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人 (2)
歲的少年。
沈墨軻在書與道的明晰上異于常人,在搗亂鬧騰方面竟然與他曉書的天賦不遑多讓。撲蝶捕蟲掏鳥窩,蹴鞠彈弓鬥蟋蟀無一不精,将書院中那些多沉醉于之乎者也的孩子們立即降伏了。
因此沈墨軻絲毫沒有意外的就成為了天南書院裏首屈一指讓夫子頭疼的調皮鬼。
但是單這樣,将沈墨軻放任不管卻也不是天南書院院長一直以來的作風。他天南書院歷代名臣搖籃的牌子,可不是單是說說那麽簡單的。
沈墨軻的天賦,院長是看在眼裏的,其真真也不愧是名震一方的沈總督之子。沈墨軻如今這樣的鬧騰,也只不過是書院中所授課程不足夠他發揮他那過剩的精力而已。只要讓沈墨軻自愧不如,就必定能讓該子發揮其麒麟之才。
于是,院長就破格讓沈氏兄弟加入了他私授的小班。讓同有驚人天賦的兩人,與他最得意的弟子,一齊同窗學習,相互激勵。
而院長最得意的弟子,也便是天南蘇家收養的孩子——蘇琊。
蘇琊是院長之妻蘇師娘在上山修行時撿到的孩子。那時還是小嬰兒的蘇琊除了繡在襁褓上的單字“琊”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麽能夠以為憑借,尋到他身份的線索。
蘇師娘生性憐憫,不願将孩子再遺棄在那樣的無名之地,便将撿到的這孩子抱了下來好生照顧,留了字條在原地指路。
但是過了兩年,依舊是沒有人來天南書院與蘇師娘聯絡。而蘇琊那時已經開始記事、對于自己的出身與世界有了無數的問題。且蘇琊天資聰穎,随意編的謊話也根本糊弄不了這個小夥子。
因此,蘇家便以琊為名,以蘇為姓,予了他名字。讓他留在了天南書院。
而蘇琊也無愧于天南書院收養他的恩情,好學上進、熟讀百家,于虛歲五歲時便可以吟詩作賦。有了天才少年的名聲也不驕不躁,不恃才傲物,一直謙虛謙卑。
蘇琊的天才少年之名經久不衰,且蘇琊自小的相貌就極為的出衆,說是人見人愛一點兒都不誇張。
即使彼時沈墨軻才搬至中州,兩人尚未見面,沈墨軻就已經聽說了蘇琊的大名,一早就想去拜會拜會。
但是蘇琊低調的緊,除了必要的師命外絕不踏出天南書院一步。且又因天南蘇家為書香世家,蘇琊雖與沈墨軻同齡,學的東西卻早就已經超出了該年齡階段的普通水準。向來都是院長單獨授課,也不和他們這些孩子攪在一起。
若不是院長對于沈墨軻的調皮搗蛋忍無可忍,對于沈墨軻的胞弟沈墨轍也是心生愛才之心,又若不是某種程度上,院長也希望着蘇琊能與同齡的孩子多有接觸,估計這個三個孩子也不會有機會能夠走到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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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道,天命自有定數。
沈墨軻在被院長拎去和蘇琊一起上課之前,其實是見過蘇琊的。
那一日,沈墨軻實在是無心上課,和夫子借口要去方便就跑了出來,也再沒回班上去。而是在書院裏面到處亂晃。
天南書院的歷史久遠,而歷史的痕跡從不只彰顯在名聲之中,還落在磚瓦之上,亦生在了書院內植栽的樹木之內。天南書院的梨花,在每年春天,在沈墨軻的記憶中,是全信陵開的最美的。
爬樹對于沈墨軻來說向來就是小事一樁。原本逃課之後,他的打算是在樹上小憩一會兒,待到心情變好了再回去上課。
而且,在盛開的梨花中沉眠和醒來想來也是再美不過的事情了。
然而,那一次逃課大家沈墨軻卻失手了,不僅是沒有睡個好覺,而且還被院長逮了個正着。
故事的開始,只是源于他想要調整一下躺在樹杈上的姿勢,尋個舒适點的位置,卻無意間瞧見了彼時恰巧從廊中走過的小書生。
那小書生生的好生俊俏啊,沈墨軻一下就看呆了。小書生的臉還沒有完全的長開,但是單看那張臉、那雙眼、那小小卻英挺的鼻梁、眼窩與眉形就知道,這小書生絕對不是池中之物,長大了之後也絕非凡品。
沈墨軻驚了,書院裏面有長得這麽好看的一個小哥哥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但沈墨軻轉念一想,若是自家有這麽漂亮的一個小哥哥他也絕對不會讓外人看見。畢竟,這世界上也不全是好人,要是有不懷好意的人抱走了該怎麽辦?
