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說什麽？你要與我同去和親？！”沈暮歌立刻從浮生的懷裏鑽了出來, 瞪大眼睛, 這話還真是把她驚着了。

“和親路上, 龍潭虎穴。虎穴盡頭還有個大胡子在觊觎着, 我怎麽能放心讓我的女人獨自上路？”浮生嘴角一抹壞笑，昭示着她的堅決。

“休得胡說, 本宮什麽時候成了你的，女人。”沈暮歌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說到最後, 竟紅了臉。

“難道不是嗎？難道你是要抵賴？長公主還能說話不算話的麽。”浮生壞笑着用額頭靠着沈暮歌。

“你真惱人。”沈暮歌輕輕避開, 轉過身不想去理她的胡言亂語, 可嘴角的淺笑透露着她的心思。

聽到浮生說要陪自己一同去遼族，心裏的歡喜還不等大腦反應過來, 就已經滿滿地溢了出來。雖說她身份顯貴, 一路都有重兵護送，卻仍難以做到真正心安。遠離故土，去往一個未知的地方, 去賭勝算只有一半的計劃，賭注是自己的下半生。可當理智回歸, 思緒清醒之後, 沈暮歌能給浮生的回應, 就只有拒絕。

浮生根本就對這個計劃一無所知，自己不能将她再拉入這樣的紛争之中。她本就只是一個江湖中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她也許永遠都不會跟朝廷扯上關系。

“公主，現在距下個月初五, 時日不多了。”浮生收起調笑，嚴肅地說道。

“嗯？”沈暮歌不解浮生為何突然變得如此莊重，語氣也跟着謹慎了起來。

“如果你真的是有什麽計劃，那麽現在告訴我，我們還來得及部署。”

“本宮剛才不是說了麽，根本就沒有什麽計劃。這都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沈暮歌背過身去，語氣裏隐含愠怒。

“是不是我臆想的，都改變不了我要與你一同去遼族的決定。”浮生站在原地未動，她不想逼得太緊。她只想平靜坦然卻不失堅定地告訴沈暮歌，無論何時，自己都會守護她。

“如果你執意如此，本宮只能。。。。”沈暮歌冷聲說着，可話只說了一半，浮生就揚聲道：

“只能将我狙殺嗎？”浮生輕哼了一聲，果不其然看到沈暮歌突然變得煞白的臉。

這是她與沈暮歌之間的龃龉，每每提起，都使彼此心頭染血。

“你要一直用這句話提醒本宮，做過多麽傷害你的事嗎？”

“你讓我跟着去，我就不再說。”

嗤笑了一聲，沈暮歌不知該如何面對浮生。浮生對自己的深情，她很喜歡，舍不得放下。可是正因為這份深情，又讓她無論如何不願浮生涉險，哪怕是十分之一的可能會有危險，她也不願。她曾想盡辦法保住她，卻無意中用最慘烈的方式傷害了她。現在，浮生又用重提舊傷的方式想要逼迫自己松口，這将再一次把浮生推入漩渦。

這是怎樣的一種諷刺，沈暮歌忽然覺得或許這就是輪回宿命，她們誰也逃不掉。

“其實，一同去遼族也不是不可。去往遼族的路上，會經過邊城。到那時，你答應本宮，回飛葉山莊，做回你的少莊主，好嗎？”沈暮歌柔情地撫着浮生的臉頰，目光卻穿過她，看向遠方。

“路過家門，自然要回去。”

沈暮歌的手一抖。

“只是，要帶着少莊主夫人一同回去才行。”

“浮生，本宮是有婚約的人，你不能再這般胡言亂語了。若是被人聽到，你是要被治罪的。”在這宮中，多少雙眼盯着，多少只耳朵在聽着，都恨不得逮着只言片語，掀起驚濤駭浪。

如果浮生以太監的身份被人抓了話柄，就算長公主有心偏袒，也找不出正當的理由。沈暮歌擔心浮生真的放任起來，什麽都不管不顧，定會将皇宮掀個底朝天。

“婚約這兩個字，念在你是長公主的份上，對外說說就行了。在我面前，不許提，一次都不許提。你怎麽能嫁給那個大胡子呢！他哪裏比我好啊，你看我，一根毛都沒有。”浮生嘟着嘴，有些小脾氣。說完還仰了脖子，讓沈暮歌看她下巴。

“你跟他比什麽啊。”忍不住失笑，沈暮歌覺得浮生這個樣子，真是有趣。

“什麽他他的，你要麽叫他遼王，要麽叫他全名，不許叫他是他！”浮生仰着頭，宣示般地警告沈暮歌。

“好好，本宮知道了。多謝浮生公公教誨。”

“那我，我先回去了。我還有些事。”浮生見沈暮歌也不再執意阻撓自己随行，準備離開。

“你有事？本宮怎麽不知道？”沈暮歌自知無力改變浮生的決定，今日裏已經放棄對她的勸說，看來只得再想別的法子了。好不容易彼此間氣氛緩和了下來，她還以為會再親昵一番，一解幾日來的相思之苦。忽然聽到浮生說還有其他的事，心下起了新的疑惑：在這宮裏，浮生難道還有她不知道的事？

如果浮生不是無意間聽到沈暮歌和雨燕的對話，也不會當下就決定陪她一起去遼族。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她自然要去通知徐公公，以及部署好沿途事宜。可是這些，浮生并不想讓沈暮歌知道。

“怎麽不說話了，難不成浮生還有事瞞着本宮？”沈暮歌走到浮生眼前，手指輕輕在她胸口畫着圈，指尖的觸感讓浮生呼吸一滞。

“浮生只是去做些出宮的準備。”

