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一坨一坨白雲,有些地方抹開了,像沙畫一樣,堆疊在一起的,像是天宮的城堡,玉皇大帝的三寶殿。
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
啧,學校真會挑日子!
耳邊時不時傳來別人的喧鬧,跟這好天氣還挺搭,還有以藍天白雲為背景的,穿白色衛衣的方舒義,人融進了畫裏,幹淨透徹。
方舒義?
暢飏猛地坐起來,以屁股為軸轉過去,把方舒義從上到下看了一遍,伸手在方舒義的腿上使勁拍了一下,暢飏又看了一眼手表,據比賽還早呢?
暢飏心裏樂開了花,“我以為你要等快比賽才來,可以啊!”
方舒義笑笑,一手撐着地在暢飏身邊坐下來。
暢飏瞥見方舒義手上的保溫盒,說着就要掀蓋,“這是什麽,給我的?”
方舒義伸手打開暢飏探過來的手,“別碰,不是你的。”
“不是吧?”暢飏瞪大了眼睛,“你都來了給別人帶東西不能順帶給我點嗎?”
寧惜緣從一旁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剎車後兩手撐着膝蓋不住地喘氣。
歇完了後,寧惜緣一只手指着方舒義,“哥,你夠可以的,說是在操場門口,等我過去你人又跑這兒。”
方舒義把保溫盒遞給寧惜緣,“阿姨說你吃完了讓我帶回去,你快吃!”
寧惜緣把保溫盒接了過來,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哥,你說什麽?”
暢飏趁機插了一句,“你哥讓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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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
寧惜緣氣不打一處來,“就你兩關系好是吧,在一起消遣我呢?”
自從方舒義認識這個暢飏後,寧惜緣還覺得好像又搞到了一個靠山,處的時間久了才發現,這兩個人狼狽為奸,在一起之後什麽文質彬彬呀,風度翩然啊,都和成了一灘爛稀泥,對自己都沒有之前那麽關系照顧了。
瞧瞧這話,趕緊吃,就算以前方舒義對自己愛答不理,可也不會說得這麽 ……啊!
寧惜緣:暢飏,你還我哥!
活該娶不到媳婦!寧惜緣氣在內心吐槽,沖沖地抱着保溫盒走,最後不忘補充一句,“哥你太讓我失望了,吃完了我就告訴你,麻溜過來取盒子!”
暢飏:???
這算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他這裏是想吃,可是吃不着啊!
阿姨是很疼寧惜緣這個寶貝閨女了,聽說方舒義要來學校一趟,說什麽也要給寧惜緣帶點好吃的,說是別苦了女兒的胃。
方舒義也想給暢飏帶一點什麽,不過時間不夠,又想早早來學校,算來算去也沒算到什麽能帶的,就空着手來了,誰知道……
方舒義從兜裏掏出塊巧克力,那是昨天奶奶說想吃,爺爺就買了很多,舉在暢飏面前。
暢飏看了他一眼,“怎麽,收買啊!”
“當是帶給你的了。”方舒義一點也沒覺得說這話違心。
暢飏學着昨天阮岱的樣子,往方舒義身上一靠,一點也不舒服,又把方舒義的腿扳直,人往後一倒,枕在方舒義的腿上,想來想去,又把方舒義手上的巧克力抽過來。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巧克力在暢飏嘴裏融化成一團香甜。
方舒義從胸腔裏擠出笑的氣音,也不戳穿暢飏。
最後一塊巧克力入肚,暢飏拉着方舒義站起來,“有好玩的,去看看。”
方舒義借着拉力站起來,把自己身上的草拍掉,“去哪?”
暢飏說得神神秘秘,“跟我來,搶個冠軍!”
暢飏把方舒義帶到某自行車的贊助地盤,人已經沒有昨天那麽火爆,但是和其他的贊助相比起來,生意還是相當客觀的。
“同學,麻煩讓一讓!”暢飏帶着方舒義擠到最內圈,由于暢飏擋開了最擁擠的部分,方舒義進來也算是順利。
暢飏觀望了一下,自行車被支架撐起來,兩個轱辘離地,參賽者只需要在規定範圍內盡自己所能把自行車蹬到最大的速度即可,目前的冠軍速度是48.9米每秒。
啧啧,又比昨天的快了啊!
“下一位!”
