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7

越前的觀察課程告一段落後，幸村漸漸淡出了這份工作，将他移交到柳手上，讓他跟着柳學習一些數據分析方法。

柳的工作職能說簡單一點，就是通過海量的數據進行整理歸類，分析後得出結論以幫助其他組的管理者更好執行裏世界秩序維護工作。打個比方，一旦發現可疑的人，柳能通過抓取裏世界行為數據分析出對方之後的行動模式，出現地點，準确率在90%以上；就算無法确認嫌疑人，他也能用一定的規則篩選出人選供管理者們繼續深入調查。

說得誇張一點，柳蓮二和乾貞治兩個人聯合起來就是整個管理科的核心和大腦，所有人在行動之前都要依賴他們的調配指揮，就連跡部這樣桀骜不馴的人也要按照他們的安排乖乖行事。幸村雖不指望越前能擁有柳和乾那樣變态的數據分析能力，但理解數據分析的原理和方法卻是必須的，因此留在支援組的最後一段時間，越前都是在柳那裏度過的。

因為對數據相關的內容實在提不起興趣，又不能像跡部之前教授的內容可以靠死記硬背，越前常常是理論課程上到一半就睡着了，導致柳在幾次之後就放棄了這種教學方式，讓越前幫着自己調取或錄入數據，打算用這種潛移默化的方式讓他自然而然的建立起概念即可。總體來說，這是越前進入管理科後過得最輕松，也是最無聊的日子。

就像今天，柳在裏間進行日常工作，越前就坐在外間，一邊吃着柳給他準備的和式點心，一邊慢吞吞的将陳年數據錄入電腦，整個工作室裏氣氛安靜又惬意。點心吃得差不多時，越前把手伸向一張泛黃的表格，“越前龍雅”四個字頓時讓他來了精神，低頭認真閱讀表格的內容。

這是一份人員名單，包括興趣愛好在內每一個人的詳細資料都在上面，但一長串名字除了龍雅，越前一個都不認識。因為有龍雅在，越前極感興趣，可又不知道這份名單是拿來做什麽的，打算求助于柳。

起身快步走到柳身邊，見對方雙眼閉着面對電腦一動不動，越前也不知他是睡着了還是醒着的，有點犯難。試探着伸出手，在柳面前晃晃，再晃晃，正猶豫是不是該出聲，柳平靜中帶着些許無奈的嗓音響起了：“我還醒着，有什麽事就直說。”

“原來前輩真能閉着眼看東西啊，好厲害。”不好意思嘀咕了一句，也不知究竟是在贊嘆還是在揶揄，越前望着慢慢睜開的褐色眼眸，把手裏的紙遞過去，道：“龍雅的名字在上面，這些人是做什麽的？”

接過紙頁看了看，柳唇角扯出一抹淺淺的弧度，道：“這是上一代管理者的名單，大概是三津谷亞玖鬥前輩的傑作吧，數據分析這項技巧就是他創造的。”目光落到關于龍雅興趣的那一欄內容上，他低笑一聲：“弟控？我怎麽不知道隊長有這樣的愛好？果然他對我們是沒有完全打開心扉的，在你來之前，我們都不知道他還有你這麽一個弟弟。”

“什麽弟控……是那位叫三津谷的前輩亂寫的吧……”不自覺紅了紅臉，越前扭開頭，道：“前輩工作很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嗯，也差不多了，稍微休息一會兒吧。”走到外間泡了壺茶，柳招呼越前過來一起坐下喝茶，順帶看看這位後輩的工作情況。早上給的一大堆資料已經錄入了大半，這樣的成績顯然讓柳感到滿意，微微笑道：“不錯，我有預感，有你在，這些積累了多年的資料總算可以錄入完畢了。辛苦了，越前。”

心想着自己磨磨蹭蹭的工作還能得到誇獎，越前稍微感到心虛，又見裝點心的盤子已經空空如也，他不自在的動了動，小聲道：“茶點……我吃完了……要不我去找丸井前輩問問他今天有沒有做點心吧？”

“不用了，我那裏還有。”擺擺手示意不必介懷，柳離開了一會兒，回來時拿着兩個很精致的盒子。一盒遞給越前，一盒打開來放入盤子，他道：“沒想到除了我，還有你也喜歡吃和式的點心，這算不算我們之間唯一的相似之處？”

看看被送到唇邊的糯米團子，越前張嘴吃下，口齒不清的道：“前輩，你給我說說第一代管理者的事情吧，我都沒見過他們。”

“不止是你，我也沒見過他們。”悠然喝了一口茶，柳半眯着眼看向窗外，沉默片刻後道：“我之前也說過，在我們正式成為管理者時他們已經退役了。為何除了隊長，集體退役，原因至今不明，各位長官也是閉口不談。只不過……有一個來自下面那些人的傳言，不是很好……你想聽嗎？”

對越前來說，只要任何關于龍雅的事，他現在都非常有興趣，忙點頭道：“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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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隊長是因為犯了重大錯誤被開除出一代管理者行列的，能留下來繼續帶領我們，也是南次郎監督官力保的。”将越前嘴唇微微翕動，柳知道他想問什麽，不待他開口便接着道：“至于那個重大錯誤是什麽，我聽說過不同的版本。有說隊長放走了一個犯下重罪的犯人；也有說隊長自己參與了犯罪行為；還有說隊長挑唆了管理者們內讧……”

