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貓、柑橘花與酒香
短暫休整之後,第二回 合鳴鑼開戰。然而相對于上一輪的不遺餘力,這一輪雙方的戰鬥力似乎都有些不足。
明若星可能是真累了,一邊惡狠狠地喘着粗氣,一邊軟綿綿地揮着拳頭。詭異的是那伽竟也毫不戀戰,邊打邊逃,一路招架着從客廳撤退到了卧室。
單身公寓的卧室只與陽臺連通,此外別無退路。萬一打上陽臺事情可就鬧開了——那伽又躲過幾拳,終于開始反攻。
制伏一個筋疲力盡的醉鬼并不費事。幾個回合下來,他找準了時機,一把拽住明若星,擒拿鎖定、攔腰抱起,丢到了卧室裏最柔軟的地方——床上。
淩晨時分的單人床如同一片沼澤。明若星陷進了被子裏,努力幾次都爬不起來,只能認命地喘着粗氣。
見他消停,那伽又湊了上來。
“大少爺,咱們不打了吧?”
“……你剛才耍詐!”明若星試圖推開他,沒成功。
那伽伸手彈了兩下明若星的額頭:“兵不厭詐你都不懂?還行不行!行不行!醉了吧你!”
“我不懂?我沒醉!你才不行!”
明若星試着動了動身體——蓄力百分之三十,足夠奪路而逃……或者,再和那伽打上幾個回合。
這兩個想法同樣誘人,可是當那伽又一次伸手摸過來的時候,第二個想法立刻勝出。明若星飛快地揮出一拳。
“還打?!”
那伽的反應更快,不僅穩穩接住了這一拳,還順勢将明若星翻轉成為伏趴的姿态,緊接着整個人都撲了上來,壓得他動彈不得。
兩具滾燙的身體緊密貼合,共同陷入到被褥的泥沼中。被壓在下面的明若星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你到底在幹什麽,局裏禁止私下打架!”
“打架?在床上做的事能算是打架嗎?”
故意不懷好意地反問着,那伽舔了舔嘴唇——可從他嘴裏探出來的,居然是一條細長的、分岔的蛇信。
在看見蛇信的一瞬間,明若星幾乎失聲驚叫。
“你又想幹什麽?別亂來!!”
“現在才知道怕,你不覺得晚了嗎?”
那伽伸手拍拍他的臉頰:“放心,我會嚴格控制劑量,頂多讓你美美地睡上一覺。把這張床也讓給你,很不錯吧?”
“不用!你放我走,我現在就上樓!”
并不是明若星突然認慫,只因為他在幾年前的實戰演習時就領教過那伽的厲害——被那家夥輕輕地咬上一口,渾身麻痹、瞬間昏睡都還只是小事。真正可怕的是為了避免窒息,明若星的舌頭還被強行拽了出來,耷拉在嘴角,口水淋漓……活像是做閹割手術時被麻醉了的貓。
是的,那伽的手機裏一定還存着上次的照片。這種奇恥大辱,明若星打死都不想經歷第二次。
“現在就讓我走,到此為止我還能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否則……”
“否則什麽?難道你想告我的狀?究竟是誰先惹的誰?”
那伽語氣輕佻,出手卻毫不含糊。他一把捏住明若星的後頸,輕掐兩下迅速找準了位置,然後用嘴唇在皮膚上輕輕磨蹭,就像是在用藥棉消毒。
還沒等明若星從這份暧昧中品味出點什麽,真正可怕的時刻降臨了——尖利的蛇牙抵上了他的後頸,慢慢楔入,痛感也越來越清晰。
“……不要!不要!!”
明若星發了狂似地掙紮起來。壓着他的那伽很快就被颠回床上,還被連踹了四五腳。
一看玩得過了火,男人趕緊用雙手捧住明若星的臉頰。
“小明!小明!沒事,我沒真咬!”
