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誰沒事養豬啊!”
昏暗樹林中,岑歌踩着魔焰劍升空,握着凡劍,平視着百數只與樹冠齊高、雙眼赤紅的野豬妖。他們漫山遍野,前後左右皆看不到盡頭,跑是跑不掉的。
魔焰劍不甘淪為坐騎,蠢蠢欲動想開刃飲血,被她狠踩了一腳,老實了。
岑歌深呼吸一口氣,看向漫山遍野,突兀出現的野豬妖群。
真的在清醒狀态面對漫山遍野的龐大怪物時,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是說十分緊張……不至于。他們畢竟只是豬而已。
戲無衡踩着把凡劍飛到她身旁,笑道:“你這劍不聽話,回去讓它當幾天燒火棍,鐵定老實。”
岑歌剛想笑,轉頭一想……嶺南好像還真的是把這柄有問題的劍在丹爐底下燒了幾天。
她覺得更好笑了。
北寒峰其他的弟子也跟了上來,還想吐槽他們太過輕松,後頭南蘊峰的弟子就已經在吼:“這野豬妖不是靈獸是妖獸,沒有靈智,你們誰有養豬的嗎!讓豬和它們聊兩句!”
“沒有!”其他人毫不客氣地回敬,“誰沒事養豬啊!養老虎蟒蛇不好嗎?”
“有養寵物香豬的也行啊!”
“沒有!養兔子養貓不香嗎?”
詢問的南蘊峰弟子:“……”
原想吐槽的北寒峰弟子:“……”
總是能在危險的情況下講一些冷笑話,他們千山宗的修士的确不同凡響。
劍修身上的煞氣令眼睛赤紅的野豬妖依憑着本能稍稍停留,随即眼神一變,眼眸紅得像是滴了血。
為首的野豬妖王赤着眼睛嗥叫一聲,率野豬妖軍朝他們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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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隊伍裏只有北寒峰的劍修弟子,應對野豬妖就再簡單不過,只要淩空一飛,像鬥牛一樣耍野豬妖玩就行。
可惜沒有如果,隊伍裏有不少沒有飛行能力的修士,一開始就跑不了,現在也只能正面對抗。
所以,一行十餘名北寒峰弟子,個個握緊了劍!
岑歌也運轉靈力,将金屬性靈力集中于慣用的凡劍上,令它有着削鐵如泥的銳度。
劍意銳利無匹,将身前的樹木枝葉割得紛紛揚落!
……宛如看着獵物的、志在必得的炙熱眼神……
岑歌甩甩頭,眼下顧不得身後的黃雀。
揮劍!揮劍!再揮劍!
劈、砍、刺、削、挑!
野豬妖的皮膚硬如岩石,她的劍意比它的皮膚還要硬!天金靈力過處,金鐵皆斷!
鮮血、肉沫、綠葉、紛紛揚揚有如雨下,澆得人一身一臉。
眼下顧不得這些,使劍已經成了慣性,不知疲倦。
面對着碩大綿延、看不清盡頭的野豬妖群,也只有近乎機械地揮動劍柄,才能遏阻野豬妖群前進的步伐。
咆哮聲、刀戈聲、尖叫聲、靈符引動的雷擊聲,在森林裏轟鳴炸響。
沒有人退縮。
大家都在竭力抵抗,如山海一般浩瀚襲來的野豬妖群。
尤其是北寒峰弟子,更是在對抗野豬妖群的前線。
戲無衡的柔光劍,在其中也是熠熠生輝。他持劍于妖群中輾轉,像是整個人都融入劍中。
岑歌用餘光瞥一眼,心跳了一下。
同時卻又突兀想着……越戈這時候人呢?
他是南蘊峰的弟子,馭獸是強項,如果他在這裏,情況會不會更好一些?