叫得跟面試一樣……
“我!”暢飏舉起手。
登記的人朝這邊看過來,暢飏推方舒義出去,在他耳邊帶過,“去試試!”
方舒義沒機會拒絕,直接被人推上了自行車。
“三十秒,同學,準備好了給我個手勢。”
方舒義本身不是要強的人,在公衆場合,卻是很要面子的人,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我不願意,何況,蹬自行車也不是什麽要命的活動。
方舒義活動活動腳踏板,往前蹬了幾圈适應以後,右腳把腳踏板踩到最底邊,深吸一口氣,向計時的人比了一個手勢。
在一聲“開始”之後,方舒義左腳用力往下踩,其實就是剛開始的幾圈阻力較大,蹬起來比較吃力,蹬開了之後,已經不需要太大力氣來蹬,只需要保持着不減速的情況下,一步又一步使速度提上去,方舒義蹬到最後,為了更方便用力,直接站了起來,斜着腰背用力。
場外的氛圍也跟着方舒義速度的不斷提升而緊張起來,還有不少男生女生此起彼伏的加油聲和狂呼聲。
無怪乎現在的氣氛要更加熱鬧,畢竟暢飏和方舒義形象面子各方面都還算是上乘,而兩人組合起來更是正正趨于無窮。
“停!”
方舒義緩緩坐回去,車輪因為慣性“咻咻”地還在轉動,周圍的人已經沸騰成一片,紛紛吵嚷着問結果如何。
“48.2米每秒。”記速的人報出一個數字。
和第一名差一點點。
圍觀的人,高興也有,遺憾也有。
“看我的!”
接下來,仍是在不少人的圍觀中,暢飏跨上自行車,和方舒義一樣,蹬到最後也成了站起來用勁的姿勢。
速度越來越快,方舒義看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畢竟和第一名差的那麽一點還是讓他心裏有點不舒服,只能把勝利的希望寄托在暢飏的身上。
方舒義探着頭,他覺得暢飏的速度已經是很快了,畢竟最快的時候他恍惚都看到了重影,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不是。
方舒義在心裏輕輕笑了,之前那句看他的也不算是吹牛了,是挺厲害的。
“49.1米每秒。”
場外有人吹了一聲口哨,方舒義沒有跟着周圍人一起歡呼,他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那兒,離暢飏最近的地方,看着暢飏滿臉的得意神色從自行車上跨下來,右腳在空中誇張地轉了半個圈,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态,走到他跟前,揚頭看着他,
“怎麽樣,服不服?”
周圍的吶喊聲歡呼聲不斷,但是暢飏的嚣張氣焰在此刻格外霸道,渾身散發出來的得意與外界的喧鬧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隔離,方舒義只看見暢飏飛一般嘚瑟過來,挑着眉跳到他跟前,扯着嘴問,
“牛不牛?”
牛啊,當然牛了,看觀衆的反應不就知道了。
冠軍都易主了,再說一般般就過不去了。
方舒義難得有點情趣,笑着沖着暢飏比了個大拇指。
在登記人員的帶領下,暢飏和方舒義做了簡單的記錄後,就退出了這個火爆的活動場地。
“沒關系,你雖然沒拿冠軍,但我的就是你的,兄弟不分家!”暢飏的胳膊跨過方舒義的背摟住另一個肩膀,“你要是想要頭盔,那我……咱們就換着帶呗!”
“不用。”方舒義說,“第三名沒獎項嗎?”
“哎呀!”暢飏一拍大腦,“忘了,參與的人都能領一包濕巾,剛才太激動,忘拿了。”
“要不……咱再回去?”暢飏試探着問,畢竟方舒義的脾性注定了他這個人不會主動往熱鬧的地方湊。
“算了,再轉轉就去比賽吧!”
“嘭!”一聲槍響,起跑線上的人“唰”地沖了出去。
“咦?”
暢飏看着賽跑的人發出一聲驚奇。
“怎麽?”方舒義問。
“這是一百米決賽吧,那個女生我昨天見了。”暢飏說,“原來還挺厲害的!”
