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認為我是壞人嗎？我說我要毀約，你聽到了嗎！”
伍長童委屈極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沖上前來——哪怕鬼使神差的成分更多，不是為了看到這樣冷漠的栗雨青。
哪怕是剛剛的商業微笑呢。
栗雨青冷冷地說：“毀什麽約？你找到女朋友了？”
神色十分不屑，篤定伍長童的生活裏除了她就一無所有似的。
眼淚又不聽話地朝外跑，連栗雨青的臉都看不清楚了。伍長童沒擦，帶着哭腔問：“杜茉莉回來了，你要抛棄我了是嗎。我不想被丢，我要毀約，不然我就掐死你！”
伍長童話說得兇，表情卻像只快被主人丢棄的小狗似的。她的手顫顫巍巍地移向栗雨青的脖頸，虛虛地握着。
她一直不大敢主動接觸栗雨青，她知道栗雨青讨厭她，她怕栗雨青更讨厭她。
栗雨青立刻懂了為何伍長童如此反常。
伍長童很久沒犯跟蹤的壞毛病了，前幾天突然破功，想必是因為杜茉莉。她跟到咖啡館，看到自己跟杜茉莉碰面，危機感破土發芽，拔地而起。
今天又誤會自己是特意來跟杜茉莉見面的，便爆發了。
栗雨青卻忘了，萬物有先後因果。不跟蹤如何知曉杜茉莉？而不提前知道杜茉莉回國的話，安分了四年的伍長童又怎麽會重操舊業？
而她也不會知道，她陰差陽錯拿到的內存卡，并不屬于伍長童。
栗雨青說：“你想清楚了？”
伍長童的眼淚掉了下來，正好滴在栗雨青的嘴唇上。栗雨青下意識舔了舔，又鹹又苦。
伍長童哭着說：“你跟杜茉莉什麽關系？你跟她談戀愛了嗎？”
她胡亂地哭，胡亂地擺頭，腦袋甚至伏到了栗雨青身上。頭發粘在栗雨青皮膚上，有些刺人。伍長童輕輕地咬了栗雨青的肩膀一口。
放在往常，伍長童絕不可能做出這樣“冒犯”的舉動。栗雨青知道，伍長童對自己虔誠到了一定地步，只要自己一個冷淡的眼神，她就不會再前進一步。
這也是這段畸形的“感情”能延續這麽久的原因之一。
所以，伍長童這是崩潰了嗎？
是人都會累，都會情緒決堤。這個時候是分水嶺，是分叉口。如果自己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淡排斥，那麽素素還會不會是以前的那個素素，就很難說了。
這個時候，就需要一點示好，一點溫存。
而這，是這段畸形的“感情”能延續這麽久的另一個原因。
栗雨青放輕了語氣，甚至拍了拍伍長童的後背，說：“她都有未婚夫了，我怎麽可能跟她在一起。”
伍長童沒咬了。
“這電影是她未婚夫的，我只是來……站個臺而已。”栗雨青帶着點自嘲，直到要跟伍長童解釋這件事情，她才正式給咖啡館的見面定了性。
站臺，杜茉莉跟自己聊一個下午，只是為了給未婚夫拉人脈而已。
其實這事兒哪需要這麽曲折，如果杜茉莉坦坦蕩蕩地說，自己也會盡心盡力，并且毫無怨言。
栗雨青看了伍長童一眼，心想：面前這個人，對自己也是這樣吧？
這樣一來，栗雨青倒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語氣不自覺變得更軟，又辯解了一句：“就當是祝福他們，訂婚愉快。”
栗雨青奇怪地想：為什麽我要對她解釋？我對她沒有任何義務。
伍長童很少受到這樣溫和的待遇，一時之間受寵若驚，試探着得寸進尺，剖白道：“我喜歡你……青青我喜歡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啊！”
栗雨青當然知道。
她不僅知道，她還知道伍長童每逢深夜就會寫關于“喜歡”和“愛”的小論文。伍長童說話做人不知尺度，表白時卻文采斐然。
但伍長童從未親口對栗雨青說過類似的話，默認栗雨青懂。但栗雨青不知道，這句話說出來是這麽地令人心碎。
原來面對卑微的愛，是這麽艱難的一件事情。
既不忍拒絕，但又愛不上。