“嗷——”
發瘋般的野豬打斷了她的思緒。
野豬妖群在野豬妖王的指引下,已經幾乎圍成了圈,只留下他們的身後一個缺口,圍三闕一,引誘他們逃跑。
耗費靈力的疲倦感、還有身後缺口可以逃跑的心靈誘惑,都在時時刻刻挑戰着他們的神經。
除了針對眼前野豬怪的,岑歌已經失去了感知周圍的五感。她呼一口濁氣,給自己磕一粒增靈丹緩緩神。
餘光一瞥,已經有四十餘頭野豬妖倒地陣亡,遠處被踏出來的路也能看到盡頭——
敞亮的天地,盡頭是峭岩懸崖,再遠處,澄藍色的天連接海面。
隐隐有清涼的海風吹散血腥燥氣。
“岑歌小心!!”
近在咫尺又渺若遠方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心頭忽然一跳,她揮劍砍斷一頭野豬的脖頸,急忙回頭看去。
鮮血濺上她瞬間蒼白的臉龐。
戲無衡在她的眼前,遇刺。
兇手,螳螂身後的黃雀,發狂獰笑的蕭婳。
——“我師兄真的瘋球!……拎着我們說,一定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如果真有不長眼的來偷襲,我們一定要站在前頭!……鬧呢!”
戲無衡絮絮叨叨的抱怨話語驟然在她的耳邊炸響。
他吐槽他師兄胡鬧,一副吊兒郎當的活潑樣子,可真的有人來偷襲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他卻已經擋在她的身後。
肚腹被捅了對穿,玉冠脫落墜地。他也脫力墜落,長發被風揚起。他手上握着的柔光劍,被系統出産的短劍一刺而裂,碎成一地斑駁,像是他生命崩解的預演。
拔出滴血短劍的纖纖素手環住戲無衡,蕭婳抱着他,淩空懸在空中,臉色是生命力流逝的慘白。
她眼神癡迷又決絕地朝愛人喟嘆着:“你果然把我想成了會刺殺岑歌姐姐的小人。”
戲無衡的肚腹處湧動着紫黑色的魔氣,已經沒有力氣回答她。斷劍稍稍舉起,就也墜落地面。“啪”的一聲清脆響聲,玉冠被斷劍擊碎。
蕭婳的頭發花白,神色憔悴,可還是抿着嘴朝他笑:“殺了她有什麽意義嗎?那只是一時意氣,我要的永遠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說完,她挑釁地朝着仿佛還呆愣在原地的岑歌一笑,就要俯身下去親他。
“咻——”
魔焰劍連着劍鞘一起砸向蕭婳的後脖頸,令她一瞬間昏了過去。
——要不是千山宗有門規,不允許殺同門子弟,她一定直接把蕭婳剁了!
魔焰劍完成偷襲任務,岑歌沒了落腳點。她只能拼命運轉着身上又要透支殆盡的靈力,淩空飛去,接過要往地上墜去的戲無衡。一齊往地上落下。
他渾身上下都已經爬滿了紫黑色的魔氣,貨真價實的魔氣。
身邊已經有後知後覺的人驚呼:“怎麽回事!”
聲音很快被野豬妖的嚎叫聲淹沒。
岑歌閉了一下眼,召回魔焰劍,拔劍出鞘——
它嗜血的欲望既然難以控制,索性讓它一氣殺個夠。只要不殺人,亂七八糟的野豬妖随它殺!
命令下達,魔焰劍的血蘊石內的血色靈液活過來一般,熠熠流轉。它抖抖劍身,興奮地揮舞出血紅色的光芒。
在岑歌眨眼的功夫裏,寒光一閃一躍,頃刻便移到十尺外。劍刃劃過沖來的一只野豬妖脖頸,斬首!
再響起利刃劃破空氣的尖嘯聲,劍身劃出半月般的寒痕,再斬首!
