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沈暮歌的心事被說妹妹猜中, 竟然顧不得害羞, 而是極為警覺地看着沈語琴。心中暗想, 難道浮生的身份已經暴露了?若是暴露了, 那麽除了千城還有誰人知曉?左斐會不會知道?父皇呢?如果父皇知道了,那後果。。。。。

沈暮歌的腦子裏混亂地閃過種種可能, 一環接一環。越想下去就越令她冷汗直冒,直到沈語琴打斷了她。

“皇姐, 雖說浮生是個不錯的消遣, 可是你就要去遼族了, 就別再總是惦記着他了。要忘,還是早些忘了的好。”沈語琴說的和雨燕一樣含蓄, 目光中又都帶着真誠的關切之意。

沈暮歌知道她們都誤會了自己與浮生的關系, 但看到她們都是真心為自己着想,便不想多去解釋什麽。浮生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看千城的這個反應, 也知道剛才定是自己多慮了,可謂虛驚一場。

“我會處理好的。你別太擔心我。倒是你, 我真是有些不放心。我怎麽覺得你最近精神不太好, 憔悴了不少。仿佛之前生病的不是我, 而是你。”沈暮歌寬慰地笑了笑,仔細看着妹妹的臉,卻發現了淡淡的黑眼圈。

“還不是被那個陸誠顏煩的。”沈語琴無奈翻了個白眼。

“看不出小陸子這些日子不見,倒是有長進啊。敢把千城公主煩成這個樣子,本宮真是有些佩服。”前陣子還聽沈語琴得意地說她将陸誠顏管教得言聽計從, 現在看來,所言有虛啊。

“我真的很想知道這個人的腦子到底是什麽做的。”

“千城,莫不是?”沈暮歌見妹妹這一回提起陸誠顏,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在意。現在雖然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意,可是能夠讓千城公主格外上心,就已經不一般。

“皇姐你想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沈語琴見皇姐欲言又止,卻又不肯明說,有些急了。

“沒什麽。你該好好休息。等到下月初五,恐怕就沒有多少時間能輕松了。”

沈語琴點點頭,靠在了皇姐的肩上。她很想像幼時那般地依靠在皇姐的身邊,可是又明白這樣的日子所剩不多了。想到這個,她的鼻尖就忍不住酸酸的。沈暮歌由得她這樣靠着,心思裏卻想得比妹妹多許多。剛才千城提起的葉茗初,她還需要再仔細打探一下,而至于陸誠顏,她之前忙着其他事情,不曾上過心,現在看來在妹妹的宮裏,也許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若是千城将來真的與陸家莊的繼承人有了牽扯,造成的轟動恐怕不亞于長公主與葉少莊主的糾纏。沈暮歌說不清自己到底是贊成還是反對,感情的事,旁人的意見向來都是做不得準的。沈暮歌倒是希望自己的預感錯了,無論如何,她都希望這唯一的胞妹能夠獲得幸福。

浮生回去後第一時間找到了徐公公,她現在人在宮中,很多事情不便出面去安排。當初來京城時,她又刻意隐藏身份,徐公公成了她唯一一個直接聯絡的人。她匆匆跑入習院的身影倒是引得幾個眼熟的小太監耳語:“瞧,那不是去了長公主處的浮生麽?聽說很得寵啊,現在估摸着又來找徐公公學些絕招了。”

眼紅歸眼紅,這些人也知道自己的的命運比不得浮生,連巴結長公主的機會都沒有。見浮生絲毫不搭理他們,也自讨無趣,小聲議論了幾句就都散去了。

正在品茶的徐公公看到浮生到訪,眼神一變,立刻放下茶盞,輕咳了聲,屋裏的兩個小太監馬上識相地躬身退了出去。徐公公經驗老道,一看浮生這個時辰過來,又毫無征兆,就知道定是有緊要的事情吩咐。

“浮生,急着過來找我,可是有事?”場面上的話還是要說,徐公公眼神示意浮生跟着他朝裏走。

“徐公公,奴才奉長公主之名前來問些事情。多有打擾了。”浮生了然,刻意提高聲音回答,好叫外邊守着的人聽見。

到了裏屋,徐公公才卸下謹慎的表情,等着少莊主吩咐。

“下月初五,長公主和親出宮之日,我也要同去。”言簡意赅,浮生不覺得這個消息會讓徐公公意外。

“浮生,你的目标果然是長公主?”徐公公說得極為小心,可最終還是吐出了長公主三個字。

“不錯,我入宮要找的人正是她。現在她即将要離開,我自然不會錯過。”浮生的口吻說得很模糊,不明內裏的人只會以為她是為了江湖目的而來。

“那浮生,你準備在半路上動手?”徐公公一改平日裏的脂粉陰柔,眉宇間是久違的江湖氣概。

“動手?”浮生随口接道,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徐公公的意思。定是誤解了她跟着出宮的意圖,還以為是飛葉山莊的計劃。

“我今天來找你,為的就是這件事。”颔首思索了番,浮生沉吟道:“你馬上将消息傳出去,沿途一定要确保長公主的送親隊伍安全,還有,一切都等到了邊城再聽我指令。”

“屬下明白。只是,浮生,這是誰的意思?”徐公公畢竟是老江湖,這麽一問,讓浮生之前的疑慮又想了起來。

“以飛葉山莊的名義。”浮生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她差點忽略了,徐公公是二叔安插在宮裏的人,那麽自己傳出去的消息,他是不是也會私下再傳一份給二叔?不知道二叔會不會支持自己這個決定,也許自己應該先與二叔通個氣。可是眼下,在皇宮裏做這些事,無異于引火焚身,任何一次失手都可能暴露身份,還會牽連長公主。