這小書生實在是太好看了,沈墨軻的視線自從落在了他身上後,便再沒有辦法移開。看他從廊中的這頭走過來,再走遠去。
就一直這麽瞧着,沈墨軻覺得有些無禮,也略感害臊。但是他還是一直的盯着這個小哥哥,反正也沒有人知道他在看他。
但忽然,不知怎麽的就被發現了,那個小書生就在突然之間駐足,而後擡頭朝沈墨軻所在的梨樹望來。沈墨軻又是一驚,而那小書生竟然也像發現了他的存在,朝他笑了笑。
那彎起的眉眼可真是盈滿了盎然了滿園的春意啊,比春天的到來,鳥兒的啼歌,盛開的梨花,還要讓沈墨軻心花怒放。
這是沈墨軻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髒跳的這樣快、這樣急促、這樣的毫無章法卻又無法忽略。
沈墨軻呆愣愣的朝小書生揮了揮手。然後又想到他可能看不真切,又想要将手伸出去一些,再朝他擺一擺,揮一揮。
但沈墨軻忘記了,他還在樹上,位置也不是四平八穩的。他這手一松一擺,身子的平衡一下子沒有能把握住,沈墨軻從樹上一下子就栽倒了下來。沈墨軻連忙反應,才沒有臉着地。
沈墨軻摔得頭昏眼花,耳朵旁傳來了非常匆忙卻沉重的腳步。沈墨軻的耳朵挨在地上聽的清楚,至少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然後沈墨軻就聽到了他此刻最不想聽到的人的聲音,“沈——墨——軻!!”
沈墨軻戰戰兢兢的擡起了眼皮朝聲源看去,果不其然是院長。而在跟在院長身後的,是一臉又是驚訝,又是關心,又是藏在眼底深處覺得好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小書生。
是誰呢?
在院長的私教班上,沈墨軻與蘇琊相互行了禮才知道。
他叫蘇琊。
沈墨轍其實是十分不願意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去和上院長的私教。
他的學習成績固然不錯,但沈墨轍向來只是以完成父親母親安排的目标和任務就足夠。他對真正的經世濟民沒有多大的興趣,也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及格萬歲。能讓他多一些時間發呆就好了。
所以當沈墨轍收到要和哥哥一起去院長處上小班私教的訊息的時候,沈墨轍非常想要當場昏厥以示拒絕之意。他是在長輩面前“乖巧懂事”,他是念書念得還算可以。但他一點都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去了小班課,那必定是被院長盯得死緊的,他還能有時間發呆麽。
當然是沒有時間發呆的。
第一天上課,一篇《論政》迎頭砸下。這讓前些日子還在學《勸學》的兩個孩子霎時間就被砸了個頭昏眼花。
這是他們這個年紀應該學的文章嗎??
沈墨軻和沈墨轍在家中也是有督教的先生,他們兩人也比同齡的孩子學的事物要超前些,卻也沒有難到這個程度。
沈墨轍對此感到很是頭疼。但是自家的哥哥,還有那個蘇家的養子都顯然沒有這種感覺。
蘇琊能将文解得十之八九,而自己的哥哥眼睛閃閃的看着院長和回答問題的蘇琊,一副醉于其中,此生能聽此學是三生有幸的模樣。
後面院長提問沈墨軻,沈墨轍聽得出來兄長其實對于此篇文章也是迷迷糊糊,但卻硬是胡攪蠻纏、強詞奪理、企圖講得頭頭是道。
可是什麽都不懂,又能講出些什麽呢?