如此再三,不知疲倦,不斷重複。
岑歌被魔焰劍的高效率驚得愣了好幾秒,才收心看向戲無衡。
片刻功夫,他身上紫黑色的魔氣已經蔓延全身,藥石無醫。俊逸的臉有幸未曾波及,只在印堂上躍動着紫紅色的火花。
印堂發黑,主血光之災,大限将至。
在嶺南的視野中,被蕭婳的系統鎖定的戲無衡,身上一定也是這樣鋪天蓋地的黑氣吧。
這個劇情點……
有破空聲響起。
岑歌擡起頭時,剛巧迎上蕭婳掙脫開同門子弟的鉗制、殺氣畢露的一擊劍招。
她的後脖頸腫起一個大包的樣子有些搞笑,但眼裏的殺氣卻昭然若揭。沖垮所有滑稽感。
……原身在女主要作天作地作男主的時候出手攔她,想奪去女主要控制男主的蠱物,被女主反殺……
怎麽突然就飛到這個劇情點了!!!
岑歌徒勞地舉起凡劍。
她的靈力已經在對抗野豬妖的過程中幾乎耗盡,剩下零星半點的靈力,也在接戲無衡落地時悉數用盡。
沒有金屬性靈力加持的凡劍只是尋常銅鐵,完全無法抵抗蕭婳窮圖匕現的一擊。
……可能這就是劇情殺吧。
“……”
“……”
“……”
預料之中的“一劍斬了”并沒有到來。
“铛——”的一聲響,魔焰劍十分潇灑帥氣地灑下兩滴鮮血,在腦海裏“%¥&……*”了幾句,岑歌依舊聽不懂。
不過這回,她能猜出意思:嘿,這回還不是靠我活命?肯定就這意思。
魔焰劍擋住致命一擊,順手把蕭婳的劍從她手中挑開,克制着直接刺穿心髒的嗜血沖動,飛回去摧枯拉朽地繼續抗擊野豬妖。
岑歌:“……”
木呆呆看着自己變成空手的蕭婳:“……”
一些後勤人員後知後覺地沖上前,把試圖再度暴起,被岑歌悉數擋下的蕭婳按住,用蛇金繩捆了起來。
“仙品的,捆的很結實,之前捆過試圖搶船票的,”一個青綠色衣袍的弟子朝岑歌抱歉地笑笑,“蕭師妹平時挺好的,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次突然這樣了……”
另一個人是南蘊峰的小師妹,抱着一只奶棕色小倉鼠怯怯地問着:“戲無衡師兄現在怎麽樣了……”
岑歌心裏有數,又給自己磕了一粒增靈丹,抓起蕭婳的手腕。
她手腕上的東西還挺豐富,金钏手鏈手镯絲線都有。岑歌找了找,準确地找到綴紫黑葡萄珠銀镯,脫了下來。
回頭看了眼滿身黑紫色氣息,看着要有些不行的戲無衡,岑歌嘆了一口氣。
這個劇情點……已經無路可退了。
原書裏的這個時間點,蕭婳和戲無衡還在探島隊伍裏愉快地玩着友人以上、戀人未滿的暧昧游戲。
只是戲無衡身邊來來去去像藍若絮一樣的優秀姑娘多,系統又總是提示戲無衡的好感度升升跌跌,毫無定數。蕭婳靠系統起家,心裏終歸不踏實。
系統警告她,好感度跌下閥值會扣除[金屬性天靈根]等獎勵。她思來想去,不明白戲無衡這個大豬蹄子掉好感的原因,最終在一次莫名掉獎勵+挨天劈後,去系統商店買了合心蠱。
合心蠱是子母蠱的一種。子蠱附體的短劍刺入人體後會沿血肉鑽入控制。母蠱則附體在紫黑葡萄綴珠銀镯上。
用帶着銀镯的手托起子蠱宿主後腦勺吻嘴唇,可以讓子母蠱産生聯系,引動母蠱從手腕鑽入身子。從此達成母蠱對子蠱的控制關系。
中了合心蠱子蠱的人,會全心全意愛上母蠱,百依百順,母蠱要子蠱做什麽,子蠱就去做什麽。
這是蕭婳在原文中做過的最大的死。
原文裏,原身發現了她的所作所為,要和她作對,奪走紫黑葡萄綴珠銀镯。
她在“壞事被挑破”的慌亂感中,一劍斬了破壞男女主絕美愛情的女配,用合心蠱控制了戲無衡。