栗雨青嘆了一口氣，吻了吻伍長童的頭發，說：“我知道啊……你為我做了那麽多，我都看在眼裏，我很感動。”
這是真話。
沒說出口的是：可我就是沒辦法接受啊。
但她不能說，說了，伍長童就真的後退了。
栗雨青安撫了伍長童一會兒，說：“你不是畢業了嗎，來我們公司吧。你當助理太浪費了，來做視頻剪輯或者導演怎麽樣？我總覺得，我們公司的宣傳硬照還不如你拍得好看。”
伍長童的心裏劃過一陣暖流，暖流歡快地奔騰，生生在心海裏掀起巨浪。
青青記得我畢業了！
青青誇我照片好看了！
青青還讓我給她拍宣傳照！
伍長童的歡喜很簡單，就這樣，足以她忘記自己本科肄業以及父親震怒的事實，她立即答道：“好！”
她怕栗雨青反悔。
栗雨青雙目含笑，沒了尋常的冷漠，倒有些感動、愧疚和包容。她現在看伍長童，看到了一點兒自己的影子，就忘了對方做過多麽令人憎惡的事情。又想起對方是個孩子，也許只是不懂得如何适當地表達愛，又有點憐憫。
況且，如果真的給伍長童找了個正經工作，她就沒那麽多時間追逐自己，自己也會有更多自由了吧？
伍長童怯生生地抱着她，說：“那……在沒工作的時候，我可以兼任你的助理嗎？不拿工資也可以！”
栗雨青心頭掃過一絲不快。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來：“栗小姐，原來你在這兒啊……茉莉找你很久了。”
兩人同時轉身，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通道入口處，正在朝裏張望。伍長童連忙放開了栗雨青。她答應過栗雨青，不能讓她們的關系暴露在人前。
還好除了表姐以外，所有人都以為她那聲“女朋友”是追星術語。
但如果被人看見親密接觸，就不是一句“追星”可以解釋清楚的了。
通道裏光線很暗，伍長童并不知道那人有沒有看到，一顆心撲通撲通，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栗雨青無暇顧及這種細枝末節，立即道：“馬上過去。”
她甚至沒有問杜茉莉找她有什麽事情。
哪怕剛剛想清楚了杜茉莉的卑劣，杜茉莉也依然在很重要的位置。
伍長童拽住了栗雨青的小拇指，軟軟的，涼涼的。她小聲說：“別走……”
栗雨青卻還是離開了，身姿婀娜，腳步輕巧。高跟鞋發出“噠噠”的聲音，像是踏在伍長童的心上。
她不敢挽留，栗雨青以為安撫好了，便不拿她當回事。
剛剛燃起的熱血冷了些，伍長童又覺得委屈了。
童童，不能委屈呀。喜歡一個人是不能要求回報的，否則會很累的。
不能委屈呀……
可，還是很想哭，怎麽辦？
伍長童順着牆壁滑落到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栗雨青給不了的擁抱，只能自己給。
栗雨青離開了，那男人卻沒離開。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走了過來。伍長童這才看清，他是剛剛坐在自己旁邊的那個男人。
也是那部看不懂的電影的導演。
……導演？
杜茉莉的未婚夫？
伍長童擡起頭，聽見谷陽嘆了口氣，說：“何必呢？”
伍長童只對着栗雨青患得患失，對別人毫無顧忌，直白問道：“杜茉莉愛你嗎？”
谷陽說：“她愛我媽。”
伍長童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谷陽并不是在重複自己的問話。“……青青怎麽可能有你這麽大的孩子？”
谷陽噗嗤笑了，摸了摸伍長童的腦袋，說：“你怎麽這麽傻，這年頭，哪還有純粹的愛喲。”
伍長童覺得自己聽不懂這句話，眨了眨眼睛，心想：我有呀。
可青青不要。
不，她要。她有時候要。
☆、愛什麽
從首映回到表姐家裏，表姐問她：“電影如何？”
“你不是不關心這個的麽？”
表姐說：“新銳導演嘛，萬一挖到寶了呢？”
伍長童想了想，評價道：“畫面挺好看，故事看不懂。”