沈墨軻的論述興許能糊弄糊弄同齡的孩子,但是卻不可能繞得暈院長,院長當下就罰他課後将《論政》抄寫三遍。反倒是老老實實說自己不明白的沈墨轍,什麽懲罰也不用,當天只要将課文熟讀并背誦第一段就好。
沈墨軻被罰,身為沈墨軻胞弟的沈墨轍自然也不可能撇下兄長自己回家。只能在旁邊等着。但他沒有想到蘇家的養子也留了下來。
“爺爺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兩位而已,先前,我們沒有學那麽難的。”蘇琊也拿出了筆墨,像是也準備留下來陪着沈墨軻抄書。
沈墨轍對于蘇琊這突如其來的示好感覺到有點莫名其妙,不過蘇琊的面貌實在是太好看,就算是莫名其妙,也是可以原諒的。
“我想也是。”沈墨軻将沈墨轍想要說的話說出來了,“這也太難了。就算是讓爹爹講給概要給我聽,大概爹爹也一時講不清楚。”
聞言,沈墨轍詭異的看了一眼自家大哥,這話也說的太客氣了吧?這還是會欺負家中私教先生的沈墨軻嗎?他還是那個在聽到要上院長私教就滾地大哭撒潑打滾,說是死也不想來的大哥嗎?
雖然那些哀嚎沈墨軻都是私下裏做的,沒給除了沈墨轍和小厮之外的人看到。但是這态度的轉變,也太??
沈墨轍在這邊莫名其妙,沈墨軻可沒有管那麽多。他本身的确是對于來上私教課無比拒絕的。但是這私教課竟然是和蘇琊一起上的,這就讓沈墨軻始料未及,卻又心花怒放了。
他并不想去細究這怒放心花的來由,這開的花将來會結什麽果,他都不在意。
沈墨軻行事一向是唯心。喜歡便去做,想要便去努力得到。心之所向,唯其之所往。
蘇琊的名聲在信陵城裏本來就是極響的,沈墨軻知道他好學、知道他低調、知道他謙虛。
為了讓自己能夠成為與蘇琊能站在等同高度上,與蘇琊平等的敘話。那時沈墨軻努力學習的勁頭,讓一直以來煩惱沈墨軻聰明不好學、貪玩不上進、很是恨鐵不成鋼的沈總督、還有天南院長都欣慰溢于言表。
而沈墨轍向來是不用別人操心的,給他一個平臺,他就可以達到那個平臺上別人期許他達到的高度。
一時間,信陵天南書院中出了三個神童的事情傳遍了整個中州。比起先前,又是有更多的孩子的父母親想要将孩子送到天南來就讀。
與此同時,沈家的兩兄弟和蘇琊的感情也更好了。
雖然用沈墨轍的話來說,他只是在那兩人相互鬧的時候在一旁發呆。但是,他們三人卻也是對彼此來說,都是最為相熟的人了。
雖然三個小家夥的課業于同齡人來說,不可謂不重。但是畢竟是虛歲七歲的孩子,不可揠苗助長的道理院長不會不懂。
在學習詩書之外,禮樂也是必須學習的事物。不過,這些就沒有學習詩文那樣難了。
每每規定的禮樂研修日,是沈墨軻最快活的一天。既能和蘇琊一起學習,又能按時下學去蹴鞠,別提多高興了。
剛開始時,沈家兄弟尚與蘇琊不相熟,所以并未邀請蘇琊同游,但是沈墨軻從不是有了好東西不和兄弟分享的人。在完全熟悉起來之後,他就盛情地邀請蘇琊一起玩耍。
沈墨轍是記不清楚當時蘇琊到底是接受了還是沒有接受,但是有一點毫無疑問——蘇琊第一次到蹴鞠場,是被沈墨軻硬拽過來的。
而且剛開始所有人見到蘇琊的時候都驚呆了。不知道他們是單純的被“天南傳說”蘇琊的樣貌給驚豔了,還是被大佬沈墨軻竟然就這樣大喇喇的把傳說給拉過來給吓到了。
剛開始玩兒的時候,蘇琊大抵是從前并沒有和別人一起這樣玩兒過,所以顯得非常的拘謹。別人和他打招呼,他都非常禮貌的回複了,一點兒都沒有失他天南神童蘇琊的風範。
可是沈墨轍卻也瞧的真切,向來鎮定的蘇同學,抱手行禮的時候手的上下疊錯了,而且不少禮數鄭重的也和這稀松平常的玩樂環境一點兒都不符合。
沈墨轍瞧着覺得有些好笑。卻也沒有去提醒蘇同學。因為一直待在蘇琊身邊的哥哥,已經将那些不長眼的煩人小子擋了回去。
