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畫影迷蹤.10

梁月笙原以為自己的游戲通關目标是擊敗惡魔,卻沒料到劇情有了這樣的發展。

随後他聯系起這個游戲的開頭,才意識到這一切早有伏筆。

在序章裏,他扮演的是阿爾菲奧的鬼魂。身為費德裏科的愛人,阿爾菲奧的鬼魂阻止了費德裏科的自殺,卻暴露了自身的存在,為費德裏科提供了“複活亡靈”的思路。

随後,二十年過去,他的視角切換到了一名普通少年的身上。少年擁有和阿爾菲奧一樣的面龐,在探險的路上偶遇阿爾菲奧的記憶混合體,冥冥之中與那位被火燒死的虔誠信徒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作為玩家,他的身份一直是阿爾菲奧的靈魂擁有者,這一點從未改變。

他終于解開了這個游戲的最大疑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在壞結局裏,費德裏科親手殺死了愛人的轉世,并将愛人的靈魂囚禁在了由屍體部件拼湊而成的容器裏。如果事情真的發展成那樣,無論是對這個世界裏的無辜原住民還是對費德裏科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惡魔坐在他的身邊,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卻又失去了對話的勇氣。

這樣的氣氛莫名有些尴尬,前幾天兩人還打得熱火朝天,現在兩人卻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前世的情人。

“費德裏科,”梁月笙首先打破了僵局,“如果說你的目的是複活阿爾菲奧,而我便是你想要複活之人,那你還要繼續自己的罪行麽?”

說着,梁月笙的語氣嚴厲了起來。“還是說,你愛的不是阿爾菲奧的靈魂,而是一具早已被燒焦的皮囊?”

“我也可以殺了你,”費德裏科一把抓住了他的雙肩,将青年壓倒在沙發上,“再把你的靈魂移到我為你準備的身體上。”

“你不會那麽做的。”處于下方的青年有恃無恐。“你舍得讓阿爾菲奧痛苦嗎?”

神職者的制服被掀起了下擺,費德裏科将自己冰冷的手探向青年溫熱的小腹,輕柔地撫摸。

“我舍得。”

梁月笙睜大雙眼,正要反抗,就看見一雙雙血紅的手蘸着血水,從牆上的壁畫裏伸出,像藤蔓一般緊緊地束縛了他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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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不是難以掙脫的禁锢,偏偏他此時虛弱無力,而那些緊緊纏繞着他的手卻擁有可怕的數量,使他避之不及。

那些手剝開他的衣服,在他的皮膚上肆意點.火。他突然明白了自己面對費德裏科時最大的劣勢——這裏是對方的地盤,整座古堡都是惡魔的陣營。就算他與費德裏科分庭抗禮,也雙拳難敵四手。

權杖從他掌尖滑落,惡魔與他十指緊扣。

“費德裏科……”他從男人的眸中看出了強烈到病态的渴望。

他還未來得及出口的話語,被徹底堵在了嘴裏。

一夜過後,梁月笙精疲力盡地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費德裏科的懷裏。

惡魔的精力比他想象中來得可怕,他剛打算掙脫懷抱站起身來,便被男人再度抱回了懷裏。

“你要去哪裏?”如願以償的惡魔看起來心情不錯。

“我要去把你弄出來的地獄裂縫補起來。”梁月笙實話實說。

一切都是那麽地荒唐,他不過是一個玩家,卻因為角色扮演的緣故,被迫承受了一個游戲NPC的愛。若說不生氣,肯定是假的。他現在只想快點把游戲打通關,離開這個在愛情中變得偏執而又瘋狂的男人。

然而他的回答明顯獲得了費德裏科的不滿,男人似是不明白,自己的愛人為何會對這個曾經傷害過他的世界抱有善意。

“費德裏科,你恨世人無緣無故奪走你的愛人,可你現在也在奪走別人的至親之人。你的所作所為,與你痛恨的教.會又有何不同?”

惡魔怔住了,片刻過後,他激動地為自己辯駁:“那不一樣!是世人有錯在先,我只是在複仇——”

“那麽倉庫裏的那些屍體呢?無辜的探險者聽到了你放出來的謠言,前來探索古堡的奧秘,他們做錯了什麽,以至于你要将他們殺害,甚至奪走他們屍體的一部分?”

