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你上次說你媽媽跟姨媽聊天聊到過田家,你還知道什麽別的嗎?”

關君說:“當然知道啊,我姨媽嫁給姓田的了嘛。”

伍長童吃驚訝地望向關君,關君搖晃着一杯橙汁,說:“我問問我姨夫吧!”

伍長童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想說“不用麻煩”,可話到嘴邊還是停頓了一下,說:“謝謝你……有什麽我能幫你做的嗎?”

關君笑了一下,看着伍長童說:“報答之類的就算了,我叫價很高的哦!”

伍長童愣了一下,望着對方臉上的笑容,突然莫名其妙來了一句:“對不起。”

關君笑得更歡了,說:“對不起也不能随便說啊,我的哥!你又不欠我啥!”

關君說幫她問問,伍長童沒怎麽當回事。畢竟表姐都沒辦法的事情,關君就真的只能“問問”了。

過了兩日,伍長童手機上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來電。她本想掐斷,那一刻卻鬼使神差地接了起來。

那頭停頓了幾秒鐘,突然響起了一個疲憊的聲音:“……童童?”

伍長童登時瞪大了眼睛:“爸?!”

伍秉國“嗯”了一聲。從聲音狀态上來看,除了略有疲憊,其餘一切都還好。伍長童把心放回了肚子裏,剛打算問為什麽能打電話過來了,就聽見伍秉國說:“你怎麽認識田家的人?”

伍長童說:“關君你還記得嗎?她姨媽……”

伍秉國輕輕地“嗯”了一下,伍長童話都沒說完,便知道對方完全沒有認真聽,于是停了下來,反問:“爸爸,你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伍秉國沉默良久,卻只是說:“盡快留學。”

“你電話都已經打到我這裏了,還是不相信我,不願意讓我給你辦事嗎?”伍長童整理了一下情緒,接着說:“正在申請學校,還要等幾個月。還有什麽別的嗎?”

伍秉國想了想,說:“只有你名下的錢是幹淨的,所以你一定不能出事,知道嗎?電影該拍還是拍,賺的錢給你當嫁妝……”

“你能看到我出嫁嗎?”伍長童問。

伍秉國一副交代後事的态度,只想把自己完全撇出去,伍長童當然是不滿的。但她也知道伍秉國實在是過于疲憊了,因此只能生生忍下。兩股情緒交雜在一起,成就了這一句有些凄涼的疑問。

也許是她的語氣觸動了伍秉國,伍秉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我盡力。你能聯系到陳秘書嗎?幫我帶句話,當斷則斷,學會抉擇,而且要抉擇好。就這樣吧,你要好好的。”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挂斷了。伍長童還在發愣,但也知道只能到此為止。

伍秉國讓她帶話,說明還未塵埃落定,事情還有轉換餘地。

伍長童立刻給陳秘書打電話,将伍秉國電話裏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轉述,心中一塊大石頭才落地。她察覺到手心有些疼痛,低頭去看,發現自己拳頭捏得太死,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裏,特意留的長指甲劈了一小節,掌心也滲出了一道血痕。

陳秘書問她:“你怎麽搭上線的?”

伍長童不敢隐瞞,照實說了。陳秘書說好,又叫她記得向關君道謝。

伍長童這才想起來這一茬,挂掉陳秘書的電話之後,趕緊給關君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來,關君聲音有點兒悶,說:“喂,童童?”

伍長童愣了一下,說:“你怎麽了?”

關君說:“沒什麽,跟我爸吵架了。”

關君話音還沒落下,另一個聲音後來居上地鑽出聽筒。伍長童聽到一個憤怒的中年男聲道:“你又跟誰打電話?!整天不學好,你姨夫的事情也是你能碰的?!”

關君反駁道:“我跟朋友打電話你也要管!煩不煩!”

随後一聲門響,電話那頭稍微安靜了些。伍長童有經驗,知道關君這是躲進房間裏了。

伍長童說:“是因為我嗎?”

“跟你沒關系,是我爸偏要煩人。”關君語氣不耐,停頓片刻後卻又換了一副好語氣道:“明天劇組要去露營,你去嗎?”