“怎麽可能……”聽完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說法，越前不禁啞然失笑——就算他和龍雅很早就不在一起生活了，但他怎麽也無法把這些罪行和龍雅聯系在一起，如果實在要找一個被開除的理由，那他還不如相信是因為龍雅好吃懶做。想到這裏，他撇撇嘴，道：“龍雅不可能幹出這些事情的，他沒那個腦子。”

也許是越前的判斷太過斬釘截鐵，柳微微挑眉，不動聲色低頭繼續喝茶。目光停留在被越前帶出來那份表格上，他慢慢道：“前代們集體退役的原因一直是我想要搞清楚卻摸不到門路的事，它是不是和隊長出事有關，現在也很難說，如果能找到他們就好了。不過越前，這些話你放在心裏，不要對任何人說，更不要因此打亂你的受訓計劃，明白嗎？”

回望溫潤的眼，其間閃動的關切讓越前心中浮起一絲暖意，忙不疊垂下眼以看表格作為掩飾。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對柳道：“這位入江奏多前輩的描述跟不二前輩好像，還有這位德川和也前輩，簡直就是手塚前輩的翻版嘛……對了，前輩，還有沒有關于他們的其他資料？”

“沒有，我接手這一塊時就已經找過了。除了他們處理過的案件，事關他們的東西一樣也沒有留下，應該是被先行清理過一遍了。這份表格，要麽是遺漏掉的，要麽是故意有人放在這裏等候我們發現，現在不好說。”看越前的表情就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有着相同的不解和懷疑，柳唇角微揚，贊許似的摸摸他的發，道：“說起來，你一早過來還沒有喝牛奶吧，我去貞治那裏給你拿兩瓶，乖乖在這裏等我。”

怎麽也沒想到柳會突然把注意力轉移到這件事情上，越前眉心一蹙，道：“我不想喝，難喝死了。”

“不想喝，難道你想等乾給你喝他發明的那些東西？”根本不給越前再回絕的機會，柳起身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他回頭望着神情有些古怪的少年，勾唇道：“最好別打什麽鬼主意，否則你會收到教訓的，相信我。”

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麽在自己喝牛奶這件事情上幾乎是管理科每個人都上了心，又不敢明目張膽對抗柳的告誡，越前苦着一張臉坐在房間裏，滿眼氣惱。和柳相處了這麽久，他是知道對方的脾氣的，這位前輩看起來溫和沉靜，其實內裏和不二等人一樣黑得吓人，不是好惹的。拿起一個草莓大福用力咬了一口，他忿忿的想：為什麽支援組每一個人看起來都溫柔可親，實際整人的手段一個比一個高明，難道這裏是專門出産怪物的？

就在越前胡思亂想的時候，柳回來了，手裏拿着兩瓶牛奶。看着滿臉氣憤的少年，他輕輕扯動唇角，裝作沒看見，道：“還好貞治不在，否則他一定會拿摻了奇怪東西的牛奶給你，快喝吧。”

牛奶已經遞過來了，越前也沒辦法拒絕，只得不情不願的擰開蓋子，屏着呼吸狠狠灌下一口。殘留在口中的不是熟悉又讨厭的奶腥味，而是從來沒有嘗過的古怪味道，他皺着眉看向柳，道：“這牛奶是過期了的嗎？好難喝……怎麽還有酸辣味……”

柳的臉色早在蓋子擰開時已經變了，想要阻止卻快不過一心想要快點完成每日份額的越前，直到這時才上前一大步将奶瓶奪了下來，重重往桌子上一頓。半跪在眼神已有些不對勁的少年身邊，他捧住白皙的面孔，溫潤的嗓音裏添上了罕有的焦急：“你感覺怎麽樣？難受的話趕緊去吐出來！”

“唔……胃好難受……”還想強忍從胃部騰起的火燒火燎的感覺，話未說完嘔吐的沖動已湧到了喉嚨，越前連忙推開柳跌跌撞撞沖向洗手間，才一進去就一口噴了出來。

不放心的跟過去，見越前吐光了胃裏的東西開始吐清水和膽汁，最後什麽都吐不出來了還抱着馬桶不停幹嘔，臉色蒼白，額上滿是冷汗，柳無法維持慣有的冷靜，彎腰不由分說把他抱起來轉身快步朝醫務室走去。一路上撞翻了無數書籍資料，而越前還捂着嘴不停掙紮，他沉聲怒喝道：“吐在我身上沒關系，你安分一點！”

“我不要！”擔心自己弄髒了對方那一身好看的和式衣服，越前緊咬牙關，好半天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衣服弄髒了……很可惜……”

聽了越前的話，柳的眉心擰得更緊，走得越發匆忙，并且第一次在心中詛咒那些設計莫名其妙的樓梯拖延了時間。迎面碰上正從工作區域出來的跡部，他無心理會對方的詢問，只說了一句：“去把貞治找來。”