之後,方舒義和和暢飏滿操場瞎溜達着,有一個聲音通過揚聲器傳遍了操場的每一個角落。
“我想對一個人說一句話,暢飏學長,老娘不用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唠嗑環節,第一呢,我沒去過醫院啊,所以不知道醫院的夥食怎麽樣,骨頭湯有沒有,我的世界我做主,所以假裝有吧哈哈哈。
其次呢,是運動會贊助的事,別的學校不知道怎麽要求,反正我們學校當初是有這個贊助的,但是我沒去騎一騎人太多了我不想擠,就站外外面觀望了一會兒,這裏我想說的是那個速度多少米每秒的事,我沒騎所以不知道設置多少才算合适,在百度上查了很久才定了個這幾個數字,如果有不合适的就麻煩大家說一下吧,順便帶上應該是多少,不然我不會改啊,還有人家到底是米每秒還是什麽,怎麽記錄的我真的忘了,嗨,人沒點常識真不好,這裏也要麻煩大家知道的提醒一下。
最後有一個,那個塑膠跑道外圈綠綠的叫啥啊,我問度娘了,可是度娘這一次好像也無能為力了,就暫時稱之為人工草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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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p:2020-02-11 2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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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跑了第一的,是昨天穿黑色運動服的女生,今天的裝束也沒有變,估計這速度,打破不了上年的記錄,也少有人能超越她了。
剛才拿話筒說話的也是她。
學校也沒有獲獎需要發表獲獎感言的規定,估計是人家姑娘自己要的話筒吧,這是有多少深仇大恨啊,幾千人的場合直接就這樣說出來了。
在方舒義好奇的目光中,暢飏一副委屈的表情,他真的比誰都要冤枉,“我不認識的啊!”
方舒義聳聳肩,有什麽矛盾是人家小兩口的事兒,自己就當聽個熱鬧。
暢飏站定,今天這話必須得說清楚了,“你不信!”
“我什麽不行啊?”方舒義迷惑了,自己回避一下怎麽就成了不行了。
“我說你不信,相信!”暢飏打開了嗓子,在這種嘈雜的場合說什麽認真的話果然相當于放屁,聽不聽得清都成了問題,更何況打斷了還要怎麽自然地繼續問啊,“我真的不認識她,再說,退一萬步講了,我就算喜歡誰,也應該是小鳥依人,溫良淑軟的類型,開口一句老娘閉口打破一百米的記錄的人我可駕馭不住!”
方舒義挑起眼皮看他,沒想到這小子還藏着這麽深的心思,摸着下吧沉思,“哦——”
暢飏急了,怕他不信,再次強調,“綜上所述,我不是那種招惹了別人又不負責人的人!”
數學好不好先不談,老師強調的要點倒是記得很清楚,要是前面再加一個答,冒號就更完美了。
暢飏分出神來想。
方舒義擡手在他的後脖頸上拍了拍,“我信。”
得到認同,暢飏應和地點了點頭,又憤憤不平地補充道,“當然,像她那樣随便給別人潑髒水的人,我更不會喜歡!”
尤其是玷污他感情史清白的人,必須嚴格杜絕!
過了會兒,“你喜歡哪樣的啊?”
暢飏突然有些好奇。
“不知道。”這個問題莫名其妙啊。
“我又不會告訴別人,你就悄悄說一下嘛!”暢飏說。
方舒義搖了搖頭,“我沒想過,自然就不知道。”
“哦——”暢飏低頭把胸前的號碼牌正了正,“你說你會不會喜歡阿姨那樣的?”
他想,或許只有方遲落那性子才能控制得了方舒義的脾性,生活在一起才能達到詭異的平衡。
“不會。”方舒義否定得倒是挺利索。
方舒義跟着暢飏在操場亂竄,還給跟着石睿的一千五百米跑了一段路,鑒于石睿的女朋友在終點等着,兩人把人送到半路就退場了。
比賽項目花樣繁出,各占一塊場地進行比賽,方舒義和暢飏跟逛菜市場一樣,從這邊繞出去從那邊繞進來,什麽跳繩競走扔标杆的都看過了。
兩人說着,不知怎麽又聊回了那個女生組的百米冠軍。
暢飏碰了碰方舒義,“挺厲害的吧,十三秒。”
方舒義點了點頭,“是還好。”
暢飏又說,“她上年破過記錄,我記得好像是十二秒多還是什麽。”
“嗯。”
“上年男生組也破紀錄了,十秒多,估計今年想破紀錄有點難啊!”暢飏繼續普及上年運動會的比賽結果。
方舒義又“嗯”了一聲。
“嗯?”暢飏盯着他,“不厲害嗎?”
