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模糊的背影, 沈暮歌卻一眼就認出了那人, 也只有那人, 才敢在這樣的防守之下, 仍是不顧一切地潛入自己房中。可此時仍穿着大紅喜服的長公主臉上沒有半分喜悅,反而是皺起眉頭走近了屏風。
“咦, 長公主見了我,怎麽這副表情?難道你都不驚喜, 不喜悅嗎?”浮生轉過身, 笑意滿滿地迎接沈暮歌。
“哼, 夜深還敢擅闖本宮房間,若是驚動了衛兵, 恐怕你難以保持臉上的喜悅了吧?”沈暮歌冷下來的氣息, 并沒有影響浮生玩世不恭的态度。
輕松地挑了挑眉,浮生似乎并不在意沈暮歌的愠怒。
“我就是衛兵。再說了,要是沒有我的守衛, 長公主此刻還會如此輕松地獨自沐浴嗎?”鬼魅的聲音帶起幾分誘惑在耳邊環繞,沈暮歌的臉不禁一紅。
一把推開靠過來的人, 沈暮歌不滿自己被這簡單的言語弄得心緒不穩。她将雨燕留在宮裏, 是不願意她陪自己犯險, 而也因為有了浮生的相伴,才讓自己忐忑的心得到一絲安寧。可是這個本該讓自己心安的人,卻總是不肯放過任何機會來戲弄自己。
“你看你,才剛出京,就一直皺着眉。要是到了邊城, 都皺成了老太婆怎麽辦?”浮生又湊了上去,伸手輕輕撫平沈暮歌眉間的折痕。
“你少氣本宮一點,就不會變成老太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沈暮歌勉力維持着嚴肅。
“就算你變成了老太婆,我還是喜歡。”浮生像是并沒有聽懂沈暮歌的話,自顧自地說。
“好了,你趕緊回去,別被葉茗初發現了。”見浮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沈暮歌下了逐客令。
“你說的對。所以你快點脫衣服。”浮生認真地點頭,表示贊同。又伸手指着喜服,滿臉的嫌棄。
“放肆!”沈暮歌的臉瞬間通紅,她絕對想不到浮生在此時還有心要胡鬧。
“我說長公主啊,你能不能思想純潔一點。我的意思是讓你快點沐浴,我替你守着,你早一些沐浴完我就能早點離開。”浮生心裏翻了個白眼,偷笑着解釋。
“本宮不需要。”沈暮歌見自己的激動有些此地無銀,不免感到尴尬。
“別逞強了,快去沐浴,我答應你,不鬧你。我就在屏風外面守着,你安心沐浴。”浮生認真地說道。
“浮生,你。。。”沈暮歌的欲言又止,讓浮生的心加速跳動。眼前的佳人,豔麗而嬌媚,身上的喜服将她線條分明的臉襯得非常動人。浮生多麽希望今夜是她與沈暮歌的新婚之夜,多想親手解開她的衣衫,将她擁入懷裏,讓她們的愛天長地久。
“等我們成親那日,我定會親手為你沐浴。”浮生說完,迅速轉身繞出屏風,留下呆愣的沈暮歌。
緩緩的水聲,讓浮生在屏風外忍不住地咽着口水。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因為身後就是她最深愛的女子。她恨不得此時就帶着她遠走高飛,從此不再過問任何世間事,只過屬于她們的悠閑日子。伴随着細瑣的擦拭聲,她在腦海裏描摹着沈暮歌修長的玉頸,光滑的手臂,滿是誘惑的每一處,都比裹在衣衫中更具吸引力。
“你快點洗,不然,水要涼了。”浮生說得有些結巴,她只是怕沈暮歌再不起身穿衣,她就要如虎狼般撲過去了。
“本宮好了。”沈暮歌穿着淡紫色的中衣,披着便裝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重新披散下來的發,透着清雅的香氣。
“你好美。”浮生情不自禁被眼前的美景震撼,發出贊嘆。
沈暮歌停下絞發的動作,紅着臉瞪了浮生一眼。可嘴角微微上翹,心裏對于浮生的癡迷甚是歡喜。
搖了搖頭,恢複清明的浮生看了眼窗外,知道自己可以逗留的時間所剩無幾,只好忍痛放棄繼續調戲長公主的樂事,說起了正事。
“沈暮歌,你把雨燕留在宮裏,是不是因為你已經知道,這一次去遼族,兇險非常?”
“本宮只是不希望雨燕跟着去冒險。”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關于你的計劃了嗎?”
