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您已陷入輪回
“你身上的靈根是別人的。”
“你身上的靈根是從別人身上挖下來的。”
第一種說法客觀陳述事實,第二種說法也是。
驚悚還是第二種驚悚。
岑歌一剎那刷新了對這位佛子的認知……是叫蘊憫吧?她真的命裏沖“蘊”字。
她實實在在被蘊憫說的話吓到了,一瞬間臉上的神情都空白了下來。
蘊憫很平靜的看着她,眼裏金光隐隐:“你不知道?”
岑歌搖頭:“我不知道。”
蘊憫點點頭:“那你現在知道了?”
岑歌很誠懇:“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師父告訴她,她是接受古法,剔除體內的合心蠱,同時治一治多年痼疾。靈根變異是治療的效果。但蘊憫直接和她說,她的靈根是替換成別人的……且不說靈根能不能換,火靈根天資質的靈根哪裏那麽好找?也就現在在魔域的嶺南一個人吧!
蘊憫說着驚悚的話,自己卻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扭頭朝一臉懵逼的大師兄點了點頭,權做打招呼離開,而後收了法杖,朝她雙手合十道:“無妨,我帶你突破迷障。”
岑歌十分訝異。蘊憫和她無緣無故的,幫人這麽幫到底的?
她終究記得自己來的目的——旁敲側擊問嶺南情況,便和大師兄打招呼,問道:“大師兄,門派裏這一個月有什麽事嗎?”
大師兄笑着遞來一個儲物袋:“知道你休養了一個月,這個給你,你好好調養。”之後才說,“也沒什麽事,過幾天開始的門派大比我幫你報名了。”
岑歌笑問:“有沒有其他的事?我只聽說那個和南蘊峰的魯任一起堵蕭婳的家夥逮回來了,有沒有其他人跑掉之後的消息?”
大師兄明白她指的是嶺南,笑道:“沒有噢,嶺南入魔後跑了,明法堂派人去抓,但一點蹤跡都找不到呢。”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岑歌安下心來,收好儲物袋,就跟蘊憫走了。
蘊憫對赤炎峰居然還挺熟悉,帶着岑歌走向一條往上走的僻靜小路。四周是茂盛的草地,有紫色花朵迎風搖曳。
說來神奇,蘊憫駐足,朝它們低聲念了句佛號後,花朵的身上竟也隐隐鍍了一層金光。
岑歌看着很驚奇,蘊憫見着,便解釋一句:“萬物有靈,佛理可通。”
岑歌感嘆不已,宗教就是不一樣,甭論功法高底,佛心堅固,又用溫柔又堅持的語調去宣傳,總會影響到周圍的環境和生物。
見着蘊憫還算好說話,岑歌索性直接把問題問出口:“其實我想問很久了……”
蘊憫眉眼可親,語氣和善:“施主請說。”
岑歌很客氣:“請問……我們是要去哪裏啊?”
蘊憫反問道:“施主是否已有明悟?”
岑歌困惑地眨了眨眼:“……”
蘊憫神色不變,全無着惱:“既然未有,施主為何敢孤身随貧僧行此偏路呢?”
岑歌小聲:“其實我也想問的,為什麽你對赤炎峰這麽熟啊……這路我都沒走過。”
蘊憫:“……”
蘊憫畢竟是探不出深淺的佛子,涵養極好,眉梢毛都沒動一下,只平緩敘道:“萬物輪回,世事有常。這條路既然存在,一定有終點。”
岑歌想吐槽,看向四周,卻也愣住了。
視線的盡頭是浩渺如霧的重重山巒,而小路曲折盤旋,緩緩上升,逐漸将山巒雲霧都放在眼底。
像是置身于山頂……
能住在赤炎峰山頂的修士不會有別人了。岑歌想明白這點後,十分驚詫:“現在就找我師父?!”
蘊憫的平和神色沒有變過,語調也沒有因為她的一驚一乍有所改變,近乎于一個指路的木偶人。
他只說了兩個字:“是的。”
岑歌的腦子一下子就亂了。她自己對師父的無甚了解,和原身對師父的依戀,兩種感情糅雜在一起,混成了對師父的敬畏。因為她沒有搞懂,原身和她到底是聯系關系還是從屬關系,所以她對于和原身關系親密的師父,态度只有敬而畏之,敬而遠之。
因着敬畏,岑歌便總覺得貿貿然找師父不好,朝蘊憫期期艾艾道:“一定要現在嗎?找……找個更好的時機?”
蘊憫清淺一笑,“沒有更好的時機,就現在去吧。”
他說着清淡如煙墨勾就的五官更加失去特點,只剩下“佛子”的渺遠形象。他在對岑歌講禪,只等她自己悟。
岑歌……岑歌也确實似懂非懂。
現在不問,過幾天門派大比就要如火如荼地開始了。原身身為資質一等一的天才,一定也得攙和一腳。到時候再問師父,不僅影響比賽,甚至還可能産生其他變數。
可以用邊際效應來解釋。她越晚将自己的疑惑解答清楚,産生的問題會越多,事情會越發不可收拾,直到她無法承擔的程度。
如果是誤會,說開了,搞明白原因了,以後門派大比上就不會有“岑歌的靈根能看出來不是她自己的”這種話。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她現在的靈根是別人的,她應該怎麽辦呢?