“費德裏科,你的行為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複仇,而是貪婪與自私在作祟而已。”

費德裏科啞然,似是沒料到自己為了愛人做出的一切努力,卻被愛人批評得一文不值。

他松開了抱住梁月笙的手,後者順勢站起身來,将落在地毯上的衣服撿起,一件件穿上。

費德裏科注視着他的動作,痛苦地按住了太陽穴。

“來吧,将功補過。我們一起去堵上那些裂縫,免得讓更多惡魔來到人間。”梁月笙向他伸出了手,“在你釀下更大錯誤之前,我會陪你贖罪。”

費德裏科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握住了梁月笙的手。

兩人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才勉強将畫室裏的裂縫修補起來。窗外夕陽西斜,梁月笙擦了擦汗水,與費德裏科一起走下樓去。

三樓與二樓之間的樓梯依然磨損嚴重,梁月笙一腳踩空,險些跌倒,被費德裏科扶了一把,順勢攬入懷裏。

“我之前總是把那些闖入城堡的人帶到畫室來,久而久之,這裏的樓梯磨損得比較厲害。”

“為什麽要把他們帶入畫室?我以為你若要殺死他們,在哪裏都可以。”梁月笙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在打出壞結局的時候,似乎就是在三樓被殺的。

“我想畫下人類臨死前的模樣……那種超越了生與死的美。”

梁月笙哭笑不得,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一點能理解惡魔這種獵奇的審美。

“我記得二樓某間卧室裏有一個逆五芒星陣,我們去把它也毀掉吧。”

費德裏科點了點頭,兩人來到了那個血紅的不祥陣法之前。

“這是我最初的作品,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有人教我畫出了它。于是我跨越了人間與地獄的屏障,變成了惡魔。”

梁月笙好奇地問道:“是誰教你的?”

“不知道,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家夥。但是現在想來,那大約是一個惡魔。”

一個引誘絕境中的人類堕入魔道的惡魔——梁月笙摸了摸下巴。突然,他想起了一個被他遺忘的角色。

在游戲序章裏,那個要求他去給服毒自盡的費德裏科取解藥的鬼魂。

當時他初入這個游戲世界,對游戲設定一無所知,卻莫名聽從了那個鬼魂的安排,救下了試圖自.殺的費德裏科,也正是因為他這樣的舉動,才導致了之後的一系列故事。

“費德裏科,你有沒有想過……那個教你繪畫逆五芒星陣的惡魔,其實只是想借你之手,打通人間與地獄的通道而已。”

男人大概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以至于梁月笙提出這個觀點之後,他便愣在了原地,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看着費德裏科的模樣,梁月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你只是受到惡魔的引誘而犯下惡行,那麽仁慈的神明也許會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費德裏科,一切還來得及。”

兩人逐漸将整座古堡裏的裂縫填補完畢,事成之後,躺在床上氣喘籲籲。梁月笙望着穹頂,在心裏一條一條細數着自己在這個游戲裏完成的任務,發現自己距離完美結局似乎只有一步之遙。

他将無辜的少年們帶出了這座被惡魔侵占的古堡,解開了所有疑團,并讓惡魔改邪歸正,随着自己一起彌補過錯——照理說,他應該達成了完美結局所需要的全部條件。

只差最後的劇情了。

他苦思冥想,卻想不到那個推動劇情的節點。

他轉過頭來,看向自己身側的費德裏科。男人見他望向自己,馬上轉過臉來,深情地凝視着他。梁月笙默默轉回了臉,他并不想在這個游戲世界裏陪着一個NPC共渡人生的漫長歲月。

畢竟在現實世界裏,還有人等着他回家。

想起姜宸的臉,他默默嘆了一口氣。在經歷了這個游戲之後,他明白了愛人的死亡能對那個被留下來的人造成多大的傷害,他必須盡快回到現實世界,早日讓姜宸安心。

大約是他的意念過于強大,以至于那個劇情時間點的降臨,來得比他想象中要早。

某日他途徑廚房的時候,聽見了窸窸窣窣的響聲。他原以為那是老鼠,可推門而入的時候,眼前的情景明顯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一頭巨大的怪物努力撐破地面,裂縫順着它與地板之間的縫隙逐漸蔓延開來。裂縫越撐越深,從地面的另一端帶出濃濃血水。

梁月笙怔住了,他記得在這個時間線上,廚房裏明明沒有裂縫才是。之前在打出壞結局的時候,他的确在廚房裏看見了一個巨大的窗口,然而在這條時間線上,他與費德裏科檢查廚房的時候并未發現異常。

這究竟是何時出現的裂縫?