表姐笑了笑，說：“通病。”
伍長童脫了衣服就鑽進被子裏睡了，她感覺自己有點兒發燒，但不想跟表姐說。這幾天表姐鞠躬盡瘁，再麻煩她，伍長童自己也不太好意思。
伍長童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上幼兒園的時候，媽媽在門口接她。
她已經不太記得媽媽的樣子，只記得她不喜歡上幼兒園，也不喜歡爸爸。
伍秉國喜歡拿胡子蹭伍長童的臉頰，也喜歡捏着她的下巴說她胖。她讨厭伍秉國這些細節，希望伍秉國天天出差。媽媽一直對這個耿耿于懷，好多次問她：“你為什麽不喜歡爸爸？”
夢裏的這天，媽媽又問了這個問題。伍長童好像知道自己在做夢，想了想，回答說：“他不懂如何表達感情，太獨.裁了。”
媽媽笑了笑，說：“你教他啊，他又不是不學。”
伍長童知道，媽媽想讓她跟伍秉國多溝通，畢竟血緣親情擺在那裏，伍秉國也一直試圖了解她在想什麽。
但伍長童自己不願意。
哪怕伍秉國有跟自己交流過，但他還是無法理解自己對青青的愛。他愛媽媽，擁有了媽媽，就注定無法體會求而不得。
想到這裏，伍長童問媽媽：“你為什麽喜歡爸爸？”
媽媽反問：“你為什麽喜歡栗雨青？”
伍長童悶悶道：“我覺得她不喜歡我。”
“可我問的是，你為什麽喜歡她。這跟她沒關系，愛就要奮不顧身。”媽媽說。
伍長童說：“但，如果她不是個好人呢？”
她曾經換位思考，站在旁觀者的視角來看栗雨青與她自己，很容易得出結論：栗雨青是個人渣。哪怕長得漂亮，也還是個漂亮的人渣。
哪怕知道對方是個人渣，哪怕知道對方偶爾的示好與溫情都是逢場作戲，伍長童還是難以自抑地陷了下去。
追星這種事情，就是沉浸其中時會覺得偶像發自內心，午夜夢回時又覺得自己自作多情。
伍長童答應過栗雨青要永遠追随，因此她一直追逐。人都善于算計，沉沒成本高了，就不舍得割舍了。
伍長童每天看着跟着栗雨青，就會愛得更深。
媽媽笑了一下，說：“愛一個人不是因為她善良，也許正是因為她邪惡。否則所有人都該愛雷鋒了。”
伍長童一愣，随即回想起她第一次察覺到的心動。
那時候她讀高中，喜歡栗雨青也已經三四年。某一次栗雨青在機場現身，許多粉絲同好跟伍長童一起接機。她們圍着栗雨青，從出口一直跟到保姆車。她們向栗雨青表達喜愛，送了一些小禮物，玩偶和零食，又囑咐她注意身體。
栗雨青笑着答應，讓她們早點兒回家、好好學習，甚至還叫出了好幾個老粉的昵稱。粉絲們歡呼雀躍，覺得偶像真的很溫柔。
粉絲們“關注作品，遠離生活”，跟到栗雨青上車，就自覺地散了。唯有伍長童得寸進尺，偷偷地跟了保姆車一路。
保姆車似乎沒想到有人跟蹤，很不設防，直接朝着栗雨青的公司去了。栗雨青抱着大大小小的禮物進了公司，不一會兒兩手空空地出來了。
伍長童躲在不遠處的花壇後，聽見季錦任問栗雨青：“粉絲的心意，為什麽要扔掉？”
栗雨青表情淡漠，語氣淡漠，說：“不想要。”
季錦任又問：“那為什麽不帶回家扔，來公司扔多此一舉。”
栗雨青又說：“如果裏面有定位或者竊聽器呢？”
栗雨青完全沒了在機場面對粉絲時的溫柔與耐心，既冷漠又絕情。但伍長童平白覺得對方這個時候性感得很。
栗雨青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會抱着玩偶熊回家，也會給粉絲糖果，甚至還跟老粉互關微博。
伍長童發現，自己并不讨厭這樣的栗雨青，反而覺得這種程度的防備和自我保護剛剛好。栗雨青此刻格外真實，好像從雲端跌回了人間。
她不是愛上了一個瓷娃娃，而是愛上了一個人。
伍長童笑了笑，對媽媽說：“也許還因為脆弱。”
但這個夢境颠簸得很，她還沒來得及對媽媽講栗雨青更加真實的另一面，就已經去夢別的東西了。
醒來時已經淩晨三點，表姐還在伏案工作。見到伍長童醒了，表姐扔過來一板藥片，又說：“雖然我應該送你去醫院，但我要肝死線，你先湊活一下。”
