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深宮血初濺(三)
我和貴妃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論處,并且旨意明顯還是下給我的,這對于在此間主事的貴妃來說更是意外,可是卻不等我們反應,景熠就邁步離開,連地上的僖嫔都怔怔的回頭去看。
坦白說,我也不懂他的意圖,倒是要深查根源,還是想留僖嫔一命,無論哪種在眼下這種局面似乎都無甚道理,繼續查只會是恥辱,當事人也不是什麽重臣之後,不管這是一樁連帶謀害還是兩件不相幹的事,景熠這樣做都只會夜長夢多。
并沒有耽擱得太久,我轉頭去看貴妃:“既然皇上這麽吩咐,就辦吧,僖嫔關起來,好好的看着,不許她見任何人,也要防着她尋了短。”
說着我又指指那些書信:“回頭把這些送到我宮裏去。”
貴妃看看自己已經沒戲可唱,不大情願的點頭稱是,我只作未見,低頭皺眉掃了一眼僖嫔,沒再說什麽,心裏有點沉的離開了。
聽水陌說景熠是回了乾陽宮,我本想去找他,猶豫一下還是決定回坤儀宮等,不管我與他之間是不是有了什麽變化,在皇宮裏我必須扮演好自己該有的角色。
不料一整天過去景熠都沒有出現,也不見任何話或旨意傳出來,我翻着貴妃叫人送來的那些書信,筆跡并無可疑,看着墨跡紙張也是有先有後,不像臨時僞造,從裏面并看不出什麽端倪,字裏行間那些詞句都是情意綿綿,對象卻不是景熠,反而讓我有些莫名的憤恨,就如當時對着三心二意的容成潇一樣,巴不得這些不知福祉的女人不得好死。
眼看着天色漸晚,想着他是不會來了,一日夜不眠不休的我實在是有些乏,便吩咐了人預備沐浴,下人都打發出去,将沈霖和顧綿綿給我的幾種藥粉小心配比了溶開,衣衫褪盡,把身子沒入這充裕着藥香的熱水中,起初并不算舒适,混合的藥物讓效力顯得有些霸道,不能抵抗,深吸氣慢慢卸下防禦,待全身經絡舒緩着接受了外來的藥力,整個人逐漸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盡管知道坤儀宮是自己的地方,又再三囑了水陌守在外面,多年的習慣讓我到底還是存了一絲戒備,意識到有人無聲靠近的時候,我猛的一驚,左手下意識的一縮,才想到暗夜并不在身邊,懊惱着自己竟然沒有聽到門窗的動靜,于是忙着就要去抓衣裳。
因着有傷,右手是搭在浴桶外頭的,手邊咫尺就是衣裳,不想就是這咫尺都沒有夠到,手才一動就被人一把抓住。
全身立刻一緊,仰頭看到的卻是景熠的臉,表情有些無奈的看着我的驟然驚悸。
心裏這才松了,複又微微自嘲,是啊,還能是誰呢。
即便是他,這樣不着絲縷的相見還是讓我有些別扭,右手被他抓着,拿不到衣衫我也不敢起身,縮在水裏有點哀怨:“你非要這麽無聲無息的吓我麽?”
“不然呢?在門口等着你濕漉漉的跑出來接駕?”他挑眉淡笑,“你不會一點都沒察覺吧?”
我愣一下道:“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皇後寝宮,不說裏頭有多少眼睛嘴巴,外圍還有一圈內禁衛守着,除了景熠誰闖得進來?就連我自己偷偷進出的時候也要水陌幫我支開人才行,住了這幾個月我已經發現,防備人偷襲其實并沒有多大意義。
Advertisement
景熠顯然不滿意我的答案,他低頭看看我,突然把手伸到浴桶的水裏,登時吓了我一跳。
然而卻是我小人之心了,少頃見他皺着眉歪頭:“怎麽用這麽烈的藥?”
我松口氣笑笑:“沒事,以前也都是這麽用,可以恢複得快些。”
“胡鬧,”他輕聲斥了句,“沈霖給你藥時囑咐的你從來都不聽是吧?以前沒條件循序着來,在宮裏頭誰還能礙着你?”
