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什麽!你找到了蒙魯吉, 還讓他主動前來約見?”沈暮歌在房中聽完浮生的敘述, 忽然提高了音量, 吓了浮生一跳。

“怎麽了?這不是正好解了當務之急嗎?況且我已經說了, 不許蒙魯吉透露任何關于我的消息。我想,葉茗德應該不會有懷疑。”

“本宮倒不是最擔心這事, 既然他肯聽從你的話前來邀約,自然也懂得保守秘密。可是浮生你有沒有想過, 一個遼族的部落首領, 混入了邊城, 而且還潛伏了幾日,差一點連你都找不到。要不是他主動與你聯系, 恐怕直到現在, 我們依舊在被動等待。”沈暮歌的面色凝重,腦中一遍一遍梳理着各種信息和線索,得出來這麽一個令人無法感到喜悅的結論。

“你的意思是?”浮生聽沈暮歌這麽一說, 也跟着反應了過來:“你是說這邊城,不再安全了?”

“鎮遠将軍管理下的邊城, 都能輕易讓個部落首領混進來, 要是勒揚格真要強取, 你覺得這座城還能留住多久?”沈暮歌的語氣很冷,甚至帶着一點恨。

“既然已經到了這麽危急的時候,那麽與蒙魯吉的會面,就一定要成功。因為,我們必須要盡快将勒揚格鏟除!否則。。。。”浮生狠絕地說着, 餘下的話她咽了下去,望了眼沈暮歌,終究是不願意說出那句話。

否則,長公主嫁了過去,依舊保不住邊城,更保不住萬千邊民的性命。

“浮生,你覺得蒙魯吉的可信度有多高?”沈暮歌自然不會懷疑浮生的安排,但是對于那些遼人,她是骨子裏就不信任,甚至帶有幾分痛恨。

“按照眼前的局勢,只要我們能與他達成互惠互利,雙贏的條件,就必定可信。他與勒揚格,也是你死我活的仇怨,這一點,跟我們的立場是相同的。至于今後嘛,其實現在說什麽都不足為信。人都是會變的,利益會變,人性就一定會變。”浮生悠悠地解釋道,舉着一個小茶杯左右旋轉把玩着。

“沒想到,你倒是開始悟出這些道理了。從前你不是最不願意相信盟友或者結義者會背叛麽?”沈暮歌輕笑,眼裏閃過一份驚訝,随即又換成了贊同。

“跟着你混了這麽久,這點道行還是有的。再說了,我評價的是遼人,換做是我熟悉的人,我定然還是保持原先的觀點。”

“好了,我們也不必為這個話題浪費時間了。至于是你的想法對,還是我的觀念正确,就交給時間吧。再過個十幾二十年,我們再回頭看看,當初身邊的那些人還是不是老樣子。”浮生将茶杯放回原處,将話題中止。顯然,她不願意就這個問題跟沈暮歌深入辯論下去,因為皇家的女兒是不會相信所謂江湖義氣的。

果然,過了沒多久,葉茗德就臉帶喜色地前來禀報,說是收到了蒙魯吉的信,明日約在飛流谷相見。沈暮歌聽了之後臉上也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笑容,眉間似乎多了點輕松,浮生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再一次佩服長公主的高超演技。

若是她不說,沒有人會發覺沈暮歌已經事先知曉了邀約一事,剛才長公主的反應,幾乎是最真實的初次聽說時的樣子。不可否認,在那一瞬間,就連浮生自己,都差一點被沈暮歌的表情給騙過去了。

“明日之事萬分重要,本宮對此極為重視,請葉将軍務必多加謹慎。切莫走漏了風聲,也絕對不可以讓任何人幹擾了此事。”沈暮歌吩咐完,讓葉家兄弟告退了。

自始自終,這個消息像一陣風,被葉茗德飛速地來報,又被長公主鎮定地接收。浮生和葉茗初都未曾說過一個字,可是這兩個人卻都沒閑着。浮生贊嘆完沈暮歌的演技後,又将目光移至了葉茗德身上,想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麽,卻見他除了如釋重負般的喜悅,并沒有別的異色。而葉茗初則靜默地立在門邊看着浮生,葉護衛似乎對于長公主過分關注,這種關注超出了所有随隊而來的大內護衛,而且,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葉茗初一直都在琢磨那究竟是種什麽感覺,會讓自己情不自禁地總想要觀察葉護衛。

翌日,葉茗德早就準備好了前往飛流谷一行,距離雖然不算太遠,可是出城後需要路經一段頗為艱苦的環境,故而還是準備了馬車而非軟轎。葉茗德帶了一個貼身護衛,浮生則跟之前來邊城時一樣,騎馬守在長公主馬車旁,而葉茗初誰都沒帶,單單一個人地跟在了浮生身後。