伍長童頭痛欲裂，吐槽道：“我生病了都不關心一下，你還是不是我姐？”
“我也沒見你自己關心你自己啊，你只關心栗雨青。”表姐一邊畫圖，一邊分神埋汰她：“哦，說起栗雨青，通稿已經出來了。”
“什麽通稿？”伍長童一愣，連忙搜索起來。
營銷號鋪天蓋地，全是帶了栗雨青名字的标題和照片，內容卻水得很：影後、栗雨青、新導演、谷陽、合作可期。
用不着任何人解讀，伍長童就知道這是早有預謀的。通稿來得這麽快這麽全面，谷陽這是想蹭熱度嗎？！
伍長童氣得不行，卻不知道另一邊的栗雨青心情更為複雜。
這事兒不太可能出自谷陽之手，谷陽看着清高又狂熱，大約并不屑于做這些。一套組合拳打下來，反而是杜茉莉比較有可能，何況她有前科。
栗雨青的事業稍微有點兒起色之後，接了一個講芭蕾的偶像劇。杜茉莉向她推薦了一個學生，說：“芭蕾跳得比你差一點兒，但你演戲忙不過來的時候可以替替你。”
那部芭蕾劇就是沖着栗雨青的舞蹈功底來的，差不多算量身定做。栗雨青明知杜茉莉不懷好意，卻還是對劇組稱病，讓那個學生代了幾場戲。
那幾場戲質量不佳，被網友扒出來，又被營銷號帶了一波節奏，說她消極怠工。好不容易上升的口碑又下滑了些。
季錦任問她值不值得，她說值得。哪怕杜茉莉長着司馬昭之心，但她誇了自己呀，她知道自己缺什麽。
專盯着軟肋來，能不“值得”嗎？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素素怎麽就學不會這套路呢？
這回杜茉莉故技重施，對栗雨青的影響還不如那次大，栗雨青卻覺得倦了，讓季錦任找關系，把通稿都撤了下來。
杜茉莉說得對，她已經不是以前的栗雨青了。做了這麽久好人，總該學乖的。
季錦任欣慰地答應了，卻又發過來一張截圖，說：【不止是通稿的事情，粉絲們似乎又開始撕素素了。】
栗雨青一愣，點開季錦任的截圖，發現一個粉絲發了一張照片，說是聲讨私生飯。
照片的背景是谷陽電影的首映會，也許這個粉絲碰巧去了現場。而照片的內容，則是伍長童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身後，朝那個昏暗通道走去。
不得不說，這個粉絲的抓拍技術過硬，伍長童顯得格外猥瑣而招人厭惡。
栗雨青的粉圈裏，譴責私生飯已經是常态，主要是她的私生飯太锲而不舍，罵不走，舉報也沒有用。
栗雨青看慣了這個，但這次卻不太高興——也許是因為對杜茉莉的不耐還蔓延着。
季錦任感慨道：【這個素素也真是厲害，不管別人怎麽罵，完全不動搖的。光這份心态，就是個能幹大事的。】
季錦任說了，栗雨青才想起來，她曾被自己的粉絲罵哭過一次。這麽一對比，竟然還有些敬佩伍長童。
就有些想為伍長童說話。
畢竟伍長童是被自己牽在身邊的，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
正在這時，栗雨青又收到伍長童的微信：【那個……青青，網上有人罵我，我可以解釋嗎？】
伍長童語氣小心翼翼，還附上了一張截圖。微博轉發框裏，伍長童寫道：
【票是別人送的，沒有跟蹤，只是碰巧。倒是這位朋友，你該好好解釋一下，你微博相冊裏為什麽會有青青拍外景時，從住宿酒店走出來的照片？】
伍長童怼人怼得理直氣壯，明明自己也是特意找人要的票，偏要占據道德制高點反将一軍。不管她是不是颠倒黑白，語氣卻居高臨下得很，跟微信對話框裏的唯唯諾諾形成鮮明的對比。
栗雨青這才想起，自己要求過對方，未經同意不能擅自發微博。
栗雨青心裏有點發酸，沒回伍長童，随即登錄客戶端，轉發了一條微博：【拍得很美，謝謝~[愛心]】
伍長童看到轉發內容的一剎那，捂住嘴巴哭了。
那是她好幾年前發的機場照，恰巧就是栗雨青扔禮物的那一次。
而她也終于想起來，栗雨青冷淡地懷疑完定位和竊聽器之後，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糾結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返回了公司大廈。
