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鄭亦剛想說什麽,胖乎乎的老板敲門進來了,他拉着白賀炜的手跟他寒暄了半天。鄭亦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可壓根想不出來是誰,就在鄭亦疑惑的功夫,白賀炜指着鄭亦對那個老板說:“你還記得不?咱們那個學弟,鄭亦。”
老板恍然大悟的拍着自己因為脫發而禿了頂的光亮腦門兒,笑着說:“哎,我想起來了,他那會兒總往咱們寝室跑。”
鄭亦依然呆愣愣地看着這位老板,白賀炜看不過去他傻乎乎的樣子,說:“鄭亦,你也忘了吧,我們寝室的那個四川人,朱迪。”
“啊……”鄭亦也露出了和老板一樣誇張的表情,想起了那個當年還很瘦,和高大魁梧的北方人一對比顯得有點嬌小的白賀炜的四川室友,沒想到他竟然在靈泉開川菜館子。
朱迪笑着說:“鄭亦也變化挺大的,以前沒這麽黑來着,所以真是沒想起來。”朱迪在北方時間久了,操着一口夾雜着川音的東北話。
“在鄉下折騰的。” 白賀炜直接替鄭亦說了。“他現在和我在一個系統,這才遇見,就一起出來吃個飯。”
“哎,咱們這個專業就這樣,成天在山上摸爬滾打的,是挺辛苦的,我這都多少年沒見着鄭亦了,想當年,總跟着你到處亂跑,像個跟屁蟲似的。”
原來自己在外人眼中就是這麽個形象啊,鄭亦不由得羞愧的低下了頭。
“時間也不早了,我先走了,沈心過幾天來咱們靈泉開會,到時候我喊他來你這聚聚。”
“行。”朱迪笑眯眯地答應了,把白賀炜和鄭亦送出了門。
鄭亦上車後,白賀炜問他:“還回鎮裏?”
“不了。”
“那我送你回家?”
“我還得去局裏拿車。”
“行吧。”
今天正午的陽光格外的好,曬得車子裏暖洋洋的,飯後血液都集中到了胃裏去消化食物了,腦子開始變得混沌,鄭亦坐在車裏不知不覺就睡着了。他是被手機鈴聲給吓醒的,等反應過來才發現是白賀炜的手機在響,而自己睡得嘴角濕乎乎的,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口水出來,他随手蹭了蹭,尴尬得不行。
不一會兒,白賀炜講完了電話,問他:“睡醒了?”
鄭亦看了一眼車上的時間,竟然都一點半了。“我睡了這麽久?”
“看你睡得香沒喊你。”
鄭亦道了聲謝,白賀炜沒說話。
“那我走了。”
“嗯,走吧,把你的包拿好,剛接到通知說我下午有個會,直接過去。”
“哎。”鄭亦拿着包下車,還有點腳步不穩,等到了開闊的地方他伸了伸懶腰,他突然想起一個事兒,又跑回到白賀炜的車前,白賀炜搖下車窗,問他:“什麽事兒?”
“我還能給你發微信嗎?”
“為什麽不能?”白賀炜問。
“那就行。”鄭亦特開心的笑了起來,在白賀炜眼裏肯定是覺得他傻死了。
“公事的話還是打電話吧,發微信我不一定能及時看見。”
“嗯,我知道了。”
鄭亦揮手跟白賀炜道別,便開車回家,一路上心情舒暢,禮送了,飯吃了,兩個人相處得也十分融洽,雖然被嫌棄得不行,可總算是個良好的開始。
對了,還有,私事可以發微信,公事就要打電話。鄭亦覺得超級滿足。
等到家門口翻背包找鑰匙,他才驚訝的發現,他上午送出去的用來行賄的信封竟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背包裏,厚度是一點都沒變。這是白賀炜趁他睡着了之後放回來的還是在他出去上廁所的時候悄悄塞進來的?鄭亦在想,自己這點事都辦不好,回去該怎麽和領導交代啊。
他進屋之後在客廳裏兜了好幾圈,鼓足了勇氣第一次撥通了白賀炜的手機,白賀炜很快就接了電話。
“白所……信封……”
白賀炜的聲音很小,鄭亦聽見他說:“我開會呢,等會兒說。”然後就挂了電話。
鄭亦把信封又塞回到包裏,幹脆收拾東西去澡堂洗澡了。
渾身的疲憊都随着熱水和搓澡師傅的按摩流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另外一種疲乏,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上面沒有未接來電,估計是白賀炜還沒開完會,微信倒是有兩條,竟然都是白賀炜發的:“以後這種沒必要的事情不需要做。”“還有,你回去沒法交代的話,讓他給我打電話。”
霎時間,鄭亦也不糾結了,白賀炜在他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許多,真的是他喜歡了這麽多年的人,他抱着手機躺在床上打了兩個滾,就差寫“愛你”兩個字給白賀炜發過去了。
白賀炜一直以來就沒變過,就像大學的時候那樣。
當年,鄭亦當了班委之後,便拜托了尤冰去打聽怎麽進學生會的事兒,尤冰第二天就興高采烈的跟他說院學生會的辦公室缺一個幹事負責日常雜事,體育部的那個學姐願意幫着引薦一下,結果當天晚上,會辦就讓他過去面試,怎麽都沒想到,白賀炜竟然也在。
