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京城最近的風雲, 是徹徹底底地被攪亂了。
稍有些品級的官員無不小心地縮了脖子,只低調地觀望着朝堂上愈發洶湧詭谲的局勢。這幾日以來,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針鋒相對幾乎都要被擺到臺面上來,互相攻讦的奏章如雪片一般不斷飛到皇帝的禦案上。不是這部的官員私德有虧, 就是哪處外放的地方官吏屍位素餐、毫無建樹。
皇帝的臉色一日日可見地黑了下去,當堂訓斥朝臣的次數也是逐漸多了起來,甚至就連一向受皇帝器重尊敬的徐太師, 也被明裏暗裏敲打過幾次。
沈驚鶴面無表情地坐在府邸中的書房內, 修長的手指一頁頁翻動着手上的書冊。
房門外檐角下的風鈴玎珰作響, 有腳步聲傳來。一息之後,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你何時還要與我也這般客氣?”
他似是有些無奈地喟嘆了一句, 起身打開房門,倚在門廊旁含笑看向那個高大英挺的青年。
梁延沖他笑了笑,走進了書房, 自然地在檀木書桌一頭落座, “我這不是怕你正忙于公務, 吵着你了麽?”
“公務?有什麽好忙的。”沈驚鶴意有所指地嗤笑了一聲,同樣落座到他身旁,“這些時日朝堂都亂成這樣了, 那兩派的人混鬥不休。朝臣不是急于在主子面前獻忠心,就是恨不得早早離了這一灘渾水, 只作壁上觀明哲保身, 誰還有心思去操勞那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公務?”
梁延想到如今愈發呼之欲出的奪嫡之争, 臉色也是逐漸凝重下來。他将幾封書信從袖袍間抽出,在手上掂量再三,還是有些遲疑地遞給沈驚鶴。
“這是之前在江南我們藏起來的那幾份證據……你當時不是說陳仲全與京城朝中重臣的牽連,絕非一時便可快刀斬亂麻解決,故而要我先将這幾封書信收起來麽?今日你叫我将它們帶來給你,可是半途轉了主意?”
沈驚鶴接過那幾封書信,信手翻看之後,将它們放于書桌的墨硯旁,“當時救治災情方為頭等大事,若是要将陳仲全與京中關系暴露出來,皇帝肯不肯就此嚴查下去尚不好說。只怕他若當真欲借機解決多年的掣肘,恐也不是一時片刻便能徹底處理幹淨的。我本就等着回京後找個合适的時機再拿此事做文章,誰料我們還沒動手,那兩位就已經迫不及待相鬥起來了。”
他又冷笑一聲,“他們真當皇帝昏聩,奈何不了他們麽?既是上趕着給人送把柄,那等自己的爪牙被斬斷後,便也不要哀叫連天,徒惹人笑話了。”
梁延看着沈驚鶴臉上一層寒霜般的冷意,有些憂心地蹙起眉。自從皇後故世以後,沈驚鶴雖未就此性情大變,然而舉動行事也更少了幾分往日的顧忌,仿佛想要不管不顧地将自己這團火燃燒殆盡,以求得照亮四方青霄。
他一手輕撫上沈驚鶴的臉頰,掌心緊貼着的那人似乎因他突如其來的靠近而微怔了怔,望過來的墨黑眼瞳中含着幾分不解。
“小鶴兒……”梁延專注地看向他,認真開口,“我知道你想要早日為娘娘讨得一個明白,然而看着你現在對自己的這股狠勁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心中仇恨的火焰太旺,不僅可以焚燒敵人,也有可能灼傷自己。”
“慢下來一點兒,好麽?我會陪着你一直到最後。”
沈驚鶴的眼眸因着他的這番話微微驚異地放大,片刻之後,又如驚動的春水一般潋滟起幾分動容。他閉了閉眼,輕輕嘆出一口氣。幾息之後,一手擡起覆蓋上梁延的手背。
“我知道了……我只是,太過心有不甘。”
梁延低首湊近了點兒,沒再說話,只是看向他的目光愈發沉靜而溫和。
沈驚鶴睜開眼,側首瞧着桌案上本來打算親手交到禦座上的證據,垂下了眼睫,“你說得對,我最近因急躁一時亂了心性,竟然連往常的韬光養晦都忘了……不過沒關系,證據還是要交給皇帝的。只是,想來會有人十分樂意為我們代勞。”
……
“你所呈的這些,可是字字屬實?”
紫宸殿內,皇帝坐于高高的禦座之上,一手放下閱畢的書信,低下頭深深望着座下之人,神情莫測。
“父皇,千真萬确!兒臣老早就覺得戶部歷年的官銀開支有些不對頭,派手下人去細心搜查一番後,這才驚覺戶部尚書柴豐竟然這麽早就與地方官員相勾結,私吞朝廷撥出的銀兩。便是連前些時日江南貪墨案的那個被砍了頭的陳仲全,也是與他相往來書信的常客!”