“你別問了好不好?現在這樣不好嗎?”沈暮歌有些不耐煩,語氣生硬起來。
“現在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保護你。既然你選擇了帶我出來,就不該再瞞我。兩個人并肩作戰,總比你一個獨闖虎穴要好得多。”
“浮生,你是無辜的人,與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只要你別再追問,本宮可保你萬全。”沈暮歌捏住眉頭,不想再跟浮生讨論這個問題。
“沈暮歌,你的計劃裏可包括了信王?”浮生沉默了片刻,又主動開口。
一提到信王,沈暮歌瞬間清醒,不可思議地盯着浮生。
“我猜對了是嗎?”浮生得意地笑了笑,接着道:“他上次跟千城公主一同去探望你,我就覺得你的神情有些古怪。出宮那時,他臉上的表情也不太正常,我想,他并不是一個無關的人。”
“連你都看出來了,不知道康元會不會察覺。”沈暮歌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浮生也不打斷她,靜靜地聽着。
“此次和親,是父皇的意思。一來是要借此機會,聯合前去慶賀的各部落首領将勒揚格誅殺,推選出新的大王,并且與我朝簽訂和平休戰協議。”沈暮歌深沉的聲音并未使浮生感到太多意外,她早就猜想到皇帝是不會輕易把最疼愛的長公主就這麽送給了遼族,只是她一直在等沈暮歌的下一句,卻久久沒有下文。
“還有一個目的,父皇想要借此次機會,試探一下康元。看看他的心思,能否擔起重任。”沈暮歌思考了許久,終于說出了另一個原因。
“重任?”
“皇長兄康年因為讓父皇徹底失望,早已被打入了冷宮禁足,絕無可能再被重用,康平年幼,又被扣在海昌國做質子,現在成年的皇子中,只有康元是可用之人。但他是柳貴妃之子,父皇擔心他會因為母妃之死心中記恨,所以仍是不太放心。”
“那如果此次他通過考驗了呢?不通過又會如何?”浮生也猜不到結果。
“通過考驗了,就會被冊封了定西王,領軍駐紮在西域,抵抗西池國。若是通不過,信王很快就會病逝。”沈暮歌說出此話時,語氣平靜,仿佛說的只是一個普通故事,含着淡薄到無法察覺的凄涼和無奈。
“利用女兒出嫁的機會,試探自己的兒子。你的父皇,還真挺有性格的。”浮生摸了摸鼻尖,尴尬地冷笑了兩聲。
沈暮歌白了她一眼,卻也沒有反駁。
“身在皇家,許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況且,如今我大盛國處處臨敵,在交托重兵之前,總要分清敵我才是。”沈暮歌像是在複述着誰的話語,也不看浮生,只是自己低吟着。
“那皇上此次試探,除了信王,還有誰?”浮生琢磨了一陣,又想到了什麽,看了眼沈暮歌,開了口。
“自然還有本宮。”沈暮歌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從浮生的眼裏,她看到自己的倒影。
“要想得到父皇的完全信任,是很難的一件事。去遼族和親,是本宮答應父皇做的第二件事,但願這一次不會再讓他失望。”
“你第一次失敗了?你做了什麽?”
“許久以前的事了,本宮不想重提。”沈暮歌迅速将話題轉移,兀自不去看浮生略帶疑惑的眼睛。
“好,這下我明白了。所以你不是真的要嫁給那個大胡子,而是要趁和親之際,在他放松警惕後把他殺了?這個事情我可以辦到。”浮生在心裏暗自計劃了一番,覺得可行。
“不,不能由你出面。”沈暮歌飛快地拒絕。
“若只是要殺他,朝廷擁有無數精英暗衛,總有能得手的。又何必勞師動衆地讓本宮親自過去。”
“那你不就成了新婚寡婦?”
“名聲對于本宮而言,與家國安全相較,算不上什麽。難道浮生你會如此在意那些虛名嗎?”沈暮歌最後一句話說得緩慢,像是在等浮生的反應。
“我自然不在乎。只要你還是你,就足夠了。”
“既然你已有周全計劃,我就不搗亂了。若是有用得到我,用得到飛葉山莊的地方,你只管開口。不僅是為了你,還為了邊城百姓的安穩生活,飛葉山莊也願全力以赴。”浮生離開前,深深看了沈暮歌一眼,留下這句承諾便從窗戶魚躍而出。
浮生長長舒了一口氣,今夜裏聽到沈暮歌親口說出,并非真要去和親,心中一直別扭的事情終于化解開來。可是她卻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如此薄情,如此防備利用着自己的兒女。
她很想勸沈暮歌抛開這一切,不要再去為所謂的皇家責任犧牲自己,但她知道沈暮歌不會答應。因為從一開始,長公主就是一個極具責任感,和非常嚴格約束自我的人。
既然剛才沈暮歌提到了信王,想必他不會是孤軍一人,必定有朝中大臣在背後支持他。他是柳貴妃之子,那麽身為柳貴妃胞兄的丞相柳澤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只是不知柳家還會與誰結盟。心中放心不下,浮生準備找機會通知徐公公,讓他在宮裏幫忙盯着信王,她一定要讓沈暮歌贏下這一戰。
送親隊伍按照既定路線來到了晉中,早就聽聞此處山匪猖狂,葉茗初走的是官道,但仍是小心翼翼。一路都仔細觀察着沿途地形,任何的風吹草動都不放過。好在一路走來,都有驚無險,一路不停,衆人都有些累了,葉茗初估計長公主在馬車上也該乏了,便想着找個地方歇一會兒。眼見前方是個彎曲的崖道,他伸頭張望了下,見有些曲折,視野并不開闊,準備通過了那地再駐紮休息。
只是他越是走近那處崖道,心裏的不安之感就越是強烈。他謹慎地又回頭去看了看長公主所乘馬車,見到左右兩邊都是他安排的武藝高超的護衛,而在最靠近馬車車廂的位置,則是一位姓葉的大內高手。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看三月底去桂林的機票,然而,并沒有很便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