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醉酒之後
給她喝完了醒酒湯,他心情總算是舒暢了很多,接下來的事情做起來也就沒那麽接受不了。
布巾浸濕之後,他拿過去床邊,把封飛羽的臉和手擦了一遍,又給她蓋了張被子,做完了這一切才端着水盆離開房間。
小二見他親自端下來水盆,連忙上去接過來。
對他說:“公子,這些事你喊一聲就好了。我來吧,您上去照顧那位姑娘去吧!”因為不知道兩個人實際上是什麽關系,他只能這樣說。
東方彧卿對他笑笑,道:“不用了,已經好了。你給我在旁邊開個房間就好了。”
小二端着水盆疑問:“啊?還要一間房?你們……”
他搖頭否認道:“我們就是普通朋友,孤男寡女自然不能同住一室。”
小二看他半天,從他坦然自若的表情中也看不到破綻,便又信了他的話。讓他稍等一下立刻端着盆先送盆去了。
等開了新的房間,正好就在封飛羽房間的隔壁,他也稍微放下心。
畢竟離得太遠,他怕是又得死|無全|屍,他可不敢亂跑,萬一不小心觸碰了什麽東西,他自己指不定能不能救得了自己。
封飛羽的能力令他覺得可怕。
她的法術似乎是全系,又正邪并存——而這不是最可怕的。這樣的人,将來不是人上之人,便是人間禍害。這種不确定性,才是最可怕的。
是以,他身上的‘一諾千金’,他自己解不開。
“唉,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他靠在窗邊,斟茶自飲,自言自語。
·
封飛羽這一覺仿佛睡了一個世紀。
這是她醒過來之後自己的第一感覺。
“傻書生??”然後,這是第二感覺,下意識就叫了一下認識的第一個人。
她拖着還暈乎乎的腦袋,掃視了一圈室內,沒見到那位灰衣書生,微微蹙眉。
該不會是不管自己死活跑了吧?
她靠在床頭,撚指默念了一句,只見她指尖之上升騰而起一縷黑灰色的煙氣,飄飄忽忽地延長,一路朝着門外飄去。
她晃了晃腦瓜,穿鞋下去跟着煙走。
剛開門,迎面撞上了一道頗為堅硬的東西。
她腦殼正疼,這麽一撞更是令她怒氣升起,當即便兇道:“進門之前會不會敲門?!”說完,她後退一步擡頭看過去,想知道是誰撞了自己。
這一擡頭,正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東方彧卿。
她揉着鼻子,也沒了怒氣:“你怎麽在門口傻站着?”
東方彧卿才覺得自己委屈又無辜。
怎麽每次見她都沒什麽好事情?不是被冤枉就是被兇,這到底還是不是個姑娘啊?!
“我剛來。”他無奈地解釋。
封飛羽放下手,躲開一點:“進來吧。我還想找你去呢,怕你偷跑了,死了也沒人給你埋|屍。”
東方彧卿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一下:“你是個姑娘,說話不要這麽粗糙。”
而且還難聽。
封飛羽微微蹙眉,似乎不太習慣有人這麽管束建議自己,內心升起一絲絲煩躁,手指摩挲了幾下,卻又讓她忍了下來。
畢竟還欠人錢,還清之前,就先忍一忍吧。
她覺得自己一向公私分明,十分和藹可親。
“我試試,但是不保證。”她倒水給自己和他,然後一邊喝水一邊妥協道。
東方彧卿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聽話,還以為她還會怼回來,沒想到竟然态度軟化了許多,說嘗試一下。
封飛羽見他不信地看着自己,瞬間兇了一些:“怎麽?你還不滿意?”
“不不不,哪裏敢、哪裏敢,你随意,我只是随口那麽一建議。”東方彧卿在她兇巴巴又充滿邪氣的目光下認慫,不敢再說什麽。
封飛羽翻了翻眼皮,一飲而盡杯子裏的水。
“他家的酒好像不怎麽樣,怎麽喝完還留有一嘴的苦味兒?”她又倒了一杯水,感覺嘴裏的苦澀遲遲下不去,忍不住疑惑道。
“……”
“我讓小二給你煮了醒酒湯喝,可能放了一點苦澀的藥材吧?”
“是嗎?醒酒湯還是苦的?”
“嗯……嗯,對,有苦的,苦才能解酒。”
“啧啧……還得練練啊,這小破身子這麽不能喝酒可不行,我好不容易能喝酒了。”
用喝水掩飾心虛的某人深深喝了幾口水。
看來又發現一項弱點:好騙。
·
從客棧吃了午飯出來,封飛羽陷入了迷茫。
這地方是哪兒?我該去幹嘛?
