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苗疆蠱道.2
蜘蛛并不是什麽罕見的東西,但是體形大到了一定的程度,未免讓人毛骨悚然。
梁月笙頭皮發麻,大氣不敢喘,小心地在腦海裏詢問道:“這是什麽玩意兒?”
“土特産。”湯圓友好地給他從積分商城裏換來了打火機。
“還真是……別樹一幟的特産。”梁月笙接回身體的控制權,握着打火機小心翼翼靠近,對準自己背上的蜘蛛,猛地點燃了火。
刺耳的吱吱聲驟然響起,在蜘蛛狂化之前,他迅速跳動,将那玩意兒從身上抖了下來。多毛生物終究懼火,迅速被火焰包裹吞噬,在草叢上形成一個小火球。
梁月笙見狀,方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這裏的小樹叢真是暗藏殺機……”他定睛一看,見身邊低矮的灌木叢在月色下閃爍着輕微的銀色,一根根如頭發般細微的蛛絲漂浮在枝葉間,若非他仔細觀察,必然會忽略這些東西。
小樹叢是躲不得了,那裏面藏着的東西也許比這些村民更加危險。梁月笙從灌木叢中鑽出來,貼着路邊小心地向前走去,直到他來到了一間緊閉大門的房前。
痛苦的呻.吟從中傳來,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伫足細聽,這才發現發出呻.吟的人竟在用他能聽懂的語言發出一些不堪入耳的咒罵。
鞭.子與皮肉碰撞發出的響聲有節奏地響起,伴随而來的是更加撕心裂肺的嚎叫。
“報應!你們會遭報應——”
“殺了我吧,用我的鮮血增添你們的罪孽,殺了我吧——”
“你們這群狗.娘.養的巫匪,遲早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燈光暗了暗,那人的聲音戛然而止。梁月笙連忙隐匿入柴堆裏,随後,房門被推開了。
一個握着皮.鞭的中年男人面色不善地擦拭着臉頰上的鮮血,用梁月笙聽不懂的語言激動地罵了幾句。随後,中年男人離開,消失在茫茫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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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月笙咽了口唾液,四下環顧,見沒有路人經過,便像貓一樣靈敏地鑽進了大敞着門的室內。
一個衣衫褴褛的人被捆綁在牆壁上,鮮血淋漓。顏色鮮豔的大蛇盤旋在他的腰間,嘶嘶地吐着信子。烏黑油亮的蠍子與蜘蛛啃噬着他的手指,青紫色沿着他的雙手向上攀爬,呈現出極為可怖的色澤。
那人低垂着頭,也不知是死是活。梁月笙不敢貿然前進,擔心自己的行為會激怒對方腰間的毒蛇,只得僵硬地站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的手指微微彈動了一下,片刻過後,漆黑的雙眸緩緩睜開。
“你……”鮮血順着男人的嘴角流淌下來,待他看清面前的青年穿着漢人的服飾,眸中的警惕之色這才煙消雲散。
“你是誰派來的?”
梁月笙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搖了搖頭。
“算了,不管你是哪派人,只要不是那些該死的巫匪就行。”男人似是對那些所謂的“巫匪”異常不恥,而他身上栖息的蟲蛇感受到他的敵意,猛地對他攻擊起來。
梁月笙掏出小刀,正要幫他斬殺掉這些蟲蛇,便被男人制止了。
男人咬牙忍住痛苦,不吭一聲,似是擔心自己的慘叫引來敵人,将面前的同胞暴.露出來。他越是堅持,越是引來青年的愧疚,直到這場漫長的酷刑緩緩結束,男人才搖頭甩掉自己滿頭的大汗,繼續說道:“小子,你既然能來到這裏,想必也不是普通人。我身中蠱毒,早已回天乏術,臨死之前,我只求你幫我給外面帶一句話。”
青年洗耳恭聽。
“毒龍已出,天下必亂。”男人的聲音裏帶上了微微的顫抖。
“毒龍?”青年疑惑了。
“剛剛……那條火龍,你看見了嗎?”
梁月笙輕輕點了點頭。
“那些巫匪,有着自己的宗.教信仰,他們靠獻祭的方式向‘神’進貢,維持着千百年來的和平與幸福。然而如今他們觸怒了‘神’……”
“‘神’?”