“對了,徐公公,還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你是否知曉勒揚格是如何繼承王位的?我記得我還在山莊時,他只是一個排行老五的王子,難道大王子出了意外?”浮生回想在邊城時與勒揚格交手的場景,若是早知道這個人想要強行迎娶自己的女人,當初就該一劍了結了他的性命。

“這個二爺倒是提了大概,說是趁着給可汗賀壽之際,大王子宇則連同幾個部落首領一同謀反,被識破後當場就被刺死了。”

“那不就是死無對證了?”浮生想了片刻,立即想通了其中的門道,詭異地笑了一下。

“後來聽說可汗就此病倒了,再也沒有出面過,勒揚格就被其他部落共同推選為最新的繼承人。”徐公公想着少莊主要回去了,怕他不了解邊城現在的情況,便盡可能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說了出來。

“好,我知道了。你盡快去安排我交代的事。上一回找你要的名單,你也別忘了。出宮之前我要拿到。噢,還有一件事,我走以後,千城公主那裏的小陸子,你替我照看着。”

“小陸子他是?”徐公公對那個小太監也有些印象,只是沒想到少莊主會特意交代要照料他。

“她曾經幫助過我,我算是欠了她一個人情。那個千城公主我看着性格有些不成熟,小陸子又是個腦子不懂轉彎的。我怕她懵裏懵懂地沖撞了人還不知道,萬一到時候千城公主性子要是烈起來,我又不在宮中,怕她抵擋不住。”浮生說完,自己也些愣住了,真沒想到,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有空去關心陸誠顏的處境。

從習院出來,浮生回想起自己初入宮時的心情,那時候懷着要找沈暮歌報仇的目的而來,也正因為心中有着強烈的不甘和恨意,自己才會願意接受化身為小太監。可是這才見了沈暮歌多久,就義不容辭地要陪她出宮去和親,依舊仗着小太監的身份,還真是瘋狂啊。浮生不禁在心裏也暗嘆自己對沈暮歌的執着,如果不是墜入崖底,又咬牙重新爬起來,她也不會确定,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愛是如此的深入骨髓。能為她死,亦能為她生。既然生死都能為了她,現在又怎能輕易眼睜睜看着她嫁人。

這般胡思亂想着,浮生的腳步随心而行,也沒在意去了何處,直到遇見了迎面而來的巡查禁軍才被迫停下。可是她不在意,卻有人會格外在意,一個小太監在宮裏漫無目的地閑庭散步,這是何等的可疑。為首的小隊長林澈眉頭一皺,擡手示意身後兩名兵士前去拿下。

“你們要幹什麽?”浮生被眼前兩個刀劍出鞘的禁衛軍打算思緒,很不高興。

“這話該是我們問你才對。你一個人在這裏閑逛,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冷酷的聲音,掩在面盔之後。

“這是什麽地方?”浮生還真沒注意自己是怎麽走到此處的。現在看着禁衛軍的态度,想來自己是擅闖了不該來的地方。

“還在裝傻!你是在何處供職的小太監,竟然敢擅入宮中禁地。”小隊長林澈走上前來,刀劍雖然依然在鞘中,可言語裏威懾的程度比剛才兩個軍士更為淩厲。

“小的名叫浮生,現今在長公主處伺候。因為入宮不久,對宮中地形不太熟悉,這才迷了路,誤入此地,還望軍爺恕罪。”浮生暗中觀察了一番四周地形,雖然只是看似普通的一座院落,卻是每回禁軍巡查必經之地。此時若是硬拼,必會驚動所有防衛軍。

眼下,最好的方式就是服軟。雖然這種做法,很不江湖。可是現在身處宮牆裏,也只能遵照皇家的規矩來。

“你是在長公主處的?可有憑證?”林澈見浮生的确眼生,也從不曾在任何重要場合見過長公主身邊有這麽一個太監。但既然浮生說得肯定,自己也不敢貿然判斷,萬一要真的是長公主身邊的新人,自己可就得罪了長公主。

眼下,正是進退兩難之際,瞥眼就看到統領左大人的身影,頓時喜上眉梢。

“左統領,剛才末将在巡查之時,捉住了個形跡可疑的小太監。盤問後他聲稱是長公主身邊的,可是末将見他實在是眼生得很。”林澈迎上去将情況簡述了番,眼裏是為難又夾雜懇請的神色。

“長公主身邊的?”左斐聽完後不禁有些好奇,之前他就曾聽說長公主身邊有位浮生公公近來很得寵,不知道這位是不是。不動聲色地就跟着林澈走了過去,趁機暗中觀察眼前之人。

“你就是浮生公公?”左斐開口,語氣平和,沒有親切安撫之情,但也沒有恐吓之意。

“是。”浮生看見左斐的那一霎,便想起了山崖邊他下令放箭射殺自己的那一幕。那聲置她于死地的號令就像魔咒般讓她難以忘懷,現在再相見,忍不住袖中的手掌立刻帶了風。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浮生眼底的恨意被努力壓制着。卻礙着此時的身份,不得不對身為禁軍統領的左斐低聲下氣,這讓她心中對左斐的仇恨之情又加深了一回。

左斐倒沒看出來眼前這位浮生公公的內心波瀾,只是聽到對方承認身份時,好奇之心又大了些。忍不住地想要多看幾眼,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奴才,會讓長公主如此地青睐有加。

“浮生公公,還請擡起頭來,讓本統領看個清楚,免得日後眼拙認不得,再鬧出什麽誤會,恐怕不好。”左斐口中說是請浮生擡頭,卻沒有聽出任何的尊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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