“出宮的事情，本宮自會安排。浮生就不要辛苦費心了。”沈暮歌的聲音帶着幾許溫柔又不失鄭重。浮生見她眼裏不像說笑，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浮生剛走不久，千城公主急匆匆地趕來，雨燕還來不及去禀報就徑直進入了皇姐的房裏。雨燕覺得自己今日一定是烏雲蓋頂，接二連三地攔不住人，這下她真的要完蛋了。

“皇姐，你聽說了嗎？”千城見到沈暮歌的第一句話就是這般讓人摸不着頭腦。

“什麽？”沈暮歌茫然的表情裏隐隐也有些緊張。雖然千城性子直爽，說話不愛繞彎，可是這樣匆忙的神情也并不多見。

“父皇剛剛下旨，冊封鎮國公府的三少爺葉茗初為送親大使。”

剛才過來的路上，千城公主遇到垂頭喪氣的左斐，覺得有些異常便主動上前詢問。怎知竟然知曉了這麽個突然性的消息。恐怕連左斐自己都沒料到，這送親大使就算從他手裏旁落了，也絕對不可能會輪到葉茗初那個小子。

“怎麽會是他？”沈暮歌乍聽到葉茗初這個名字，也與沈語琴最初時一樣，都有些模糊印象卻記不清究竟是何人。

“我也不知道，我本想去問父皇，但怕誤了皇姐的事，所以特地先趕過來告訴你。”沈語琴看到皇姐的反應就知道這個消息定是還沒傳達過來。

“父皇為什麽會突然選了鎮國公家的三少爺去送親？我曾聽說因為其是庶出，在鎮國公府也并不太受重視。”沈暮歌回想起來，記憶中關于葉茗初這個人的片段實在少得可憐。

“我也覺得奇怪。也就是前年春獵見過一回，那時候要不是因為鎮國公府出了事，想必也不會派他參加。”沈語琴對這個人的印象簡直模糊到不值一提。

“皇姐，這還不算最稀奇的。更蹊跷的是，我聽左斐說，父皇為了讓葉茗初配得上送親大使的身份，竟然賜了他入冊。”沈語琴陸續将從左斐那裏聽到的消息說出。

“什麽？入冊？！”沈暮歌露出驚訝的表情，她也想不到父皇會突然做這個決定。

“那鎮國公那邊是什麽反應？”沈暮歌接着問。

“這個還沒聽說。說是父皇午膳後剛下的旨，估計鎮國公剛回去，也才知曉。皇姐，你說鎮國公會不會答應呢？”

“聖旨已下，哪裏輪得到答應不答應。”沈暮歌淡然一笑，她倒是不擔心鎮國公的态度，她只是不明白父皇為何會突然在這件事情上不與她商量便下了旨。

“他老人家嘴上不說，心裏肯定是有想法的。要是誰突然讓一個庶出的孫子入冊，成了嫡系，你說這誰能痛快？若是葉大哥知道了，心裏更不暢快了。”沈玉琴倒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葉永延身上，畢竟那幾日代理皇姐事物時，禦書房裏也就鎮國公待自己還算客氣。

“我想，父皇的意思，恐怕就是想讓葉茗初親自将這個消息告訴葉将軍，所以才冊封他為送親大使吧。”沈語琴的無心之語倒是提醒了沈暮歌，她隐約察覺到了父皇的用意，又不敢貿然确定。

“父皇怎麽能這樣啊，鎮國公一門忠烈，葉大哥的爹與大哥已經為國捐軀了，現在葉大哥又常年駐守邊疆。若不是葉大哥要駐紮在邊城，皇姐，想必你早就被賜婚了，現在也不用去什麽遼族。”沈語琴有些替葉茗德不值。

“語琴，你想得太簡單了。這皇家的親事，你以為就是你所想的那樣嗎？且不說，如果我不去遼族，那麽現在要去和親的就是你。葉将軍是勇士，父皇定是敬重愛護的，可是你也應該知道什麽叫做功高蓋主，是謂險。父皇是不會将長公主下嫁于這樣的一個人的。”沈暮歌輕輕拍了拍妹妹的手，笑着解釋起來。

只是這笑容裏，更多的是無奈。無奈自己明白了太多，懂得太多利害輕重。

“其實葉大哥挺好的，皇姐你若是嫁給他，我反倒高興些。”沈語琴總覺得應該有一位蓋世英雄才能配得上她的皇姐。

“不，若是嫁給他，我也不幸福。”

“難道皇姐你不記得了，相國寺的主持大師圓寂前不是曾替你算過，說你命定的姻緣會是一位葉元帥。雖然現在葉大哥還只是位将軍，可是戰功卓著，将來也會是位元帥啊。”正是因為記得這一茬，沈語琴才會堅定地認為葉茗德是皇姐的真命天子。

“普天之下，姓葉的又不是只得葉将軍一人。”沈暮歌笑道。

此時，她心中所想的，是葉缥遙。她有時候也不得不相信主持大師的神機妙算，竟能算出她命定的姻緣是與姓葉之人糾纏。只是，姓葉的元帥？這恐怕是不準的了，葉缥遙那性子，勉強做個武林盟主恐怕她都嫌煩。若是讓她去做元帥，怕是打不了勝仗。想着想着，便笑着搖頭。

沈語琴吃驚地看着皇姐走神卻很開心的樣子，甚是不解。轉念一想又好像明白了什麽，小聲地問道：“皇姐，你可是在想浮生？”

作者有話要說： 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