大皇子沈卓昊在大殿內激動地陳述道,雙目因終于揪住了三皇子心腹的把柄而閃爍着興奮的光芒。他仍想繼續喋喋不休地開口,将這戶部尚書的惡行好生罵個狗血淋頭,然而卻被座上皇帝瞥過來微冷的探究目光一下子封住了口。
“如此說來,江南貪墨案最初是六皇子禀告上來的。與陳仲全相勾連的這些證據,如何又會到你的手裏?”皇帝面色無波地望向大皇子,低聲出言。
“這……”沈卓昊愣了愣,他剛想如實相告這些證據是有人連夜暗送到自己府中的,然而轉念一想,這樣子一來,豈不就坐實了自己沒什麽查案的本事、只知道搶別人的功勞麽?
他咳嗽一聲,躬身作揖回道:“啓禀父皇,六弟禀告案情時遠在江南,對于京中的那些貪官卻是鞭長莫及。皇兒也是受他啓發,想到撥下官銀第一手經過的便是朝中戶部。既然地方官都敢膽大包天貪墨赈災銀,那大權在握的戶部,是否也有可能起了貪念呢?皇兒這便派手下人順藤摸瓜查下去,誰料這一查,竟還當真揪出了柴豐這個狗膽包天的大貪官。就在京城天子腳下,竟然也敢不顧罹災的平民百姓,吞了他們救命的赈災銀!”
皇帝似是接受了他的解釋,看着文冊上那一個個觸目驚心數額巨大的數字,臉色冰寒,“真當朕是昏聩糊塗了,還是直同瞽目?朕每年賜給他們的俸祿還不夠,竟然還膽敢挪用國庫的銀兩。深負聯恩,豈堪複勝部院之任,明日早朝,朕自要他們當着群臣的面好好給出一個交代!”
……
第二日,金銮殿上。
一疊書信從龍椅之上被狠狠甩下,直直打到兩股戰戰跪于殿中的戶部尚書額角。然而他卻根本無暇也不敢躲避,只垂頭任由鋒利的頁邊在他皮膚上劃出幾道淺淺的紅痕。
“柴豐,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給朕瞧瞧,這些字句,可是你自己親手寫上去的!”
柴豐看着自己本以為早就消失在世上的書信,不知被何人又從何處角落翻出,甚至竟直接呈到皇帝面前,瞳孔因驚駭而驟然一縮。
然而他畢竟早在官場中混跡多年,當下很快擺出一副不可思議而又震驚無比的表情高呼,“陛下,老臣冤枉,冤枉吶!這些書信雖與臣字跡相仿,然而臣卻從未做過如此不義之事。定是有人心懷毒計,存心陷害,還望陛下明鑒啊!”
沈卓昊本是含着冷笑看着皇帝怒斥他,然而眼瞅着柴豐似有抵死不認賬之意,他當即氣得跳出來指着他破口大罵,“冤枉?哼,就憑你這些年從國庫中私自挪用的那麽多銀兩,你也配喊出冤枉二字?”
“大皇兄此言差矣,如今事情尚未有定論,憑借着幾封不知是何人僞造的書信,便可如此輕易地将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為國為民的老臣定罪。此事若一傳出去,有損父皇賞罰分明的威名不說,便是連天下所有清廉為公的官員,怕也是要寒了心啊!”
沈卓旻看見戶部尚書東窗事發,心下亦是焦急不已,暗罵他們不早将所有證據處理幹淨。然而柴豐一直是他最為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平日裏也沒少替他搜羅行事所需用的銀錢。若是就此被這麽定了罪,自己恐要元氣大傷,甚至還要平白擔上多一分的風險。
如此一番似有若無、暗藏機鋒的解釋下來,任是大皇子再怎麽氣急,也不好再繼續呵斥下去——這又是父皇的威名,又是天下官員的歸心,無論是那頂帽子扣到自己頭上,他都是萬萬擔待不起的。沈卓昊只能鐵青着臉色,冷哼一聲,站回自己的位子。
柴豐這才能悄悄松一口氣,心中對自己的主子更多了幾分感激。他繼續老淚縱橫地哭訴着,似是自己多年來為國的這一番苦心若真被人白白誤會,便要效仿那苌弘化碧,望帝啼鵑,“陛下,老臣領戶部尚書之位多年,素來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行事舉措萬萬不敢有半分差池。誰料半生兢兢業業,到頭來卻還要被人無端污蔑。便是再借老臣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行如此貪墨之事啊!”