事情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她得到了一個深情的、供她為所欲為的戲無衡。
系統提示好感度直接滿格。她賺系統獎勵賺得盆滿缽滿,帶着戲無衡一起把境界飛到築基期大圓滿,時刻可以升到金丹期。
因為合心蠱是系統産物,尋常修仙者發現不了,只訝異于他們黏糊糊的變化。實在無法解釋,只能理解成他們兩适合雙修修煉。
但他們還是要出秘境,回歸日常門派生活的。
出秘境後,一個青溪峰,一個北寒峰,并不能時刻在一塊,終究要出問題。
——在一次北寒峰內部比鬥中,戲無衡因蕭婳的分神而受傷。
蕭婳因此醒悟,被控制的愛人只是傀儡,并不是真正愛她的人。
合心蠱一經融合便栖居丹田,無法分離。蕭婳為了解除母蠱對戲無衡的控制,自毀丹田殺死母蠱。又向門派坦誠錯誤,被門派依律劃出千山宗弟子名單,暫留千山宗庇佑的凡人城鎮養傷。
蕭婳變回凡人離開千山宗後的遭遇不重要,重點是合心蠱本身。
合心蠱無藥可解,除非自毀丹田。而眼下戲無衡身上已經有子蠱,沒有母蠱控制的話,未受控制的子蠱會抑制戲無衡身上的靈力運轉,讓他髒腑被刺穿的劍傷無法愈合,像普通人一樣流血而死。
像普通人一樣治療?
岑歌會縫針補衣服,但不會縫針補內髒,靈力也不能用……
她嘆了一口氣,不想其他偏門左道,老老實實戴上了紫黑葡萄綴珠銀镯。
“得罪了。”
希望子母蠱彙合後,她能發出“自由行動無須拘束”的命令……
抱着幻想級別的期盼,她抱起戲無衡,放到一旁暫時還不會受幹擾的樹下,坐到他身旁。
恰好有一粒白色的槲寄生漿果從樹上掉了下來,在一旁摔出乳白色的汁液。
“啪叽。”
在還未消止的戰鬥中,刀戈與岩石的撞擊聲和咆哮聲都在喧嚣,一粒漿果摔碎的聲音細小到近乎聽不清。
但岑歌卻還是聽清了。
仰頭找到槲寄生,朝着失血昏迷的俊逸劍修心道一句冷笑話:槲寄生下的親吻,你不能拒絕的。
想着,努力克制內心的別扭感,貼上他柔軟又溫涼的嘴唇。
“……”
說實話,沒什麽感覺。和親吻自己的手心差不多。
相比之下,母蠱被子蠱激活,刺破手腕,鑽入筋脈的感覺才是百蟻侵蝕般的難受,撓也沒法撓,讓人被迫通過親吻纾解。
停停停,救人命就已經夠了,不能乘人之危的啊!
念頭剛起,不知何時醒過來的戲無衡已經用另一只手敲了敲她的頭,無奈又好笑地叫醒她:“喂……你不用強迫自己的。”
他的聲音是無法掩蓋的疲倦和低沉,“給你惹了這麽多麻煩,我直接死了可能還更好些呢。”
岑歌懵了一下。
睜開眼,才發現,自己還真的在親吻人的手心……
小說原文真的是在搞事,故意把合心蠱相關的劇情安排得這麽社情,結果,紳士吻級別就能過關?
岑歌讪讪地坐起身,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戲無衡也讪讪的,耳後根紅起來,左右張望着轉移話題:“……我問你個事。”
“……嗯?”岑歌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心情,滿腦子都是亂糟糟的。
“在槲寄生下的親吻不能拒絕,這是什麽典故?”
“?!”
所有亂糟糟理不清的蒙昧心情都消失不見,岑歌只剩下驚吓感。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更新時間在23:55:32。早點睡,後天起來再看更新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