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鄭亦開着車奔馳在通往丁家堡鎮的公路上,這條路的路況并沒有去常春鎮的那麽好,路面上全是被大型拉土車壓出來的深深淺淺的坑,一路給他颠得夠嗆,他還得給防火隊的隊長吳平打電話了解隊員的集結情況,說話的聲音都是抖的。吳平辦事兒穩妥,即使他沒在,也把防火隊的人員安排的井井有條,一部分人留在鎮裏,剩下的全都去丁家堡救火。鄭亦放下心來,加大了油門,一路往山泉廟的方向開。
快到的時候,鄭亦接到了老媽打來的電話,只聽耳機裏傳出來的聲音恨不得變成一雙手狠命的擰他的耳朵,平時溫柔的聲音也是狂暴不安:“鄭亦,你個小王八蛋,我讓你去相親,你怎麽扔下人就跑了?啊?”
“媽,我這兒單位突然有事兒,丁家堡着火了,我們得去救火。”
“鄭亦,你就唬我吧,丁家堡着火跟你有什麽關系?”
“我們不是聯動嗎?”鄭亦無奈地說。
“聯什麽動?聯個屁動!”
鄭亦覺得自己老媽是生了真氣,于是便問:“你張阿姨說人家姑娘到家就哭了,還說你太不是東西。你說你,你給我長點臉不行嗎?”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合着這林清還中央戲劇學院畢業的啊,在他面前表現得挺淡定的,自己也沒把人家怎麽着,怎麽一到家就哭了呢。
鄭亦不說話,褚紅霞又罵了他幾句,接着定下了結論說:“你非得讓我操心死。”聲音是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
“媽,我自己這不挺好的嗎?而且我也沒那閑功夫談戀愛,哎,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到地方了。”
褚紅霞發洩完了對兒子的不滿,又變回到溫順和藹的母親形象,對鄭亦說:“小亦,你上山救火小心點兒。”
面對善變的母親,鄭亦只好苦笑,說:“好好好,媽,我知道了。”
挂掉電話,鄭亦擡頭看遠處的山上,山火冒出的煙已經将半邊的藍天給掩蓋住了,看起來這火着的是要比他想象的還大。他又把車子往前開了一段,在上山路口處停了下來。此時,路邊已經停了好幾輛橘紅色的森防車以及紅色的消防車,看起來丁家堡鎮的聯動單位都派人過來增員了,只是鄭亦沒找到他們的人。
不遠處區森林派出所的那輛噴塗着公安的白藍相間的吉普車成功吸引了鄭亦的注意,怎麽?區裏都來人了?這形勢可太不妙啊。
他正想着,手機又響了,是李大為的電話,鄭亦問了李大為的位置,下車後便深一腳淺一腳的沿着崎岖的村道往前走。
走了能有兩三百米,終于在一棵樹下看見了身穿迷彩服的李大為,李大為的身旁還站着一個人,這個人不僅讓鄭亦停住了腳步,甚至連呼吸都停住了。
這大概是他和白賀炜分手多年後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相見了吧,雖然他聽說白賀炜接任了區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所長兼任區林業局的副局長,可他怎麽都沒想到相見會來得這麽快,會是在這種場合。
白賀炜也穿着迷彩服,雙手背在身後,和李大為有一句沒一句的交流着什麽。他依然如以前那般高大挺拔俊朗帥氣,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有更加成熟的氣度,這反而讓他更加吸引人。鄭亦一直都覺得白賀炜整張臉上最好看的是鼻子和眼睛,而現在,他覺得,白賀炜整個人都特別的好看,特別的順眼。
完了,鄭亦終于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麽去相親為什麽不穿一身合适的衣服,又或者去剪個頭發也好,至少別以這麽邋遢、形象的樣子見他。可終究為時已晚,自己早已沒了大學時能撐得住場面還算青春飛揚的樣子了,雖然鎮裏的同事都說他看起來挺老實穩重的,可是他心裏清楚,這就是社交性的誇贊而已,不能當真。
自信就像是儲存在氣球裏的空氣,被憑空出現的白賀炜這根針紮了一下,一下子就放空了,他覺得自己有點失敗,甚至形象上可能會讓人覺得猥瑣,奇怪的是,這種自卑在他和林清見面時竟然絲毫都沒有産生。
女為悅己者容,男人也是。在喜歡的人的面前,不能表現出最好的一面,這是多麽悲傷的事啊。
鄭亦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李大為先看見了他,喊了他一聲。白賀炜的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鄭亦恨不得把自己當做個鴕鳥埋起來,可該來的躲也躲不過,他慢慢走過去,跟李大為打招呼說:“李鎮長,不好意思,來晚了。”