“哦,”我不置可否的應着,眼睛看着一邊的衣裳,擡眼看他,“皇上能不能……先……”
景熠進來好一會兒我才叫出了第一句皇上,出口後兩個人反而都有點不習慣,他瞥我一眼,伸手将一條擦拭身體的布巾展開來,淡淡開口:“皇後洗好了就起身吧。”
我當即皺了臉,知道他不可能不懂我的意思,偏要來故意讓我尴尬,僵持了一瞬,見他沒有半點妥協,只好讷讷起身,也不去管渾身的濕漉和他手裏的布巾,飛快将一旁的衣衫抓過來裹到身上。
從熱水中出來,片刻間還是有些冷的,光腳站在地上,薄薄的衣裳很快濕透,水瀝瀝落了一灘,鞋在另外一邊,景熠卻擋在面前沒有讓開的意思,我起了心思,偏故意湊上去,想着總也要毀他一件衣裳才劃得來。
可惜才一動作我就後悔了,想到玩這種小手段我哪裏比得上那些妃嫔,又哪裏逃得過他的眼睛,果然就見他毫不躲閃的一把撈過我打橫抱起來,我手裏抓着領口,也不敢掙,他低頭瞄我:“皇後在害羞麽?”
怔忡片刻,忽然就笑了,自己被景熠抱着,哪來的時間用來害羞,咬咬牙,雙手摟到他頸上笑:“有麽?”
随着領口滑落,大半個身子露出來,景熠身上明顯頓了一下,吸口氣沒再說什麽,拐進寝室把我放在床上,扯掉我身上已然不足以覆體的濕漉衣衫,抓過薄被來給我裹上,看看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大灘的水漬在胸前和兩袖,殊途同歸,我還是得了逞,于是兀自笑的得意。
他佯怒着瞪我一眼,嘆口氣也把衣裳脫了去,坐到我身邊:“滿意了?”
我縮進他懷裏抱他的腰:“你來了就好。”
他低頭看我右手臂上的傷,用手輕輕的摸上去,卻不出聲。
我見狀把手轉了一個角度,讓那傷口看不見,卻又被他固執的扭回來,聲音聽起來是少見的謹慎:“你以前——常受傷麽?”
“怎麽會——”我随口道,“進宮時要驗身的,一身傷疤怎麽行。”
仿佛怕他不信一般,我又補充道:“況且能傷到我的人實在不多。”
我原意是想安撫他的些許不安,這話卻沒能起到作用,他語氣很淡:“可惜在我身邊卻總會傷到你。”
我怔一下,仰頭看他,輕笑:“是啊,證明你身邊比較危險,我要貼身保護你才行!”
他的眼睛對上我的,并不說話,深邃的雙眸中有着一些我太不明白的深意,我眨眨眼,複又恐慌:“景熠,能傷到我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刀劍,你知道的。所以無論你在動什麽心思,都不要再推開我,我真的會死給你看。”
話出口又覺得有些幼稚,讪然笑笑:“這話你大概聽過無數遍……”
“嗯——”他順勢把我壓倒在床上,聲音含笑,“我知道了,一哭二鬧三上吊,你學會了。”
“才不——”我才要反駁,唇已被他封住,深吻了好一會兒,才又聽見他的溫熱氣息響在耳邊:“行了,我知道了。”
心情瞬間大好,我這才笑着又去回吻他,恣意汲取着彼此身體深處的火熱柔情。
窩在他懷裏快要睡着的時候,我忽然想起惦記了一整天的事,叫他:“景熠——”
他的聲音慵懶暗啞:“嗯?”
我猶豫着,還是開口問他:“僖嫔的事,要怎麽處置?”
他頓了一下:“你想怎麽處置?”
我擡頭看他,正色道:“除非你有容她一命的理由,否則當然死不足惜!”
他無聲的笑了一下,撫了我的背:“嗯,死不足惜,不過可以等幾天,這事被揭露的時機十分蹊跷,懸在那裏看看動靜,對你有用處。”
并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我還是點了頭,心裏泛起酸澀,原來他這樣做竟是為了我。
沉默一會兒,我低聲問:“當時容成潇心裏有別人,你就說你知道,現在眼看着僖嫔不軌的罪證确鑿,你依然能置之一旁去想大局,對這些,你——真的不在意麽?”
他身上一僵,少頃突然翻身壓住我,眼神看起來有些危險:“什麽?”
我直直的看他,言真意切:“我希望你不在意,卻又怕你是全不在意的,我也不知道該——”
我的話沒能說完,景熠用事實證明,我不該問他這個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