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節體育課,就在那樣的鬧劇終結束
個,家務也少做了不少,當然大頭都被奶奶安排給了她自己。
雖然他依然壓不過他媽,但爺爺奶奶寵着他,他媽又壓不過爺爺奶奶,這樣算下來,他媽從原來的資本家成了勞動者,而自己現在,成了小皇帝。
方舒義按照他媽的話,把措辭委婉地轉述給婦女,又留了方遲落的電話後,婦女果真沒再找過他。
沒了婦女的打擾,在學校的生活又回到了平淡無奇的三點一線,聽各科老師,做習題,講習題,偶爾還能有看電影的福利,再來就是吃飯睡覺,和同學的關系依舊如常,一切安詳,所有的平淡之外,是有關暢飏,有些東西,他刻意回避,故作不知……
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誰不是處于心思敏感期,有些事情即使不用自作多情都可以想得很清楚,但是,對于這件事,他往往要考慮更多,暢飏可以不顧一切遵循自己的心意,可是至少,要有一個人清醒,要有一個人把未知的一切都考慮周全……
就這樣想着,方舒義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朦胧間,有人在他耳邊說話,湊得很近,等他不情不願睜開眼,便看到了暢飏湊近的臉,說話聲逐漸清晰,
“怎麽總有人找你?”
“什麽啊?”他還不算清醒,忽然聽這麽一句話,更是一頭霧水。
“好了,又有人在外面找你,你去看看。”
是啊,最近怎麽總有人找?
方舒義搓了搓睡得迷迷糊糊的臉,剛到教室門口,就看到門框底下陌生人,長得不算順眼,還沒等從他身邊過去,那人誰先開口,“你就是方舒義?”
方舒義才知道,找自己的就是此人,只是為何最近來學校找自己的一直都是陌生人。
他對陌生人的态度向來溫和,因此只是友善點頭,“是,你找我?”
這人不知是哪個班的,兩手插兜的動作本不難看,但是他做出來莫名給人一種D絲的氣息,還有故意挑着一只眼睛一邊嘴角,自以為帥氣地歪着腦袋斜着身子,着實不能讓人心生好感,尤其是凸出下嘴唇頭向方舒義的方向一擡,“沒錯,你媽就是方遲落了?”
此人一副挑事的模樣,方舒義心生警惕,往後退了一步,踩到不知何時站在他背後的暢飏的腳尖,連忙挪開,一邊謹慎點頭,“是。”
D絲嗤笑一聲,頭從一邊歪到另一邊,“所以你就是雜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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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喊得極其嫌棄,一看就是故意惹是生非,制造矛盾,偏偏方舒義身後的暢飏就着了套,方舒義伸出胳膊肘攔住暢飏,施以眼神警告,雜不雜種無所謂,如果現在還在用這種借口來對付他,那只能算是不痛不癢的小兒科。
“喲,挺沉得住氣啊!”D絲也不着急,低頭在自己頭頂抓了幾下,又仰起頭來俯視方舒義(仰起頭才有俯視的可能),“別着急,你不知道自己老子是誰吧,活了十幾年了,連自己老子的面都沒見過,你說你失不失敗啊?”
方舒義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尖,“失敗啊,可我也沒辦法。”
其實,在某些時候,方舒義和方遲落還是挺像的,比如現在,你說他是傷心嗎,內心毫無波瀾,你說他滿不在乎嗎,确實戳在了最痛的地方。
只是,即便他無所謂,也會做出令對方滿意的狀态。
“要不這樣,你喊我一聲哥哥,我大發慈悲告訴你,你爸是誰?”□□絲哈哈兩聲,不要臉地提議。
從方舒義抓着暢飏的那只手,他能感受得到身後那人的怒氣,自己依然平和地說,“不用了,你要認識他,就告訴他,不勞他麻煩,我有我媽就夠了。”
D絲啧啧幾聲,很惋惜地說,“你媽,誰啊,方遲落?瞧瞧我,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到現在你還被蒙在鼓裏吧,方遲落怎麽可能是你媽?”
