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您已陷入輪回

面對師父的質疑,岑歌只一臉無辜的看回去。

師父住的殿堂寬闊又高大,陽光透過狹窄的窗棂,殿內有一些亮色。偏偏是有了亮色,于是更顯得殿堂四周照不到陽光的地方,昏暗。

師父深棕色的眸子已經近乎漆黑,暗光湧動,凝視着裝乖賣俏的徒弟。

這種眼神令人害怕,像是彌漫着血腥氣的深夜。

很容易理解的……師父和魔域的人敵對打仗,她最好的朋友也因此喪命。她不可能對魔域血統的人有好感。

岑歌心裏透亮,面上更是擺出無奈的笑:“我只當嶺南是一個朋友……畢竟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他的血脈傳承。”

師父冷冷地看着她。

岑歌依舊是笑着,一絲動搖都沒有。原劇情已經跑到了爪哇國,她現在也只是聽憑本心。

“我總歸心懷愧疚。”

師父:“…………”

師父眸色晃動,在昏暗的殿中預兆昏晦的情緒。她欲言又止半晌,最終咬着牙,揮手:“翅膀硬了就趕緊飛,別在我眼前礙眼!——你找大師兄去。”

岑歌哭笑不得,師父這是死鴨子嘴硬呢,垂眉笑答道:“徒兒告退。”

她躬身原地退了三步,之後轉身推開門。陽光璀璨盛意,照得殿前的稀疏草地都迸發着勃勃生機。

師父在她身後道:“記得把門帶上。”

岑歌依言,在踏出殿阃後阖上門。在漸漸合上的門縫中,她看見師父松垮垮的靠在椅背上凝望着她,大殿昏暗,師父的神色依舊難解。

可能這就是化神期大佬的喜怒不形于色吧。岑歌只能如此解釋。

等她回到殿舍正殿,看見後知後覺,問她升金丹秘訣的大師兄時,她才發現——

師父沒有問她她如此迅速升金丹的緣由,也沒有問她目的地,更沒有問她具體的方法。

仿佛她做什麽都可以。

又仿佛她做什麽都是——

無用功。

大師兄做事十分牢靠,岑歌都不知道怎麽向他說明出門派的事,大師兄卻在第二天就妥帖的安排好了一切,除去文牒等必要的下山材料之外,光是補充靈力的丹藥他就單獨準備了一整袋。

大師兄還說:“師父說你的歷練要先去南周國,那裏挺遠的,離魔域又近,挺危險的。我請了個人帶你去。”

簡單來說,千山宗的西南方向是南周國,南周國的西南方向是魔域。可以說,魔域的每一次擴展,直接受到侵襲的是南周國。

岑歌不懂路,有一個人陪着迷路不是壞事,她就點頭。

大師兄道:“你應該也認識,是蘊憫。”

岑歌點頭……等等!

“他不是要參加門派大比嗎?怎麽……”

“慈溪寺那邊也同意了,說他平常只愛悶在門派裏讀書,憐憫心又泛濫,難得同意去外頭□□,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岑歌:“……”一下子不知道該從哪槽起。

她從第一次見到蘊憫開始,就有一種直覺,蘊憫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物。如果說嶺南是明面上的厲害,主角級別的,那蘊憫就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厲害,戒指老爺爺級別的。

所以,她不太能理解慈溪寺對他的評價。

不過她和蘊憫本來也不太熟,可能有許多內情是不知道的也說不定。

岑歌便只點頭。

大師兄觑着她:“對了,我也想問你,你要做什麽這麽着急,也不參加門派大比。我還記得十年前你還沒築基的時候,你眼淚汪汪的看着門派大比武比處的擂臺,說你也想去玩。”

岑歌不知道怎麽解釋:“……”

大師兄看着看着,嘴邊不經意流露出探究的笑:“是因為戲無衡回南周國了,你也要跟着去?”

岑歌這回真的不知道了:“……啊?”