大皇子這派的朝臣縱然心有不甘,然而有三皇子輕飄飄一句話在前,他們也只能忍氣吞聲,把所有怒火都往肚子裏吞。有了沈卓旻的示意,親徐的這些官員自然也是你方唱罷,我方登場,輪流上前細數着戶部尚書這些年來的功績,似是皇帝今天若當真動他一下,那就是讓大雍平白折損了一個忠心耿耿可至名垂青史的大功臣。
沈驚鶴垂眼站在角落裏,隐去眼底的一絲冷淡的笑意,只聽着衆人你來我往地勸谏着皇帝。
他們是當真沒有發現,有越多人站出來勸阻皇帝,皇帝的臉色就愈發不好看了下去麽?
他之所以打算挑這個時機将三皇子的這個心腹揪出來,本身就是看準了這幾日朝堂上的兩相争鬥早已令皇帝厭煩惱怒不已。此時遞給皇帝一個敲打徐氏、削弱外戚的機會,無異于給瞌睡的人及時送上一個枕頭。
今日這柴豐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刑罰了,然而只怕他到死都不知道,送他下黃泉的既不是暗自遣人送去證據的自己,亦不是在朝堂上指着他鼻子怒罵的大皇子,而是三皇子這派将他幾乎要吹上了天、處心積慮想要保下他的朝臣。皇帝本就對兩個兒子的奪嫡之争隐隐威脅到自己而甚是不滿,如今看到大半個朝堂竟然都敢違抗自己的意思,只為了保住一個與徐家交往從密的官員,豈非更是要勃然大怒?
沈卓旻聽着自己手下人的多方相勸,正待最後出列請皇帝重新考慮。可是方一擡起頭,看見皇帝陰沉沉的臉色,他卻是陡然愣在了原處。
七嘴八舌的朝臣們仿佛也終于感受到了朝堂上氣氛的不對勁,紛紛面面相觑地閉了口,任由令人難捱的死寂在空氣中不斷蔓延開。
“說完了麽?”
皇帝低聲開口,不大,聽在沈卓旻耳中,卻讓他久違地感到一絲事情掙脫控制的不妙。
“怎麽不繼續了,嗯?”皇帝緩緩将目光掃過座下一排排噤若寒蟬的大臣,凡是他微冷的眼神所至之處,群臣無不将自己的頭顱壓得更低,“陳侍郎,錢少卿,你們方才不是說得很起勁麽,現在為何不繼續了?誰先出來再給朕講講?”
被皇帝點到名的兩個官員當即渾身一顫,連忙跪倒在地,口中連聲道着“陛下贖罪”。
皇帝冷哼一聲,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方才還在心中暗自慶幸的柴豐,又抄起禦案上兩本書冊往他跪着的地上面前一摔。
“若是那幾封書信不是你寫的,難道這幾本數年前蓋了你官印的賬簿,亦非出自你手麽?”
柴豐看到那幾本他幾年前就親自命人拿去燒了的賬簿,此刻竟然起死回生般地出現在自己眼前,臉上的神情一瞬間驚恐地凝固。
不,這怎麽可能……
賬本嘩啦啦飛落之時,恰巧被翻開到了中間一頁,上面一條條記載着的,都是他幾年前挪用國庫銀兩貼補自家産業的明細,旁邊還穿插标注着他對地方官員“孝敬”數目的不滿。
柴豐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面上,兩眼無神,只知道低聲喃喃自語着。
完了,完了,這回是徹底完了……
遠遠看到那幾本賬簿,沈驚鶴心中也是驚訝萬分。這些蓋了官印的賬本向來都是極為隐秘之物,便是連他都無法從別的官員府中取得。更不要說這些賬簿還是早年之物,依着這些老奸巨猾的貪官們的性子,定是要在核對完賬目後及時處理掉的。皇帝又是怎麽會——
他眼神微微一閃,瞬間了悟,不由得輕輕勾起一邊唇角。
看來,皇帝對徐家的不滿,比他想象的遠遠要大……也要早。不過能生生将這些證據積壓多年,只等到一個最絕妙的時機才猛地甩出,不留一絲喘息的餘地以置人于死地。多年隐忍才登上皇位的人,果然絕非什麽簡單的人物。
他這頭因為皇帝的多年籌謀更是暗自生出幾分警惕,沈卓旻看到那些本不該存在的賬本,卻是在心中掀起了又驚又怒的滔天駭浪。他的指尖因氣急而微微有些發顫,與徐太師交換了一個決絕的眼神之後,他最終還是只能選擇忍痛斷臂。
“當真是好大的膽子!柴豐,枉朝中諸位大臣如此信任于你,你卻當真膽敢犯下如此不忠不義的彌天大錯!你、你真是……”沈卓旻不可置信地一手指着他,似是心痛至極,喘息再三,才複一拱手向皇帝堅決請道,“父皇,兒臣懇請您能從重處罰這等欺上瞞下、私吞官銀的奸臣,好教那些蠢蠢欲動的官員也知道,我大雍律例向來法不阿貴,繩不繞曲。唯有大臣能恪遵法紀,公而忘私,小臣方能自有顧畏,不敢妄行!”