十分鐘後，她拎着濕漉漉的玩偶出來了。
泡過水之後，就算真的有定位或者竊聽器，也失效了。
☆、實習生
栗雨青一直沒有回複伍長童的微信，而伍長童已經不需要了。她抱着手機翻轉發評論，淚如泉湧。
轉評下，衆生百态。有人慶祝偶像發微博；有的誇照片好看；有人羨慕伍長童被翻牌；有人苦口婆心地勸栗雨青删微博——她們以為栗雨青不知道伍長童的本質，被蒙蔽了雙眼；也有人認為栗雨青在鼓勵私生飯，覺得失望。
上線五分鐘，栗雨青準确地翻出這條微博，轉發之後就幹脆利落地下了線，不管自己在粉圈引發了多大的地震。
餘震一波又一波，伍長童迎來了自開博以來的最大流量，但她根本無暇注意。
她擤鼻涕的聲音太大，打擾了表姐工作。表姐無奈道：“有這麽感動嗎？”
伍長童磕巴道：“有……有啊……青青、青青、青青她……什麽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跟活動，知道自己修圖，還知道自己現在受了委屈。
她在為自己出頭。
“哼，你們談戀愛這麽久，你為她付出這麽多，光是知道你的好就夠了？她不用付出？”表姐也點開了栗雨青的微博，翻了翻，咦了一聲，說：“哦，原來是給了點甜頭……哎，我覺得你爸停你零花錢也沒事，賣photobook啊，你的圖那麽好看。”
伍長童卻搖了搖頭，她對青青的愛慕真摯得很，全部都在這些圖裏了。她要把青青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給所有人看，讓所有人知道，青青是這麽優秀、這麽美麗的女人。如果拿來賺錢的話，她會覺得自己的愛不純粹。
也許是她不知人間疾苦，但既然能夠站得足夠高，為什麽不能摸一摸月亮？
而栗雨青……只要栗雨青知道自己有多愛她，這些就都是值得的。
栗雨青不是月亮，而是清冷的月光。
你能感受到月亮的美，伸手卻攬不住月光；正當你失落時，卻又看到地上銀白色的碎芒。
粉絲都以為栗雨青是高高在上的清純玉女，美麗溫柔又努力上進，只有伍長童知道，真正的栗雨青冷漠又惡劣。
而當伍長童原諒栗雨青也只是個普通人的時候，她又看到栗雨青自我保護的龜殼裂開，露出了裏頭柔軟的心髒。
營業式的溫柔包裹着冷漠，冷漠又保護着微渺的溫柔……
這些東西混雜在一塊兒，伍長童其實分不清。
既然分不清，難免懷抱希望——自己付出久了，總能摸到最裏層的溫柔吧？
她想摸到月亮。
但這些情緒無法對任何人解釋，他們只知道追星是一件狂熱到失智的事情，無法理解自己的堅持，以及栗雨青帶給自己的感動。
伍長童抹了一把眼淚，默默又多愛栗雨青一點兒。
栗雨青願意轉發自己的微博，或許就已經是“最裏層”的溫柔了。
表姐看她實在無可救藥，哼了一聲，小聲說：“追星到底有什麽好的……”
追星的好，不身處其中，就不會懂。栗雨青的好，不親眼看到，就不會懂。
伍長童給栗雨青發了一個謝謝，栗雨青那頭輸入了好久，最後說了一句：【不用。】
又說：【我幫你問了公司，剪輯師助理的位置還有空缺，你什麽時候可以入職？我跟人事說一下。】
伍長童受寵若驚，在床上蹦了一下，驚呼道：“我有工作了！表姐，我有工作了！”
“什麽工作？”
“剪輯師助理！我要去給青青剪視頻啦！”
“哦，”表姐好整以暇，說：“你還記得你本科沒畢業嗎？高中生助理，人家要嗎？”
伍長童一腔熱血熄了一半，無措道：“呃……表姐，你有辦畢業證的渠道嗎？”
表姐看了她一眼。
“我……我不敢跟青青說我還沒畢業……”她已經誇了海口。
表姐：“比起那個，你更應該擔心你爸爸吧？”
雖然伍秉國的震怒也很可怕，但那是以後的事情了。伍長童吐了吐舌頭，說：“呃……”
她重新趴在枕頭上，小心翼翼地打字：【那個……你們那邊收高中畢業生嗎？】
【？】