大師兄虛起眼:“裝的太假了吧!你不知道嗎,戲無衡在的戲家是南周國九大國師世家中的一家。”

……這都是啥。

岑歌想吐槽說她真的不知道,小說不提天道不提原身也不知道,她自己更是一無所知。但大師兄篤定她不好意思提,一臉“我明白”的樣子走了……走了。

不管那些,岑歌按她自己的步調繼續着。

前往魔域尋找天資質靈根,她也需要整理一下她的背包。

靈寵袋裏無聊到磨牙的寵物們都放生到南蘊峰。

滿背包的靈石沒有作用,讓魔焰劍全部吸納,讓那些靈石都成為碎末充作花肥。

藥丸丹爐草藥,被褥竹席蒲團,種種常用的物品,全都整理清楚羅列到儲物袋裏。藍若絮送的儲物袋可以放得下小山,讓她免除當五袋長老的命運。

整理到最後,發現兩塊玉牌。都是戲無衡送的。

岑歌握着玉牌思索了兩秒,扔進了儲物袋。

戲無衡已經離開門派,回到他的戲家去了。她還記得戲無衡說的,他要回去處理戲家後宅的事。

她只是路過南周國,最終目的地是魔域。

總歸沒什麽關系,玉牌随便放進去,算是個有備無患吧……希望永遠不要用上。

除此之外,沒什麽特別需要準備的了。修士比凡人方便,只要有個能盤腿坐着休息的地方就行,吃穿住行基本都不用糾結。

準備好之後,直接出發。

岑歌在醒來後的第五天,整理好了行囊與思緒,離開千山宗。

千山宗的宗門門口是一個小山的山頂,山門陣法與其餘山頂聯動,是生門。她遞交了大師兄給的材料後,得允通行。

出庭院後,眼前是青石鋪就的臺階,筆直的一條,站在庭院門口看,臺階仿佛直直通往地府。

岑歌禦劍一路飛下去,有一種玩大型滑滑梯的暢快感。

就這般飛到山腳。

山腳處有一個大亭子,蘊憫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等着,見到岑歌來,道一聲“阿彌陀佛”,權做打招呼。

岑歌朝他點點頭,問:“出發?”

蘊憫平靜的搖搖頭,敘述道:“還在等人。”

岑歌訝問:“等人?還有誰?”

話音剛落,亭子前驟然多了一塊陰影,陰影不斷縮小凝實,最終以一朵蓮花狀的飛行法寶顯現在眼前。法寶上坐着兩個人,一個謙淵,光頭在陽光下熠熠閃耀,一個程月,珠環在陽光下也熠熠閃耀,像是金身。

程月見到岑歌,很激動的朝她揮手,傻鳥一樣的叽叽喳喳:“沒想到你也一起去!我還以為現在門派大比,只有謙淵能帶我一起去治病了!”

岑歌對他們的印象不深,眼下見着幾乎要抽搐嘴角了:“他們也要去?”

蘊憫的語氣依舊不動如山:“是的。”

岑歌捂住自己的臉(尤其是眼睛),感到世事莫測。這場去魔域的探險,前半段很可能會變成郊游……

岑歌還是客套着關心下程月:“你是要去治什麽病?”

程月羞紅着臉,跳下蓮花,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你的心好,我也不瞞你……我得了沒男人會死的病。”

岑歌滿頭問號:“啊?”

程月羞的臉更紅了:“日日都要……虧得有謙淵大師在,我才能站在這。我不瞞你,到南周國後,謙淵會帶我繼續前行,到魔域去,抓個魔族人,用魔氣給我以毒攻毒,以求痊愈。”

岑歌困惑的眨了眨眼,不太能理解她得的是什麽症候。

【你真的不知道嗎?】天道忽然說話了。

“……不知道。”

【程月是女主,得一點世間罕見的病,很奇怪嗎?】

“……”

“男主是誰?”

【謙淵啊!他的男主光環那麽奪目,你也看到了!】

“神特麽男主光環……那不是光頭嗎?”

鑒于岑歌對謙淵為主角的小說真的一無所知,天道大發慈悲,給她一句話梗概。

【這是一篇起點種馬爽文,男主是一個日系和尚,度化了無數女主。】

“神特麽日系和尚!神特麽度化!!”

岑歌不想問原身在裏頭是什麽配置了,絕對是陷害女主被反殺這種标配……

反正和她沒關系。

天道開小竈完畢,在現實裏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岑歌回過神,給程月潦草的點個頭,表明自己知道了,就晃晃悠悠的站到魔焰劍上,表示可以離開了。

如果不知道程月是女主,她可能還會表示一二,她的魔焰劍裏有魔氣,或許可以湊合用。

但程月是女主,謙淵又已經有了辦法,事情本身也不是什麽性命攸關的大事,她不需要暴露自己魔焰劍的本質,給自己添來麻煩……她現在安靜當個路人甲。

她甚至想脫隊。

蘊憫卻也拿出一個蓮花法寶,朝她道:“一起坐吧。”

岑歌剛想拒絕,禦劍挺自在的,蘊憫卻又說:“也方便解釋一些事。”

岑歌問道:“你要解釋什麽?”

