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9
回到表世界,越前沒等白石便離開了,直接走向天臺——他需要好好理一理思路,他總覺得龍雅做的事并非心血來潮。
天色已近黃昏,天臺被籠罩在金紅色的夕陽下,一片靜谧。四下打量一周,越前朝角落裏的四季花園走去,打算藏進最深處的彌生區域以防止有人打擾。可他怎麽也沒想到,有人會跟他想到一起,而那個人就是跡部。
跡部正坐在小涼亭裏,腳邊放着一瓶已空了一半的威士忌,手中晃動着見底的酒杯。看到越前,他略顯意外眯了眯眼,用微醺的語氣道:“小鬼,你倒會找地方,本大爺躲在這裏都被你找到了。”
“我又不是專門來找你的……”低應一聲,越前走到涼亭的另一邊坐下。見跡部一改平日裏意氣風發的模樣,神情間流露出一絲頹然傷感,他不解歪歪頭,抱着膝蓋盯住對方的臉,問:“猴子山大王你還沒下班吧,不去工作跑來這裏偷懶嗎?”
擡頭看了越前一眼,跡部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把杯子添滿,他起身走到越前身邊坐下,盯着不解的貓眼良久,緩緩開口道:“小鬼,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莫名其妙的問題讓越前有些摸不着頭腦,可又想起剛才在罪惡天堂那個男人說的一番話,他慢慢垂下眼,小聲道:“我不知道你要問的是什麽。但我聽說了,今天是龍雅出事的日子……”
不覺微怔,眼中閃動着難掩的複雜久久凝望漾開傷感的面孔,跡部沉默一陣,啞聲道:“既然知道,你為什麽還要出現在我面前?是想讓我再自責一點嗎?”将酒杯遞進越前手中,他伸手輕擁住纖瘦的身體,俯身低低笑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害你哥哥變成現在這樣子的罪魁禍首是誰?”
知道龍雅出事疑點諸多,但越前還從未想過是什麽人導致的,聽完跡部的話後眼眸不自覺睜大。擡頭仰望笑容中寫滿自嘲的俊美面孔,他猶豫了片刻,輕聲道:“猴子山大王……你的意思是說……龍雅出事是你造成的?”
“是啊,就是本大爺。”反正已從忍足那裏了解到關于龍雅的事面前這孩子也知道不少了,跡部不打算再隐瞞,而且不說他憋得也難受。輕輕扯動唇角,他動也不動注視着正渴望得到更多信息的少年,道:“應該沒人跟你說過吧,你哥哥出事的時候,本大爺就在他身邊,他是為了替本大爺擋一顆子彈而沖上來的。如果不是他那麽做,今天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醫院裏的,就是本大爺了。”
第一次聽跡部說起關于龍雅的事,越前顯得很驚訝,可對于事情的理解,他卻和對方有不同的看法。望着似乎在等待自己責罵的男人,他想了想,道:“我覺得猴子山大王你說得不對。即使那時候站在龍雅身邊的不是你而是別人,他依然會那麽做的。他保護的不是你,而是同伴。”低頭看看手裏的酒杯,他又道:“所以猴子山大王你今天躲在這裏喝酒是因為覺得對不起他嗎?如果是,那你真是個笨蛋!”
原本是帶着贖罪的心理向越前說起這事的,也如願以償得到了責罵,可被罵的原因卻不是同一個,跡部愣了。怔怔看着正探出舌尖去舔酒液的少年,看着被酒精弄得皺成一團的臉,他不自覺伸手在微蹙的眉心輕撫,語氣猶豫:“小東西……你不怪我?”