這下,暗勁仿佛從暢飏的胳膊上轉移到方舒義的指尖,在僅存理智的抑制之下,方舒義說,“如果你只是來挑事,那便回吧,單方作戰确實不好看。”
“別着急啊!”D絲舔了一圈嘴唇,吸溜一口氣,“你說,方遲落怎麽能這樣,你都這麽大了還不告訴你真相……”
“你不配叫她名字。”方舒義面無表情打斷。
“行行行,不叫就不叫,你說你當她這麽寶貴,知道她都做了什麽嗎?”D絲說得爽快,“孩子自己生不出,就搶別人的占為己有,再挑唆你們親生母子之間的關系,這個算盤打得呱呱作響啊?”
即便心中堅定,但人的本性,人的聯想,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
但……也僅僅只是當做無中生有的聯想而已。
“你應該不知道你還有一個舅舅吧,她一定不會告訴你,你其實是另一個女人和他哥的孩子,這樣一來,即使不是親生的,也有了血緣關系,你一定也以為是她的室友搶了她的男朋友,覺得她的室友罪大惡極,但是這一切,都是她掩蓋自己罪惡的借口。”
D絲也不過和他們一般大小,說出來的話卻不像是單純的高中生說出來的,仿佛和方舒義有幾輩子的深仇大恨。
方舒義的臉已經沉到了極致,D絲的話,他一句都不信。
“瞧瞧你的臉色,還想着她呢?”D絲說,“想她做什麽,方遲落就是個賤人!”
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方舒義已經松開抓着暢飏的手,這一次,如果不是暢飏攔着,那他的拳頭就不會是只接近D絲的臉。
他們的周圍,早已經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自己班的,外班的,更有甚者,打開窗戶探着頭看戲。
宿舍的其他人連同暢飏一起,把方舒義拖得後退幾步,這時候鬧事,确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D絲依舊不罷休,“你別生氣,我這是在幫你,方遲落她不是你媽,她讓你和你媽分開,她讓你一輩子都不會有爸,這不是賤人是什麽?”
“閉嘴!”內心生氣,化到語氣裏,都極為駭人。
“哦,她都不能算是個人!”
“我說了讓你閉嘴!”
暢飏從背後連胳膊一起禁锢住他,無論方舒義怎麽掙脫都沒有絲毫作用,他知道在學校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剛才他還在阻止暢飏,但是現在,他怎麽能視作平常,他不懂,明明剛開始暢飏也忍不了,為什麽到這個地步了竟然還在阻止自己。
方舒義努力咽下一口氣,控制自己不對暢飏發脾氣,“放手!”
這事要是鬧大了,真的不好收場,暢飏怎麽可能放手。
平日裏方舒義沒真正覺得暢飏力氣有多大,怎麽這時候,隔着衣服胳膊都磨得生疼還是沒有絲毫作用。
這大概就是兩個力氣相當的人之間的抗衡,誰都占不到半點的便宜。
可是他怎麽能放棄,方遲落是他媽,方遲落一個人怎麽把自己帶大他再清楚不過,面前那個尖嘴猴腮的人說方遲落是賤人,說方遲落不是人,如果他還能無動于衷,那他才應該是那個最不是人的人!
方舒義捏緊拳頭,胳膊肘用力往後,随之而來的便是暢飏的悶哼聲,他已經做好趁機掙脫的準備,可是周遭的禁锢反而更加結實。
那一下……這個人是傻子嗎,不疼的嗎?
方舒義皺緊眉頭,用力扭動上身,回應他的除了掙脫不開的束縛,別無其他。
身為人子的本分,便是不能讓自己的母親受人欺辱。
“放開我吧,求你了。”
方舒義認輸了。
暢飏此人也是固執,他耗盡力氣左右扭動上身,現在已經無餘力掙紮。
暢飏還是緊緊勒着他,“你知道你不能這樣做。”
知道又怎麽,方遲落是他心裏別人觸碰不得的軟肋。
現在昏了頭,只想着去揍D絲一頓,看他還敢胡說八道。
怕再傷着暢飏,他近乎祈求,“求你,讓我任性一回吧。”
“不行!”暢飏态度堅決。
暢飏憑什麽決定他要做的事,什麽都可以插手,就是這一次不行。
他忽略不掉D絲之前的污言穢語,或者,他更受不了有人說他媽養他才一開始就不是真情。
瀕臨崩潰,方舒義舉起自己的胳膊,把暢飏圈着自己的胳膊往上擠了擠,不再猶豫,一口咬了上去,暢飏越是忍,他咬得越是狠,直至最後,暢飏疼得不行才放開他,蹲在地上護着傷口處。
方舒義得空,趁機上前,卻被暢飏另一只手拖住腳踝拽回來,一個不穩往前跌去,暢飏急忙翻身,在方舒義落地前墊在下方,落地後迅速翻身壓着方舒義。
任誰都看得出來,方舒義此刻的表情,甚是可怖,也甚為可憐。
方舒義現在,已經有些喪失理智,打D絲出一口氣,是最清晰的一個信念,于是将腿擠進暢飏的腿縫,毫不留情往上一頂,暢飏抱着他的脖子拱起腰。
恐怕連方舒義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怕是瘋了。
方舒義又一次趁機往前爬,狼狽至極。
暢飏也又一次,眼疾手快拖住他,不顧一切攔着,兩人力氣耗了大半,方舒義終于放棄掙紮,暢飏也終于有機會在他耳邊委屈地控訴,“很疼。”
其實,怪誰呢?