【我忘了跟你說了，我延畢了……沒畢業證……】
這次栗雨青沉默了許久，說：【活該。】
這兩個字準确無誤地刺痛了伍長童的心，但緊接着栗雨青又說：【那算你實習吧，什麽時候能過來？】
伍長童好了傷疤忘了疼，立刻答道：【明天！】
在季錦任的引薦下，伍長童第一次體會了職場的滋味。
季錦任把伍長童介紹給剪輯師，剪輯師上上下下打量她，說：“栗雨青粉絲？穿衣風格簡直一模一樣。”
剪輯師能認出來栗雨青穿衣風格，伍長童就對她生了一層好感，忙不遲疑點頭道：“九年老粉了！”
剪輯師點點頭，欣慰道：“幹這行還是找粉絲好，激情足。”
伍長童的追星熱情極少得到正面肯定，這下子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承諾道：“我會好好努力的！”
剪輯師又說：“不過幹這活兒見不着真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伍長童有別的渠道，并不期望通過這份工作見真人，因此點頭說好。
季錦任看伍長童還算聽話，松了一口氣，說：“看來青青這安排還真是不錯，你在這裏乖乖的，不要惹事生非，不要給青青丢臉。”
伍長童連忙點頭如搗蒜。
季錦任頓了一下，說：“那小張，她就交給你了……诶你叫什麽來着？”
伍長童說：“網名叫素素，真名叫伍長童。”
季錦任嫌棄真名難記，皺着眉頭說：“那素素就交給你了，小張你把她管住喽。”
小張點了點頭，看見季錦任走遠，對伍長童說：“童童，今天先熟悉熟悉工作環境？”
伍長童點了點頭，服從安排。
小張老師人還不錯，不給她端茶倒水的活兒，偶爾還讓她摸摸電腦，開開軟件。
其實伍長童早把各種軟件玩得爐火純青，曾經在B站發過好幾個安利視頻，點擊量位列榜首。
小張老師看她手法熟練，就知道是個懂行兒的，問她要了自制MV的地址，說要看看基礎。半小時後，小張老師眼睛發光地湊了過來，說：“你這水平可以直接入職啊！為什麽要當實習生？”
伍長童不好意思道：“我延畢了……本來今年畢業，但追星太猛，沒時間上課。”
小張老師了然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開學就去補考，補考過了就來上班吧。”
伍長童沒畢業的事情，父親知道，震怒；表姐知道，不屑；栗雨青知道，嫌棄。這是第一個心平氣和支招的人，伍長童忍不住問：“你不覺得我很差勁嗎？”
小張老師說：“這有什麽差勁的。”
“我給青青丢臉了。”
小張老師笑了一下，說：“栗雨青的臉，只有她自己能丢，你別越俎代庖。沒畢業又怎麽啦，要不是栗雨青魅力太大，你能這麽樂不思蜀？要我說，該她買單。”
小張老師那句“魅力太大”成功取悅了伍長童，伍長童咯咯笑了，說：“小張老師，你人真好！”
小張老師也哈哈笑了笑，竟然笑出了眼淚，說：“其實我也是粉絲。”
“誰的？”
小張老師擺了擺手，說：“偶像撲街了，不提了。我就是為了她自學剪輯，當時也不上課，整天不上課，就在宿舍剪視頻，最後差點沒畢業。”
伍長童說：“那你比我好一點。”
小張老師說：“我那是沒錢跟活動，不然就跟你一樣了。畢業的時候，所有人都說我沒出路，沒想到最後工資反而最高。”
“有些同事不喜歡粉絲，說太狂熱了。可我們的目的就是讓粉絲沉迷，最後還怪他們太投入？要我說，幹這行就得粉絲才好，才對得起我們在偶像身上‘浪費’的青春，你說是不是？”
小張老師嘆了口氣，又幽幽地補充道：“但這行幹久了，容易失去雞血倒是真的。我就是因為對着偶像的魚尾紋p了一整個月，最後才脫粉的。”
伍長童哈哈大笑，珍重道：“我才不會！”
她連那麽惡劣的栗雨青都看過了，又怎麽會因為這種東西失去熱情？
小張老師笑了下：“那行，追星麽，還是有信念得好。”
有信念的伍長童從小張老師那裏接了個p圖的活兒，要把同一張原片p出五種不同風格的海報。伍長童對栗雨青的照片格外雞血，熬夜爆肝，出了十張成品，卻不知道要交哪五張。