男人似是還想繼續補充,可他的表情卻猛地大變。梁月笙不解其意,随後,他轉過身去,發現一頭和黃牛一般大小的蠍子高高舉着尾針,從門外擠進屋來。
梁月笙怔住了,他意識到那是自己在段珉謙的相片裏見過的東西。
“玉尾蠱王!”男人驚叫出聲。
燈光照耀在蠍子的尾巴上,半透明的黑色裏反射濃豔的青,看起來就像是最上等的墨翠。
蠍子似是通了人性,聽見男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便邁着沉重的腳步,向他緩緩靠近,揚起了豔麗的尾巴。
纏繞在男人腰際的毒蛇猛地逃竄,從牆上一躍而下,在地板上蜿蜒,卻被蠍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紮在了原地,青綠色的毒液猛地噴出,将毒蛇腐蝕為一灘濃漿。
兩人目睹着這一景象,屏住了呼吸。
巨大的蠍子優雅地進食着,仿佛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邊還有兩個巨大的獵物。窸窸窣窣的響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梁月笙發現原本潛藏在屋內的蟲子紛紛從角落裏逃出來,向着外界逃去,而那玉尾蠱王的動作比它們快得多,螯肢快如子.彈,将那些逃竄的毒蟲堵在了門口。
死神舉起了鐮刀,無情地收割着同類的生命。
原本啃噬着男人手指的毒蟲也不知所蹤,梁月笙見狀,趁亂解開了對方身上的繩索,示意男人與他一起翻窗逃脫。
“不用管我,我中了蠱毒,無論逃去天涯海角,都會被那些巫匪抓回來。”男人咳嗽了兩聲,看向了自己漆黑的雙臂。
“他們是千百年來潛伏在這片土地裏的黑苗人,飼喂蠱蟲,以蠱傷人。我本從中原來,受命打探苗疆大亂的緣由,卻沒料到被他們捉去,成為了試蠱的藥人。”
“我不會連累你,小子。那些巫匪聽到蠱王的動靜,很快就會趕過來。你……你務必多加保重,将毒龍的消息帶出去。”
“你叫什麽名字?”跳窗之前,梁月笙回頭問道。
男人抿了抿唇,猶豫片刻,這才說道:“若你能遇見一位名叫‘誇葉瑤’的女子,就告訴她,她的劉郎無緣見她。”
無論是“誇”還是“誇葉”都不像漢人的姓氏,想來那位女子和苗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梁月笙只得點點頭,說道:“我若能遇見她,一定會向她傳達你的情況。我不會抛下你不管,等我!”
說罷,梁月笙跳窗而走,在落地的一瞬間,他聽見了那些苗民的聲音。
他躲進吊腳樓的陰影裏,探聽着情況。随後,他看見那頭巨大的蠱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房門,村民跟在它的身後,敬畏而又崇拜。
梁月笙并未意識到那條所謂的“毒龍”有什麽威脅性,更不知道這些苗人的“神”是個怎樣的存在,但那個巨大的蠍子卻給他留下了強烈的印象。
他小心地尾随在那些苗民身後,想看看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裏。破曉即将來臨,正是一天中最漆黑的時刻。
黑苗人,村莊,蠱蟲,大蠍子。這一切都和現實生活中的事跡吻合,讓梁月笙一時間分不清游戲與現實。
那些苗人最終停在了一間占地面積比普通民宅大得多的建築面前,虔誠地跪下了身。蠱王卻是不耐地走向了遠方,消失在梁月笙的視野裏。
五座大理石像屹立在建築大門的正前方,石像雕刻着五毒的形象,蜘蛛、毒蛇、蟾蜍、蜈蚣、蠍子,五種毒獸圍繞在一起,形成一個圓環。圓環的正中央擺着一尊更加高大的石像,看模樣像是一個長發美人。
正當梁月笙以為這些人會對着一些石像跪拜至天明的時候,建築的石門緩緩打開,一位黑衣人從中款款走出,舉起了自己的雙手。銀飾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搖擺,發出清脆的響聲。
黑衣人用空靈的嗓音緩緩吟唱着一些梁月笙聽不懂的歌謠,他的聲音帶着一股特殊的力量,以至于存在語言溝通障礙的梁月笙也能從中感受到一股被蠱惑的躁動。那些原本跪拜在地的村民站起身來,高舉雙臂,跟着歌唱起來。