伍長童心裏有事,無心玩鬧,于是道:“我就不去了。”

又想到關君跟她爸爸吵架,就像是自己跟伍秉國吵架的重現。那時候自己不在意,現在卻有些後悔了。伍長童說:“你別跟你爸爸吵……是我不對,我不會……”

可關君狂躁地打斷了她,說:“你不去就算了,明天早上九點鐘來我家接我,可以嗎?”

伍長童:“……”

看來道理是講不通了,伍長童有些心累,只好道:“嗯,行。”

第二天,伍長童按時到了關家門口,給關君打電話要求指路的時候,關君卻讓她把車停在路邊就好。

伍長童依言照做,疑惑問道:“你為什麽要壓低聲音說話?”

關君說:“你鎖好車,到下一個路口左拐,就是我家。我的房間在靠南第二個,你在窗戶下面等我。”

伍長童:???

這是要做什麽?

伍長童剛一走到窗戶下,便看見關君笑嘻嘻地對她招了招手,随後扔下來了一個大背包。

伍長童:???

離家出走?

關君示意伍長童把背包撿起來,随後自己從二樓窗戶裏跳了出來。她沒緩沖好,跌到草地上摔了個人仰馬翻。伍長童想去扶她,她已經飛快地自己爬了起來,連草梗和泥土都來不及拍,急沖沖道:“走走走!”

伍長童被迫随她一起狂奔,背包有點兒重,饒是伍長童也氣喘籲籲,道:“你、你、你……”

關君鑽進車子裏,說:“快走快走,被家裏人發現就走不了了!”

伍長童終于想明白了:“你被父母關了禁閉,所以才讓我來接你?”

關君一邊回頭看向家的方向,一邊拍了拍伍長童的肩膀,說:“快走!”

伍長童無奈發動了車子,關君這才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說:“太好了!謝謝你!”

伍長童說:“你不跟家裏人說,他們擔心怎麽辦?”

關君轉頭問她:“你不會給我爸爸通風報信吧?”

……本來這麽考慮過,現在不會了。

關君艱難地彎下腰,說:“腳有一點點扭了,不過不嚴重,大概走兩步就能好了。你真的不去露營?除了幾個要實習的,差不多都去了。你反正沒事做,一起去玩呗,就當放松放松心情。”

伍長童搖了搖頭:“放松不了。”

關君:“因為你爸爸的事情嗎?上次打完電話,還沒安心嗎?”

伍長童問:“果然是你……你怎麽做到的?”

“你有表姐,我也有表哥啊。”關君吐了吐舌頭,說:“我表哥也被他爸教訓了一頓,比我慘多了,實力心疼。”

根據電話裏聽到的只言片語,伍長童很容易判斷出,正是這件事情導致了關君父女之間的矛盾。不僅關君,還有關君的表哥麽……

伍長童心裏湧起一股愧疚,說:“對不起……”

關君伸手捂住了伍長童接下來想說的話,她說:“以你跟我的關系,別說這個。你說對不起,會讓我覺得你真的欠我什麽,然後向你讨。但你顯然不願意給,所以別說。”

伍長童被關君盯着,莫名懂了關君說的“讨”是什麽意思,于是閉了嘴。

關君卻不放過她,側身親了親伍長童的耳垂。伍長童一個激靈,車子差點兒撞向翻護欄。她艱難把控着方向盤,待回歸正常之後,她瞪了關君一眼,說:“開車呢,別拿生命安全開玩笑。”

關君笑了一下,說:“你以前親過栗雨青嗎?”

伍長童沉默了一下,她在思考前幾天那個兵荒馬亂的觸碰算不算接吻。

關君卻領悟錯了,說:“都那麽奮不顧身了,竟然連這點福利都不給嗎,真小氣。我說真的,你要不要喜歡我啊?”

關君目光灼灼地盯着伍長童,伍長童卻突然懂了曾經在關君眼中看見的莫名。

是因為自己對栗雨青太死忠了嗎?所以她對自己很好奇?甚至想擁有同款愛慕?

