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生前夜.12

帝王歸來的時候,臉上的神色明顯有些不悅。

他的懷裏是被緊緊綁住手腳的長發青年。梁月笙噙着眼淚望向阿爾瓦的眼睛,卻從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柔軟。

一天前,在安全區的校園裏,殘暴的不死者無視了梁月笙的乞求,誅殺了在場的全部人類。鮮血染紅了潔白無瑕的校園,青年跪在血泊裏泣不成聲。

他認為那些人類是無辜的,就算麥克将他身為抗體的秘密公諸于衆,阿爾瓦也沒有必要為了封口而将那些人殺死。

事情一定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阿爾瓦揮揮手,示意仆從們退下,抱着淚流滿面的青年回到自己的房間,将人重重地扔進了床裏。

“你要為了那些外人,和我鬧脾氣?”阿爾瓦脫下外套,跪坐在床上,俯視着梁月笙的眼睛。

“他們是無辜的。”梁月笙咬了咬牙。

“他們想傷害你。”阿爾瓦輕柔地俯視着身下人的臉頰。“我們救了他們,他們卻想恩将仇報。”

“那也罪不致死。”青年側過臉去,卻被阿爾瓦捏着下巴,掰了回來。

灰綠色的眸子裏,倒映着他布滿淚痕的臉頰。

“他們想傷害你……他們該死。”

溫熱的手掌覆上他的腰肢,順着衣物的布料一路向下探去,直至最為私密的地方。

梁月笙怔住了,他知道對方想做什麽、想要什麽,卻無法反抗對方霸道而又貪婪的索取。

他感到自己腳腕上的束縛被解開了,随後,雙腿一涼,竟是被扒下了褲子。

“阿爾瓦……求你,不要這樣做,我們不應該是這樣的關系……”他小聲祈求,卻渾然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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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男人深情地吻了吻他流着淚的眼睛。

梁月笙了口唾液,不願再注視那雙灰綠色的眸子。

他緩緩閉上雙眸,迎來了撕裂靈魂的疼痛。

再度醒來的時候,他發現屋內失去了阿爾瓦的影子。他長長嘆了口氣,試圖從床上走下來,卻發現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他靜卧許久,直到男人再度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不會為這件事情說對不起。”阿爾瓦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微微有些燙手。“我想要你,我得到了你,在這件事上我不會退步。”

“你……”梁月笙發現自己的嗓音嘶啞得可怕。“我生氣的并不是這件事。”

阿爾瓦的面色卻是愈發不善起來,“你還在為那些人類而怨恨我?”

“我……”我并沒有怨恨你。梁月笙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卻被粗暴地吻住了雙唇。

直到他差點窒息,男人才緩緩放過了他。“我不想聽你的辯解。我的心也會痛,它不是塊石頭。”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我?”

“命中注定,你只能屬于我,而我也只會屬于你。”

這樣毫無道理的回答讓梁月笙啼笑皆非,對方明明是個比他年長得多的成年人,經歷過的風雨與磨砺也不可能比他少,此時卻偏偏像個孩子一樣既霸道又偏執。

“可是,萬一我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呢?”

阿爾瓦突然暴起,狠狠壓在了他的身上,灰綠的眸子裏染着些許猩紅。“你想去哪裏?”

“阿爾瓦,我是人類,終有一死。”他試圖繞過那個問題,卻被對方狠狠掐住了脖子。

“你如果要死,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然後呢?”梁月笙十分坦然。

“然後我會去找你,去另一個世界裏相遇。”

“萬一我們死後去往不同的世界——”

“我會窮盡三千世界,掘地三尺把你找出來。”

阿爾瓦的手指越掐越緊,梁月笙的視野漸漸模糊了,旋即,他感到有什麽濕潤的東西落在了他的臉上。

朦朦胧胧間,他伸出手去,拭去了對方眼眶裏的淚滴。

“對不起。”阿爾瓦倏然松手,俯下身來,小心翼翼地親了親他被掐紅的脖頸。“對不起……”