她覺得都好看。
來這邊實習了一周，期間栗雨青有個活動，伍長童沒去。
她倒是問了栗雨青，自己能不能跟過去。栗雨青只發了四個字：【好好實習。】
也許，栗雨青也關注着自己的未來，希望自己積極向上。
這事兒可以告訴爸爸，他就不會對栗雨青有那麽大的敵意了。
想到這裏，伍長童把連同原片在內的十一張圖片打包發給了栗雨青，問她：【青青，剪輯師給我交了個任務，讓我p五張海報出來。我p了十張，你看看哪張最好看？】
她帶着點兒讨好，想讓栗雨青對她多點兒信心。
栗雨青沒立刻回複，直到第二天發了三條消息。
【有差別嗎？】
【這個吧。】
【[圖片]】
伍長童心裏五味雜陳，栗雨青複制過來的那一張，是未經修飾的原片。
其實……青青根本就看不到她的付出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一章到底在寫什麽……
嗯……順便打個廣告。《情敵辣麽可愛》和《紙面偶像》都打算二刷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我微博置頂裏填個印調。
如果都沒看過，可以去看一看~自戀如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不需要
實習一周之後，伍長童休了個假。呆在家的時候，她仍然在修圖，表姐說她魔怔了，伍長童卻表示：“我也是有工作的人啦！這是刻苦工作，努力加班。”
表姐半笑不笑，道：“剪輯師助理？對得起你的學歷不？哦，我忘了，你沒畢業，還差點因為翹課太多被開除。要不是你爸爸，你就啧啧啧了……”
伍長童分神掃了表姐一眼，說：“今天吃火.藥啦？”
表姐不看好她跟栗雨青，但很少嘲諷得這樣直白，算是她為數不多的戰友之一。這種語氣絕對是故意的。
表姐嘆了一口氣，說：“你爸打電話給我了，我幫你糊弄了幾句，你爸說要給我撤資。我跟你說，你爸真的很生氣。把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好好解釋解釋。否則他可能就去找栗雨青了。”
伍長童翻了一個白眼，說：“他敢！”
表姐沒說話：伍秉國憑什麽不敢？反而是伍長童一直不敢面對現實。
伍長童修圖修到一半，又有熟識的大粉問她：【素素，最近怎麽不出圖了？不會是被網絡暴力吓到了吧？】
伍長童說：【才不是，我進素素的公司實習啦！以後要給她當工作人員啦！】
同好十分驚喜：【卧槽！狗富貴勿相汪！成青青官方造型師之後，記得多摸兩下！】
這幾乎是追星狗夢寐以求的職業，伍長童幻想自己把青青打扮得美美的，驚豔所有人目光的那一刻，覺得與有榮焉。
幾乎正在這時，栗雨青問伍長童：【實習如何？】
栗雨青很少會在閑暇時間主動聯系她，這讓她感到更有幹勁，覺得自己的付出是有意義的。
伍長童很高興，回她：【非常棒！】
又說：【青青，你什麽時候來公司，可以告訴我，我去看看你！】
栗雨青回了一句：【認真實習，不準逃班。】
伍長童把這四句對話截圖下來，準備找個機會給伍秉國看。
伍秉國一直嫌棄她不學無術，還曾經說過栗雨青是個禍害之類的話。但他根本就不知道，青青是這麽好的人。
青青努力正直又溫柔，為粉絲和自己提供正能量，是很多人的榜樣，還有粉絲因為青青考上清華。是自己表現差勁，跟青青沒有關系。她希望伍秉國能對栗雨青改觀，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青青這麽優秀，值得所有人認可。
伍長童卻不知道，栗雨青轉頭就跟季錦任交代下去了：“讓剪輯部多給她布置點任務。”
她讓伍長童去公司實習，就是想給後者找點事情做。她才不想見到癡漢。
但剪輯部可不受季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