可人和人之間的化學反應完全不一樣,伍長童完全對關君狂熱不起來。伍長童開玩笑似地聲明:“我發過誓,再也不追星了。”

關君又說:“不是粉絲和愛豆的那種,是女人和女人的那種。我跟她不一樣,我會對你很好的。”

伍長童嘲笑她:“胸還沒有發育完全,請不要自稱女人,謝謝。”

關君就“切”了一聲,轉頭看向車窗,說:“沒意思。”

這一句之後,兩人再也無話,一直到了學校大門口。

下車之前,關君猛地側過頭,掰着伍長童的脖子,要在她嘴上親一口。好在伍長童反應快,猛地向後一躲,沒親到嘴,而是親到了脖頸。伍長童的衣領上蹭了一塊口紅,但誰也沒有注意到。

伍長童躲這一下的時候,腦海裏浮現的,卻是伍秉國給她打電話的情景。

關君笑了笑,說:“反應真快!”

随後拎着包包下了車,直接奔着小夥伴去了。伍長童坐在原地,盯着關君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關君梳了一個馬尾頭發全部攏在耳朵後面,看上去十分活潑,也許是為了露營特意打扮的。注意到伍長童還沒走,關君回頭對伍長童揮了揮手。

伍長童搖了搖頭,朝着另一個方向開過去了。

栗雨青最後看了一眼鏡子,對季錦任說:“走吧。”

季錦任仍舊皺着眉頭說:“你确定要去?”

栗雨青停頓了一會兒,堅定不移道:“考慮好了。”

季錦任一邊領着她走向保姆車,一邊道:“你這是何必……為了伍長童嗎?”

栗雨青說:“誰也不為,我想去而已。”

“為了誰”的說法,聽起來像無私奉獻,可究其根本也只是為了滿足某種自私的成就感。栗雨青知道自己并不高尚,而是另有所圖,所以并不是“為了伍長童”。

季錦任見實在勸不住,只好說:“田不才記仇,他追求過你,你沒有答應,現在又回頭參加他的party,指不定會怎麽折騰你。你心裏有數,我不多說,但你得把底線守穩了。”

栗雨青随意笑了一下,便有一種傾國傾城之感。她說:“曉得了。”

她還是選擇了田不才的party,并且沒有告訴伍長童。她想給伍長童一個驚喜。

杜茉莉站在門口等她,保姆車一到,她便走了過來,伸手去牽栗雨青。栗雨青避開了她的手,轉而去抓包包。

杜茉莉笑了笑,說:“我真沒想到,你也會來這裏。田不才說你們之前曾經發生過一點兒不愉快,該不會是……”

栗雨青皺了皺眉頭,說:“他還挺記仇。”

杜茉莉說:“還真是那種事情……沒事,我跟他姐姐說說,你是我的人。他姐姐是我的學生,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栗雨青說:“師姐今天生日,你別跟她說這些,省得掃興。”

杜茉莉臉上笑容僵了一下。

人和人之間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栗雨青找杜茉莉幫忙時,就說好了是以師徒的身份,沒有任何逾矩。杜茉莉也許還存着什麽別的心思,但推拒了這一下,她也該清楚了。

栗雨青又說:“謝謝你今天帶我來這兒,杜老師。”

杜茉莉這才真正卸下笑容,說:“你打算從今以後永遠叫我老師了麽?”

栗雨青說:“一日為師,終生為師。”

杜茉莉嘆了口氣,說:“好吧。”

誰不在欲海沉浮,來回尋找。一聲跟一生還是有區別的,杜茉莉并不急。

杜茉莉領栗雨青進了門,就到了田有心面前去露臉。田有心自然認識栗雨青,立刻伸出手道:“栗小姐,我看過你很多作品,很喜歡!”

栗雨青笑着說謝謝,田有心又說:“我可以叫你青青嗎?我算是你半個粉絲呢。”

栗雨青此次主要是想跟田家搭上關系,田不才或者田有心都沒問題。但田不才是那副德行,田有心又喜歡自己的電影,那麽看來這邊反而是最好的突破口。

栗雨青跟田有心聊了會兒,也許是因為性別相同,栗雨青沒有在她身上看到田不才特有的油膩與觊觎。她甚至還替田不才道歉:“聽說我弟弟跟你有過一段龃龉,他太不是個東西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栗雨青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當下對田有心的印象又好了許多。

聊着聊着,栗雨青卻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田有心問她:“怎麽了?”