他冷冷怒視失魂落魄的柴豐一眼,又迅速憤懑地轉回了自己的頭,似是連再看他一眼也覺得嫌惡無比。
徐太師全程未發一言,只是捏着腕上佛珠的手較之平常更為用力。他不懼怕柴豐會将他們也招供出來——畢竟他們手上捏着的柴家人的性命,亦不是與柴豐說笑的。然而,他卻是因為今日皇帝明顯鐵下了心要懲治柴豐的态度而暗暗心驚。
他們徐家的行事,是否已經令皇帝心有不悅了?
座上皇帝終于沉聲開口判柴豐斬首抄家。柴豐癱軟着手腳,昔日的同僚見此紛紛争相與他撇清幹系,頭上的烏紗帽也被人粗暴地摘去。
徐太師若有所思地向一直低調站于角落的沈驚鶴瞥了一眼,眼神一動,平靜合上了雙目。
……
添香樓是京城中難得的一處風流所在,玲珑清雅,瓊琚以飾,樓內常有化不開的流香輾轉,絕色佳人笑語盈盈間,可聞環佩玎珰作響。京中富貴子弟或是風雅名士每于此處小聚,或觀戲對酌,或邀美人吟詩共飲,一擲千金亦絕不吝惜。
添香樓最高的一層乃喚璇玑閣,若非京城中頂頂的權貴,卻是絕無可能涉足其間。然而此時,璇玑閣中卻傳來了悠揚悅耳的泠泠琴聲,白雪亂纖手,綠水清虛心,似仙樂飄飄,繞梁不絕。
“砰”的一聲,盛滿了瓊漿玉釀的酒盞被驟然重重置于桌案上,打斷了委婉連綿的琴音。
皓腕纖指在鳴動不已的琴弦上輕輕一壓,阻絕了袅袅餘音。一個面容清麗的女子從琴椅上起身,袅娜娉婷地走至桌案前,關切蹙起了一雙柳眉。
“三郎今日似乎興致不佳?”
沈卓旻一手撐着頭,醉眼朦胧望去,一伸手将女子拉坐在自己腿上。女子輕呼一聲,定了定神,仍舊乖順而依戀地将腦袋輕輕貼靠在他肩上。
“玉娘……”沈卓旻撫了撫她的臉頰,一手端起酒盞仰頭悶聲喝下,神色有些憤懑,“今日柴豐被父皇當堂判了個處斬抄家。我費盡心思,才保他在戶部尚書的位子上坐穩了那麽多年,誰知道今日父皇一道旨意,一切就都全毀了!”
“柴豐?”女子訝異地擡起頭,思量片刻,對于這個常來璇玑閣與三皇子商量政事的人也是頗有印象,“他不是三郎的心腹麽?”
沈卓旻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掌握住的戶部就此被拱手讓與他人,心中更是暗恨,“心腹又如何?是生是死,還不是在父皇一句話之間!”
女子輕輕嘆了一聲,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慰,“依三郎的聰明才略,沒有了柴豐,自也還是會有其他人相輔佐的……三郎且莫太過憂心,再聽玉娘彈一首曲子給您可好?”
沈卓旻低頭看了她半晌,陰狠的眼神逐漸放柔。他愛憐地拍拍她的臉蛋,松開了手,“去吧,為我奏一曲《潇湘水雲》。”
待女子起身後,他又重新端起酒盞。酒釀泛起潋滟清波,他望着自己在燈火下明滅綽綽的倒影,有些神經質地笑笑,“你說的沒錯,沒有了柴豐,我依舊可以站到那淩絕世間的最高處。”
“玉娘,你且放心……”沈卓旻倚靠在座上,眼神迷戀地望着她姣好的側顏,“待我終成大事,必許你以之富貴榮華。”
女子即将觸碰到琴弦的手一頓,又終究是低垂了眉眼,專心彈奏了起來。如流水般流暢婉轉的琴聲再度響起,令人仿佛置身于一片雲水掩映、煙波浩渺之間。
她又該如何告訴他,她平生不愛富貴,只羨那比翼齊飛的鴛鴦呢?
沈卓旻已然閉上了雙目,似是徹底沉醉于這宛若仙音的琴聲當中。婉轉的琴聲蓋過了他喃喃自語似的開口,唯有語調中無端泛起的那一股陰寒,教人難以忽略在華閣中乍響的輕聲。
“大皇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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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雪吹墨送的地雷~抱住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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