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黑雲壓城漸(一)

以陸兆元的能力,若想跟蹤誰,一定不致被發現,所以開始的時候我沒有想到是他,但當我辨了聲息腳步,才發現跟蹤的人功夫很好,那動靜更像是故意弄出來的,四下無人,這麽做不是要誘敵,就是在發信號給誰,細想之下,也就不難猜了。

果然很快就見陸兆元現了身,神色凝重:“你果然在那車裏。”

我問:“你怎麽在這?”

“自你出事,城主就發了消息禁止城內所有人輕舉妄動,我們急也做不得什麽,”他看着我,“你以前提過這裏,便在這邊等等看。”

“嗯,”我含糊帶過,“有事麽?”

他道:“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事。”

“我能有什麽——”話到一半,我笑笑,“你看到了,還好。”

落影的事大概整個江湖都知道了,也沒什麽可否認。

好在陸兆元沒有追問這個,只是問我:“迎風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我遲疑一下,道:“既然唐桀都開始出面說話,也輪不到我來怎麽辦。”

他聽了一愣,意外于我的消極:“你不管?”

“要怎麽管?需要我出面的時候,他們自會叫我,”我笑笑,補了一句,“我的傷總得養一陣子。”

“那如果是叫你——”他神色一動,欲言又止,“我知道不該開這個口……”

“兆元,”我略皺了眉,“你的确不該開這個口。”

“宮懷鳴在做什麽他自己很清楚,”我的面色沉下來,“有些不能碰的事,一旦碰了,誰也救不了他。”

陸兆元聽了一黯,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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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不禁輕輕嘆息,不知道唐桀闌珊得知是迎風閣帶人攔了景熠扣下我的時候,會作何感想,那個本應是帝王堅定後盾的強大組織,竟成了通敵賣國颠覆朝野的幫兇,這讓傾城在未來的日子,何以立足。

唐桀有多久沒有以城主的身份給城內弟子發過消息了,由此就可見一斑。

所以不管是他們還是我和沈霖,恐怕都不會放過宮懷鳴,對這一點,陸兆元知道得最清楚。

我只是沒想到在宮懷鳴惹下天□□煩之後,第一個替他說話的,竟然是他多年的老對手。

沉默片刻,我重又淡笑:“茵茵怎麽樣?”

陸兆元眼裏閃過一絲溫和:“說是就在這幾日了。”

聽到一個孩子快要降生,心裏僵了一下,還是笑笑:“那你還耽擱在這裏做什麽?”

“倒是該我說你,”他擡眼看我,“愛上皇帝想必很辛苦。”

見我突然愣住,換成他笑了:“已經那麽明顯了,我還能遲鈍到那個份上麽?”

“況且,”他朝馬車那邊示意了一下,“我認得那個人,是內禁衛的。”

“嗯,那是新任內禁衛指揮使,”我點頭,既然陸兆元看出來了,也不再瞞他,只道,“前一任,是傅鴻雁。”

陸兆元是見過我與傅鴻雁一起出現的,此時聽了一呆:“原來你——”

“是,我早就在皇帝身邊的。”我承認。

“如此……”他略帶釋然,“那傾城至少可以稍安。”

見我挑眉不解,陸兆元略帶沉吟:“那是個深沉得可怕的人,絕不是如今朝廷裏頭看到的那個模樣,不出多少時日,會是個鐵腕明主。”

我怔一下,問他:“你與他有過交談?”

“不多,寥寥幾句,”他搖頭,“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我聽了卻放不下心,有點不安,這時又聽見他道:“你這是要去山上寺廟吧,那個皇後,可還好應付?”

我一訝,随即笑了:“她啊……還好。”

他卻是一臉擔憂:“你倒是無怨無悔,可想過将來?”

“将來的事,将來再說吧。”借用景熠的一句話,我随意的搖搖頭。

離開之前,我猶豫再三,還是對陸兆元說:“兆元,從現在開始,你可以離開逆水了。”

他沒料到我會突然說這樣的話,登時面色一凝。

我只是彎一彎嘴角:“你知道,我有這個權限。”

他皺眉:“為什麽?”