被扶起來的明若星大口喘着帶酒味的粗氣,圓睜的雙眼失焦,瞳孔散大,活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野獸。
“不是吧……”
這下輪到那伽吃驚了。他将手伸向明若星的頭頂,在那細軟的黑發上摸到了一對白絨絨的尖耳朵。
趁着明若星還沒回過神來,那伽又果斷探向他的後腰。解開皮帶扣、抽出皺巴巴的襯衣,再繞到臀部,伸進變得鼓鼓囊囊的褲子裏——竟然釋放出了一條同樣白絨絨的大尾巴。
被迫現形的羞恥讓明若星愠紅了眼睛。可是獸化的耳朵和尾巴卻讓他的憤怒變得可愛起來,反倒讓人把持不住,想要狠狠逗弄一番。
“好了好了,尾巴放出來就不痛了。”
那伽口頭上安撫着明若星,手裏卻一直偷偷逗弄着那條貓尾巴,還越摸越起勁。直到明若星憤怒地拍開他的祿山之爪,将尾巴護在手裏。
氣氛陷入僵局,盡管那伽嘗試着沒話找話,可明若星始終不理不睬。
幾次碰壁之後,那伽似乎心灰意冷。他倒退着下了床,可半途中卻又突然僵住。
“好香好香!”他用力吸溜着鼻子,“小明你來聞聞,怎麽有一股柑橘花的香味?”
“……”
不想和他廢話,明若星搖搖晃晃地翻身下床。
“等下!”
那伽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莫名其妙地湊上來一陣嗅聞。
“香氣是你身上傳出來的!這味兒……”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意味深長。
“不會吧,小明,難道……你想那個了?”
“那個”究竟是“哪個”,明若星花了幾秒鐘才轉過筋來。四月份并不是他正常的“發情期”,然而此時此刻,他的确也嗅到了那股酷似自身信息素的橘花香氣。
沒辦法做出合理的反駁,他唯有甩開那伽的手,奪路而逃。
卻也就在這個時候,那伽大聲發出了警告。
“……小心!”
可惜已經太遲——剛才為了掏尾巴,那伽解開了明若星的皮帶。眼下還沒走出兩步,松垮的褲子就滑脫到了膝蓋,露出魚骨圖案的四角內褲。明若星一邊拉扯一邊急着往外走,稍不留神就被絆倒在地。
酸痛的身體像是徹底散了架,明若星甚至自暴自棄地想:不如幹脆就地躺好,或許很快就能昏睡過去。
可惜這個家的主人不想給他這樣的機會。
那伽兩三步追了上來,揚起一床薄毯将明若星兜頭裹住,然後不由分說地将他打橫抱起,走回卧室,還順手合上了電燈開關。
卧室裏一團漆黑,即便明若星擁有夜視能力,也需要一點适應的時間。此刻他只能乖乖地被那伽抱在懷裏,感受每走一步的起伏震顫在彼此之間傳遞。
他很快就被抱回到床上,同時身旁的床墊微微下陷。
那伽又貼過來了。
起初是最敏感的耳朵尖被揉捏了兩下,然後有手指插進發絲間輕輕撩撥。緊接着,潮熱的呼吸湊到了他的臉頰邊。
“小明,我可以幫你喔。”
“……”
赤裸裸的挑逗讓明若星打了一個寒顫。那伽卻以為他是想逃,倍加用力地将他死死摟住,兩個人頓時糾纏在了一起。
一來二去,薄毯滑落了。
又掙紮兩下,明若星的腦袋就貼到了那伽的胸膛上。
不得不承認,那伽擁有厚實到讓人嫉妒的胸肌,光是靠在上面就能産生出可以倚賴的安全感。
但更讓明若星感到震撼的,是通過胸膛傳來的心跳聲。它不緊不慢、堅定有力——就好像這顆心髒的主人,正在做的是一件理直氣壯、天經地義的事。
在這蔔蔔心跳聲的蠱惑下,明若星居然也跟着慢慢平靜下來。
像是覺察到了這絲微妙的轉變,那伽稍稍放松了緊縛。卻又湊上前去,輕啄了一下明若星的耳垂。
“小明,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他将溫熱濕潤的邀請,輕輕吹進明若星的耳道深處。
也許是疲勞到了極點,也許是醉得一塌糊塗,明若星并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那伽決定更進一步。
“我不指望你主動開口,但如果真不想要的話就推開我,我只等五秒。”
“五”
“四”
“三”
“二”
“一……”
眼看倒計時快要結束,那伽的右手已經開始向下偷渡。然而這個小動作卻破壞了明若星糾結着的平衡,他立刻掙紮起來。
“放開……”
說話算話,那伽立刻停下了動作。
沒料到他真的說停就停,明若星也愣住了,反而擡起頭來看他。
兩個人就這樣略帶傻氣地對視了幾秒鐘,那伽再忍不住,一把按住了明若星的肩頭,重新将人撲倒在了床上。
“零!”
