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深宮血初濺(四)

第二天一早,我和景熠才起身,就有消息傳來,說僖嫔自盡了。

景熠當即就有點火,莫不知在後宮裏頭,妃嫔打進宮起,身體發膚便不再是自己的,除非賜死,自盡是重罪,是對帝王皇家大大的藐視和侮辱,僖嫔已得了景熠的格外留情沒有當場處置,不管他是存的什麽心思,要知道後宮私通是誅家滅族的事,景熠能壓下來,便是默許了日後發落也不會用這個罪名,僖嫔竟然還不知感恩的當夜自盡讓景熠沒臉,難道瘋了不成。

“算了,早晚也活不了,”我安撫着有些沉怒的景熠,“我去看看,你就別去了。”

剛好蔡安報了乾陽宮有官員求見,景熠只得點了頭,言語裏不減憤恨:“回頭把她家裏人宣進來,也叫他們知道知道!”

聽景熠這麽說就知道不會追究家裏了,我聞言笑笑:“我來宣合适麽?”

這件事,雖然看起來是興師問罪,實則大大的恩惠,由誰出面自然她家裏就會領誰的情,盡管只是個五品寺丞,好歹也是上得朝堂面君的大理寺官員,不知道是否有必要給容成家添這一根柴。

景熠淡看我一眼,道:“容成耀惦記大理寺很久了,送個寺丞給他也無妨,總好過公主三天兩日進宮來催你。”

我愣一愣,沒想到他已經掌握至此,怪不得從不問我,竟是該知道的都已知道了,心裏莫名有些沉,低頭應着:“嗯。”

再去延福宮,倒是我先了貴妃一步,只看了一眼我就知道僖嫔的自盡有問題,人是死後才被僞作自缢的,宮裏的老宮嬷內監,大凡經過賜死之事的恐怕都看得出,只不過對于僖嫔這件事,不管她是為誰頂了罪,又是被誰滅了口,上面沒有追查的意思,下頭的人自然懂得明哲保身。

吩咐了人善後,要離開的時候才看到姍姍來遲的貴妃,樣子竟是有些惶急,雖然景熠沒有提,畢竟我曾吩咐了要防備僖嫔尋短,還是出了這種事,貴妃難逃其咎。

看着她小心謹慎的探我,我只淡淡笑着略過,沒有理她。

僖嫔的娘被宣進宮的時候只說人是重病暴斃的,一直求着想去見女兒一面都沒有獲準,直到那疊書信被送到她面前,那個哀傷不已的婦人才驟然現了驚恐,慌亂着跪倒在地,卻是話都說不上來什麽。

我故意遲了一會兒才開口:“夫人不必驚慌,也無需說什麽,這事到了這個份上,該壓的本宮已壓下了,日後何去何從,想來夫人家裏自有掂量。”

說這話的時候我并沒有什麽表情,手裏卻是暗暗的握了拳,那婦人惶恐唯諾的樣子看起來無比真實,不管這個寺丞官位高低,如此大的一份罪案在我手裏,容成家絕對不必擔心中途有失。

我自習武起就知道此生不會離開紛争殺戮,卻從沒想過會這樣端坐在一間空曠華麗的宮殿裏面,對着一個剛剛喪女的婦人威脅欺侮,不可否認我做得還不錯,可是此刻卻覺得厭惡,覺得自己的冷酷無情更甚景熠,他至少是因着背負了一個天下,我又是在做什麽。

“罷了,夫人回吧,”少頃,我指指那些信件,“這些,你可以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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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極度意外的千恩萬謝連連叩首,我皺皺眉,擺手讓她離去。

不知為什麽,我可以接受将任何人斃于劍下,哪怕德高望重,哪怕天下聞名,都不會動容變色,卻總不能習慣有人因着身份地位匍匐在我腳邊。

僖嫔的事起得急收得也急,與穆貴嫔一起,很快由司禮監和都知監操辦着發了喪,俱是按着她們原本的品級,沒有依舊例追賞加封,也沒有因罪過降黜而不得妥殓,看不懂的覺得僖嫔占了天大的便宜,看得透的又覺得是穆貴嫔委屈了,死得不清不楚,不過不管她們各自青白與否,看得出貴妃松了一口氣。

我在一邊冷眼旁觀,知道整件事看似告了一個段落,實則後患無窮。

不過比起這些,更讓我挂心的是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動靜的蘭貴嫔,就算是顧影自憐也該差不多了,我有耐心,卻不明白她的耐心來自何處,不知道這個女子究竟在想什麽,或者是已經做了些什麽。

對于這一步棋,到底是夜長夢多,還是叫人暗度了陳倉,我有點沒把握。

沒幾日我的擔憂就成了真,這日午後,水陌告訴我,玥才人求見。

玥才人就是佳玥,當初她與佳瑩一齊晉了才人之後不久,突然就莫名的失了寵,佳瑩卻破格一躍兩級晉了嫔,個中緣由我不是想不到,只是并未花心思在上頭,左右是兩個失卻了價值的無根棋子,為自己使些手段也無可厚非。

“娘娘,瑩嫔這些日子與端貴嫔走得很近。”佳玥請了安,第一句就是這個。

我聽了并不稀奇,從佳瑩晉位的時候我就想到了,端貴嫔是那麽明顯的貴妃的人,景熠當初把她們倆安排在清延宮想來就是希望我看得清楚些,甚至一個盛寵晉位,一個無寵冷落都是他算計好了的,不然也不會得寵的那個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封號。

“嗯,”我淡淡的應,“你們同居一宮,總要對宮裏主位親近些,日子才會好過。”

見我不領她的意,佳玥有些發急:“娘娘,那端貴嫔是——”

“佳玥,”我打斷她,“以前我說過,既然你們提前入了後宮,便要按提前的辦法來,瑩嫔尋了她的路,生路死路不好說,好歹是擺明了立場在拼,你圖什麽我很清楚,我也能給你辦得到,但你總要給我看看你的價值。”

佳玥愣一愣,咬了唇不語。

我也不急,看了她一會兒,剛要打發她離開,她卻突然道:“蘭貴嫔時常入了夜與端貴嫔相見,有時兩人還一起到金禧宮去,都是避了人的。”

輪到我一怔,少頃眯了眼睛:“既然是避了人,你又怎麽知道的?”

“如娘娘所說,”佳玥仰起頭直視我,并沒有用妃嫔自稱,“奴婢也是擺了立場在拼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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