兩人不歡而散。阿爾瓦數日不曾出現,只有一名女仆日日前來,照顧梁月笙的飲食起居。

“阿爾瓦呢?”某日,他叫住了端着盤子意欲離去的女仆。

“陛下最近在與諸位大人探讨軍情。”女仆禮貌地回答。

“軍情?”梁月笙詫異了,他沒料到竟是要打仗。

“人類說,要為安全區的校園血案複仇……”女仆的聲音小了下去,她顯然也是人類,卻在不死者的帝國裏為阿爾瓦做事。

“你在難過嗎?”看着女仆的表情,他有些于心不忍。

畢竟,他倆都是人類。

女仆笑靥如花。“怎麽可能,我只是在擔心陛下而已。陛下最近精神狀态不太好,我怕戰争會加重他的不悅。”

“你……完全不擔心那些人類嗎?”

“我為什麽要擔心那些人?”女仆莫名其妙地望向了他,似是沒料到被陛下寵在心尖尖上的青年竟然對人類懷有恻隐之心。“當年他們将我推出去擋喪屍,是路過的陛下救了我。從那以後,我就巴不得那些人類去死。”

說完,女仆端着盤子離去了。

梁月笙這才想起來,盧卡曾和他說過,在帝國居住的人類,都是被同類抛棄的可憐人。

他有些唏噓地喝下女仆端來的新鮮牛奶,從床上掙紮着走了下來。

離開卧室,穿過長廊,他發現兩邊的牆壁上挂滿了肖像畫,畫中赫然全是同一名美人的模樣。

美人留着一頭銀白色的長發,面容清秀,神色溫柔。梁月笙霎時間明白了阿爾瓦為何對他的長發有着異常的執着,心裏竟有些空落落的。

阿爾瓦在他的身上……尋找誰的影子?

“沒有人能在漫長的歲月裏獨自孤獨地生活下去,不病不老不死,其實是一種負擔。”

“你一定沒有感受過病魔纏身的苦痛。”

“那你是否體驗過周遭之人紛紛老去、所愛之人化為黃土,而自己卻在時間的長廊裏孤獨前進的滋味?”

梁月笙倏然想起,在離開醫館的時候,阿爾瓦曾與他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命中注定,你只能屬于我,而我也只會屬于你。”

真諷刺,他心想。

即将穿過長廊的時候,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他屏住呼吸,躲在了一尊雕塑的後面。

“你是說……傑爾躲進了安全區?”阿爾瓦皺起了眉頭。

先前被派去尋找傑爾教授下落的德文點了點頭,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悅。“我沒能攔下他,我與他同時跨過病毒檢測門,但守門人只攔下了我。可惡,明明他早已把自己改造成了不死者——”

“但人類并不知道,他們只認得那張教授的臉。”阿爾瓦嘲諷地笑了笑。

艾拉雙手交疊于胸前,豔麗的臉龐上寫滿了輕蔑。“那個老不死的就是個披着人皮的耗子,走哪兒鑽哪兒。你們不用太在意他,安全區的研究人員都是和他鬧翻了臉的保守黨,他一個人蕩不起浪花。就算他有心鬧事,也沒有人資助他儀器設備。”

一名梁月笙并不認識的不死者說道:“當務之急,是抵擋住人類的圍剿。雖然距離他們上一次的圍剿不過三年時間,如今他們沒有足夠兵力,但不能排除出現新武器的可能。”

吃過虧的德文點了點頭,“比如上次那個噴霧。”

阿爾瓦摸了摸下巴,“比起新武器,倒是有個學生培育出的變異病毒比較讓我在意。”

他解釋了麥克的事情。

“那名學生呢?”德文握緊了拳頭。

“被我殺了。”

艾拉突然緊張起來,“屍體呢?”

“怎麽?”

“你忘了我是怎麽詐屍的?”

