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陷入愛情的男人都是無藥可救的。
譬如宋家的那位少爺。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大魔星,但是他卻偏要裝成一只大綿羊,企圖營造出敦厚柔軟的形象而使心愛的人放下防備。甚至放着自己家裏的爛攤子不管,跑到情人家裏幫忙。
這件事是原城上流圈子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
包間裏坐了不少人,個個都是原城數一數二的富二代,靠着家裏的蔭蔽作威作福,在生意場上大撈特撈。
唯一一個真正在家族裏做得了主的就是宋祁燃,宋家老頭老太太早幾年已經沒了,前不久宋祁正夫婦又接連身亡,其餘的旁支在經過一番清洗衣之後早就退的退,散的散,能留下的都是甘心被擺布的。
整個宋氏企業現如今都由宋祁燃一人操持。
他坐在包廂的正中間,穿着開司米的白絨毛衣,整個一坐懷不亂的君子。
他今天是來談生意的,只不過現在的風氣,便是生意在酒桌上談,感情在辦公室談,他身邊都是群魔亂舞,坐着的都是唐僧,站着的都是妖精。
就他身邊清靜。
窩在美人堆裏的夏銘看着他:“我說不是吧祁燃,你竟然真的到這裏來當柳下惠?你真要為了那藍家小少爺守身?”
宋祁燃裝似困惑地看着他:“你這是什麽話?”
“什麽話?不就是這個話?我真是搞不懂你,就藍休那個死德性,你怎麽就看上他?要我說,他要不是生在藍家,還能橫的起來?再說了,藍家在原城是是勢大,只不過他藍三都死了,藍素失蹤了,那一幫子爛親戚哪一個是好東西,等他們自己鬥垮了,你看他還能牛氣到什麽地步。”
宋祁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後呢?”
夏銘說:“然後?然後你還看他跟你拿喬!我聽說他還沒答應你?你就這麽軟磨硬泡地得磨到幾時?”
周圍的人都勸:“哎呀,人家小兩口的事你着什麽急?”
夏銘本來是一片好意,結果自己越說越氣:“操!老子真他媽皇帝不急太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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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胖子看到了,連忙打圓場:“我說出來玩就是圖個開心,我說你怎麽還嚷上了,祁燃做事有分寸,還用得着咱們教?再說,感情的事,本來就說不清,算了算了,大家玩。”
說着,他便将身邊的火辣妹子往宋祁燃的身邊一推:“去,好好伺候宋先生。”
那女生在一旁看着宋祁燃英俊的模樣就已經春心萌動,此刻見有人願意推自己一把,自然願意起身,只是她還沒站起來,便見原本端正坐着的宋家公子溫和地回絕道:“不必了。”
夏銘兩眼一瞪,大罵:“我--操!宋祁燃,你還真要做癡情種子啊?”
宋祁燃好脾氣地搖搖頭:“他不喜歡我身上有這些味道。”
周圍人都一愣,還是夏銘,突然放聲大笑,帶動周圍的人都笑起來,就連宋祁燃也是嘴角醞上了一汪笑意,但是他那樣處變不驚,就好像剛才有人說了一個笑話,所以大家才笑起來一樣。
畢竟,他宋祁燃就算真的做出蠢事,也不會有人敢真的嘲笑他。
夏銘今天瘋瘋癫癫的,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說,祁燃,你不會真的愛上那家夥了吧?你真是笑死我了,說得跟真的一樣。”
宋祁燃笑着搖搖頭,拿起寬矮的水晶酒杯喝了一口,味道濃烈的威士忌入口,順着喉嚨滑下去,帶出一道灼熱的痕跡。
等宋祁燃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他飲過酒,雖然不多,但是在這寒冷的夜晚被風一吹,整個人便有一種頭重腳輕的飄忽感。
就好像醉意會順着風滲進他的身體一樣。
有車停在他面前,宋祁燃坐上車後座,靠在皮質的車椅上,開車的人皺了皺鼻子:“先生,去哪裏?”
宋祁燃閉着眼:“回去吧。”
蘇渭一直等到淩晨宋祁燃才回來,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但是不可避免地有點忐忑。
今天宋祁燃出去是談生意的,單槍匹馬,合作案拿不拿的回來倒是其次,只不過他一直到轉鐘都還沒有消息,這讓蘇渭有點擔心。
家裏的傭人都被他打發去睡了,他一個人在沙發上坐着,等一個人都快睡着的時候,突然聽見門外有響聲。
他幾乎是立刻跑到門口去開門。
果然是宋祁燃回來了。
他喝了點酒,整個人帶着醉意。蘇渭雖然不滿于自己像個老媽子一樣在家裏留門,但是又因為宋祁燃平安到家而心安慶幸。
蘇渭伸手把宋祁燃扶進來:“怎麽樣,喝了很多嗎?”