“我為什麽要怪你?是那個笨蛋自己的選擇,你阻止得了嗎?”似乎覺得跡部的問題很奇怪,越前瞪了他一眼,放下酒杯道:“反正我該說的都說了,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了。”
“不要走……”猛的收緊手臂死死摟住想要起身的少年,跡部埋首于單薄的肩膀,在急促的呼吸間聞到一股淺淡的奶香。喉間突然升騰起一陣幹渴,他擡手輕扣住小巧的下颌,側臉貼上柔軟的嘴唇。
突兀的舉動引得越前愕然瞪大雙眼,掙紮了幾下發現對方摟得很緊根本無法掙脫,他幹脆不動了。反正被跡部吻已不是第一次,也從不覺得讨厭,他任由對方稍顯急切的在唇上摩挲,吮吸。
一吻結束,跡部覺得原本憋悶的心情豁然開朗,将少年抱坐到腿上,意猶未盡的啄吻微微發燙的臉頰。直到越前再次提出要走,他松開手陪着一起走向天臺入口,邊走邊問:“隊長出事是在今天你是聽誰說的?柳?忍足?榊長官?”
“都不是。今天白石前輩帶我去了罪惡天堂,我是聽那裏的創建者提起的。”雖說一直以來和跡部在一起總少不了鬥嘴,但越前對他還是相當信任的,于是将今天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都跟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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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提到罪惡天堂時,跡部的笑容已經僵住了,而當聽完全部時,他已面色陰沉,眼底閃動着隐隐的怒意。恰好這時走到冒險組樓層,他按捺住想要陪越前去支援組找柳的想法,道:“本大爺還有點事找真田,你自己去吧。晚點本大爺再來找你,我們一起去看看隊長。”
點頭應允,越前一個人先走了,留下跡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直奔冒險組的工作室。一腳踢開門,無視其他人錯愕的目光,他緊擰着眉用近乎咆哮的語氣道:“白石藏之介,你給本大爺滾出來!”
“白石不在啦!他今天在裏世界受了傷,人不舒服先回宿舍休息了。”回答跡部的是遠山,見對方聽完後扭頭就走,他困惑的眨眨眼,自言自語道:“白石什麽時候惹到這只花孔雀了……不會是要打架吧?不行,我得跟真田副組長說一聲。”
遠山到底會跟真田怎麽說,跡部完全不在意,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單純的越前帶去罪惡天堂那種堕落糜爛的地方的白石狠狠揍一頓。直撲白石獨居的宿舍,進門後無視對方萎靡的神情,他一拳用力打在有些蒼白的俊朗面孔上。
突如其來的一拳讓白石猝不及防,踉跄了幾步才勉強站穩,氣惱瞪住狂怒湧動的深藍眼眸,沉聲道:“你在發什麽瘋?我沒有惹到你吧?”
“沒有?”一腳側踢被白石敏捷閃過,跡部面上怒意更甚,撲過去的同時咬牙道:“你把他帶去那種地方做什麽?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你擔當得起嗎?”
面對跡部的質問,白石皺了皺眉,放下打算還擊的雙手準備解釋。可還未等他開口,對方已極快欺身而上,重重的一拳擊中他的小腹。殘留在記憶中的痛感本來就未消失,此時挨了一拳,身體和意識兩處的痛楚相加,直接就讓白石慘白了面孔,捂着腹部彎腰痛苦幹咳。喘息了一陣,他吃力站直身體,啞聲道:“跡部,你總是這麽不分青紅皂白、自以為是,你有問過小東西嗎?是我主動要求帶他去的嗎?”
“少給本大爺找托詞,就算是他要求的,你也應該拒絕!那地方的危險程度還有人比你更清楚嗎?你這個白癡!”白石的回答讓跡部很不滿意,甚至腦補出對方偷占少年便宜的畫面,怒火從心中一直燒到頭頂,立即給予更加猛烈的攻擊。
常年出入于冒險區域,白石的身手原本比跡部要強悍,但他不欲于對方争鬥,一直選擇回避,閃躲間又挨了好幾下痛擊。房間雖然不小,但要容納兩個大男人踢打騰挪還是有些勉強,不斷有物品被掃羅,太大的動靜終于引來了就住在白石旁邊的手塚。
推開虛掩的房門,見屋子裏一片狼藉,白石連站着都有些吃力了,手塚清冷的黑眸中飛閃過一抹驚愕,連忙走上去替他擋了跡部一腳。對方幾乎是要拼命的力氣惹得手塚眉心一蹙,冷聲道:“你們兩個在鬧什麽?”