栗雨青魂不守舍,又看了第二眼才确認到,那的确是伍長童。栗雨青對田有心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說:“我似乎看到熟人了,過去打個招呼。”

田有心端着酒,看見栗雨青撥開人群,抓着她那“熟人”的手腕離開,才對身邊一個人說:“你喜歡她?她跟以前那些女的不一樣,你悠着點兒來。”

田不才陰恻恻地笑了笑,說:“她不是你姐妹團的人,看不下去就不要深交。”

田有心聳了聳肩,心想:我倒是想發展成閨蜜,但看樣子對方帶着“任務”來,時機不太合适。

那頭伍長童看到栗雨青卻一點兒也不驚喜,反而充滿驚吓。栗雨青拉着她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伍長童詫異問:“你怎麽在這兒?”

栗雨青一臉愠色,道:“你才是,你怎麽到這裏來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伍長童看着她焦急的臉色,似乎懂了什麽。她沒說話,臉上神色變幻,最終停留在了一個略帶愧疚的表情上,低聲說:“小姐姐聚會最容易聽到八卦,所以我随便過來轉轉。你……你不用為了我這樣的。”

栗雨青避田不才唯恐不及,甚至好幾年沒有招過姓田的助理了。這次會到這兒來,只可能因為一件事情。

伍長童心情十分微妙,對方這陣子以來變化不少,即使是做戲也太拼了。她真的不懂栗雨青為什麽要這樣。

伍長童又隐隐覺察出栗雨青一點兒好來。

栗雨青卻最見不得伍長童那副欠自己什麽的表情來,這讓她想到以前謹小慎微的伍長童和貪得無厭的自己。栗雨青語氣有點兒僵硬,說:“不是為了你。”

“嗯?”伍長童擡頭看她。

栗雨青卻注意到伍長童衣領上的一點兒紅,問:“你衣領怎麽髒了?”

伍長童艱難地扒,卻因為角度問題,怎麽都看不到髒了哪兒。她糾結了一會兒也就不在意了,說:“我早上送關君去露營了,也許是路上弄的。拍拍就沒了。”

畢竟從地上撿起大背包,又跑了一路,沾點兒灰塵也很正常。

栗雨青蹙眉,各種猜測在心裏炸裂開來。

為什麽早上送關君去露營?你們昨晚待在一塊兒嗎?

路上?你們在路上就玩這種東西?

更甚至,對自己露出那種愧疚又悲憫的神情,是因為伍長童知道注定會在這件事情上虧欠自己嗎?

栗雨青看過那麽多劇本,光靠經驗就能編出一個又一個狗血又糾結的故事。她生生把自己編怕了,臉色也就沉了下來。她想:你沒有要求我什麽,你什麽也不欠我,別再對我露出那幅神情了。

栗雨青忍不住再一次道:“我來這裏,真的不是為了你。”

伍長童不懂她為什麽要重複一遍,想說什麽,卻被對方發黑的臉色吓了一跳。

不是就不是吧……至于這樣咬牙切齒?

正在此時,不遠處一個男聲傳來:“栗小姐,好久不見。”

栗雨青認出那是田不才的聲音,出于對對方的生理性厭惡,她微微上前走了一步,将伍長童擋在身後。

不管田不才是不是偏愛圈內人,但一定不能讓童童引起他的注意。

“栗小姐為什麽到這裏來?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好掃榻相迎嘛。”田不才嘴角噙着一抹令人生厭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用錯成語的。

栗雨青正要說什麽,杜茉莉從旁橫插過來,挽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說:“她跟我一塊兒來的,來找你姐玩的,告訴你做什麽?”

田不才“哦”了一聲,說:“是姐姐的朋友啊……”

他意味深長,眼神如蛇一般陰鸷。他重重看了栗雨青一眼,才說:“我姐正在那邊分蛋糕,蛋糕我定的,味道一定不錯,一塊兒過去嘗嘗吧。”

田不才在前,栗雨青和杜茉莉在後。

栗雨青轉頭對伍長童做了一個“快走”的口型,伍長童卻望着杜茉莉搭在栗雨青腰間的手,終于明白了什麽。

還真不是為了自己來的……

那麽咬牙切齒,大概是怕自己自作多情誤會什麽吧……

畢竟杜茉莉也在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六千呢,誇我!