蘊憫垂了下眉眼,“嶺南的事。”

“…………”

岑歌最終沒有退隊,坐上了蘊憫的蓮花法寶上。蘊憫的蓮花法寶能分出一朵小的蓮花,像是摩托車副駕駛座,她坐的還算舒坦。

一行四人即刻出發,穩定又迅速的朝前飛去。千山宗的山門前方不遠處就是居于山麓的千山城,附屬于千山宗的凡人城鎮。

蘊憫垂眼笑着,笑意飄渺如佛意,“你先看看千山城。”

岑歌便随意去看……然後震驚了!

只見街上人行如沸,俱衣着鮮亮。而街旁的民居也屋瓦俱新,且蓋了三四層,有現代城鎮的樣子了。

看的認真一些,她能瞧見,一家餐館的後廚裏,有人給廚師發靈石,讓廚師的身上立時迸發出火屬性靈力來。餐館後院落中的一個小女孩正笑嘻嘻的用木屬性靈力催一粒種子發芽。

他們的靈根都不太好,只是煉氣一層的水平,但他們很開心。

但岑歌感慨之後,不太明白:“我看這些……是想讓我感悟什麽嗎?”

蘊憫和緩道:“衆生皆苦,切莫偏執。”

岑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蘊憫只用他不動如山的眼神看回去。于是岑歌發現自己的心在不安的跳動。

“我不明白,”岑歌扭頭道,“這和嶺南有什麽關系。”

蘊憫嘆笑道:“你懂。”

岑歌咬了一下牙:“佛理說四大皆空,但我只是個凡人,有情有癡……我不會在一無所知攏手垂立的時候就說自己看淡一切,無欲無求。”

她要補償嶺南,只是因為她自己想,她自己心裏過意不去,不是看淡灑脫之後就能安心撇下的。

蘊憫瞧了她一眼,眼眸中一瞬間有奇異的色彩……比謙淵的光頭亮的多。

只是一閃而逝,岑歌也不在意,躍動的情緒就像一條入湖的魚,倏忽不見了。

蘊憫點點頭,說回正題:“我見過嶺南。”

岑歌看着他們在天上飛,繞過千山城的內城,朝西南方向飛去。眼裏是郊區富有生氣的廣袤稻田,耳邊是蘊憫平和的說話聲。

“十年前的門派大比是在南周國,我也有參加。比完了之後,青溪峰的峰主蘭茶請我們慈溪寺的佛子去千山宗,幫忙給一些比賽中受創以至于靈臺紊亂的弟子梳理靈識。千山宗海納百川,只在佛道法理這些差了一籌,會請我們去幫忙。

“有的弟子情況比較複雜,要送回門派去,我就被請去千山宗裏,幫忙看看。

“嶺南那時候還不大,十來歲吧,小心的拉着我的手指頭,問他自己有沒有救。”

岑歌一時間聽進去了。

……小時候的嶺南嗎?

“我看得出來,他身上有魔域的血脈,血液裏又有狂蠱的魔氣,吃藥是可以壓制的,但他一直以來都是靠天資質的火靈根強撐。

“但他說,師父不讓他吃藥。”

“…………”

片刻的沉默。

那時候,師父有很多種辦法哄騙嶺南,讓他咬着牙辛苦支撐,最終得到一個完整無缺、沒有被藥物侵蝕受損過的靈根……給她。

“他的病其實有救,血脈用魔藥以毒攻毒滌蕩去,蠱蟲的殘存也可以用靈藥輔助着排出去。但靈藥珍貴……”

岑歌小心問道:“是千年雪蓮這種級別的嗎?”

蘊憫道:“差不多。”

岑歌心道,嶺南如今在冰棺裏躺着,源頭歸根到底還是在她身上。

蘊憫平靜又憫然的往下說:“我的眼睛能看到人的血脈輪回,發現他是魔族血脈後,問蘭峰主。蘭峰主唉聲嘆氣,說是岑峰主管他,并且不讓別人插手,我就沒有管了……阿彌陀佛。”

岑歌小聲道:“我以為你會救他。”

語氣裏沒有責問,蘊憫的語氣便依舊平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強行插手,命數就會詭秘難測。我不會幹涉。”

岑歌想了想:“只會事後超度?”

蘊憫擡眸,含笑看她,語氣中甚至帶着些贊嘆:“孺子可教。”

“……”岑歌問道:“然後呢?”

蘊憫道:“我們可以去嶺南的母親家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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