見手塚明顯是想維護白石,跡部暫時收手,報以一聲冷笑。雙手環抱在胸口,他用充滿嘲弄的語氣道:“你知道白石今天去哪了嗎?他帶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鬼去罪惡天堂見世面了。你怎麽想?嗯?是不是也想揍他了?”
感覺到扶住自己的手微微一僵,白石擡頭迎上充滿困惑不解的黑眸,唇角勾起一絲苦笑。“小東西在看地圖的時候自己發現的,非要我帶他去,我能怎麽樣?再說了,他和金太郎同歲,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這麽小心翼翼的。”
“就為了這個?跡部你就跑來找白石的麻煩?”雖然對白石的做法也有微詞,但手塚心性冷靜,自然不會像跡部那樣大發雷霆。彎腰收拾一地的雜物,他沉默了一陣,淡淡開口道:“跡部,你做得過分了。越前在冒險組受訓,去什麽地方做什麽,都由白石來決定,你不滿可以投訴,但不能這麽沖動。”
對手塚想要息事寧人的說辭很不滿意,跡部毫不掩飾眼底的嘲諷,冷笑道:“行了吧,手塚。明明就是不爽,你要裝腔作勢到什麽時候?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本大爺?本大爺跟你,跟他,都是平起平坐的。”
這番冷嘲熱諷聽得手塚莫名感到一陣煩躁,清冷的面孔浮起絲絲不悅,停住正在收拾的手轉身面向跡部。“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了,你對越前的關注是不是太過了?他是我們的後輩沒錯,可遠山也是,怎麽沒見你那麽關心?”
被手塚戳中了一直以來被幸村和不二诟病的關鍵一點,跡部登時就惱了,再也不顧對方的阻攔直直走向正閉眼喘息的白石。但他又被攔住了,這一次攔住他的不是手塚,而是收到遠山的消息匆匆趕來的真田。比起性格隐忍的手塚,真田的脾氣要火爆一些,見白石唇角滲血,他立刻擰緊眉心,抓住跡部的手腕狠狠一甩,将手中的數據報告扔過去,沉聲道:“你最好給我收斂一點,跡部景吾!”
接住那一頁薄薄的紙,跡部看也不看,反唇相譏:“怎麽?想要三對一嗎?本大爺會怕你們?”
回頭看了白石和手塚一眼,在四道示意他要克制的目光下,真田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緒,道:“我不想跟你吵,也不想看你繼續胡鬧。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鬧大了,最好馬上離開,把長官們引來了我們誰都不好交代。”
一旦脾氣上來了,跡部屬于軟硬不吃的那一種,所以對真田想要緩和氣氛的做法根本視而不見。斜倚着牆,目光在三人身上流連而過,他冷冷哼道:“小鬼去了罪惡天堂,看了什麽、做了什麽先不說,但他知道了罪惡天堂是隊長幫忙維護的,也知道了隊長出事的時間,還有不少想法,你們怎麽看?”
“那就開解,你跑來揍白石一頓對事情有幫助嗎?”回答跡部的是收到消息趕過來的不二。常年帶着溫和笑意的俊秀面孔此時半點笑意也無,他走進房間後第一件事就是站到跡部面前,冰藍色的眼眸直直盯住怒意未平的眼,道:“跡部,這話我說過很多遍了,如果你聽不進去我不介意再說一遍:你,對越前的關注已經超過了同伴之間的情分!你心裏想着什麽我不想深究,但越前的輔導員是我,不是你,他做了什麽也是我來擔責任,還輪不到你樣樣都想插手去管!”