破曉如期而至,第一縷光芒照耀在他們的身上,竟産生一種莫名的莊嚴肅穆之感。
梁月笙明白了,這大概就是那個藥人所說的“宗.教”,這些苗人此時正向着自己信仰的神明獻上忠誠與贊美。
他對這些人的信仰産生了些許好奇,想要繼續一探究竟,然而那黑衣人卻是停止了歌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随後,兩名穿着黑衣的仆役走上前來,将那位歌唱的黑衣人扶回了石門之內。大門緩緩合上,興奮的村民沮喪了起來。
五毒石像在熹微的晨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芒,梁月笙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中,竟是已經天明。
是時候離去了——他轉身欲走,卻看見一道黑影猛地閃過,像風一樣揚起了他的衣擺。他順着風的方向望去,只見那些站在石像前的村民接二連三地倒地,死不瞑目。
神聖的宗教祭祀場所,此時被鮮血染紅。聞到甜味的蟲獸從四面八方圍來,對着村民的屍體蠢蠢欲動。
青年睜大雙眼,屏住了呼吸。
漆黑的影子緩緩凝聚成實體,向他款款走來。
不經意間,梁月笙感覺自己的臉被輕輕摸了一下。他擡起頭來,才發現那“人”竟是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眼睛不自覺地眨了一下,睫毛微微抖動。見識到對方殺.人的手段,他知道,只要對方有心,他就會和那些苗人一樣在彈指間死去。
那是這個村莊的惡魔,被忌諱的存在。
他不敢說話,生怕自己的話語會激怒這麽一個明顯不符合科學原理的東西,更何況他在剛剛來到這個游戲世界時,便見識過這個惡魔的可怖之處。
惡魔一言不發,猩紅的眼眸沉沉地注視着他,仿佛在觀察一件藝術品。那樣的目光讓梁月笙有些不悅,可他的求生欲告訴他不要輕舉妄動。
他原以為這樣的僵局會維持很久,卻沒料到惡魔俯下身來,輕輕将他抱在了懷中。
他睜大了雙眼,旋即是一陣天旋地轉。再度清醒的時候,他看見周遭的環境變了。
小橋流水,世外人家。
年輕漂亮的少女們穿戴着豔麗的衣裝,一颦一笑,銀飾随之抖動。
那些少女似是發現了他的存在,一擁而上,熱情地揉.捏着他的臉頰,發出黃莺般婉轉的笑聲。
梁月笙不擅長和漂亮的異性的如此近距離接觸,無助地愣在了原地。随後,他四處環顧,卻發現惡魔的影子消失了。
穿着紅衣的少婦走來,雙手抱在胸前,用梁月笙聽不懂的話訓斥了一頓那些姑娘,随後,少婦換成了漢語,語氣不善地對着梁月笙問道:“中原人,你來我苗疆,有何貴幹?”
“我……我這就走。”他的确沒有留在這裏的理由。
“我這裏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紅衣少婦擺開仗勢,似是下一刻便會與這個外來者開展一場戰鬥。
“我!我是從隔壁黑苗人那裏逃出來的!”梁月笙的語速立刻變快了,他補充道:“我無心打擾姐姐們,對不起!”
聽到“黑苗人”三個字,那少婦的敵意這才少了許多,說道:“你是被那些混蛋抓去試蠱的藥人?算了……小子,随我去祠堂,我給你檢查檢查身體。”
聽出對方語氣裏的善意,梁月笙連忙鞠躬道謝,說道:“我沒有被試蠱,謝謝您。”
少婦冷笑道:“你說沒有就沒有?妹妹們,給老娘跟上,別把他們黑苗那些腌臜玩意兒帶我我們白苗這兒來!”
少女們笑着推搡,像趕羊一樣把梁月笙趕進了祠堂。大門緩緩關上,少婦點燃了油燈,命令少女們扒開了青年的衣服。
梁月笙欲哭無淚,被這麽多漂亮的異性圍攻,竟是比被蜘蛛蛇蠍盯上還要可怕得多。
随後,他發現自己連哭的欲望也沒有了。他的身上,赫然布滿了細小的黑色紋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何時沾上了這些東西,而那些紋路也不像是依附在表面上的灰塵,而像是長在皮膚之下的東西。
他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液。
“線蠱……”少婦似是有些驚訝,“他們竟然在你身上用這麽珍貴的蠱,你究竟是怎麽招惹他們了?”