“什麽?”方舒義回過神來,“男生比女生的記錄高一點,挺正常的。”
方舒義,一看你就對一百米沒有什麽概念,十秒多啊,比之前的記錄要少快超過一秒了吧!
而且……暢飏在心裏吶喊,而且這個記錄是他打破的啊!
兩人在操場的項目圈和贊助圈繞了幾來回後,暢飏挂着號碼牌去檢錄處,方舒義直接走去比賽場地。
鉛球這項活動像跳遠一樣,一共有三次機會,最終結果取最遠的那次,帶隊老師帶着他們做完熱身運動後,排成隊等着比賽。
暢飏站定,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方舒義,暢飏沖着他一眨左眼,方舒義手在下面比了個加油,暢飏收到,也暗中回個點贊的手勢。
排在前面的人一直在減少,暢飏交叉雙手上下扭了扭,脖子也順逆轉了幾圈,接過鉛球,暢飏轉身做好預備姿勢,身體重心開始慢慢像投擲方向移動,右腳落地,迅速轉身,右手趁機前掄,緊接着左腳落地,鉛球脫手而出。
一球扔畢,暢飏蹦蹦跳跳返回隊伍後側,中途還不忘往方舒義的方向抛了個媚眼。
第二次扔球的時候,在鉛球脫手而出的瞬間,手腕傳來不和諧的動靜,鉛球中途沒有力道支持,沒飛多遠又砸回地面,暢飏悶哼一聲,握着手腕蹲下去。
“停!快快快,送去醫務室!”這種場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年都有,反正老師處理起來得心應手,先叫停了比賽。
暢飏腦子裏一陣混亂,手腕處的痛感明顯被放大數倍,又鑽到了手臂各處。
因為忍耐上半身開始不自覺地發抖,冷汗也從鼻頭一點一點冒出來。
不知道被誰拖去醫務室,直到手腕處傳來冰涼的感覺,暢飏才顧得上漸漸回神。
“感覺怎麽樣,還疼嗎?”還是那位話多的大叔。
暢飏舒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不疼了。”
“哎!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大叔又開始感嘆。
暢飏一般不願意給別人添什麽麻煩,也不願意讓人擔心,“叔,我知道,我真知道,我們這些年輕人就是聽不得你們的啰嗦,您快別說了。”
“不說,我不說了。”大叔擺了擺手,“我先出去,有什麽不舒服再叫我,還有,別想着繼續比賽了,你就安安靜靜在我這裏待着。”
大叔叮囑完就出去了,暢飏忍着手腕的不适,對坐在一旁的方舒義說,“我能不能……”
“醫生說了,你不能。”方舒義不待他說完就冷酷回絕。
暢飏嘗試地動了動手腕,“嘶——”,這次情況還不是一般的嚴重,暢飏倒吸一口冷氣,開始進一步的讨價還價,“那能不能和老師商量一下,來個加時賽呢?我就覺得這突發狀況挺可惜的,還可以試試拼一個第一。”
方舒義完全忽略掉暢飏話語的僥幸期待,開始理性分析,“一般情況下是不允許的,奧運會不會因為哪個運動員受傷就延時開賽,你都這樣了,就好好養着吧。”
暢飏聽了暗忖,要方舒義是運動會的主策劃人,肯定會找來不少人的記恨。
方舒義的态度他就在意料之中,希望破滅,暢飏望着窗外嘆了一口氣,“多可惜啊,怎麽着第一也該有個證書什麽吧!”
“難道你就不想咱們班多幾個第一?”暢飏扭回頭,以眼神直視方舒義,“石睿是沒希望了,我最起碼還能充個數吧?”
“沒有。”方舒義無奈,避開了暢飏的視線。
暢飏很不服氣,抓着方舒義的領子把他推到了椅子上,“快說,你是哪個陣營派來的奸細,這麽滅我們班的志氣!”
方舒義懶于回應,頭靠着椅背躲到一邊。
暢飏把那只受傷的手搭在方舒義肩上,換上說書人的腔調,“嘴還挺硬,不過在小爺面前,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閻王八怪,有什麽知道的,還不給我統統抖出來。”
“別鬧了。”方舒義不習慣這個姿勢,又顧念他是一名傷員,身子一直往後躲。
“別給小爺我耍花招。”暢飏躬起一條腿壓在方舒義腿上,騰出那條抓衣服的胳膊往上架到方舒義脖子處,“再不說,小心我一刀封喉!”