他從尤冰那裏得知,一般院系的學生會會長是從大二或者大三開始做,到了大四出去實習或者忙着考研就卸任了。白賀炜在院學生會做會長的兩年,是他們資源學院在整個學校中最風生水起的時段了。不管是校內活動,校外聯誼,以及舉辦各類講座競賽,都是整個林業大學最最出彩的,很多學院是要以資源學院為标杆和目标去努力的。
白賀炜在大四卸任,院系領導都覺得挺遺憾的。等白賀炜進了研究生院之後,院裏學工部的老師親自出面,又讓白賀炜當起了名譽會長,也參與到學生會的日常工作中,只是他平時忙,偶爾過來指導一下,盡管這樣,學生會的人都把他當菩薩供着的。
鄭亦這次的面試表現就要比選班委的時候好多了,說話條理清晰,而且他又長了一副老實相,面試的幾個人跟白賀炜商量了一下,就同意讓他進了學生會。鄭亦覺得還挺簡單,而且更開心的是,他又多了個機會能和白賀炜相處了。
大學的學習生活十分自在,想要認真學習可以,想混日子更是方便,聽同寝室的幾個人說自己在高中的時候成績都還不錯,鄭亦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是他們中間腦子最不靈光的那個,誰知除了他和尤冰,剩下的四個開始沉迷于上網,整天混跡于網吧中,連課都不上,他們甚至還鼓動鄭亦一起,鄭亦想想自己的家庭條件,還是決定把心思都放在學習和學生會的工作上。
鄭亦的這個專業,大一只是一些基礎課,高數、英語、化學這三門是占學分分量最重,老師上課講得如夢似幻,課後作業又非常難,鄭亦本來就不太聰明,高中的時候就是靠勤奮,現在也只能更加勤奮一點來彌補自己的不足。他除了平時花在學生會的功夫和班裏的一些雜事,剩下的時間都在泡圖書館和琢磨怎麽才能更接近白賀炜一些,可是他發現,雖然自己一步步的在往白賀炜身邊靠攏而努力,可好像随着時間的推移白賀炜卻離得他越來越遠。
一周一次的由白賀炜主持的班委會再一次召開,在會上,白賀炜說:“我最近忙,從下周開始,會議就變成一個月一次,嗯,你們記一下我的手機號,有處理不了的事就給我打電話。”他們原本只有白賀炜的寝室的電話號碼,當白賀炜念出自己那一長串的手機號時,鄭亦發現自己的手都在抖。
當天晚上,鄭亦睡覺前,捧着自己的那部黑白屏的小手機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等睡着了,他夢裏都是在給白賀炜打電話。
鄭亦慢慢的發現,在學生會的部長例會也很難看見白賀炜的身影了,他好奇問問學長學姐,他們的回答也是出奇的一致:“白學長他和教授做項目呢,沒什麽時間。”鄭亦班裏還沒發生什麽太大的事兒,一個月一次的班委例會一般都能解決,所以他也沒有什麽需要單獨給白賀炜打電話的必要。
可就在學期中的結課考試裏,同寝室的何奈因為平時不怎麽學習,為了不挂科,在考試的時候作弊被抓到了,省林業大學對于考場作弊的懲罰是很嚴格的,情節嚴重的會直接開除學籍,即使記過可能也會影響到以後拿畢業證和學位證。鄭亦作為班委在考試結束之後直接被叫到了院辦,何奈一大小夥子哭得是稀裏嘩啦的,聽得他都心酸,學院老師的意見是看他認錯态度挺好的,不開除可以,但要給記個大過。鄭亦從來都沒經歷過這個,他也不知道要怎麽跟老師求情才好,就在這時,他想到了白賀炜,不知道他能不能給自己點兒意見。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他簡單說了情況,白賀炜對他說:“別急,我過去看看。”
白賀炜是他們班的代理班主任,由他出面跟院辦老師談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也不知道怎麽溝通的,處分只給到嚴重警告,并在全校做檢讨,這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
事情處理完,不僅何奈,就連鄭亦都覺得白賀炜真是一個太厲害的人,何奈撺掇鄭亦給白賀炜打電話,想請他吃飯表示感謝,鄭亦再一次給白賀炜打了個電話,白賀炜卻說:“這不算什麽大事兒,吃飯就沒什麽必要了,這件事之後,你作為班長,還是要多督促大家學習的,別再出這樣的事兒了。”
經歷了這次,鄭亦一直都覺得白賀炜是個特別光明磊落的人,所以他才有把握跟領導說:“白所他不是這樣的人。”
第二天上班,鄭亦敲開了秦長業的辦公室門,又把信封放回到秦長業的桌子上。秦長業用挺複雜的目光盯着鄭亦看了好一會兒,問他:“白賀炜真的沒收?”
鄭亦有一說一:“他不肯收。”
“我才不信呢。”秦長業嘟囔着,把信封打開看了看,說:“是不是嫌少啊?”
“白所他說您要是有什麽問題,可以給他打電話。”
秦長業擺了擺手,鄭亦關門出去了,雖然可能領導會對自己的能力産生質疑,可他在良心上是安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