“不二周助,你還真的是陰魂不散。”也許是被不二毫不留情的指責觸動了最隐秘的心思,跡部眼中浮起一抹羞惱,撇開臉不再與他對視。“別說得好像你是本大爺肚子裏的蛔蟲,本大爺在想什麽你都知道。你并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麽聰明,天才這個稱呼,也就是其他人開玩笑叫叫而已。”
“你那點心思能瞞得過誰?”不打算再理跡部,不二扭頭看向白石,看着狼狽的俊臉低低嘆了口氣,道:“白石,關于今天的事,我們需要好好聊聊,你休息夠了來找我吧。”
本來就沒想過要隐瞞任何人,白石正待開口解釋,不想這時候門口晃進來一個人,一個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過會出現在此時、此地的人——越前南次郎。說起南次郎,他來這邊純屬偶然,全是因為老婆倫子想要知道兒子的近況,他才不得不特地過來看看,然後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了。臉上帶着一向不怎麽正經的笑容,他環視衆人,摸着下巴笑道:“怎麽?你們是在開會嗎?還是武力交流?要切磋的話還是去練習場比較好哦,不然藤村女王知道的話,你們估計要被禁止使用宿舍了。”
“監督官!”看到南次郎,幾人神色頓時有點尴尬,連忙站直齊齊彎腰行禮。對跡部投去警告性的一瞥,不二裝作無事的笑笑,道:“因為越前的受訓方案,我們有一點争執,讓您見笑了。您是來找越前嗎?他在柳那裏,我去叫他過來吧。”
“哦……那小子啊……你們不用對他太客氣了,狠狠操練吧。”知道不二有事隐瞞自己,南次郎也不多問,揮揮手道:“你們繼續吧,我也就順路過來看看,不用麻煩了。”轉身準備離開,正好與跡部對上了眼,他勾唇笑笑,道:“跡部,你父親最近跟我抱怨了,說你總不回去,有機會回家一趟吧。對了,今天我剛打算去找你父親,你來替我開車如何?”
既然南次郎都這麽說了,跡部也不好拒絕,只得默默點頭,跟在對方身後一同離開。走了一陣,他實在忍耐不住想要報複另外一個人的沖動,道:“監督官,您知道榊長官和越前最近走得很近的事嗎?他養了一只貓在家裏,引得越前經常留宿。”
“嗯?有這事?那只貓不會叫卡魯賓吧。”看了跡部一眼,見他臉上浮起一絲錯愕,南次郎淡淡一笑,道:“龍馬小時候養過一只貓就叫卡魯賓,龍馬很喜歡它。它病死的時候龍馬很傷心,估計榊也是為了讓龍馬開心一點才這麽做的吧。說起來……榊比我這個親生父親還要關心龍馬啊……”
本想借機告榊的黑狀以報複對方近來總是有意無意的阻止自己去找越前,可南次郎這麽一說,跡部倒沒辦法說更多了。用力抿了抿嘴唇,他輕哼道:“恐怕榊長官不會是想滿足于做一個父輩吧……”
為着這話,南次郎眉心微蹙,轉頭仔仔細細的看了跡部一會兒,揮手笑道:“怎麽?你在嫉妒嗎,景吾?放心吧,榊是有分寸的,這一點我很篤定。”
即使在專心的開車,跡部依然能察覺到南次郎目光中隐藏的銳利和判研,讓他如坐針氈。沉默良久,就在他忍不住要說點什麽來打破這種異樣氣氛的時候,又聽得南次郎慢悠悠的說道:“你們經過預處理後,注定今生都無法娶妻生子了,龍馬也一樣。所以我不介意你在退役後一直陪着他,只要龍馬願意。但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我所有的承諾都是以退役為前提。前段時間我聽說了一些關于你的話,內容是什麽我相信你心裏有數,自己好好注意一下吧。我對龍馬寄予厚望,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情影響到他。”
這番話軟中帶硬,跡部是聰明人,聽得出這個身為父親的男人是在以這樣的方式警告自己,也不需要自己什麽保證。因此,選擇默不作聲好好開車,是最明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