方舒義此時的立場是方遲落,暢飏的立場是方舒義,往往當局者迷,父母又是子女心頭不可玷污的存在,誰又說得上誰對誰錯?
無數次想要趁機逃脫,無數次不得結果,沒有人知道,方遲落對于他而言是怎麽樣的存在,為什麽都要自以為是地打着為自己好的名號阻攔他?
可是,已經做了三次出格的事,他怎麽還敢做第三次,更何況暢飏說他疼。
說不心疼是假的,他想要彌補,可是自己實施暴力的地方又太過刁鑽,怎麽下得去手?
餘光又一次掃射到旁觀看戲的D絲臉上,無比厭惡,無比醜陋,連站在那裏的表情,都着實令人生厭。
D絲得逞了,他的目的達到了,如果不能讓方舒義和方遲落之間出現嫌隙,那即便是看一場戲,也是不錯的。
方舒義怒氣值瞬間又一次爆升,可又對暢飏毫無辦法,只能緊緊抓住暢飏的衣襟,帶着崩潰的語音,一遍又一遍祈求,“求求你了暢飏,就這麽一次好不好……”
他好想一拳頭輪在D絲臉上,不遺餘力地把他的嘴角打爛,最好打得他站不起來,讓他明白什麽話是說不得的。
他從來沒有做過什麽不帶腦子的事,就這麽一次,一輩子,就只想這一次。
☆、第 42 章
這一次,沒等到暢飏做出決定,外面的人開始騷動,隐隐約約,暢飏聽到了誰說“有人去找老師了”。
而看方舒義,已經沒有理智在線的樣子,腦子昏昏沉沉只想着一件事。
暢飏暗道一聲不好,這個樣子的方舒義,腦子怕是已經是喪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而嚴格來說,鬧事的自始至終就成了方舒義一個人。
石睿三人在前方開出一條路來,暢飏憑着僅有的力氣,将方舒義拖出教室。
此時上課鈴聲剛剛想,暢飏拖着方舒義上樓梯,其餘三人後面攔着其他人,他們班在四樓,暢飏索性把方舒義死拖硬拽到了天臺,這個過程,方舒義如同死魚一樣。
其實,方舒義的嘴角挂着微笑,蒼涼而又悲哀。
對于D絲說的話,說不在乎是假的。
每個人都想做得好一點來獲得別人的關注,于是他以前拼命做一個好孩子,努力不讓成績下滑,他似乎拼盡了全力,可是到了初中以後,方遲落從不過問,這是為人母親會做出來的事嗎?
對,還有其他方面的關心,比如不讓別人欺負自己,但恐怕,連這種關心,也只是虛有其名,只是為了以防自己長大知道真相後不會有過分之舉,說白了就是方遲落為了保護自己的一個籌碼而已。
那自己到底算是什麽,本以為自己至少還會有一個方遲落,當頭來只不過是空歡喜一場,自己故作多情,視若珍寶。
一切的一切,連同D絲說的話在一起,都可以解釋得透透徹徹,所有人都是在為自己追逐利益罷了,只有他,傻不拉幾當方遲落是自己的媽。
人總有一刻會鑽牛角尖,只是他挑的時候不是多麽合适罷了。
而對于方舒義來說,從小到大,為了考慮方遲落的感受,近乎所有的心事都憋在心裏,小小年紀就學會不惹是生非,學會隐藏情緒,所以在鑽牛角尖的那一刻,之前埋葬在心底的容忍全部崩塌。
被暢飏拖到天臺上,方舒義突然憤怒,憑什麽不讓他打那個人,憑什麽他的事情要由別人控制,力氣突然萌生,他站起來越過暢飏,氣勢洶洶準備下去找人。
暢飏伸出胳膊攔着他,方舒義一把推開,厲氣十足。
暢飏再三思索,終于下定決心,把方舒義攔腰摔在地上,吼道,“你安分一點!”
