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蒼雲院裏, 莫氏正襟危坐,她的不遠處跪着一個丫鬟。
她神情莫測,有些怔怔, 更多的是一種悵然, 過了好一會, 才開口道:“你真想,給大爺, 做妾?”
那丫鬟是她從娘家帶來的, 這麽多年一直都看做心腹, 做什麽從來不避着, 之前問她要不要嫁人, 她說不嫁,一輩子只願意伺候她。
現在想來, 委實有些諷刺,莫氏再次詢問,“你想好了?”
丫鬟叫紅玉,聞言伏在地上哭起來, 開始給莫氏磕頭,哽咽道:“少夫人,奴婢對您忠心耿耿,您與其給大少爺準備那些不知根底的, 不如讓奴婢去,等奴婢生了孩子,那孩子就是你的, 比外面那些人總強些。”
她一口一個我是為你好,将莫氏堵的心口疼,莫媽媽大怒道:“你個不要皮不要臉的賤蹄子,不聲不響的,竟然盯上了大少爺,我道與你說了那麽多人家,還有些是小官之身,你都不應允,我還真當你一心一意只願意伺候少夫人,誰知道啊——”
她氣的都說不出話來了,“誰知道你竟是個有大志向的!別人家的正頭娘子瞧不上,心裏肮髒如同老鼠待的地溝,真是惡心至極,肖想着當國公府裏的姨奶奶!”
紅玉羞的臉漲紅,卻只能伏在地上,哀求道:“少夫人,求求你,給奴婢一個機會吧,奴婢這輩子和下輩子都會當牛做馬的報答你的。”
莫氏靜靜的看着她,突然笑道:“紅玉,難為你了,竟忍了這麽多年。”
紅玉擡頭,直起脖子道:“少夫人,奴婢沒有多餘的心,奴婢就想伺候你和大少爺一輩子,若您沒有想給大爺納妾的心思,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有這個想法,但您若是有意給大爺選妾,那選奴婢不是更好嗎?”
“奴婢自小伺候你——”
莫氏啪的一聲,将一個茶杯砸過去,高聲道:“自小伺候——對啊,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吃的用的,跟個小姐也差不多了,後來我念及你跟着我從江南千裏迢迢來到京都,更待你好了,你卻看看你自己,生出了什麽肮髒心思!”
她站起來,慢慢走過去,一把捏住紅玉的下巴,睜大眼睛看她,嘴角上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紅玉啊——你還是不夠了解我,你既然自小伺候我,那就應該知道,我這輩子,最讨厭的便是那些盯着我碗裏東西的人。”
紅玉被捏住了下巴,嘴裏說不出話來,眼睛裏泛出幾滴淚,努力的斷斷續續從嘴裏吐出幾個字:“為什麽,奴婢不行——”
莫氏笑起來,突然有些意興闌珊,她又重新坐回凳子上,對着莫媽媽道:“送她回江南吧。”
紅玉一聽江南兩個字驀的擡頭掙紮起來,“少夫人——少夫人——不要啊——老夫人會殺了我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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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媽媽立刻拿帕子堵了她的嘴,正要提着她下去,就見沈明行撩開簾子進來,見着這一室的狼狽,皺眉道:“這是怎麽了?”
莫氏連忙起來,笑着道,“沒事,紅玉犯了錯,我正罰她呢。”
沈明行點點頭,示意莫媽媽帶紅玉下去。
他從來不插手妻子的事情。
可能是臨死掙紮,又可能是莫媽媽先前見了沈明行吓了一跳,力氣少了幾分,竟然被紅玉脫開了手,莫媽媽來不及擒住她,紅玉已然爬到了沈明行的腿下,一把抱住他的腿,哀求道:“大少爺,求求你救救奴婢吧,求求你發發好心,救奴婢一條命吧。大少夫人要将奴婢送回江南去,奴婢一去命就沒了,求求你了。”
莫媽媽吓的當即跪了下去,莫氏臉色煞白,唯有沈明行像見了什麽髒物一樣,皺眉對莫媽媽道:“該死的奴才,你還不将她拉出去!”