而且沈墨轍還記得,到了後面開始玩蹴鞠的時候,沈墨軻将蘇琊照顧的那是一個無微不至。誰敢來蠻橫地來奪蘇琊的蹴鞠,他一橫眼;誰敢看不起蘇琊不給蘇琊傳蹴鞠,他一豎眉;誰敢讓蘇琊覺得無聊放生蘇琊,他一瞠目。
自家大哥的小心思,別人看不出來,胞弟沈墨轍怎麽會看不出來。
見到沈墨軻對蘇琊這樣的百般照拂,若是論會不會嫉妒,沈墨轍可以扪心自問,一點兒沒有。
沈墨轍見到哥哥将蘇琊帶來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他樂得坐在一邊看這個常年欺負他的大哥手忙腳亂。就應該有人治治沈墨軻,沈墨轍才不在意是誰。
蘇琊喘着粗氣,接過了沈墨軻遞給自己的水囊。
“謝、謝謝。”他這一次被沈墨軻帶來蹴鞠場走的着急,什麽都沒有帶。沈墨軻也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帶,基本上就是直接把人給拽了過來。
“不會。”沈墨軻常年玩兒這個,此刻雖然也有些累,但卻也沒有蘇琊喘得那麽狠。而且現在眼前的這個蘇琊,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汗濕的額發,還有臉上抹不去的紅暈,黑如墨玉的眼睛被汗氣蒸騰的濕漉漉的,就像小鹿的眼睛。
沈墨軻借着給蘇琊遞汗巾的機會,連忙多瞅了好多眼。
“開心嗎?”沈墨軻問。
“呃……”蘇琊沒有立刻回答。他當然是開心的。只是,若是說了開心,那麽是不是就還會有下一次蹴鞠?
蘇琊是覺得蹴鞠有趣,可是他卻沒有常出來玩的“資本”。一次、兩次,院長或許不會覺得過分、還會覺得樂于看見自己出來這樣和同齡人玩鬧。
但是這樣有趣的游戲機會若只有一次兩次。哪裏夠?
若只是這樣淺嘗辄止、不得盡興的話,還不如沒有下次。
沈墨軻看着蘇琊的眼,似乎在等待着答案,蘇琊瞧着沈墨軻期待的模樣,心中那些本來已經說得純熟了的拒絕的話又說不出來了。
還不待蘇琊重新想好推拒的說辭,沈墨軻就又道,“我只是問這一次玩的開不開心。”
蘇琊愣住了,沈墨軻朝蘇琊眨了眨右邊的眼睛,“只這一次。開不開心?”
“……開心。很是開心的。”
聞言,沈墨軻露出一口笑得及其好看的大白牙,圓圓的大眼睛彎得只剩下了一條月牙似的縫。但是蘇琊卻從那裏看到了無法用言語表述的快樂,沈墨軻那雙淺琥珀色眼中的歡喜,竟只是單單的這樣瞧着就能夠感同身受。
蘇琊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此刻亦是眉眼彎彎,唇角彎起的弧度就像要夠到眼睛。
“那就好。”沈墨軻道。
杜子吟在樓下等的焦躁。昨夜她已經聯系好了靈劍山莊的弟子前來接送。所以今天只要再吃一次早餐就可以和車夫長寧說再見。
但是左等右等,杜子吟卻沒有等到現在沈墨軻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反而看到了她絕對沒有想到會在此地看見的人。
——蘇琊。
光是瞧着蘇琊的臉就能引起杜子吟的萬千感慨。
在十七歲試劍大會第一次見到此人時,她就相信了這世界上有神明的存在、也必定存在着神的恩寵和偏愛。
不然怎麽會有長得如此讓人心馳神往之人。既不會讓人心生嫉妒,也不會起任何污濁的念想,只是想看,只是想一直看。
但是,杜子吟也是知道的清楚。蘇琊,也絕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在四十年前的凡魔之戰,他就應該隕落了才對。不然,沈墨軻也不會沉痛而絕望的閉關二十餘年,通道得真,出關後直接越過真陽和元嬰,成為化神之士。自然也不會因為懷璧其罪,而發生後面這些讓人覺得非常不愉快、不痛快的事情。