應該是吼聲起了作用,方舒義果真安分不少。
他早就紅了眼睛,此刻,所有的情緒寄托在眼淚中,劃過臉頰,滾進了發絲……
暢飏慌了,他從沒有哪一刻這樣手足無措過,他不知道方舒義想的是什麽,不知道什麽事讓方舒義這樣瘋狂,從剛開始,他一直做着自己以為對的事情,可是這一刻,他突然發覺,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暢飏,方舒義,你們在嗎?”
敲門聲響起,想來,應該是周靓來了,只聽見轉動門把的聲音,方舒義驚得從地上坐起來,他怕其他人見到自己的這個模樣。
門沒開,暢飏在關門的時候,留了個心眼把門反鎖了。
暢飏緊緊摟着方舒義以作安慰,抽空回應周靓,“老師,我們在!”
只聽周靓說,“不開門算了。”
暢飏本想在說些什麽,只是話到嘴邊,變成了,“老師,你別管我們!”
“行,只要不會想不開,想做什麽盡管做,領導的話,我來擋着!”
周靓說完,就聽到了下樓的腳步聲,兩人瞬間松了一口氣。
方舒義思維被卷進了漩渦,一時半會也出不來,想要遏制內心的不痛快,卻無能為力,他一拳砸在地板上。
暢飏暗罵一聲,使勁晃動方舒義,“要砸砸我,行嗎,地板又沒惹着你?”
方舒義昏了頭,聽到暢飏這一聲,仿佛黑暗裏的一道光嗎,順從地去做,把所有的不痛快與責任,全都加在跟前的暢飏身上,一拳一拳錘在暢飏胸口,不至力竭誓不罷休。
暢飏又何嘗不知道,方舒義只是需要一個情緒的發洩口而已,這一拳一拳,比起剛才奮力掙紮的那幾下,實在算不上什麽。
方舒義想要發洩,卻還控制力道,這是暢飏此刻意識到的,不知該做開心還是心疼的信息。
不知過了多久,暢飏抓住方舒義的胳膊,溫聲問,“該累了吧?”
方舒義任由他抓着,愣愣地看着一個方向,許久反應過來,“累了……”
突然,方舒義又一拳頭砸在地面,與之同時吼出一聲之後,顫抖着吸進一口氣,自然而然躺在了地上。
恐怕,這是他最失态的一次了。
其實,覺得自己最廢物的時候,往往是想要幫忙,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
暢飏什麽都做不了連一句合适的話都說不出來,除了鎖一個天臺的門,除了讓他做無關痛癢的發洩,除了陪着他一起躺倒在地面上……
暢飏自以為還算了解方舒義,這個人一切看淡,所有的情緒在他那裏幾乎不會存在超過十分鐘,而今天,情緒不管是持續時間還是複原時間,都長得吓人。
最後還是暢飏連哄帶騙,把人騙回了公寓。
回公寓的路上,方舒義情緒很穩定,雖然一聲不吭,但都算正常。
回到宿舍,在暢飏去開燈的時候,方舒義按住了他的手,“對不起,我只是想那樣而已,給你添麻煩了。”
感受到暢飏還是去開燈,方舒義把暢飏的手拉回來,“可以不開燈嗎?”
黑暗歷來都是隐蔽的絕佳機會,方舒義知道自己今天太狼狽,太不正常,他希望這一切只是夢,醒來之後,自己還是以前的方舒義。
暢飏反握住方舒義的手,很有義氣地回握了握。
兩個人草率摸黑洗了洗,都上床睡覺。
這一晚,很奇特,方舒義做了夢。
在白天暢飏阻止他的那個地方,他和暢飏打得不可開交,打架原因不明,誰拌了誰一腳,又如白日一樣,暢飏跌在了他身上,四周圍滿了同學,有張之昱,阮岱石睿,還有吳玥飛,大家看得興致勃勃,甚至,在圍觀的人群衆中,方舒義看到了站在前排歡呼的方遲落,他們兩久久都沒有人率先動手,衆人都有些喪失興趣,突然,方遲落說,“方舒義,快打啊!”