前往飛流谷的路上,原本機關重重,可是蒙魯吉的來信上說過,已經征得飛葉山莊的同意,借用別院一日,所以現在他們很是放心地前行。連兵馬都不曾多帶,主要是為了避人耳目,也是相信飛葉山莊既然開口允諾了,就自然會保護他們半路上的安全。

葉茗德在邊城駐紮多年,與飛葉山莊多少有些交集,對于飛葉山莊自然有幾分尊重。沈暮歌在昨日葉茗德提出安全顧慮時,不經意地瞟了浮生一眼後便語氣淡漠地說:“本宮覺得飛葉山莊既然肯答應幫這個忙,自然不會在半路使絆子,畢竟江湖名聲還是要顧及的。”聽完這話,葉茗德自然領悟了長公主的意思,就有了今日輕簡的出行。

一路上安靜無比,配上郊外荒涼的風景,竟滲出幾分寂寥之感。葉茗初似被這種氣氛感染,用力抽了兩鞭,趕了上來,與浮生并駕齊驅。見浮生聞聲轉過頭看他,便笑了笑道:“葉護衛,今日咱們要去見那遼人部落的首領,不知你覺得會有幾成把握?”

“葉大使這話不該問在下,我不過是個普通護衛,只負責保證長公主的安全。與首領商議這麽重大的事情,不是我能輕易揣測的。”浮生的語氣很是淺淡,像是完全不在意此事,也不願意過多涉及此事。

“葉護衛不必顧慮,在下只是心中有些緊張,想找個人一同探讨商量,并非是故意給葉護衛設套子。”葉茗初的聲音不大,又是在浮生的外側,長公主在馬車中,應該不會注意到這場對話。

“那我就不客氣了。”浮生笑着抽了抽鼻子,嘴角的意味濃重了起來。

“在下願聞其詳。”葉茗初的眼神亮了一下,滿懷期待地等着浮生接下來的話。

“在下覺得,今日的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這是,何意?”葉茗初的背忽然直了起來,顯然,他并不理解葉護衛這句話的意思。

“葉大使,今日裏談判的雙方,是長公主和對方首領。無論成敗,都是主子的決定。我們要做的,只有等待,還有服從。其他的,我想,那都不是你我為人臣子該過分考慮的事情。不知葉大使認為在下說的,可有些道理?”浮生嘴角含笑地望了過去,卻讓葉茗初覺得心生寒意。

果然,經過葉護衛這番話的提點,才讓他醒悟過來,自己因為心裏的緊張和忐忑,不知不覺間就越了界,還将此說了出來。要不是對方是向來寡言的葉護衛,怕是自己就落人話柄了。一時間臉色凄慘,還有些發白,喏喏地不再多語。

“葉大使也不必過分緊張,以後這樣的事會陸續多起來,想必這也是皇上對葉大使委以重任的初衷。”

這句勸慰,非但沒有緩解葉茗初的不安,更是引起了他心底更深的忐忑。他一直以來對于皇上突如其來的封官入冊感到惶恐,一開始還以為是爺爺年邁,有心栽培自己,向皇上推薦了自己。可是當聖旨傳到鎮國公府時,爺爺震怒的臉色還有對自己的态度,就知道是自己之前誤解了。自己一個不受重視的庶出,又沒有重臣引薦,怎麽會得了這麽一份大任,可自己的身份,讓自己就是死一萬次也不敢說個不字去抗旨。所以他才一路上戰戰兢兢地想要努力做好每一件事,顧好每一個細節,生怕哪裏出了疏漏。

随着葉茗初閉口不言,一行人又恢複了剛才的安靜,好在飛流谷也終于是要到了。葉茗德在最前面,已是遠遠看到有人站在了飛流谷的入口處。待到走近了些才發現,原來是一位妙齡女子。

翻身下馬,葉茗德親自上前拱手行禮,對着女子道:“在下葉茗德,敢問姑娘可是在此等候我等前來與蒙魯吉相見?”

“葉将軍說的對,小女名叫季未然,是負責打理飛流谷的管事。昨日少莊主已經吩咐過了,特意在此恭候。”妙齡女子施了一禮,語氣溫柔地答道。

“那就有勞季姑娘引路了。”葉茗德說罷便擡手請季未然先行。

只見季未然依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眼神卻望向葉茗德身後的馬車。葉茗德見狀,忙上前解釋道:“馬車上坐的是我家主子,想必季姑娘也已知曉我家主子身份尊貴,不宜在此下車。”

“可是,飛流谷的規矩,來者都必須步行入內,從無例外。”季未然歪了歪腦袋,頗為可愛地回答。

“這。。。。”葉茗德未曾聽說過這規矩,但因為對飛葉山莊的印象不差,估摸着也不會胡亂說謊诓他,猶豫地轉身走向馬車。

靠近車窗,将季未然的話轉告給長公主,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就從車裏傳了出來:“既然到了飛流谷,自然是要客随主便。來到了江湖,這江湖的規矩,總是要守的。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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