莫媽媽連滾帶爬過去将人拖了出去,莫氏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怎麽開口。
她知道丈夫一向聰明,未必看不出這場鬧劇下掩藏的東西,但又怕他看出來。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保持賢惠的,得力的,精明能幹的形象,她一點兒弱也不想在他的面前露出來。
她張了張口,很想問問,你不納妾行不行,但是臨到嘴邊,卻只說出一句:“怎麽突然回來了?不是去跟張大人喝酒了嗎?”
沈明行淡淡道:“喝到一半張兄家出了事情,便早早散了。”
他去內間換了衣服後拿起一本書随手翻開,頓了頓,道:“折家宅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莫氏笑着道:“都去看過了,二弟妹根據折老将軍的喜好一一布置了屋子,我瞧着也沒什麽要添置的。”
沈明行嗯了聲,便不再說話了。
兩人一個言笑晏晏,一個淡薄冷傲,在一個屋子裏,說完話後便各幹各的事情,莫氏突然覺得,其實這樣也很好,他愛不愛的,日子,終究還是要過。
***
蒼竹院裏,折绛正為沈明臻越來越不要臉的行徑表示責備。
“你自己吃自己的,我不要你給我夾菜!”,她皺着眉頭,“別嬉皮笑臉的,我說,你整日裏跟着李先生學些什麽啊,怎麽臉皮學這麽厚!”
沈明臻如今練就李先生絕學:你說你的,我做我的,于是裝作聽不見似的,又給她夾了一些粉條,道:“這個難夾,你先吃,你吃完了我就不夾了。”
折绛:“.…………”
她覺得沈明臻屬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人。
不過粉條确實難夾的很,她憤憤不平的低頭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總算沒有繼續怒瞪,沈明臻緩緩的呼出一口氣,跳動的心髒平緩了些,又四處找機會,看能不能給折绛做些事情。
不過,剛吃了一會兒飯,他突然就想起了一個事情,小心翼翼的道:“绛绛——”
折绛不耐煩的嗯了聲,“有話就說。”
沈明臻道:“绛绛,我找大哥談過了。”
談的是什麽事情,自然不言而喻,這幾天,他們兩個都為大嫂嫂沒有子嗣而操心。
折绛就問:“你大哥怎麽說的?”
沈明臻斟酌的開口,“大哥說,如果大嫂沒有孩子,他也不會納妾。”
“只不過,他想從我們這裏,過繼一個過去。”
折绛放下了筷子,她看着沈明臻的眼神,問:“你答應了?”
沈明臻搖頭,“我沒說話,怎麽的都要回來問問你才行。”
折绛皺眉,她張了張口,本想說句什麽來着,卻發現腦子裏嗡嗡的,剛剛想說的話突然忘記了。
古代過繼嗣子是很常見的一件事情。
特別是在雲州。
雲州城裏常年兵荒馬亂,有時候孩子是知道他們父親要去打仗了,知道他們很可能再也回不來。
之前對折绛抛過秋波的小竹馬也是嗣子。
他爹的屍首被折爹運回來後,他就特別鎮定道:“從前只是覺得他終究會戰死在沙場上,只是沒想到會死的這麽快。”
然後就收拾包袱去了叔叔家,認沒有兒子的叔叔做了爹。
但是嗣子,在其他地方卻不僅僅是那麽簡單。
如果生母生父俱在,那孩子就難過多了,将來親近親生父母,會被人說無情無義,但是棄親生父母于不顧,也會被人诟病,是個兩難的事情。
折绛沒想過跟沈明臻生孩子,但是她也沒想過,一輩子都不生,她現在處于一個連她自己也沒想明白的處境。
折绛就問沈明臻:“你是怎麽想的?”
