥。事實也是如此,高手的對決往往是一瞬之間,不是款款表演。”蘇青伏把衣袖挽起,“要像我這樣,随心所欲地調動內力。”他右手猛地一揮,熱風便撲向蘇暮槿的身軀。

這樣的推法,似乎同方才有異曲同工之妙。蘇暮槿感受着風,并記住了蘇青伏推動空氣的模樣。

蘇青伏也是善于觀察之人,他察覺到蘇暮槿有意在觀察自己的動作,不禁露出微笑。她非常好學,想必到我這個年紀,實力将淩駕衆生,況且還有燦繭的加持。

想到燦繭,蘇青伏不免陷入沉思。

幾年前,他就讓頂尖的煉藥師用燦繭煉成了赤丹,随後還将那二人滅口。按照《雕日紀》的說法,只要在赤丹中加入一兩燦繭便足夠,而他擁有三十二兩燦繭,也就意味着他持有近三十顆赤丹。在回到江淮大牢的這幾個月裏,他一直在拿死囚做實驗,結果如傳聞一樣,非神子不能食,所有死囚服下後不到一個時辰,便全身腫脹,還散發出焦味,最終變為褐色的幹屍——他們身體裏仿佛升起了一團烈火。

“父親?”蘇暮槿見蘇青伏忽然沒了聲響,疑慮地看着他,以為自己哪裏沒做好。

蘇青伏看了她一眼:“繼續。”

“好。”她點頭,把方才端正的架子放下,回想自己平日的站姿,終于調整好該有的姿态。氣沉丹田,內力湧動,她感受到自己的右手産生了熱量。

這種感覺好像在以前有感受到過……

她抛開雜念,更進一步,将內力壓進手臂、手掌。

終于,她感覺到了,那尖銳的氣息正凝聚在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上。

就是這樣!

她借勢一指,木樁破裂了,截面光滑無比。

“太好了!”她高興地跳了起來,“父親,我做到了!”

“很好,”蘇青伏欣慰地說道,“你方才還是有準備的架子,這幾日你要做到随心所欲,再過些時日,就将內功集中到身體的任何部位,那就算大成了。”他想,這丫頭果然不一般,當年自己修煉基本功花費了近一年時間,同門中最快好像是五個月,而她,這才過去多久,便能做到如此境界。

“好。”蘇暮槿興奮地搓手,自己将幾根木柱立在地上,“父親,我還有一事想請教。”

“什麽?”

“就是,方才您,”蘇暮槿也不好形容,就伸出右手,向前面的空氣推動一下,“如此,感覺內氣離開了身體,釋放出去了。”

“這個嗎?”蘇青伏将右手拉後,随後迅猛地向身前不遠的木樁地推去,木樁立即拔地而起,飛到很遠。

“對,就是如此!”

蘇青伏擺了擺衣袖,慢慢說道:“這是合氣的功法,我恐怕沒法教你。”

“合氣?”

“合氣是東方的一個門派,在東海的島嶼上。”蘇青伏解釋道,“我兒時便在那跟掌門學習功法,練就了如今的一身本領,而這個‘氣體分離’乃合氣功法中的最高境界,只可會意,不可言傳,我也只學得零星半點。合氣的魯掌門能做出的變化就多了,我見過最為驚豔的是将氣推出又拉回。”他指了指那飛出的木柱,“就是說,他站在這,可以把木樁拉回來。”

蘇暮槿幻想着那場景,不禁浮想聯翩。

“那我沒辦法學了?”

“也不是沒有,若是有機會,我可帶你去找合氣,只是_不知他們願不願幫我這個忙了。”蘇青伏好像并不太喜歡合氣,他冷冷地說道,“此功是我所見使用內力的頂峰,它已經不能稱為內力,而是真正的氣,将內氣剝離體外,氣體分離。不過,現在的你不必挂在心上,好好打好基礎,不可急于求成。”

“知道了。”蘇暮槿口頭上答應,心裏還是念念不忘。

“今天被他們拖延了時間,”他們指梁蘇母子二人,“晚上就別練了,我也要去看看我家那小女兒,或許還得找個熟人看看。”

“希望她沒事。”

蘇青伏愣了一下,笑着摸了摸蘇暮槿地腦袋,說道:“還是暮槿通情達理。”說完,他便離開了練功場。

蘇暮槿将剩下地幾根木樁一一打斷後,也離開這裏,走進了大牢中。

還未走多久,電閃雷鳴就貫穿了整個大牢。

一群巡視手持刀劍,明晃晃地匆匆從蘇暮槿身邊跑過。她好奇地湊過去,卻被領頭呵斥離遠點,她只得灰溜溜地走向回到房間的路。

巡視們的步伐漸漸遠離,和外面稀疏的雨聲融為一體。

一層幾乎空蕩,許多衛兵都被派遣出去。

這是個機會。她蹑手蹑腳地走到地牢口。

大門被木柱盯住,四周果真無人看守,上次進地牢還是借着門衛解手的時間,這次就更加順利。

她踮起腳尖。

“暮槿?”