他試圖用權杖将這頭怪物重新塞回地下,卻沒料到強大的黑氣撲面而來,卷起洶湧氣流。猛烈的沖擊讓他向後退去數步,他原以為自己會摔落在地,卻感到自己被人從身後擁入了懷中。

費德裏科的聲音裏染着淡淡的冷漠與微不可察的怒氣,“阿爾菲奧,你退下。”

“費德裏科?”他轉過頭來,發現惡魔的臉上是少有的嚴肅。

“那不是你能處理的東西。”男人望向那個有着三頭六臂的巨大怪物,面色微微有些不耐,“那是普通惡魔也不願意打交道的家夥。”

梁月笙還未來得及提出他的疑問,便聽見那怪物發出了尖銳刺耳的笑聲。因為體型過于龐大,笑聲在怪物的氣管裏震蕩,産生古怪的回音。

“伯爵,當年我喚醒了你的黑暗之力,你現在卻要這麽評價我?”那怪物在兩人的面前迅速縮小身軀,化為了普通人的大小,輕易地從地底的裂縫裏走了出來。

想來它之前保持着龐大的醜陋姿态,只是為了繼續撐大裂縫而已。

怪物化成的人類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來,露出了一副熟悉的面容。

梁月笙微微一愣,他發現那竟然真的是在游戲序章裏遇見的鬼魂。他的猜測,看來并不是無稽之談。

“是你。”

“哦?天使竟然有幸記住了我的臉,實在是我的榮幸。”那人的笑容裏帶着三分邪性,宛如一條咧開了嘴的毒蛇。旋即,他彎下腰來,對着兩人鞠了一躬。“十分感謝兩位為我們做出的貢獻,今夜過後,我們會永遠銘記兩位的功勳。”

“未免高興得太早!”他拿起權杖,向那惡魔揮去,卻被兩根蒼白的手指制止了動作。

惡魔輕輕捏着華美的權杖,笑道:“天使,你如今的力量早已無法和鼎盛之時相媲美。如今的你,不過是個美麗的花瓶而已。”

惡魔輕輕揮手,将青年扔了出去,後者被費德裏科接住,緊緊抱在了懷中。

“陛下即将蘇醒,為了迎接他的歸來,我用了數十年的時間,計劃了這場歡迎儀式。”惡魔輕笑着從腰間拔出了彎刀,拿在手中把玩,“待陛下重見天日,我一定會在他的面前,為您的犧牲而美言兩句。”

費德裏科松開懷抱,将青年護在身後,說道:“這是最早随撒旦一起堕入地獄的大魔,你不是他的對手。我為你抵擋一陣,你別管我,只要沒被燒成灰,惡魔便不會死。”

“你……”梁月笙有些驚訝,他原以為像費德裏科這麽偏執的人,絕不會允許阿爾菲奧離開他半步。卻沒料到在生死攸關的情況下,費德裏科會選擇放手。

“走!”費德裏科吼道。

青年看着對方的背影,突然産生了一種古怪的情緒。

善意是應該得到回報的,若說懲罰,費德裏科的确做了許多錯事,理應受到懲罰,可他如今改邪歸正,神明應該給予他一次機會。

慈悲之心,溫柔之意。莫名其妙的感情再度襲來,這種感覺與第一個世界裏莫名對通關boss傑爾教授産生的憐憫有些相似,以至于梁月笙不知所措起來。

當時他對傑爾産生了憐憫的情緒,于是被化為喪屍的傑爾啃斷了脖子。

如今他對費德裏科産生了慈悲之心,又将收獲怎樣的結局?

他拉開控制面板,看了一眼積分。就像湯圓預計的那般,在走劇情的過程中,他攢下了二三十萬的積分,這不是很大的數字,卻對最初連一瓶止痛藥都不敢買的他來說是一筆巨款。

他決定賭一把,從死局中找出一線生機。

積分商城裏的商品琳琅滿目,他從中取下了最高級的強化劑。價值二十萬的強化劑能讓他擁有一瞬間的最高強化等級,喚醒潛能,突破游戲角色的戰力障礙,成為一個所謂的“挂.逼”。