甚至還比了一個加油的動作。
也是奇怪,他們兩又開始扭打在一起,也不知拳路是什麽,反正就是在打。
中途,方遲落的聲音又插了進來,“暢飏,捏他腰!”
哪有這麽暴露自己兒子缺點的?
這樣的情景,雖然不真實無厘頭,但似乎他還挺喜歡的,這樣的方遲落,才是方遲落。
第二天方舒義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空還是漆黑,宿舍裏此起彼伏其他人的呼吸聲,想來是昨天折騰太厲害了,連他們什麽時候回來都不知道。
他在黑暗中睜着眼睛,突然想起來,昨天太瘋狂了,完全打破了以往自己的形象,今天該怎麽面對,或者怎麽收場,才能順其自然一點。
還有,暢飏的傷……怎麽樣了……
暢飏的床和他的連在一起,所以對方一個翻身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以前睡得太沉,完全不知道暢飏睡覺這麽不老實。
“方舒義。”
“嗯?”回答一聲後,便笑是自己傻了,自己昨天把人折騰得不成樣子,還不允許別人在夢裏抱怨兩句。
暢飏只是想叫一叫,沒有想到真的會有人答應,于是又叫了一聲,“方舒義。”
方舒義這才學聰明了,也不應聲,想說壞話就說吧,也好讓自己聽一聽。
誰知暢飏嘆了一口氣,“我也為你也醒了。”
“幾點了?”
這個問題是方舒義斟酌很久後才問的。
“醒了啊?”暢飏有些興奮,掏出表看了看,“五點零七,還早呢!”
“你怎麽起這麽早啊?”今天方舒義說話總是有點蔫蔫的感覺。
“自然醒的。”
許久,方舒義說,“我也是。”
對話進行到這裏便終止了。
黑暗裏很靜,兩人都清楚,對方都醒了,而且沒有再睡覺。
似乎,這就是陪伴的安全感,而這樣就夠了。
手表指針的“zeng zeng”聲格外清晰,兩人都靜靜地聽着,沒有人率先打破這份難得的靜谧。
人偶爾有一次發狂沒什麽,只是對于素來淡定的方舒義來說,這次失态确實令人震驚,連帶着之前的所有一起爆發出來,情緒來得快去得快,事後除了茫然無措,別無其他。
還好,時間沒有給他很多面對同學的機會,很快又放禮拜了。
在公交車上,方舒義坐立不安。
緊張、焦慮、急切、害怕,不管是哪一種情緒,都足以讓他無所适從。
如果真如那個人所說,那之前自己以為的至少還有方遲落的安慰,就一概不成立;
如果是故意編造,那他媽……他媽就是未婚先孕,以後要結婚的話,自己的存在就是明目張膽的絆腳石?
說來也是可笑,不管哪一種情況,他都是非婚生子,雖然不是什麽可恥的事,但聽着總歸沒那麽名正言順。
按一下門把的那一刻他鼓足了勇氣。
“诶,小舒還來啦,趕緊書包先放下,沉死了!”
方舒義沒有動,只是看着他媽忙前忙後。
“傻了啊,站那兒不動呢!”
“媽——”這一聲方舒義叫得苦澀。
方遲落也意識到了不對勁,走到他跟前問,“發生什麽事了?”
方遲落的聲音太溫柔了,之前在路上醞釀的所有的話語,此刻方舒義怎麽也說不出口。
眼前的這個人養了他快20年,他又怎麽能沒有任何預兆劈頭蓋臉質問一系列問題。
見他不說話,方遲落搖搖頭走到跟前,給他卸了書包。
門鈴這時響起來,急匆匆的,一聲未盡,一聲又起。
“誰啊,幹什麽呢這門鈴按的?”方遲落把他的書包拿下來,挂到衣架上,順手開門。
看到那人的瞬間,方遲落往後退了一步,抓緊方舒義的手,緊緊放在身後。
方舒義一愣,轉身去看。
敲門人正是那天帶他去公園的那個婦女。
婦女越過方遲落,仿若她不存在,徑直拉住方舒義的另一只胳膊,往自己那個方向拽,嘴裏一邊還說着,“媽媽來接你了。”
緊接着,除了被婦女抓着的那條胳膊,方遲落擋住他身軀的大半部分,直視着婦女,出聲冷靜,“洪雅麗,不要在我家裏發瘋!”