“不要問那麽多,等孩子出世滿月,帶着他們母子離開,離京城越遠越好。”

我沒有解釋原因,其實這時我自己也沒有想得很清楚,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離開對陸兆元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也許是因為他和柳茵茵是我身邊唯一相愛又平靜相守的一對,也許只是因為那個即将呱呱墜地的孩子。

到後來真出事的時候我才明白,其實從很久以前,這個局面就早早的失了控,早早的就已經搖搖欲墜的等着最後的致命一擊,只是我一直不肯去面對罷了。

到了天覺寺,發現這座皇家寺廟此時竟是被重兵團團圍住,說是護衛未免太過隆重,說是圈禁,看山下那一片祥和,卻也不像。

進了裏頭,也顧不得水陌看到我一臉眼淚,我問郭兆麟:“這外頭是什麽意思?”

郭兆麟一躬身:“人是半月前調卑職往西關去的時候皇上派來的,大概……也是為了幫娘娘掩飾離京之事。”

到了這種地方,身份等級各歸各位,我開始用皇後的眼光思考問題,知道沒有這麽簡單,問水陌:“京城什麽動靜?”

水陌抹一把眼淚,茫然搖頭:“皇上又沒回京,也沒什麽動靜……”

“他沒回京?”我大大驚訝,忙轉頭去看郭兆麟。

“是,”郭兆麟點頭,“皇上之前只是到了京西三百裏的廣泉,略作停留,便又折返回西關了。”

愣一愣,嘆自己竟不知道這一層,一直以為他已經處置了京城大事,不曾想還一直拖着沒動。

可是這種事,他怎麽可能拖得。

郭兆麟見我蹙眉不語,又道:“到目前為止,凱旋大軍依舊駐紮在廣泉,不曾進京慶功。”

我略有所悟,追問:“那京城,就當真沒有動靜?”

他停頓一下才道:“據卑職所知,首輔大人已抱病在家,現在容成府周圍……大概便與咱們這裏一般。”

我聽了點點頭,這才對了,天大的滅掉容成家的機會,景熠怎麽可能置之不理。

“小姐,”水陌卻是滿面擔憂,“我們要怎麽辦?”

“不怎麽辦,”我擡頭看看那高大佛堂,“我進去磕個頭。”

到達靈山沒幾個時辰,就有執禮信使來報,說景熠銮駕将于三日後到達,屆時會到靈山接我一同進京,請我提前預備了雲雲。

我一臉平靜的聽完,把人打發走,随即就吩咐水陌:“叫外頭預備,咱們明日一早回宮。”

水陌睜圓了眼睛:“明日?”

“嗯,太後叫出來祈福的時候也沒規定期限,該回了。”

她滿面不解:“可是皇上不是剛——”

我一眼把水陌後面的話堵了回去,一直守在附近的郭兆麟見狀忙着湊過來:“娘娘——”

我擡眼,指指外面:“皇上派這些人來的時候有不許我離開的旨意麽?”

“沒有。”

“那就別那麽多廢話,”我沉了聲音,“我到底還是不是皇後?”

如此一說,兩人再多不解也只得應聲而去。

六月二十八,我同出宮時一般的,在全套儀仗浩浩蕩蕩的簇擁中進京回宮,到了坤儀宮,不出所料的所有妃嫔都守在這等我,我淡淡的掃了一眼那些闊別一月各自心思的面孔,只是輕描淡寫的擺擺手,道,都散了吧。

也不按着規矩去給太後請安複命,我吩咐關門謝客,誰來都不見,只說我病了。

我也是真的病了一樣,不再跟渴睡的自己過不去,接下來的一日夜我都幾乎沒有起身,早知道坤儀宮裏不會滴水不漏,如此便是傳出去,才是正好。

一直到第二日傍晚,已經幫我擋了無數來訪的水陌進屋來告訴我,睿王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比碼字更費神,好累,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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