他決定為費德裏科破費一次,就當是對那份善意的回報。他的确可以一走了之,但他也明白,若他溜之大吉,孤軍奮戰的費德裏科會遭遇怎樣的結局。

湯圓看出了他的意圖,連聲制止:“主播您瘋啦?萬一失敗,您就只能拿着五萬積分的一半回到現實世界,呆不上兩三天就得再度離開。現在您打不過這個boss只是劇情設定而已,如果您能逃脫這座古堡,等到下一個劇情點,真結局就會自己送到您的面前來——”

“可我不想讓費德裏科獨自戰鬥,此時此刻的他,對我的愛護之意,是真誠的。”

梁月笙拔掉強化劑的瓶塞,将藥劑一口灌了下去。

剎那間,他感覺一股溫暖的熱流驅逐了全身的酸痛,金色光芒溫柔地潑灑在他的身上,仿佛整座陰沉的古堡,都在這春風裏化為了天堂。

六翼揮舞,揚起烈火與風暴。那名惡魔的一舉一動,都随着風聲,傳遞進了他的識海裏。

惡魔的速度在他眼前緩慢下來,他甚至能看清對方在下一剎那的運動軌跡,聽見氣流的微弱響聲。

熾熱的烈火沿着風的軌跡,打碎了惡魔的保護屏障,惡魔此時才注意到這名“天使”的變故,然而下一秒內,火焰便吞噬了他的身體,從頭到腳灼燒起來。

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大魔,即便遭遇變故,他也沒有一蹶不振,而是将原本揮向費德裏科的彎刀迅速掉了個頭,劈向了青年的面門。然而後者早已看清他的動作,彎刀堪堪切斷數根頭發,便被金色的火焰燒卷了刃。

“聖火!”惡魔驚呼:“你是——”

權杖順勢而入,插.進了惡魔的口腔裏,帶着熊熊烈火猛地飛轉,沿着喉管捅了個對穿。

青年揮舞着六翼,懸浮在惡魔身前,溫柔地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惡魔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望向那雙變化為淺金色的眸子。

變故只發生在數秒之內,這對惡魔而言,也不過是極短的時間。

費德裏科望着漫天飛舞的雪白羽毛,握緊了拳頭。

“阿爾菲奧?”他嘗試喊出了那人的名字,卻未收到回答。

那人卻是轉過了身,身後的六翼使他高高漂浮在上空,淺金色的眸子溫柔地俯視着他,宛如在凝視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熟悉的面孔,陌生的表情。

“我不殺你。”

費德裏科愣住了。

剎那間,金光散去,青年猛地從上空墜落,跌入他的懷裏。費德裏科望着自己懷中的人,眸中神色異常複雜。

青年的權杖依然插在那個惡魔的口腔裏,殘留的神力讓惡魔痛苦不已。他想要嘶吼,偏偏聲帶随着喉管一同被破壞,而自愈能力在權杖的封印下無法發揮作用。

火焰蠶食着他的軀體,發出哔啵響聲,散發出濃烈的惡臭。

同為惡魔,費德裏科可以想象對方的痛苦。此時若要奪取對方的性命,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然而他卻想聽對方還未來得及說完的話。

他的阿爾菲奧,究竟是……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惡魔卻節節後退,仿佛不願再與他懷裏的人打照面。

“回地獄去吧,我會把你弄開的裂縫補起來。在魔王蘇醒之前,你還有養傷的時間。”

火焰灼燒後殘餘的灰燼迅速聚攏,在地上逐漸彙聚成一行小字:“殺了你懷裏的人,他會給我們帶來災難。”

“我不可能傷害他。”費德裏科搖了搖頭,“若你還想殺他,我會殺了你,哪怕你是我的同類。”

灰塵彌散,再度彙聚,化為了另一行字。“他是——”

然而他的字還未聚集成一句完整的話,便被再度打斷了。

将他捅了個對穿的權杖突然破碎開來,鍍金的外殼迅速龜裂成齑粉,紛紛揚揚随風飄散,露出了其下的紅色十字架。

亮得發白的光芒驟然迸射而出,費德裏科伸手捂住了眼睛,待光芒最終消失,他睜開眼睛,看見自己面前已經沒有了那名大魔的影子。紅色十字架插在地上,唯餘一地塵燼。

他驚訝地發現,在自己捂住眼睛的時候,懷中的戀人已經掙脫了他的懷抱,蹲在了那條裂縫的邊緣。

金光順着青年的手掌蔓延開來,漸漸填上了血紅的縫隙。

“阿爾菲奧?”