婦女眼中仿佛只有方舒義,只做一件事,就是把方舒義往自己身邊拉。
方舒義不動聲色抽出自己的胳膊,默默往後退了幾步,靜靜看着面前的兩個人。
她們都看向自己,目光中表現出了詫異的情緒。
婦女先動,推了擋在面前的方遲落一把,方遲落沒有防備,和衣架一起倒在地上。
方舒義連忙過去扶起方遲落,卻遭到方遲落一甩胳膊,不耐煩的聲音,“行了!”
方舒義放手,站着不動,只聽見婦女說,“事到如今你打算霸占我兒子到什麽時候?”
方遲落冷笑,“這是我家,勞煩您滾出去!”
“你把我兒子給我!”
“給你?你能別這麽不要臉嗎!”
婦女似乎孤注一擲,又去拉方舒義,不過這一次沒撈到,方遲落一手截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順勢給了她一個耳光。
聲音之響,驚得方舒義心裏一個咯噔,他從來沒見過方遲落發這麽大的火,更別提打誰了。
“方遲落,住手!”
爺爺奶奶聽到聲音,出來一頓呵斥,聲音被氣得發顫。
方遲落顫顫巍巍扭過頭,喊了聲“爸、媽。”
奶奶忙忙跑過去,撫上婦女的臉,“雅麗啊,沒事吧?”
“阿……阿姨,叔叔?”婦女也好不到哪裏去,中途大喘了一口氣,“你們怎麽在這裏呀?”
☆、第 43 章
當着爺爺奶奶的面,方遲落指着洪雅麗罵,“我告訴你,他姓方,不姓洪。”
方遲落手越過奶奶,往門外一指,直盯着洪雅麗說,“滾、吧!”
“方遲落你還沒鬧夠是不是?”
爺爺走過去把方遲落的胳膊拉下來,指着方遲落的鼻子說,“你怎麽非要和雅麗過不去呢?”
“爸,您不知道就別說話行嗎,我不是我哥我妥協不了!”方遲落說,“她幹的那些破事我不砸死她都是大發慈悲!”
“你閉嘴你閉嘴!”爺爺把方遲落往後推了幾步,“這都造的什麽孽啊……”
爺爺轉身去看洪雅麗,“雅麗啊,你不要怪落落,你要是還有什麽委屈,你告訴我們,我們替你收拾她……”
“沒……沒了,我沒事先走了……”
婦女慌慌張張道了別,狀似落荒而逃。
爺爺轉身,過去直接給了方遲落一個耳光,“怎麽回事?你說!”
“爺爺!”
變故來得突然,方舒義只來得及擋住爺爺,以防第二次的傷害。
方舒義去看他媽,紅痕在方遲落臉上漸漸清晰。
爺爺顫抖着雙手,手指着方遲落的鼻子沒放下過,狠了心罵,“方遲落,你!”
“爺爺,您先別沖動。”方舒義擋在方遲落的面前,帶着最忐忑的心,說着此刻最為理智的話。
方遲落勉強扯了嘴角,然并不好看。
“爸,媽,有件事情我也瞞了你們很久了。”方遲落用大拇指按了按泛紅的臉頰,打算破罐子破摔,走上去與方舒義一排,“你大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訴你。”
聞言的方舒義不知為何,身體僵硬,是關于父母的事情嗎?