後背與床墊接觸的瞬間,明若星兀然生出了一種幻覺:他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池熱水,汩汩熱潮洶湧而至,瞬間将他吞沒。
害怕溺水的天性讓他伸出雙手想要尋找一個依靠,可攬住的卻是那伽寬闊堅實的後背。
“別怕。”
那伽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串碎吻。
“有我在,我會陪着你,一輩子。”
明若星打了個寒噤,一直勉力強撐着的腹肌徹底酥軟了。他倒了下去,順勢将那伽也帶倒在了床上。
胸口與胸口緊貼在了一起,心跳與心跳發生着碰撞。如此突兀,又如此自然,就好像他們兩個原本就站在同一條莫比烏斯帶的兩面,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起。
從被動承受到張開雙臂做出青澀回應,明若星猶豫了好幾分鐘。可是一旦他開始回應,兩具身體間頓時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
就好像最辣的椒和最醇的酒融在一起,卻釀出了蜜糖。
——
這一晚,明若星在那伽的臂彎裏睡得安穩踏實;可第二天一早,他卻是疼醒的。
那是一條靈活、溫暖,又有點粗糙的小舌頭,起初只是輕舔着明若星的臉頰。或許因為明若星沒有及時給予回應,舌頭很快就換成了牙齒,不輕不重地一口咬下來。
明若星吓得立刻彈坐起身,睜大雙眼,正好瞧見一只大白貓跳到了床邊的地板上。
……怎麽有貓?!
宿醉的餘威讓他頭昏腦漲,記憶一片空白。他苦惱地揉着太陽穴,冷不丁地發現自己光着胳膊——當然不僅如此,繼續往下看,整個人都是光溜溜的。
喝酒、打架、字面意義上的肉搏、另一種意義上的肉搏……破碎的記憶逐漸拼湊起來。昨晚的各種細節浮出水面,每一件都荒唐得讓他欲哭無淚。
但是現在再來呼天搶地已經遲了,明若星提醒自己冷靜。他拉起被子裹住身體,确認了貓耳和貓尾已經收回,立刻開始尋思對策。
首先,公寓裏很安靜。廚房沒有油煙味、廁所門上的玻璃也是暗的——這說明那伽多半應該不在家。可今天是公休日,這家夥又能跑到哪裏去?
無論如何,這的确讓明若星松了一口氣。稍微定了定神,他開始尋找衣物。
昨晚的混亂中,衣服是怎樣一件一件被脫下來的,他記不清了。然而眼下床邊的一片狼藉,卻給出了一些他完全不想知道的提示。
內褲、長褲、皮帶,襪子和外套落得滿地都是。皮鞋左腳在床邊,右腳飛到了卧室門口。論“死狀”凄慘,則非襯衫莫屬——七粒鈕扣被扯掉三粒,衣襟都差點撕爛,除了拿去當做抹布,恐怕發揮不了別的餘熱。
而且地板上還有另一些東西,比散落的衣物更令人臉紅心跳。
那是無數團皺巴巴的衛生紙、撕開的避孕套包裝、潤滑劑塑料瓶,還有打了結的避孕套,即便不想去看,也能确認裏面滿滿的內容物。
明若星在心裏哀嚎一聲,雙手用力捂住了臉。
是該痛罵那個混蛋的膽大妄為,還是慶幸他至少采取了防護措施?
短暫的天旋地轉之後,明若星再次強調了頭腦冷靜的重要性。比起于事無補的抱怨,更重要的是先做一個簡單的自我檢查。
将羞恥心強行丢到一邊,他離開被褥的保護,下床朝洗手間走去。每走一步渾身上下就劇烈酸痛,就好像昨晚上肌肉骨骼全都被拆開來,排列重組過。
好不容易挪到了洗手間,燈光立刻無情地照出他滿身的斑駁——大片紅腫和淤青是厮打造成的;至于那些豔麗的小面積出血點,成因也不言自明。
明若星确認了以上全部只是皮肉傷,然後将注意力轉向最關鍵、也是最尴尬的地方。
工作需要,他接觸過一些性侵受害者,因此了解粗暴的性行為可能造成極大的人身傷害。不得不承認,那伽在這方面還是足夠負責任的——至少自己那個說不出口的地方并沒有撕裂或是明顯不适感,內部也沒有異物殘留。
體檢的結果還算令人滿意,明若星順手從櫥裏抽出一件浴袍穿上。剛系好衣帶,卧室那邊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
明若星的第一反應就是那伽。可走過去一看,屏幕上亮着的號碼卻被自動标記為“廣告推銷”。
他“嘁”地一聲删除了來電記錄,這才發現大約兩個小時之前,自己還收到過好幾條語音信息,倒全都是那伽發來的。
遲疑了兩秒鐘,明若星将音量調到最小,點開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