“那是誰?”青年疑惑地擡起頭來,望向了他。

費德裏科愣住了,他發現自己眼前的人變得好陌生。

“我不殺你,不代表我會縱容你。”青年眉眼彎彎,站起身來,溫柔地笑了笑。“畢竟,你是惡魔,是我的敵人。”

“這個世界好像被你們弄得亂七八糟的,我是時候代替最敬愛的父神,将之好好清理一頓了。”青年從地上拔起那柄紅色十字架,輕輕地打了個哈欠。

“那麽,開始吧。”

梁月笙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在夢裏,他被迫觀看了一場冗長的劇情,但夢醒之後,他卻再也回想不起來自己夢到了什麽。

他以為自己是熬夜打游戲從而導致的頭痛,便也沒放在心上,像往常一樣打了個哈欠,試圖從床上走下來。然而旋即,他便發現了異常——

這不是他家,比起他那棟小別墅,這裏更像是醫院。

他靜坐了許久,随後,他才想起了直播間,想起了姜宸,以及在那個游戲世界裏遇到的費德裏科。

他努力回想着游戲劇情,卻怎麽也回憶不起在最後結局時發生了什麽。就仿佛有誰硬生生将他的記憶挖走了一塊,留下了巨大的破洞。

“湯圓,我怎麽了?”他試圖求助于助手。

“沒怎麽,您只是打出了一個隐藏的真結局。恭喜您,您獲得了真結局結算的五十萬積分。”

“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畢竟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這從天而降的一大筆積分就像是白撿的一樣。

他拉開控制面板,打算從評論區裏找到一些觀衆留下的線索,卻發現評論區被清空了。

“……”他感覺自己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主播,垃圾數據不清理會影響游戲運行速度,直播間定期會有工作人員更新維.護。”

“可我好想看看上個游戲裏觀衆給我的評價,畢竟是隐藏結局。”

“沒關系,您實在想看隐藏結局是什麽樣子的話,可以從錄播裏看。”

梁月笙連忙感謝湯圓為他提供的思路,美滋滋地坐在病床上,在自己的腦海裏看起錄播來。

“這個主播是新玩家嗎?明顯的開櫃殺,他還要出去送死?”

“用肚臍眼想也知道三樓的畫室是劇情觸發點啊,他找人為什麽要上三樓,遇到boss好玩嗎?”

“這個主播的打法也太激進了吧?萬一他的猜測是錯誤的,不是又要讀檔重來嗎?”他一邊看錄播,一邊氣不打一處來,幹脆按下暫停鍵,向湯圓吐槽起來。

“主播,您能感受到自己玩游戲的時候有多氣人了嗎?”

“對不起。”梁月笙真誠忏悔。

“當局者迷,還好在第一個游戲裏還沒開通錄播功能,不然您肯定能被自己的表現氣到退出游戲圈。”

梁月笙回憶起自己被喪屍反殺的那段糟糕劇情,瞬間無地自容起來。

“我發誓我下一個游戲一定好好打,決不意氣用事。”他向自己的直播住手拍胸脯做保證,刷了一波湯圓的好感度。

就在一人一系統惺惺相惜的時候,梁月笙聽見了開門聲,轉過頭去,他看見了姜宸的臉。

再度與戀人重逢,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做出怎樣的表情。畢竟在上一個游戲裏,他剛見識了一個痛失所愛的男人可以有多瘋狂。

“宸哥……”他的聲音裏帶上了濃濃歉意,“抱歉,我只是出了點小問題……相信我,我很快就能好起來!”

只要攢夠積分,他就能換得所需的藥,讓自己變成一個健康人,并且通過直播的方式一直獲取積分,延續自己的生命。

他只是需要一點積累的時間。

姜宸卻是不聲不響地走過來,俯下身抱了抱他。

“你是你們戰隊當中最後一個醒來的,我還以為你體質差,沒有挺過來……”

“啊?”梁月笙這才猛地想起,自己上一次斷片的時候,正是決賽前夕,他和隊友們聚在一起小酌。

聽姜宸的意思,他的隊友們也都一起趴下了?

“別擔心,投毒的犯人已經被逮捕了。”男人安撫地拍了拍懷中人的背。

梁月笙一頭霧水,難道是有人在食物裏下毒,把他們都藥倒了?