他內心極為複雜,想知道,又不想聽到……
方遲落說,說得吊兒郎當,“從始至終,我沒有戀愛過,沒有喜歡過誰,自然也沒有早孕,所以……方舒義确實不是我的孩子。”
反應最大的人奶奶。
“你說什麽?”方遲落話音剛落,奶奶上前走了幾步,直愣愣地看着她的女兒,睜大眼睛以表示自己的震驚。
而對于方舒義,即便事情早有預料,卻不曾做過任何事前的準備,以至于現在終于聽到真相,心裏的驚慌依舊不亞于世界末日的突然來臨……
“小舒……”方舒義感覺他媽……哦,現在不是了……抓着他胳膊的手抖動着收緊,“你是我哥的孩子,我其實是,你姑姑……”
“落落?”奶奶想跑上前來卻被爺爺攔着,聲音要比以前更加蒼老和無助,“你知道在說什麽,怎麽回事啊,怎麽又跟你哥有關系……對了,你是不是發燒了啊,你是不是糊塗了啊……”
奶奶說着腿有些軟,最後幹脆卧在地上,死死抓住爺爺維持平衡。
方遲落沒有看奶奶,只是平靜地說,“大三時,洪雅麗懷孕了又不願意流産,說什麽對身體不好,現在想想簡直是放屁!”方遲落說着忍不住發表感言表示唾棄,“所有的一切,純粹是她的破計劃,偏偏我哥,就上了她的當。”
“可是我哥很着急,既然不想流産,反正是已經成年了,倒不如結婚,也不至于太難看……洪雅麗他媽就是王八蛋!呵,她不想老一輩知道她懷孕,她怕丢人,行,我跟我哥一起瞞着你們,可是呢,生完孩子後她做了什麽?跟我哥分手,到你們面前哭慘,威脅我哥如果不分手就告訴你們是我哥強/奸。”方遲落好像氣得咽了一口氣,等心情平靜了之後繼續說,“我呸,真特麽個人渣!不過她說的的确對,她那時候多乖啊,估計換做是我,你們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她,更別說信不信我哥,結果呢,我哥……”
方遲落眼神微暗,轉而恢複繼續說,形似毫不在意,“屈服了,分手了,還落了一個始亂終棄的名聲。”
最後被你們打出了國外,這句話方遲落不是不敢說,只是估顧及老人年紀大了,怕刺激太大對老人不好。
可是最後那句話,說不說都無所謂,因為知道的人,一猜,就什麽都明白了。
爺爺奶奶已經聽愣了,淚水嘩嘩嘩往外流,他們的兒子當年……
“落落,那你怎麽回事啊?”
“我啊?”方遲落側過頭用力眨了眨眼,以止住即将流出的淚水,“洪雅麗把孩子丢給我哥,自己一個人跑了,我哥狠不下心左右為難,反正……反正我根本就沒打算過結婚,于是我求我哥把孩子給我,由我來撫養孩子,而且那年暑假我也沒回家,說是我懷的孕,你們也不知道……”
“你……”爺爺忍不住說。
方遲落卻轉身對着方舒義,“小舒,對不起……”
突然而來的關注令方舒義無所适從,舔了舔幹澀的下唇,僵硬着說,“沒事兒。”
方遲落說,“我不是有意瞞你,我是怕你知道以後……”
“M(a)……”方舒義不知道這一聲怎麽叫出口,遂放棄稱呼,“反正,現在來看,我也沒多重要嘛……”
這件事對方舒義而言,太至關重要了,事實是什麽,他就接受什麽,不多強求,不過分希望。
“方舒義,你知道不是這樣。”這是為人母親,為避免事情發生不可預料的結果,方遲落下意識說出來。
從方舒義誕生那一刻,他的親生母親就沒有想要他的打算,從他出生的那一刻父親也放棄了他,方遲落不過是做了別人都嫌棄的事,就算是欺瞞,又有什麽可責怪的。
自己承恩了這麽多年,哪裏有理由要求方遲落什麽,遺棄就是遺棄,方遲落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他好,也不過是想他像其他人一樣開開心心,健健康康。
道理誰不清楚,可是方舒義呢,“不是這樣那是哪樣,你為什麽,從來都不過問學校的事,從小到大,你連打都不願意打我,你知道在小學,一起聊天時,同學說被家長打,想逃跑都被拖回去繼續打,我當時覺得自己很幸運,長大後才發現,原來那種幸運是我奢望不得的‘奢侈’……你從來不過問,在學校我遇見了什麽人,老師好不好,飯菜好不好吃,我甚至都懷疑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我在哪個學校上學,班主任是男是女,哪個年級哪個班文科理科分了沒有,我們班教室在哪個樓層宿舍是多少號……”
方舒義本來打算就此罷休,不知道什麽情緒出來,驅使着他繼續指控,“你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罵過我,就連那一次我跟別人打架你也是不由分說維護我,是啊,維護我,你連事情的始末都不知道,就做出最直接的虛僞的表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次是我故意惹是生非呢,你還會是這樣吧,不問緣由不分對錯,你知道自從那一次之後,老師就在沒有讓我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