最簡單的辦法,自然是把靈根還回去……岑歌的大腦因為這個簡單快捷的補償方式一片空白了。
岑歌就在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态下,飄飄忽忽地走到了山頂。原身和她一樣,從來沒有走上山頂過,從來都是師父用她各色各樣的飛行法寶接她。
她甫在門口求通報,下一刻,師父就飛了出來,十分驚異地看着面色蒼白的她,揮手讓一個椅子飛到她的身後,小心扶着她坐好。
而後,師父看向和她一同前來的佛子蘊憫,爆出身上的龐大靈壓,語氣有些發冷:“你和徒兒一起來,是有什麽事嗎?”
“阿彌陀佛,”蘊憫不卑不亢,渾身金光隐隐顫動,“她身上的靈根有異,我便帶她來問您。”
岑熾鳳冷笑道:“徒兒身上的靈根如何,我自然是清楚的,還用得着你來看?”
岑歌臉色發白地看着他們,似乎不打算說話,決心當壁花了。
蘊憫朝她淡淡地投來視線,随即回望向岑熾鳳,神情不動如山,似乎永遠是那麽悲憫……冷眼旁觀一切世人的悲憫。
他雙手合十:“此番是貧僧僭越——”
“師父。”岑歌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退場發言。
岑歌的聲音不大,誇張點說,像蚊子一樣,小聲嘤嘤着。但她同時拽住了發飙師父的袖子,硬是讓師父看向了她。
“師父,我問您一個問題。”岑歌道。
岑熾鳳怕傷了岑歌,忙收起身上爆發的靈壓,關切道:“你說。”
岑歌被這近乎寵溺的語調聽怔住,片刻後才重新組織好語言(師父在這過程中只耐心地等她說),問道:“師父,我身上的靈根,是原先金靈根變異的,還是別人丹田裏挖出來的?”
……“挖”字,果然才能彰顯出事情的可怖程度。
但岑熾鳳完全沒有被吓到,“當然是變異的,因為你的身體現在還不适應,所以感覺會像是移植來的一般,”她甚至笑着反問回去,“門派裏有幾個單靈根的天才?讓我這麽暴殄天物?”
她的話一說出口,岑歌就下意識看向蘊憫,他的神色依舊沒有變化,溫涼地垂着眉眼,像是披了一層名為“佛心”的面皮。
如果蘊憫也表現出一分動搖,那她或許也動搖了。但蘊憫沒有,他不動如山。
岑歌感覺自己站在天平的兩端,師父的話無懈可擊,她感覺自己在逐步朝師父的方向傾斜。
但她的心裏又有隐憂……說是不能暴殄天物,但是……并且,原文裏的合心蠱……
一切是無懈可擊,一切又似乎是漏洞百出。
她咬咬牙,用靈識控制着椅子朝屋內飛去。
岑熾鳳跟上,進殿前,冷冷地瞥了一眼蘊憫。
蘊憫的神色終于有了些微的變化……垂着眉眼,雙手合十,平淡又悲憫的一句:“阿彌陀佛。”
岑熾鳳把殿門摔着合上了。
回到殿舍內,岑熾鳳坐首座,恢複了慈祥的笑意,問岑歌道:“你要說什麽?”
岑歌鋪陳着問道:“和魯任同行的人找到了沒有?”
岑熾鳳道:“找到了啊,他挺會跑的,跑到了谷雨城那邊,不過還是逮了回來,在明法堂開堂的時候拉去代替無衡做人證。你也知道,無衡身上有合心蠱子蠱,雖然解開了,但一時半會總歸會有痕跡在,所以他不能出現在像我這樣的大能面前。”
岑歌點點頭,又問道:“那嶺南呢?他也沒有回門派吧,現在找到了沒有?”
岑熾鳳的語氣不太好:“沒有,你好端端的問他幹什麽?”
岑歌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師父。師父的表現無懈可擊,以至于她幾乎要遲疑了。
但她必須賭一賭,因為破綻如此之多,到了她無法忽視的程度。
她因此說道:“冰棺有兩個,都被千年雪蓮的花瓣圍着。如果只是有一個多出來的冰棺備用,何必也用花瓣圍着,浪費千年雪蓮?
“我昏迷了一個月,醒來後依舊是滿洞窟的千年雪蓮,仿佛師父早就知道我的靈根會轉換成火靈根,提前讓千年雪蓮壓制似的。
“另外,雖然我也很嫌棄明法堂(岑熾鳳嘆笑一聲),但在既有魔氣的引導下,明法堂至少能查出來嶺南往魔域去。但明法堂什麽都沒發現,讓事情從‘赤炎峰弟子逃往魔域’變成了‘赤炎峰弟子疑似沒于秘境’,事情沒有波瀾。
“所以,我懷疑……我體內的火屬性靈根,是你從嶺南身上拿下來的。”
岑歌抿了抿嘴:“我說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