李大為在區裏領導的面前自然不會責備下屬,而是笑呵呵對鄭亦說:“鄭亦,來,我給你介紹下,這是咱們區森林派出所新來的所長,白賀炜白所長;白所長,這是我們常春鎮的林業站站長,他叫鄭亦,小夥子很負責任,很任幹的。”
鄭亦擡起頭,和白賀炜對視,白賀炜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似乎是在打量他,那神色有些複雜,鄭亦無法分辨白賀炜此刻在想什麽。鄭亦那句“白所長其實是我學長,我們很早就認識”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白賀炜卻開了口:“鄭站長,你好。”然後伸出右手,玩味的看着鄭亦,等着鄭亦握上來。
鄭亦緊張的滿手心都是汗,雖然白賀炜裝作不認識他這點讓他非常失望,可這個場合不是用來認親的,于是不經意的把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握住了白賀炜的那雙略微有些冰涼的手。
他們牽過手,還是那種熟悉的觸感,只不過這些年未見,鄭亦還來不及細品其中的變化,白賀炜便把手給抽了回去,分離時,指尖相處的瞬間,一股若有似無的觸電感順着胳膊傳遞到心口,鄭亦睜大眼睛看着白賀炜,白賀炜對他笑了笑,這笑容陌生而又顯得過于公式化。
李大為自然不會發現他們倆之間産生的暗湧,唱歌一樣的聲音響在了鄭亦的耳邊:“鄭亦,我讓吳平和丁明雙分別帶了一隊人上去了,一會兒你也上去,按照他們呂文明站長的要求撲救就行了。”說話間,遞給鄭亦一部對講機,“電臺都對好了,咱們是來幫忙的,別反客為主了。”
李大為話裏話外告訴鄭亦要掌握好的度,鄭亦心下了然,說:“行,我知道了。”然後接過對講機,意味深長的看了白賀炜一眼,轉身上山了。
沿着主幹道上山,一路上分出來四、五條岔路,鄭亦通過對講機跟吳平聯系上了,獲得了他們撲火隊員的位置,他擡頭往山頂上看,突兀的岩石縫隙間長着幾棵粗壯的松樹,下面便是枯黃色的幹草,從西面燒上去的火冒出半人高的火焰,幾個森防隊員背着滅火機正在用風筒對着火的底部吹,可是并不見什麽作用,随時變化的風向将使得火變幻莫測、難以捉摸,就在鄭亦上山的過程中,火好像更大了。
電臺中不停傳出丁家堡鎮林業站長呂文明的聲音,不知道他站在哪兒指揮,粗啞的聲音帶着萬分的焦躁。
這根本不行,指揮的人都慌了,負責撲救的隊員怎麽可能穩定。鄭亦剛想和他說兩句話,可是想想自己剛來,對整個形勢并不了解,于是作罷。他快步趕到自己部隊的範圍內,這是一個朝南的陡坡,坡上分散長着一些楊樹,地上地被物多是雜草和枯葉,視線非常好,情勢不算危急。可是從鎮裏過來的十個護林員卻四散到各處,試圖每人控制幾處火點,可終究火勢不夠穩定,這邊剛滅,那邊複燃,情況非常危急。
鄭亦站在坡頂,打開對講機對吳平說:“吳平,你們別分散行動,三個人一組攻一個火點,确保這個滅了,再去滅下一個,背水的隊員靈活一點跟進。”
也不知道為什麽,命令下了出去,人并沒有行動,是電臺的問題嗎?鄭亦找了條路從坡頂下來,走到吳平身邊,才發現他沒帶對講機。
鄭亦劈頭蓋臉的問了一句:“吳平,你的對講機呢?”
吳平看見他先是一驚,然後不好意思地說:“站長,你來了,我對講機昨天忘記充電了。剛才我用老丁的跟你聯系的,這會兒我還他了。”
鄭亦嘆了一口氣,又把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吳平這才按照命令帶着人去撲救了。既然下來了,鄭亦就準備近距離指揮,他站裏的撲火隊員雖然都是鎮裏的農民,可身體素質還算不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經驗豐富的他們,對付這個火情還是綽綽有餘的。
經過他在坡頂觀察,按照他的方案,起火點的數量在隊員的圍攏下慢慢減少,戰果是喜人的,雖然過程一直是他扯着嗓子喊的,可也比他剛到的時候這群人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撲強。
風力滅火機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巨大的風力吹起一陣陣煙塵,鄭亦沒有救火隊員那般專業的保護措施,他見情況穩定,便尋了處視野開闊的地方觀戰指揮。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奮戰,火情逐漸穩定,剛上山時山頂上的火也都滅了,趕來救援的大部隊陸續撤離,只留下丁家堡鎮自己的撲火隊員留下沿路掃尾。
鄭亦習慣性的讓自己的隊員先下山修整,他跟在後面,走到半路卻被呂文明給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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