梁月笙只得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遭遇告訴了這位少婦。
“原來如此,”少婦恍然大悟,“你是蠱母。”
“蠱母?”
“相傳,‘山中有魔,來自西域。魔有毒龍,蠱母孕之。’那惡魔觸怒神明,被驅逐出境,随後漂洋過海,逃來了苗疆,在深山中一住就是數百年。他栖息的森林正好是黑苗人的領地,黑苗人懼怕他,卻又拿他無可奈何,最終只得向神明祭拜,試圖讓神明對惡魔降下處罰。然而惡魔本與他們無冤無仇,卻受到了這樣的敵意,于是大發雷霆,處處與黑苗人做對。”
梁月笙哭笑不得,他覺得這些黑苗人也算是受了無妄之災。然而少婦接下來的話語便讓梁月笙收回了同情心。
“那些黑苗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自古崇拜五毒的力量,為了煉出最毒的蠱王,他們每年都會向神明獻祭一對童男童女,那些祭品都是他們操控毒蠱從異族人那裏偷來的孩子。至于煉蠱時犧牲的藥人,更是不計其數。”
“藥人……還有能救回來的可能嗎?”梁月笙想起那個給予他幫助的受難者,心頭一動。
少婦洗了洗手,打開醫藥箱,從中取出繡花針,用酒消了消毒。聽到梁月笙的提問,她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若已成藥人,絕無生還可能。”
一根根繡花針有序地紮在梁月笙的穴道上,他默默承受着疼痛,凝視着少婦的表情。
“我有一個朋友,他幫我從黑苗人那裏逃了出來,可他已經成為了藥人,我想救他。”
少婦仔細地為他紮着針,倒也不答話,反而向着門外吆喝了兩聲,随後,一位少女端着盆子破門而入。
“瑤姐,我就知道你需要這個。”
盆內,赫然是密密麻麻的蟲子。
梁月笙卻是無意關心那些蟲子,因為他被那聲“瑤姐”吸引了注意力。
“您……您是否名為誇葉瑤?”
少婦接過少女遞來的蠱盆,微微一愣。“小子,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是我剛剛和您說的那位藥人告訴我的,他要我傳話給您——”
蠱盆險些墜地,被少女們接過。少婦猛地抓緊了他的手,急切地問道:“他說什麽?”
“他說……劉郎與您無緣再見。”
誇葉瑤怔在了原地。少女們似乎從阿姐的表情裏看出了端倪,紛紛走上前來為她揉肩搓背,語氣柔軟地安慰。
“他被黑苗人抓走了?”誇葉瑤似是終于從這樣的震撼中緩了過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難怪,難怪這麽多天來,他都不聯系我……”
“小子,謝謝你為我帶來劉郎的消息。他有沒有讓你帶別的話?”
梁月笙揣測着這兩人的關系,想來那個有關毒龍的消息可以托付給眼前的女子,便說道:“他還托付了這麽一句,‘毒龍已出,天下必亂’。”
“小子,你是什麽人?”誇葉瑤露出了一個怪異的表情。
梁月笙一頭霧水,不知道話題怎麽就扯上了他。
“難怪,我原以為是毒龍幼蠱弱小,這才不敵線蠱,讓蠱母被線蠱所傷,原來你竟已經将那玩意兒養了出來。”
梁月笙這才明白,這個所謂的“蠱母”,其實培育的是那個能讓世界陷入混亂的毒龍。
“很嚴重嗎?”梁月笙以為自己做了錯事,異常緊張。
“不嚴重,‘天下必亂’的前提是毒龍失控,但你作為蠱母,自然有能力将之掌控。那些黑苗人大概是想在你把毒龍養出來之前就斬草除根,卻沒料到你和毒龍的相合性能好到這個地步。”
“我再問一遍——小子,你是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發燒,寫得有點昏昏沉沉的orz……
偷偷給這幾天留評的小天使塞了紅包。感謝小天使們的閱讀~無以為報,只能繼續碼字+一點小心意啦。
其實我挺喜歡這個副本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