首嘗令整個管理科聞風喪膽的乾汁的威力，越前總算明白為什麽忍足當天要特意提醒自己了，也懊惱自己為什麽不先聞一聞就喝了下去。難受得渾身冷汗直流，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只能無力靠在柳的肩膀上，在對方急促的呼吸聲裏漸漸意識模糊。

因為喝下乾汁而被送來醫務室的大有人在，華村早已見怪不怪，反倒比柳鎮定了許多。一邊快速配制藥物，一邊不時回頭看看柳，她忍不住揶揄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這麽慌亂吧，柳。你是擔心越前還是擔心發小被懲罰？”

不理華村的調笑，看着越前喝下藥液後臉色好了不少，柳輕輕籲了口氣，道：“他在我那裏出事，我自然要擔責任的。”正說着，見跡部已拖着乾進來了，後面還跟着幸村、不二和忍足三個人，他猛一睜眼瞪住乾，咬牙切齒的道：“貞治，你不會是一開始就打算把這個拿給越前喝吧？”

推推黑框眼鏡，再拍拍被跡部扯得有些松垮的衣領，乾道：“不是，我是打算自己先喝，等味道對了再拿給越前喝的。我知道他不喜歡牛奶的味道，想改成他喜歡的葡萄味……”

“你們支援組怎麽允許這種怪物存在，萬一喝死人了你們負得起責任嗎？嗯？”看到越前蜷縮在床上神情恹恹的，跡部登時火大萬分，打斷乾的話轉頭對幸村咆哮。見說話間又有幾個人進來，榊也在其中，他眯眼冷冷一笑，道：“榊長官的消息還真是靈通，難得看到你也有不忙的時候。”

“乾是好心，柳也不知情，這種意外撞到一起誰都不想，你有必要這麽氣急敗壞的嗎？”冷淡瞥過怒意湧動的深藍眼眸，幸村意味深長的對榊點頭致意，緩步走向病床。坐在床沿，伸手輕輕拭去越前額上的冷汗，他低聲問：“還好嗎，小東西？”

喝了藥又緩了一陣，越前已不那麽難受了。聽到乾說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他有點感動，掙紮着坐起來，道：“猴子山大王，你別怪前輩們了，是我自己沒注意……”

越前的維護聽得跡部越發火大又沒辦法發作，緊抿着唇沉默了一陣扭頭就走，邊走邊道：“你們養不好就讓本大爺來養，少給他吃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好啦好啦，一群人擠在這裏空氣都變得渾濁了。散了，都散了，你們都無事可做了嗎？還不快回去工作！”敏銳察覺到房間裏隐隐浮動的劍拔弩張，華村将乾一推，皺眉笑道：“快走，榊長官會留下照看越前，你們回自己工作崗位上去，再磨磨蹭蹭的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那麽，就拜托榊長官了，我們走吧。”對面色冷凝的榊淡淡一笑，幸村示意不二和自己一起走。走到門外，等其他人紛紛散去，他拉着對方閃進一個無人的小會議室，微蹙着眉道：“你怎麽看？”

“還能怎麽看，一切不都很明朗了嗎？我只能慶幸他是同伴而不是對手，否則我們都會很頭疼的。”唇角微揚起稍嫌冷淡的弧度，不二眯了眯眼，問：“你有什麽打算？”

都是無比聰明的人，有些話自然不必明說，幸村靜靜回望冰藍色的眼，道：“差不多是時候了，讓他去冒險組報道吧。那邊的生活會很适應他，與其他人碰面的機會也少，白石和真田還算是讓人放心的。”

正打算問幸村考核如何進行，房門這時被輕輕敲了兩下，不二擡眼看過去。看着推門進來的真田，他輕笑一聲，道：“正好說這事，你就過來了，怎麽這麽巧？”

對兩人微微颔首，真田皺眉問：“我恰好去你們那邊取資料，聽柳說越前被送進醫務室了，怎麽回事？他現在還好嗎？”

“我收回剛才的話。”沒有回答真田，幸村看看不二，失笑搖搖頭。見真田微擰着眉滿眼疑惑，他淡然道：“你來得正好，回去跟白石說一下，越前最近會到你們組報道，讓他先把訓練計劃制作出來交給不二。”

“嗯，我知道了。”說到正事，真田暫時按捺下心中那一絲牽挂，嚴肅以對。三人交談了一會兒，他先行離去，走到門口時又回頭問：“越前怎麽樣了？”

“沒事，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也不用特意過去探望他，榊長官在那裏。”見真田不自覺微蹙了一下眉轉身走了，幸村面色微沉，對不二道：“我不是那孩子的輔導員，你有機會提醒一下榊長官，不要做得太明顯了。跡部那家夥的性格是有什麽說什麽的，萬一哪天真的沒忍住，鬧出來對大家都不好。”

點頭表示了解，不二沉思片刻，道：“我也會再提醒跡部，都是明白人，有什麽想法也等到退役之後吧。但願大家能相安無事到那個時候。”

不知是不是從不二這話裏讀出了什麽隐含的意思，幸村微微一眯眼，轉頭看向窗外，語氣冷淡：“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