☆、嗤與笑

栗雨青跟着杜茉莉, 又圍在了田有心的身邊。她不知道伍長童在哪裏做什麽去了, 也不知道伍長童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但她滿腦子都只有一個想法:童童一定要快點離開這裏。

思及此, 她掏出手機,低下頭給伍長童發了一條微信:【快走, 別再這兒逗留了,知道嗎?】

伍長童則是回複:【不會被你看見的。】

栗雨青環顧一圈, 果真沒有找到伍長童的身影。但她總覺得這個“看不見”指的是躲好而不是離開, 這就讓她有點兒擔憂。

栗雨青等到回複之後, 在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随後聽到田有心的聲音:“……誰手上有伍家股份的趕快抛出去, 尤其是實業。抛晚了出問題了, 別怪我沒告訴你們啊。”

田有心正在笑眯眯地跟閨蜜們聊天,也不知道怎麽就扯到了投資上。栗雨青對“伍”字格外敏感,一瞬間就擡起了頭, 還因為動靜太大,被杜茉莉額外看了一眼。

田有心也注意到她了, 笑着對栗雨青說:“聽說青青下一部電影也是伍家投的?”

栗雨青跟伍秉國聊過, 了解伍秉國的意思, 于是若無其事道:“伍家小姑娘偷偷投的,還動用了自己的教育基金和嫁妝。因為這個跟家裏吵翻了,她爸都要氣死。怎麽了?”

田有心和閨蜜團們哈哈大笑,彼此感慨:“現在的小姑娘學什麽捧角兒啊,那麽點錢夠幹什麽。你也是, 就跟人家吃幾頓飯呗,用不着拍電影掙那辛苦錢。”

栗雨青本能地排斥這種說法,随後想:自己不缺一擲千金的金主,童童要真是這樣,我們可能說不上兩句話。

她跟闊太太闊小姐們的觀念不同,多呆一秒都嫌厭煩,卻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問田有心:“電影呢?該推麽?”

衆人這才接續上三分鐘之前的話題,紛紛問道:“互聯網呢?”“娛樂業呢?只要相關都要抛麽?”“這是惹着誰啦?”

田有心想了一下,說:“小朋友的教育基金總共是幹淨的,青青莫慌;互聯網還行,新興産業麽,賬總是幹淨的;娛樂業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田有心似乎挺高興,耐心回答了每一個人的問題,最後有些感慨地總結道:“當年最先起來的那一批企業,沒幾個是幹淨的。不是惹着誰的問題,誰家還沒幾條人脈的?阻礙前進的方向了,這才是問題。”

栗雨青在一旁認真聽,從中解讀出了幾條信息。

一,伍秉國的發家史不太正規,有人開始追根溯源,所以受了牽連;

二,同梁家共生、與田家結怨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風向變了,萬千家産都變成了紙糊的;

三,伍長童暫時很安全,至少還能吃飽穿暖,留有餘裕。

而從田有心話裏話外的意思來看,伍家受創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能壯士斷腕。栗雨青沒來得及消化這些消息,心想:下次告訴童童,讓她自己拿主意。

栗雨青懷着心事,杜茉莉輕輕問她:“困了麽?那我們回去吧。”

栗雨青卻搖了搖頭,說:“沒有。”

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更多消息,哪怕沒有指向性的,聽點兒邊角料說不定也能幫到忙呢?

杜茉莉看了她一會兒,說:“你變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厭這種場合的麽?這次主動來這兒,你想要什麽?”

栗雨青說:“你不會關心的事情。”

杜茉莉就笑了一下。

栗雨青坐在那兒,偶爾被人cue,心裏只覺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等到party結束,也只有最開始一點兒跟伍家有關的消息,栗雨青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睛,轉身欲走時,卻被田有心叫住了。

“青青,我們打算換個地方第二攤,你來嗎?”

栗雨青停頓了一下,這個邀請背後意味着什麽,她心裏很清楚。正在她準備同意的時候,卻看到不遠處伍長童蹑手蹑腳地繞過某個拐角,消失不見了。

這下子再也沒有什麽猶豫和選擇,栗雨青對田有心搖了搖頭,說:“我該回去了。”

田有心微笑地對栗雨青告別,栗雨青立刻朝着伍長童最後出現的方向去了。

她“抓”到伍長童的時候,伍長童正貓腰蹲在某個窗戶下。伍長童整個人都低于窗戶的下檐,目光卻是向上的,妄想視線拐個彎看到屋內的場景。

栗雨青抓住伍長童的手,伍長童吓了一跳,轉過頭之後松了一口氣,說:“你怎麽來了?”