她吓了一跳,回頭。是何管營。

“何管營,你好。”

“別在這裏晃蕩。”他嚴肅地說道,“被你父親知道可不好。”

“嗯……我就想看看黃北師父他們。”

“別急,獄長不會拿他們怎麽樣。”管營說,“最近外邊有些亂,大牢的人也被派遣到乾州的各處,牢裏也不見得安全,”他拉住蘇暮槿的手,“走,我帶你回去。”

他話音剛落,身後廊門被推開,兩個獄卒擡着蒙着黑布的擔架走出地牢,走過拐角,消失在他們眼中。蘇暮槿知道,那是從地牢最裏頭房間擡出來的屍體,她曾聽師父說過,蘇青伏在裏頭做些不為人知的事情,這些屍體都是他實驗的失敗品。蘇暮槿曾找機會問過蘇青伏,不過被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走吧。”管營又說道。

蘇暮槿點點頭,跟上管營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千萬別亂跑。”管營又囑托了一句。

“是。”兩人道別後,蘇暮槿才關上房門。

秋天的雷聲比較得平淡,聲音微小,但連綿不斷,閃電也時常從窗邊落下。雨也從方才的小雨變成瓢潑大雨,借着今日這股妖風,沖房進內。房中的一角已經被完全打濕。

蘇暮槿連忙關緊窗戶,用桌邊的布将濕漉的地方擦幹淨。

白貓不停地在房間裏上竄下跳,格外躁動,蘇暮槿見狀問道:“白貓,你怕雷聲嗎?”

白貓停下躁動不安的四肢,搖了搖腦袋。

蘇暮槿雙手伸出,但白貓并沒有躍進她的懷抱。她無奈地聳聳肩。

她回憶今天蘇青伏展示的“氣體分離”之式,不知不覺就站定在了房間中央,對着窗戶的那五道木杆開始推送自己的內氣——當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她推出的風還沒屋外的狂風大。

父親說過,到達那種境界,內力才真正成為內氣。我如今把身體當盛放內力的容器,自然,內力不會脫離身體成為氣,倘若我能将身體敞開,那氣也一定能形成。可那時身體變成了什麽呢?

蘇暮槿找不出合适的替代物,只好閉上眼睛,寧靜地感受自己身體的變化,用身體感受氣的形成,消散,而放棄用語言形容。或許這就是父親說的只可會意。

她就如此思考了很久很久,直到一道閃電——一道格外豔麗的閃電從天際落下,雷公怒吼。即便是閉上眼睛的蘇暮槿也感受到了,那閃電在黑暗中形成了一道五彩斑斓的根系,中間是白色、兩旁是藍、紫、紅……應有盡有,深深地刻在蘇暮槿的腦海中。

她睜開眼睛,站在窗戶邊。

“着火了!”她驚訝地喊道。

遠方,不知何時升起了熊熊烈火,而且愈來愈大,濃煙和火焰纏綿一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畫出一條又一條弧形,像是個身着胡服的舞女在騰躍旋轉,潑灑寬大的衣袖。

着火了!遠處的呼聲在火焰的噼啪中變得模糊隐約,到蘇暮槿耳邊時,幾乎只能聽到雨聲。

她在窗邊踱步,有些焦急,可又不知自己是為何。

忽然,身後傳來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

怎麽回事?這時竟然有人找我?蘇暮槿邊想邊走,或許是父親,也有可能是何管營。

她剛準備拉開門栓,管營之前的話在她腦中出現:

“千萬別亂跑。”

她停住了手的動作。

今晚确實有些異樣,方才還看到一大群人離開大牢,莫非有人看中大牢空虛的機會,想借此劫獄?若是如此,我該怎麽辦?

蘇暮槿從書桌上雙手舉着硯臺,以防不時之需。

敲門聲愈發急促,同時還傳來談話的聲音。

蘇暮槿湊到門邊細細聽着。

“莫非她今天不在這裏?”一個男人說道。

“不可能,大人說了,就在這個房間。”一個低聲下氣的聲音回答男人。

“你确定她不能出這個房間?”

“确定、确定,窗戶都被木欄封死了。”

“真麻煩,就一個小女孩,”出現了第三個人的聲音,比之前兩個人要粗壯、洪亮得多,仿佛他沒有偷偷摸摸,“直接把門撞開不就行了?”

“再等等。”

第一個人說完,又響起了敲門聲。

他們的目标是我,而且他們很清楚這個房間!蘇暮槿确信了這點。雖然不知這些人的目的,但恐懼還是在她心中蔓延開來。

她四周張望。這個房間只有窗戶和門兩個地方同外界相連,我若要出去,只能從把窗戶的木欄打碎——這對我而言也并非難事。

“讓開!我來。”粗壯的聲音在外邊的廊道回蕩,和雷鳴聲夾雜在一起。

沒時間了!蘇暮槿此時還在門口,她連忙把硯臺扔到床上,一邊運氣,一邊沖向窗邊。

片刻,房門轟然倒地。

三個身着黑色鬥篷,身材不一的男人走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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