不過有人能制造意外,幫他圓這一次,他還是很感激的。畢竟他不想讓姜宸意識到自己身上出現的巨大問題,食物中毒總比死亡更容易讓人接受。

姜宸的狀況比他想象得要好上許多,這讓他安心了不少。他不希望姜宸有朝一日淪落到費德裏科的境地,那樣的生活方式,實在是過于痛苦。

“宸哥,我睡了幾天?”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五天。”

梁月笙舒了一口氣,這個時間比他想象中要短得多。不過他在那個游戲世界裏似乎也沒有呆上很久,這種靈異游戲總是容易把劇情集中在短短數日裏。

姜宸松開懷抱,蹲下身來,細心地幫青年穿上鞋子,綁好鞋帶。

“你們的比賽取消了,鬧出了這樣的事情,決賽也失去了意義。作為投資方,我決定把獎金頒發給你們。”

梁月笙垂着頭,盯着男人的手以及自己的鞋子,心裏既柔軟又甜蜜,卻要故作嚴肅道:“宸哥,你這是明顯的偏心。”然而他還未說完,自己便忍俊不禁。

可惜旋即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再度看見了那個熟悉的東西——手铐。

“笙笙之前要打比賽,所以我把它暫時摘了下來。”姜宸溫柔微笑。

“宸、宸哥……不用了吧,你看,我又不會跑。”青年猛地擡頭,親了姜宸一口,趁着對方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一把搶走對方手裏的手铐,将之丢了出去。

然而他并沒有聽見金屬落地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蕩氣回腸的“卧.槽”。

兩人轉過身去,只見一個挑染了一頭藍色頭發的朋克小哥吃痛地跳了起來,嘴裏罵罵咧咧的。

“抱歉——”梁月笙急忙從姜宸懷裏鑽出來,站起身向那個被誤傷的年輕小生道歉。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做什麽?”那小哥明顯得理不饒人,他一把撿起掉在地上的手铐,用力塞進了梁月笙懷裏。“小兩口打情罵俏不要危及無辜,OK?”

姜宸皮笑肉不笑,聲音裏帶着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嚴厲。“段珉謙,我看你是皮癢。”

朋克小哥輕哼一聲,這才收斂了些許。“姜老板,我是來給您做游戲的,不是來看您撒狗糧的。您再敢威脅我,信不信我叫我哥來——”

“你以為他能威脅到我?”

“怎麽不能?”段珉謙瞥了一眼梁月笙,挑釁般地笑道:“我哥要是想挖你牆角,你家小白兔根本撐不過他三個回合。”

“……”為什麽話題會扯上他?梁月笙覺得自己真是躺着也中槍。

眼瞅着姜宸要變臉,段珉謙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話題帶到了別的方向。“我聽姜老板說,你想玩新游戲?”

梁月笙發現對方是在向自己說話,連忙點了點頭。“是的,您是游戲項目負責人?”

段珉謙驕傲地點了點頭,“我近期剛好有個好點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什麽主題?”談起游戲,梁月笙就來了興趣。

段珉謙見對方也是游戲深坑裏的同道中人,心情大好,從褲兜裏找了一張照片,塞進了梁月笙的手裏。

“上個月我去東南亞玩,回來的路上偶然拍到的。你看,這個怎麽樣?”

梁月笙不明所以地看向照片,随後,他的表情凝固了。

照片中的原始森林裏,隐隐有金屬色澤流過,那是節肢動物的外殼。若是普通的節肢動物,他絕不會驚訝,畢竟原始叢林裏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種原生态動植物。然而照片裏的節肢動物卻遠遠超乎了他對大自然的認知。

那是一只巨大的蠍子,體形龐大到三棵灌木也無法遮蓋住它的身軀。

“這……這是什麽?合成圖像?”

“少瞎說,”段珉謙顯然不樂意了,反駁道:“這可是天然的,天然的藝術!不信,你們自己去看看?”

梁月笙轉過身來,望了姜宸一眼。對方顯然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名為渴望的意味,嘆道:“笙笙既然感興趣,那我們便去看看。”

段珉謙見目的達到,笑着補充道:“那我就不去親自取材了啊,小爺我這幾天忙着和小美女約會呢。你們記得帶上攝影機,遇到合适素材拍下來帶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今天是我生日,所以雙更一下,累計共1W2字……

雖然我文筆有限,但也算是聊表心意。非常感謝看文的小天使,愛你們!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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