沈明臻嘀咕了一聲,“我想,我們生十個的話,可以把老小給他們養。”
折绛:“.……………”
那其實還是答應的。
沈明臻頓了頓道:“但是還有好幾年呢,绛绛,還有四五年的時間呢,大哥說不用現在就考慮,等将來再說吧。”
“大哥還說,如果你不同意,那将來我們的孩子有了孩子,有一個給他摔盆的就行。”
折绛就不好再說什麽了,“那就,再等等吧。”
畢竟,大嫂嫂還沒說話。
兩人默契的不再提這個話題,沈明臻便轉了其他的事情,道:“李先生最近要帶着我出門訪友,绛绛,我要去北直隸幾天。”
折绛疑惑:“怎麽來這麽久了不去,突然就去了?”
沈明臻搖頭,:“李先生就是這樣沒個打算,哪知道呢。不過我猜着,是因為李夫人要到了,他趁着李夫人來之前,出去一趟。”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因為要出門一趟,所以李先生和沈明臻都忙的很,幾乎沒時間在院子裏停留,兩個人整天在外面買東西——因為李先生想着自己駕着馬車去北直隸。
折绛聽聞後很想說一句這位先生真是有“先進思想”,這都打算自駕游了,雖說北直隸離京都也就一天多的功夫,可畢竟是沈明臻第一次出“遠門”,所以不僅是莫氏重視,連沈路和沈明行都有些擔心,私下送來了不少銀子,沈明行還送了他一把匕首,這傻子半夜做夢都笑的嘿嘿的,吓得折绛差點從床上滾下來。
不過等了一天,他的臉就成了一團氣啾啾的河豚,鼓鼓的吹起了腮幫子,一邊看着屋子外,一邊撅着嘴,折绛正跟大嫂嫂買了瓜子回來,見了他這般,難得的主動給他剝起瓜子來,問道:“你這是怎麽了?不是明天要出門了嗎?”
沈明臻一邊生氣,一邊去觊觎那從殼中出來的白胖胖大瓜子仁,等折绛剝了一顆之後,立馬捏起來,放在嘴裏嚼了嚼,嚼完了努努嘴,示意折绛繼續剝。
他最近膨脹的厲害,吃着折绛剝的瓜子也臉不紅心不跳,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眼睛死盯着瓜子仁,盯的折绛只好繼續剝下去。
等吃完了大大的,白白的五顆瓜子仁後,這才抱怨起來:“還不是我爹,好好的,突然就說北直隸跟徐州離的不遠,讓去我大舅舅一家住幾天!”
他又将一顆瓜子仁丢進嘴裏狠狠嚼吧了一口,“我一點兒也不想去!他們都虛僞的很,我才不願意跟他們虛與委蛇呢!”
他捏着嗓子學他大舅母:“每次都要将我跟她那幾個兒子做對比——明臻啊,最近可讀了什麽書?什麽,才學四書啊——那你娶了媳婦了,什麽時候生孩子啊?還沒生啊——你看看你大表哥,如今都考中舉人了,你小外甥都能喊人了喲——”
他義憤填膺的說完,卻見折绛一點兒也沒對他的“表演”表示對大舅母的憤怒,不免憤憤,于是湊過去哼唧哼唧道:“绛绛——我那舅母,之前可總提我跟她那三女兒般配的很喲!”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繼續日萬!
這是一更。
二更在九點或者十點,或者十一點,三更在淩晨吧。
ps:別人家的男主,都是女主宅鬥,我們家臻臻,那是費勁心思要給女主制造情敵,哎。
-----推個小夥伴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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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撸起袖子,新時代女性就是要種得了田,搞得了基建,養得了萌娃,收拾得了便宜老公。
“王爺,夫人被你留在封寧城中,已經三個月了。”
“她受那些世家欺負了嗎?”
“沒有,她從世家手中又撈錢又撈人,世家求您趕快回去管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