栗雨青輕聲問:“你在偷聽什麽?”

伍長童用口型說:田不才。

栗雨青便拽着她的手腕朝自己這邊拉了拉,同時搖了搖頭。伍長童猶豫了一下,還是順着她的力道離開了窗戶下頭。

栗雨青一路拉着伍長童,直到出了party,才道:“別想從田不才身上找突破口,沒用。”

伍長童想:那我能怎麽辦?你也說了不是為了我來的,沒人願意幫我了,我能這麽辦?

她又想到杜茉莉,問:“杜茉莉呢?”

栗雨青随意朝後看了一眼,說:“她還有事,先留在那裏了。”

伍長童便說:“那我先走了。”

她以為栗雨青還要等杜茉莉。

栗雨青看着伍長童轉身,總覺得對方的語氣裏帶着自己不太熟悉的情緒,甚至還有些不可理喻。她心裏一動,福至心靈地想去抓伍長童的手,卻抓了個空。正在這時,田有心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出來了,她叫栗雨青,說:“青青你還沒走啊?真的不去第二攤嗎……”

田有心看了伍長童一眼,将話補全:“……帶上你的小女伴?”

伍長童不知道田有心是誰,轉身看了一眼。由于心情微妙地不爽,眼角微微向下,有點兒像瞪。

田有心愣了一下,笑道:“還挺兇的。”

田有心的閨蜜裏有人認出了伍長童,陰陽怪氣道:“這不是我們剛剛提到的,青青的那個腦殘小粉絲嘛……”為了防止有人忘了這個梗,她甚至還提醒了一遍:“就姓伍的那個,你們都還記得吧?”

諸位小姐太太十分優雅,哪怕瞧不起伍長童也只是掩唇輕笑。

伍長童憤怒轉身——這次真的是瞪着眼睛——道:“你們什麽意思?!”

田有心訓斥朋友們:“別瞎說話!”要說也不是當着本人說啊。

栗雨青則是拉住了伍長童的胳膊,說:“童童……”

伍長童遷怒栗雨青,說:“是你跟她們胡說的?!”

栗雨青只能說:“你聽我解釋……馬上就解釋!”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田有心露出了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說:“看來只能下次一起了。”

田有心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栗雨青終于有時間解釋剛剛的誤會:“不是我特意提,她們在聊伍家,所以我在聽她們說……”

栗雨青迫不及待想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伍長童,卻沒想到一擡頭看見對方在哭。

“童童,你……”

伍長童眼眶含淚,道:“腦殘小粉絲?姓伍?伍家?她們說了我什麽,你又說了什麽?”

這幾個關鍵詞一出,伍長童幾乎可以腦補出她們使用的哪一種冷笑。這沒關系,她也想穿越回去罵醒當年的自己。可令她情緒崩潰的,是栗雨青在其中擔任了什麽角色?

那些人笑得毫不掩飾,帶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默契……所以栗雨青也跟她們一樣,用薄涼的嘲諷語氣談論自己麽?

就好像男人們湊在一起用淫.蕩的語氣談論女人們一樣,從栗雨青這個“當事人”嘴裏說出去的東西最能左右旁觀者的态度,如果她們嫌棄得如此毫不掩飾,那在栗雨青眼裏嘴裏,自己又是怎樣的形象?

而栗雨青、而栗雨青作為既得利益者,有什麽資格這樣對待自己?

杜茉莉也在場,栗雨青是故意說給杜茉莉聽,證明伍長童完全比不上她的麽?

還有伍家,她們又會怎麽談論養育出自己的伍家?

伍長童自認不是特別在意他人看法,但這一刻卻被自己的想象弄得臉色慘白。

她眼淚将掉未掉,着實把栗雨青吓了一大跳。栗雨青手足無措,只能輕輕地說:“你別哭……我沒有……”

伍長童問她:“她們說了我什麽?你說了我什麽?”