四人陷入了沉默。傑爾躲入了安全區,缺少一個能為他提供科研條件的同盟,而身為高官之子卻又對保守黨不滿的麥克顯然擁有那個財力。

“我去安全區一趟。”阿爾瓦按了按眉頭,“帝國的事情,暫時委托你們。”

說罷,阿爾瓦與衆人解散,向卧室的方向走去。梁月笙猛地掉頭,試圖趕在對方之前回到房間,卻發現對方倏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聽夠了嗎?”阿爾瓦按住了他的肩膀。

梁月笙猛地搖頭,把自己搖得像個撥浪鼓,旋即又拼命點頭,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故意要偷聽……”

“聽到也沒事,反正你哪兒也去不了。”阿爾瓦挑起了嘴角。

“……”梁月笙轉過頭去,卻被吻了吻側頰。

“這次去安全區,我不會帶着你。路上太危險,我怕自己無法保護好你。”

“我不用你保護,我有自保的能力。”

“我相信你,但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的風險。”

“萬一人類的軍隊攻入這裏呢?”梁月笙硬着頭皮笑道:“你的身邊是最安全的。”

撒謊并不是他的強項,但此時的他別無選擇。

阿爾瓦顯然被他的話語怔住了,旋即,青年攬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嘴唇。

男人彎下腰來,捧住他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再度來到安全區,因身份敗露的緣故無法在正規場所居住,便幹脆找了一間業主暫時不在的公寓,鸠占鵲巢地住下。

“我要去尋找傑爾與那名學生屍體的下落,你在這裏好好休息。”阿爾瓦将人安置好,便匆匆離開了房間。梁月笙躺在床上,望着他的背影,思緒漸漸飄向遠方。

他能感受到阿爾瓦對他的情誼,那樣赤誠而又真摯的愛慕不似僞裝。然而一旦将對方的愛與那些肖像畫聯想起來,他便感到一陣森寒。

畫中的長發美人,确實和零擁有相似的面容與氣質,甚至與他本人也有些許相似之處。他甚至想象起自己那具白化病的皮囊蓄起長發的模樣,最後只得無奈地得出了一個結論——就算在五官上擁有一定的差異,但三者總體來說,都有着相似的外表。

一時間,他竟有些分不清游戲與現實。

打破他思緒的,竟是從窗口傳來的輕響。旋即,他的表情凝固了。

一人爬上窗臺,來到了他的面前。

“零……”傑爾失魂落魄地走到他的面前,俯下身來,攬住了他的雙肩。

他試圖掙紮,卻發現對方的臂力比他大得多。他突然想起傑爾早已把自己改造成了不死者,因此才能在這麽多年過後,仍然保持着中年的模樣。

傑爾抱住了自己心愛的實驗體,恸哭起來。“我終于找回了你,那些該死的不死者——”

中年人的手指狠狠攥住了梁月笙的肩胛骨,很痛。

“我最完美的天使,”曾經被阿爾瓦連根削斷的手指重新長了出來,傑爾輕柔地撫摸着青年的臉龐,眼神裏滿是病态的渴慕,“跟我走吧,離開那些令人作嘔的不死者,讓我們永遠在一起。”

“我不會跟你走。”梁月笙重重拍掉對方的手,試圖站起身來,暫時避開這個喪心病狂的科研人員,卻在起身的一瞬間拉到了之前被撕裂的部位,痛得臉色煞白起來。

傑爾看着青年捂緊的腹部,面色陰沉下來。“是誰玷污了你?”

“是阿爾瓦對不對,是那個惡魔對不對?”傑爾陰沉地笑了起來,“肮髒的惡魔也想妄圖染指神明的使者?”

梁月笙無話可說,他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似是沒料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傑爾的臉色愈發陰沉起來。“你真的不跟我走?”

“當然,你做的事情,絕非正途。你并不是在拯救人類,而是在加速人類的滅亡。”

“你……”傑爾冷笑了起來,“你會後悔的。”說罷,他站起身來,向他的天使道別,縱身跳下了窗臺。

梁月笙有些頭疼,他不知道出去尋找傑爾的阿爾瓦為何會和對方錯開。

“湯圓,我覺得我好像讓一個重要NPC黑化了。”

“沒關系,反正他本來就在Boss圖鑒裏。”

“不是NPC嗎?”梁月笙有些詫異。

“如果您做出錯誤的選擇,傑爾會成為本座的最終Boss。”

“你剛剛是不是劇透了?”這顆之前寧願陪他一起被蜘蛛吓得半死也不劇透的湯圓,現在突然主動爆了個重料,這讓他莫名有些心慌。“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