暢飏邊說還邊動作,擡起胳膊把方舒義頂得頭往上揚。
“你!”勸說實在無效,方舒義改用一直待工的兩臂趁其不備向後反着一擰,自然起身反把暢飏壓彎腰。
暢飏另一只胳膊不能随意活動,想要側着轉過來卻被方舒義控制着,趁他不注意竟然使陰招,暢飏氣得跳腳,“敢動小爺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方舒義咬着牙忍氣,壓着暢飏轉了一圈把他壓倒在床上,頭探到暢飏肩側沉聲威脅道,“再敢自稱小爺我斃了你。”
暢飏臉糊在被子上說不出話,只能不住地搖頭。
方舒義微微站起身來,“要起來嗎?”
暢飏點頭。
方舒義拉着暢飏的胳膊向回收力。
“小爺我……唔!”拉到一半又被壓着脖子跌進被子裏,暢飏用勁動了動肩膀,沒什麽用。
方舒義的聲音從背後幽幽地傳來,“我剛才說什麽了?”
“士可殺,不可辱!”暢飏糊着被子說,聽不清,但是通過音調,隐約開始可以推斷出來。
房門輕響,緊接着大叔端着藥瓶走進來,“呃……你們?”
方舒義緊忙擺出平時無心世事的臉色,放開暢飏站到一遍。
暢飏騰地做起來,用指甲摳着額頭打哈哈,“我們玩呢叔,您別亂想!”
大叔冷笑一聲,面不改色地走到椅子前把藥放下,“年輕人的情趣,我不懂,這藥你們拿着,想擦了就擦,行了行了,你們繼續,我先出去了。”
“走這麽快呢!”大叔出去自動把門帶上,暢飏嘟着嘴感慨,“果然是人老了,見不得什麽過分的舉動啊?”
暢飏走過去把藥瓶拿起來,轉着圈看看,“你說病房怎麽能沒有桌子呢?”
不見回應,暢飏轉頭去找方舒義,卻在窗邊看到他在吹風。
“怎麽還真搞得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了。”暢飏握着藥瓶囔囔。
方舒義此時的心情非常不好,尤其當大叔把藥瓶放在椅子上的時候,頗有一種“捉奸在床”的羞恥感。
他在外界的形象,一直還算穩重,人也不是愛滋生事端的性子,即便是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會做什麽看似有辱智商的行為,一直以來的淡漠被今天突然的鬧劇打破,而且正好還被別人當場撞見。
這感覺就好像是三十多歲的人玩泥巴突然被兒子發現,還被問“爸爸你不是說再玩泥巴會被打屁屁嗎?”
簡直丢人丢到全世界了!
方舒義閉着眼睛後悔地咬了咬下唇,要不是顧及暢飏的手腕……他就不該估計暢飏的手腕,廢了也總比今天這麽丢人強。
偏偏這個罪魁禍首還不自知,反問他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一百米的紀錄也是我百度之後瞎編的啊啊啊………………
☆、第 21 章
運動會結束,高二九班賽場表現綜合得分排名第三,還頒發了獎狀,就挂在教室後面。
按暢飏的話來說,這次只能說是惜敗,如果他那天沒有意外的話,第一保不準是哪個班拿的。
之後方舒義當然回去了。
奶奶沒啥大病,就人老了身體某些機能退化,老太太看着慈祥,脾氣倔得很,知道沒什麽事之後,說什麽也不願意在醫院待了。
老太太還挺講究,說什麽病號服太難看了,方遲落只好辦了出院手續。
也不知道那天方遲落跟老頭老太太談了些什麽話,竟然真的把二老勸得搬到城裏和他們一起住。
方遲落開車,載着一家老小回鄉鎮,一路上車裏的氣氛就凝固着,沒有誰率先開口說第一句話。
下了車,老頭老太太先回家,方遲落去車庫裏把車停好。
方舒義跟在方遲落身後,在巷子裏左右穿梭。
“哎呦,落落回來了!”頭發半白的婦女手上拎着鋁合金的盆,笑着跟方遲落打招呼。
“回來了!”方遲落也笑着說,“李嬸多年不見,還記得我啊?”
“哎哎,這說的哪裏的話。”李嬸把盆往門口的臺子上一放,“小時候你爸你媽不在,你還常來我們家吃飯,你可精着呢?”