栗雨青卻沉默了,她沒辦法在伍長童面前把自己說過的話重複一遍,哪怕不是處于本心,哪怕是為了另外的目的。伍長童讀懂了她的沉默,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跺腳,轉身跑了。

栗雨青拔腿欲追,又忘了自己穿的高跟鞋,才跑了兩步就扭了腳。她望着伍長童的背影一陣無力,掏出手機想打字,卻發現無話可說。

我是為了你才跟她們虛以委蛇,那些不是我的真心話?

怎麽想怎麽可笑。

栗雨青這才知道,原來有些話不能說,哪怕背地裏也不行。語言的力量不在于音量大小,不在于洩露的真心、無意的傷害、刻意的隐瞞,不在于被誰聽到了多少,而在于它對人的反作用力。

一旦說出某句話,人便要為它負責。

被質問時的遲疑,內心的自責和愧疚,這就是語言的力量。

栗雨青坐在原地,手臂撐着地面試圖爬起來。杜茉莉伸出來手,嘆了一口氣,說:“崴了麽?”

還真是崴了。說不定是報應。

接下來的幾天裏,栗雨青被迫宅在家裏挨訓:“叫你不要去不要去,非不聽!現在扭了腳,所有活動都只能推了。馬上要進組拍戲,曝光都沒了,你說說你打算怎麽辦吧!”

季錦任一邊罵,一邊給她上藥。“好在粉絲都體諒,讓你好好養病。對了,你沒招惹田不才吧?”

栗雨青搖了搖頭:“那是他姐姐的生日party,我跟田不才說話還不到兩句,沒事的,你不要瞎操心。”

“要真是這樣,我就謝天謝地了。”季錦任說。

栗雨青看着面前的劇本,默念臺詞。季錦任知道她入戲極快,因此沒有多打擾,連句“再見”都沒說,便離開了栗雨青的公寓。今天她只是來探望兼視察,确定傷勢不會影響日後開機,這才放了心。

栗萱醒了身體好轉,便又開始活蹦亂跳地作妖,季錦任忙着解決這些事情,也頗有些頭疼。

栗雨青背臺詞也背不進去,才看了兩頁,伍長童離開的背影又浮現在腦海。

事後,她還是把田有心說的東西告訴了伍長童,卻沒有說自己“此劫難逃”的猜測。伍長童反應很冷淡,輕飄飄一句【謝謝】,就算是回應了。

栗雨青苦笑,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才稍微修複的關系功虧一篑。

這狀态不适合讀劇本,栗雨青只好胡亂刷起朋友圈。

伍長童那個音樂劇導演最新的朋友圈吸引了她的注意:【全員皆傷……我現在是八個寶寶的保姆,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配圖是一張合照,病房裏總共八張床,全是音樂劇裏的成員。導演舉着自拍杆拍攝,因此位于照片最下方的角落。伍長童坐在關君床邊,手裏一個橘子剝了一半,沖鏡頭露出一個有些迷茫的呆板微笑。

照片裏的八個病號全都笑哈哈的,也許是因為“同甘共苦”四個字。

對比起來,自己此刻就顯得有點兒凄慘。栗雨青下意識叫了一聲:“錦任!”

空蕩蕩的房子裏響起回聲,栗雨青才想起來季錦任早已悄無聲息地走了。

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栗雨青感覺自己骨子裏滲出一種冷意來。她習慣性地要……要做什麽來着?栗雨青幾乎忘記自己以前是怎麽度過這種時刻的了,只好輕輕喚了一聲:“童童。”

無人應答,只有空氣捧着那聲音,将之輕輕地放在地上,連塵埃都沒有驚起。

回到病房照拍攝的時間和地點。

導演學妹格外無奈,說:“我真的不懂,你們只是去森林公園露營而已,這也能受傷?”

有人說:“我們去爬山,結果最上面那個沒站穩,推一個拉一個,就這樣了呗。不過沒事,露營不成一塊兒住病房倒也挺開心的,對吧?”

衆人嘻嘻哈哈地附和,導演學妹也無語了。伍長童剝了個橘子,說:“你們可真有意思。”

關君把橘子搶過去,說:“羨慕?叫你來你不願意來嘛。”

伍長童突然想起了什麽,說:“住八人間沒關系吧?關君粉絲會來探病嗎?”

關君說:“來了就一起打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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