“沒有,只是您在這個游戲世界裏找到了一個彩蛋,所以湯圓會在這個游戲步入尾聲的時候對您進行一定的提示。”

“彩蛋?”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幹脆拉開控制面板,查看了一圈評論區。

評論區裏的留言依然寥寥無幾,于是他很快找到了感興趣的內容。

一名觀衆留言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主播玩出這個場景,之前看別的主播,他們來到不死帝國後并未走進阿爾瓦的寝宮,沒想到裏面竟然是這樣的風景。”

湯圓調笑道:“主播,您的确是第一個打出這個支線劇情的。”

梁月笙窘然,繼續翻看留言。

“這個壁畫好眼熟啊,好像在另一個恐怖游戲裏見過。”

“女鬼都是那麽畫的啦,樓上在糾結什麽?”

“不是,這個肖像畫真的印象太深了,就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兒看到過。”

梁月笙也陷入了思考,他的恐怖游戲玩得并不算太多,因此在想了一圈之後也沒找到答案。

他幹脆收起了控制面板,再度關注起目前的游戲世界來。

阿爾瓦回來了,他的面色并不算好,而且身上帶着濃厚的腥氣。

“我遇見了麥克,就是前些天我們碰到的那個學生。”

梁月笙睜大了雙眼,“傑爾……把他複活了?”

“不僅如此,我發現了那個保守黨老頭子的屍體。”阿爾瓦皺起了眉頭,似是對這樣弑師的行為異常不屑。“老頭子的屍體殘缺不齊,上面有明顯的齒印,應該是喪屍做的。”

梁月笙斟酌片刻,将剛剛傑爾來找他的事情告訴了阿爾瓦。

果不其然,男人的臉色變得宛如暴風雨之前的天空,陰沉得可怕。

“安全區要完了。”他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梁月笙不明所以,卻只見阿爾瓦挽起了袖子。男人的臂膀上,竟是一大塊漆黑的傷口,不死者強大的自愈能力和傷口的擴散進行着激烈的鬥争,排異反應産生大量氣泡,宛如在皮膚上澆上了一勺硫酸。

“被數十個喪屍圍攻時,擦破了點皮。”

青年倒吸一口涼氣。阿爾瓦輕描淡寫的描述,讓他聯想到了異常可怕的場面。

“是進一步突變的病毒,我暫時沒能消化它。你……你暫時別靠近我。”

梁月笙咬破了自己的掌心,一把握住了對方臂膀上的傷口。

“你——”阿爾瓦怔住了,旋即破口大罵起來:“你在做什麽!你的抗體對這種全新的病毒來說沒有任何效果,這樣下去,你會被……”

汗水順着梁月笙的鬓角向下滑落,他咬緊了後槽牙,劇痛讓他差點落下淚來。他感到自己握住的不是男人的手臂,而是類似于強酸強堿之類的物質,他垂下頭來,只見自己的雙手俨然化為了焦炭一般的顏色,那層烏黑繼續向上蔓延,迅速占據了他的整條胳臂。

“別擔心,”他聽見自己說出的每個字都帶着濃濃的顫音,耳鳴迅速襲來,視野裏阿爾瓦的輪廓也漸漸模糊了,“我不會輸。”

世界漆黑一片,朦朦胧胧間,他感到有人輕輕、柔柔地吻上了他的唇瓣。那樣小心翼翼的力度,差點讓他以為是自己瀕死前的錯覺。

我不想死……不能死!

徹底陷入黑甜之前,他對自己如此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梁月笙:求無限滿血滿BUFF原地複活外挂。

湯圓:禍害遺千年,您沒那麽容易死噠,安心。

梁月笙:投訴你哦親。

1.防一下虐,其實那個肖像畫裏的的确是受君本人啦,攻君沒有将他視為誰的替代品,而是的的确确一直在找他(包括在現實世界裏)。

2.這個世界快完結了,順便說一下,本文的每個世界之間是有時間遞進關系的,每個世界之間的劇情也互相關聯,所以不太建議跳世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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