“哈哈哈,李嬸,你怎麽什麽都記得,那個時候整條巷子都是你家的飯香,不來你家去誰家啊!”方遲落就是從這片地方走出來的,街坊鄰居都熟得透了。
“這小夥子,就是咱家的吧?”李嬸也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旁邊默默不語的方舒義,“瞧瞧這個子,哎呦小夥子長得真俊啊,跟你哥小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
方遲落笑着的臉有一瞬間的僵硬,轉而恢複正常,“是,是啊!”
“落落啊,我跟你說,你們年輕人啊,有自己的想法,但也要讓你家那位來這裏轉轉,你不知道,街坊鄰居最喜歡拿這種事情說三道四的。”
“我家那位?”方遲落疑惑。
“嬸兒也是提醒提醒你——”李嬸拿起盆往回走,“老方真是好福氣吶!兒子在國外,女兒又嫁了個好人家,還有這麽帥氣的一個大孫子,這輩子值了呦!”
方遲落看着随李嬸進去合上的大門,擡手捏了捏方舒義的後頸,聲音中略帶疲憊,“走吧。”
方舒義垂下頭,跟在方遲落身側,方遲落內心有多複雜他不知道,但肯定不好受。
這些年來兩位老人不接受任何好處,靠着退休金勉勉強強過日子,還要和街坊吹噓自己的兒女多麽能幹,把子女反反複複誇上幾遍後,自己還要關上門辛辛苦苦過日子,光想着都是無盡的心酸。
還好,老人們在慢慢接受不如自己意的女兒,也算是搬開了方遲落心裏的一塊石頭。
方舒義彎腰拖起方遲落的手,把她的手捏在掌心,自己有沒有父親無所謂,但願方遲落能盡快有個丈夫。
方遲落進門,老人已經開始收拾東西,老太太把衣服裝進麻袋裏,現在正在把廚房裏的東西往櫥櫃裏收拾。
方遲落走過去,拿過老太太手上的碗,“媽,這些我來吧,你去休息。”
老太太當做沒聽見一樣,繼續收拾鍋瓢。
方遲落站在老太太身後,苦苦叫了一聲,“媽。”
老太太終于舍得說一句話,“你歇着吧,這些活我幹一輩子了,也不在乎這一次兩次的。”
醞釀了一路的愧疚終于在方遲落的眼眶裏成形,只能帶着哽咽艱難出聲,“媽——讓我來吧!”
方遲落顫抖着雙手阻止了老太太,畢竟從小就是老太太管大的,多多少少總會有些畏懼。
方舒義趕忙趕過去,接上老太太未幹完的活,轉頭對兩位說,“媽,你帶奶奶先出去吧,這些都交給我。”
老太太無情地推開方遲落,又要去收拾,“你別為難孩子。”
方遲落死死地拽住老太太的胳膊,哼哧哼哧說不出話來,把老太太氣得直拿眼睛瞪她。
方舒義急忙道,“奶奶,我一個人可以,你帶我媽先出去吧!”
方遲落還在那裏倔強地抓着老太太,一邊還要壓制着不至于哭出聲來 。
“走走走走走!”老太太狠狠瞪了不争氣的方遲落一眼,推着她出了廚房。
從小到大,老太太一直都拿哭着的方遲落沒任何辦法。
中途暢飏打來電話,方舒義打了聲招呼便出去接電話,
“方舒義,你回去了?”
“嗯。”
方舒義聽到那邊什麽東西掉了,暢飏移了一下椅子,
“謝謝。”
“沒事。”
方舒義問,“怎麽了?”
“沒什麽,剛才去那家買自行車的店裏領了獎品,你猜什麽,頭盔是真的好啊,哎呀我看看,剛才有沒有磕壞!”
“少貧,還說跟我一起換着用,你可別了,自己寶貝着點。”方舒義在這邊調侃。
“哎別別別,說了一起用,再說了,你那第三名的獎品我也順帶着拿回來了,等你回來了我給你看。”
“什麽啊?”方舒義還是有點好奇。
“不告訴你,在你回來之前,一切都得保持神~秘感。”
方舒義頭往後頂着牆壁,“随便。”
“我有事跟你說,今天亮姐可是專門表揚我。”
“嗯?”
“亮姐說了,暢飏同學積極求學,不怕苦不怕累,在運動會上表現出色!”
方舒義聽着沒忍住笑,“真的?”