宋祁燃垂着頭沉默,蘇渭以為他是喝多了難受:“很難受嗎?”
蘇渭把他扶到沙發上,就趿拉着棉拖鞋往廚房去,他盛了一碗醒酒湯出來給宋祁燃,但是對方都沒有接,他只好蹲下身子努力去看宋祁燃的表情,将碗送到他的嘴邊:“你喝一點。”
宋祁燃大概覺得他緊張的神情好笑,他無力地推了一下蘇渭拿着碗的手:“你做什麽?沒事的。”
只不過他的話卻不可信,他本來就生得白,蘇渭又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只看他臉色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便覺得很擔心。
蘇渭将碗慢慢塞到他的手裏,帶着他的手往嘴邊送,看他多少可以吞咽,便起身,站在離他一兩步的地方直直看着他。
因為是晚上了,他穿着單薄的灰色長袖長褲,兩手自然地垂在兩側,低着頭認真地盯着宋祁燃喝藥,但是又怕他出什麽事一樣,顯得格外小心和謹慎,那樣子誠墾關切的表情,看起來根本就不屬于一個大人。
帶着幼稚的孩子氣。
宋祁燃喝完碗裏的東西,将碗放在面前的茶幾上,他舒服了很多,便心力擡頭調戲蘇渭:“你怎麽這副表情看着我?等一下我要上你的床的時候你大概就該吓哭了。”
蘇渭沉默地看着他,他低頭收起碗往廚房去,回來的時候站在宋祁燃跟前:“走吧。”
宋祁燃眯着眼睛看着他:“做什麽?”
蘇渭:“上去睡覺。”
宋祁燃的笑容滞了滞。
宋祁燃把蘇渭壓在身下的時候,他的表情可不好看,惡狠狠的,就像一頭被捅傷了的狼。
他把蘇渭按在床上,兇狠地吻着他,那一股酒氣沖得蘇渭腦袋發暈。
蘇渭想,宋祁燃可能誤會了什麽,所以在進門的那一刻孟浪地就把他往床上拎。
他只是單純地願意把自己的床分一半給他而已。
但是宋祁燃也沒有做到最後,他不過就是親親親,等親完了就歪到一邊睡下了。
這種給豬啃了的趕腳是怎麽回事?
重生後的蘇渭不擅長熬夜,他現在已經有點精疲力盡。看了一眼睡着的宋祁燃,他就忍不住唉聲嘆氣,他将人扶正,把外套脫掉,幫他蓋好被子。
蘇渭掀開自己半邊床的被子坐在床邊發呆。
他心頭發悶,那種無法宣洩的感覺充斥在他的身體裏。
屋子裏沒開燈,是一片黑,他卻可以看到宋祁燃自嘲時的表情,那麽那麽讓人難受。
蘇渭看着這樣子脆弱的表情,竟然也在心裏生出一種無助感。他覺得自己好像壞透了,但是他實際上并不想做這個壞人。
他無可奈何地躺上了床,睡在一邊的宋祁燃便緩慢地湊上來,他伸出臂膀攬着他的腰,分明沒有用力,蘇渭卻覺得他掙也睜不開。
他輕聲叫了一句:“宋祁燃?”
對方卻沒有回應,只是用手掌握住他的手,擺出了如此親昵的姿态。
蘇渭實在是搞不懂這個世界,其實這個世界上的情愛仿佛真的沒有公道可言。縱然他曾經那樣愛着謝靜,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給他,毫無保留地信任着他,卻無論如何也得不到回應。分明深切地愛着,對方卻像一點一滴都沒有感受到一樣。
但凡是個有同情心的人,難道都不應該因為這種感情而可憐可憐他嗎?然而并沒有。謝靜恨他,恨到了骨子裏,冷淡又蔑視。
有時候,他真的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場。
然而這個世界上又存在着一心付出的愛情,就像他身後的人所展現的一樣。宋祁燃就站在他那場失敗的愛情的對立面,殷勤地望着他。
你說宋祁燃好不好?他真的好,可是他愛的人已經死了,蘇渭做不到,将人家珍貴的東西偷走,還恬不知恥地竊喜。
就算他将來會有一座恢弘的大廈,可是靠賊贓發家,終究可恥。
可是又不忍心。
他連自己都可憐不過來,卻還妄圖給旁人一點慰藉,于是一再地退讓。
等沒有退路之後,又該如何自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