蘇琊若是在四十年前沒有消失,蘇琊和沈墨軻若能一路走來、相互扶持,以兩人的資質,他們的未來所能達到的榮耀與輝煌,世間絕對無人能出其右。
然而,事實就已是眼前的這副模樣。沈墨軻被奸人所加害,修為盡失。而蘇琊,竟在四十年後才重新歸來。
杜子吟沒有絲毫懷疑此人就是蘇琊本人。其一,自然是蘇琊的樣貌。畢竟除了他之外,誰人膽敢帶着這樣的一張臉出門。其二,他走在沈墨軻的旁邊,他牽着沈墨軻的手。
現在的沈墨軻帶着面紗鬥笠,隔着白紗杜子吟看不見沈墨軻的面孔。但是既然他一個大男人帶着這麽不合時宜的面紗,而不是用他慣常使用的易容之法,那麽想必,是恢複了原來的面孔。
理由麽,簡單想想就知道了。
杜子吟暗自嘆了一口氣,朝着向她走來兩人揚了揚眉。待到蘇琊走近的時候,她戲谑地喚道:“蘇長寧。”
蘇琊先扶着沈墨軻落座,接着自己才在沈墨軻身旁坐下。朝杜子吟颔首,微笑:“是。杜姑娘有何吩咐。”
蘇琊瞧着杜子吟時,一雙墨玉似的眼裏笑意盈盈,看着不由得讓人心生好感。
但是杜子吟可不吃這套,她已經經歷了歲月的磨砺,早就過了會被糖衣炮彈哄得開心的年紀了。不過,蘇琊這樣讨好的笑,多少還是有些攻擊效果的,杜子吟在一時間竟也想不出什麽話繼續譏諷這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杜子吟撇撇嘴,将攻擊的目标轉向沈墨軻,“既然早發現了是他,做什麽還讓我點那些菜。浪費。”
“呃。”沈墨軻一時竟無言以對。
他确實是在第一次與“車夫長寧”吃飯時,就開始懷疑車夫蘇長寧的真正身份了。畢竟僅憑蘇長寧這一名就已經足夠讓他對車夫長寧多加留心。而後,沈墨軻又看到了車夫長寧身上那麽多的習慣都與蘇琊相同,他自然是會去試探。
沈墨軻試探蘇長寧的方法,很直接,但是特別的土——就是觀察他的生活習慣,特別是飲食習慣。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吃一些特定蔬果肉類的用筷方式。雖然事實證明非常的準确且有效,但是,沈墨軻的這個方法的确也逃不出杜子吟扣下的“浪費”這一帽子。
三人都是修仙之人,杜子吟元嬰修為,早就足以成為一派之長。通常真陽修為就已經辟谷,現在當然也不用多說。沈墨軻也不用說,曾經為化神,雖然現在能夠使用的靈氣極為稀薄,但是确也是不需要普通食物來作為行動之源。
而至于蘇琊,杜子吟根本看不出深淺。但是,光看他這一副“低眉淺笑、謙虛有禮”的模樣,就知道他的修為至少與沈墨軻比肩,甚至高出許多。而且在第一日,沈墨軻探查他的身體內的靈息,可是被他騙了過去。
總而言之,三人都是辟谷之人。糧食種植不易,糕點的制作也是頗耗費人工。若只是為了試探對方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忌口或是不忌,喜還是不喜就讓這本不該消耗在修仙之人身上的食物成為……試探,姑且算是試探吧,的道具。未免太浪費農民的辛苦勞作了。
“杜姑娘,每一餐不是大家都挺享受的麽?哪裏浪費了?”蘇琊用筷子夾起一個奶黃包放到了沈墨軻碗裏。
杜子吟看看蘇琊,又看了看帶着鬥笠卻也夾起了包子的沈墨軻,又看回了側着眸看着沈墨軻,替沈墨軻撩起面紗的蘇琊。杜子吟忍不住低下頭,按了按自己的睛明穴。
其實蘇琊說的完全沒錯,除了第一餐有些剩餘之外,其他的菜他們三人,或者說沈墨軻和蘇琊兩人都吃的一幹二淨。
但是瞧蘇琊和沈墨軻那樣,杜子吟怎麽可能不知道,沈墨軻從第二餐開始就是盡點一些他們倆以前都愛吃,或者是有一些“典故”的菜啊?
“是是是。”杜子吟選擇舉旗投降,“你們吃得開心就不算浪費。你們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