廢話,當然有誇大的成分,笑什麽笑?
“作為同桌的你,有沒有什麽被聖光普照的光榮感?”
方舒義一只手搭在另一手臂的臂窩處,懶洋洋地說,“我又不在,我哪知道?”
不過,聽暢飏的語氣,似乎對于學習沒有之前那麽排斥,方舒義試探着問了一句,“你剛剛說,積極求學?”
“嗯啊,态度相當積極!”
“那你以後是不是就不用來我家蹭卧室了?”
“聽你這語氣有點興奮啊,好你個方舒義,我以為以前你對我學習上心是關心我,沒想到你只是關心你的床!”
方舒義反思,好像還真是,但是,關心暢飏還是占一部分的,重點……還真的就是他的床。
一張床就是給一個人的,兩個人擠在一起多難受啊!
但方舒義還是很認真地在問,“那個……”
“你擔心我媽吧?沒事了,運動會的時候亮姐專門找我媽談話,過程……比較坎坷,你回來我也不想跟你詳細說。”
“沒事。”
方舒義挂了電話,又回屋裏,剛到門口就聽到屋裏的吵鬧聲。
方舒義趕緊扭動門把手闖進去。
老頭子抱着一套茶具不松手,老太太指着他破口大罵,“你說你活了一輩子怎麽還這麽倔?”
老頭子把茶具往回收了收,聲音裏畏懼與委屈并存,“你看看你那一大包的衣服,我只拿這個你還不讓拿——”
“你這臭老頭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呢?”老太太說話間去搶茶具,“去城裏拿這破玩意做什麽?”
方遲落在中間攔着老太太,“媽,你就讓爸帶着吧!”
“帶什麽帶!”老太太兩個人一起教訓,“小時候你爸慣着你,長大你慣着你爸,當我不存在是吧?”
“行啊,你們一個個的!”老太太雙臂抱胸往沙發上一坐,“都那麽厲害你跟你女兒去,我不去了!”
方遲落又急忙跑過去勸老太太。
方舒義走到爺爺跟前,把一套的茶具在爺爺懷裏拍了拍以作安慰。
爺爺得到了多數人的支持,底氣也十分硬氣,“走就走,讓你這老太婆一個人呆在這裏,我們幾個人去享天……天倫之樂!”
老太太掙脫方遲落的束縛,一巴掌把茶幾拍得響亮,“你再說一句!”
“我……我就說了怎麽了,別老拿你當老師的語氣跟我說話,我當時還是幹部!”
“幹部也要老婆管着!”
老太太冷哼一聲,“方遲落!”
“哎!”突然被點名,方遲落趕緊應了一聲,“媽,您說!”
老太太看了一眼方遲落,兩只手還配合地筆畫,“你在外頭也混了不少年了,你來說說,幹部怎麽就比老師地位高了,老師教書育人,教出來的就是這些幹部,怎麽,現在反過來還要還壓着老師了?”
“放屁!”爺爺也不顧形象了,“我我……我是你教出來的嗎?”
“沒你說話的份!”奶奶擡頭示意方舒義,“小舒,你來說說,是不是這麽個理兒。”
方舒義不知道怎麽回答,眼神投降方遲落,方遲落攤了攤手,她也沒辦法。
這場面,每次方遲落帶自己回家總能見到一次,萬年說辭變都不變,也只有這個時候,方舒義才覺得爺爺奶奶特別親近。
老人吵架,不管剛開始是因為啥,最後都會歸結到老師和書記的問題上,吵了一輩子了,還不嫌累。
方遲落勸不動老太太,只能嘗試說服老頭,“爸,要不您就別帶了,到我那裏買個差不多一樣的行嗎?”
“不行!”老頭避開方遲落,把茶具藏到方舒義的懷裏,“不一樣,你們誰都不許攔我!”
老太太聽完拍茶幾而起,“哪裏不一樣,你倒是說說看!”
老頭把方舒義擋在自己身後,倔強地仰起頭,“這是銀婚的時候我們一起買的,就是不一樣!”
銀婚的時候,老頭跟老太太擠在一個櫥窗裏看黃金翡翠,轉了很多家,最後竟然一眼相中了這套老式茶具,兩人咬咬牙,就買了。
此言一出,空氣有片刻的凝固,方舒義感覺手上普普通通的茶具在爺爺說出那句話後就變了意味,兩人一輩子的感情,有一部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