“……”
“……”
兩人相顧無言。
東方彧卿嘆口氣:“你家裏人呢?我送你回家吧。”
封飛羽搖頭:“沒有家裏人。”
就算是有,她沒有記憶,也找不到了;何況她當初看着衣服腐爛的程度,這個身子要不是因為煞氣入體而死的,怕是早早就化成白骨了,就算有親人也不可能多親近了。
“那……”東方突然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本來他是打算去某個地方做監|視的,畢竟他的計劃還需要看一看進度。只是沒想到半路回程,發現一片山林煞氣甚重,一探究竟之下,惹上這麽個祖宗。
封飛羽正愁着該去哪裏,卻耳朵動了動,擡頭猛地看向天空。
東方彧卿注意着她的動向,随着她的動作也一起看過去,卻沒見到什麽,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白雲朵朵,令人心曠神怡。
他問道:“怎麽了?”
封飛羽眯了眯眼,感覺遙遠的天邊似乎閃過霞光與令她身體深處分外舒适的氣息。
那是不同于邪|煞之氣的靈氣、仙力。
她這才回首問東方:“傻書生,我都忘了問你,此處有修仙之人?”
東方彧卿一愣,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封飛羽也不惱,似乎這兩天已經習慣了他這個人,暴躁的情緒竟然是能對他收放自如。
直到他回答:“是,修仙之人衆多,仙門世家也随地可見。”
他沒有過多地做解釋,像是摸透了她嫌麻煩的性格,簡言意駭地回答她的問題,一問一答,直到最後算是給封飛羽做了個補習。
“長留……”封飛羽咀嚼着這兩個字,嘴邊綻開一抹笑,竟然是頭一次不帶絲毫的邪|煞之氣,眼角眉梢都帶着欣慰與喜氣。
東方彧卿第一次見她這麽笑,一時有點發愣,竟是移不開眼。
她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肘,決定道:“好,那我們就去長留吧!”
東方彧卿繼續怔楞。
這次是驚訝的。
“你說什麽?你要去長留?”他聲音下意識擡高了一些,眉目也帶了些許焦急。
封飛羽不解他反應怎麽如此大:“怎麽了,我上不得?”
他忍住想要敲她頭的沖動,隐忍道:“你當然不能上去!且不說道阻且長,你過去要何年何月,先說你一身的邪氣,光是長留山下你就進不去還會被結界傷到!”
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有些氣悶又着急,甚至想将人帶回去自己的地方,省得她整天跑出去作妖。
封飛羽倒是還有些自己的理智,拒絕他的好意:“你若是不去,我不強求。你身上的‘一諾千金’我可以不觸發,你也可以一輩子安枕無憂。但是長留山上有我最重要的人,我必須要過去看看她是否安好。”
她目光中透着堅定和決然,東方彧卿說不出話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再說什麽。
“你放心,我說到做到。”封飛羽認為他害怕自己偷偷反悔,随即咬破了自己手指,逼出一滴裹着灰色氣息的血珠,反手打在了他心門之上。
她挑眉笑道:“這枚心頭血能保你萬裏之外不會被我的‘一諾千金’影響,這下你放心了吧?”
東方彧卿擡手摸了摸尚有餘震的心髒處,也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生氣。
“你到底圖什麽啊?”前腳還以為這人乖巧了,誰知道還是本性不改啊!
又或者,他根本也沒了解到她的本性。
封飛羽甩袖抱臂,目光鎖定遙遠的地方。
“圖一個心安理得。”
總歸是沒有更換世界,那她有責任去盡未了的責任。她的女兒,她一定要親眼看着她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嫁人生子,才算是不往之前的15年。
東方彧卿不了解,看她對那個在長留的不知名的人如此上心,不由得一陣無力和無奈。
“行吧……随你。”他妥協道。
封飛羽拍怕他的手臂:“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想找我的話,那滴心頭血能幫你找到我的所在。”
他哭笑不得,開玩笑道:“可不敢去找你,我不想那麽早死。”
封飛羽勾唇也笑了下,帶着慣有的邪|煞之氣。
“你既然給了我心頭血,我也給你一樣東西。”東方嘆口氣,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紙蝴蝶遞過去,對她說:“這東西能千裏傳信,有困難的話用法力催動它,即可傳到我這裏。”
封飛羽擡眉接過蝴蝶,翻來覆去看了看,忍不住嫌棄道:“你這東西上面的法力少得可憐,傳到你那裏的話少說三五個月吧?”
他抿唇,忍住了想要翻眼皮的沖動。
“我勸你重新組織一下你的語言,否則我不保證在大街上會對你怎麽樣。”
封飛羽噤聲。
最後,她絞盡腦汁想不到什麽,只能弱弱道:“謝謝。”
神色還有些許的別扭,一看就是很少說謝謝的那種人,這次說出來竟然還能紅了臉,也是稀奇。
東方彧卿知道不能太逼迫她,長嘆無奈笑了下。
“行了行了,不客氣。那你一路保重,我可等着你還我錢呢。”他故意道。
封飛羽收起蝴蝶,慎重認真地回道:“你放心,即使我上了長留,也不會欠你太久的。”
東方輕搖頭,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