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看着陸遠的身影消失後霍鐵才收回目光:“跟着的那個人不是那麽好搞定的。”
雖然沒有交手,但他知道對方很強。
以陸遠的能力也只能短時間的維持個平手,要處理掉人是絕不可能的。
“對,但他不是一個人,”畢竟裝了這麽多天霍鐵的表弟,幾個人還是喊得動的。
“而且,”陸暮迎着霍鐵的目光,繼續說道:“這不是公平的決鬥。”
顯然,耍詐或是用計是不在霍鐵想像裏的。
霍鐵略微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他向來不會這樣做,但并不是不能理解。
“能不能請你幫個忙,”陸暮說得很慢,“這件事結束後送小遠回去。”
迎着霍鐵的目光,陸暮略微無奈,“我有些擔心。”
霍鐵看着人,隔了三秒才應道,“好。”
這聲好落下的同時,陸暮心底松了口氣。
他明白這聲好的意義,只要他霍鐵還活着,小遠就不可能死在路上。
“你可有什麽想要的,我會盡力。”
陸慕之前沒說,是因為這份人情不是用簡單的東西就可以換的。
霍鐵頓了一秒,“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會選擇蕭宇琛?”
陸暮挑眉,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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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确定對方說的是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
“這世道該變了,分久必合,”霍鐵聲音放得低,“就算你不想坐這天下一主的位置,那為什麽是蕭宇琛。”
陸暮心裏一咯噔,他的意圖難道已經明顯到如此地步了?
只是聽着人後面的話他有點想笑:“我自己都沒把握,你們怎麽說得好像得這天下就是我一句話的事。”
因為這天下實在亂得更久了。
出現這種趨勢總讓人忍不住去期待。
但霍鐵并沒有說出來,他知道對方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不是我想選蕭宇琛,是他适合。”陸暮指尖輕點。
“比起蕭宇琛,更勝一籌的該是易落辰,”霍鐵頓了頓,“還是因為你喜歡他?”
陸暮聽出霍鐵言語裏微妙的生氣,他擡眼看過去,“你為什麽,”陸暮頓了頓,有些疑惑,“有些生氣?”
霍鐵一愣,當陸暮這樣問出來他才發現自己內心被燒灼的東西。
他确實在生氣,霍鐵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不是沒見過想做成這一件事的人,但終以失敗告終。
而他曾經也被如此給予厚待,可終究是失敗了。
雖然很難想象,但陸暮是唯一一個最接近成功的人——不知什麽樣的因果,他幾乎跟所有的大勢力有淵源。
但現在這最可能的人扯上了感情聯系,這讓他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我只是不希望你情感用事,雖然易落辰有些怪癖,但蕭宇琛這人太琢磨不透,若到時候真是這樣的人一統天下,我到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了。”
見人不說話,霍鐵補充了句,“比如,他喜歡你,卻能答應這件事,他不會想不到這是怎樣的結果。”
陸暮眼睫劇烈的顫抖了下,配着那蒼白的臉色,有些濃重的脆弱。
“他沒有。”
陸暮本想說沒有喜歡我,但後面兩個字怎麽也說不出口,難受得厲害。
他明明知道蕭宇琛是假裝的,明明告誡過自己,卻還是會因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而慢慢陷了進去。
不過蕭宇琛也真狠啊,這行為算是把他的妄想破了個一幹二淨——有些感情永遠不能奢望。
“那你叫我送陸遠。”霍鐵道。
他們都知道這送背後的意義,蕭宇琛勢必會展開報複。
但陸暮知道這背後的理由并不是霍鐵想的因為喜歡,只是男人的尊嚴與面子罷了。
蕭宇琛太厲害了,連他都能騙過,裝個深情真的是輕而易舉的事。
只是陸暮也不想多說,一方面是他不覺得這過于私密的東西不适合拿來讨論。
另一方面,他只是個人,他也會痛。
“蕭宇琛是真的适合,他心裏有天下。”陸暮輕聲道。
若不是這樣一個出生,蕭宇琛哪怕是個皇子之位都能讓人看到他的貴氣。
在當年,過着那樣的生活,陸暮以為對方長大的目标就是取代位置,報仇雪恨。
結果人還帶着些羞侃,說他想百姓不再居無定所都能安家樂業,将士不必浴血奮戰都能載歌載舞——這是陸暮當初那一刀沒能刺下去的原因。
師父說過,小愛是能夠後天培養的,但是在自身陷入囫囵還能裝這天下,這是大愛。
“但願如此。”霍鐵目光複雜,他能做什麽呢,只能但願如此。
陸暮擡眼,“你還沒說”
話題說着就跑偏了,霍鐵還沒說想要什麽。
霍鐵半站起身往外走,聲音有些飄渺:“不必了,就當是我往這場豪賭裏加的一點籌碼吧。”
簾子一掀開風雪就争先恐後的跑進來,陸暮聽見霍鐵嘶啞的聲音,“我很想回家去看看。”
年少破國,漂泊半生,卻不敢回去看那滿目瘡痍。
曾經的雄心壯志被磨滅,如今遇到了就讓他再試一下。
等陸暮出去的時候陸遠剛好結束,他遠遠的看了眼被捆在樹上的甲一,剛想說話就見陸遠把自己胳膊的傷口漫不經心的往前湊了湊。
陸暮:……
罷了,慘就慘些吧,反正不會死人。
陸遠上前一步黑着臉拉着人往前走,在那不遠處有幾個院子。
以前陸遠覺得暴力某種程度上對他來是種發洩,但今天卻越來越氣,特別是他想到有可能這些人曾經欺負過陸暮。
青年走得又快又急,陸暮腳步都有點亂。
直到進了房間,陸遠才停下來,呼哧呼哧的喘氣也不說話。
“挺有脾氣。”陸暮扭了扭手腕,上面已經有了一圈淤青,足以證明陸遠用了很大力氣。
陸遠轉過身,漆黑的眼珠顯得有些兇狠。
“怎麽,”陸暮并不在意,他邊去開窗,邊有點漫不經心的調侃,“長大要報仇了?”
“你瘦了。”陸遠聲音有點啞,沒人在的時候他看見陸暮第一眼就想說的話終于得以說出來。
“你過得不好。”陸遠重聲道,才短短兩個月人已經成了這個樣子。
陸暮沒忍住輕笑了聲,他往前兩步彈了下人的腦門,“你怎麽比師父還啰嗦。”
就算是師父來的時候也沒這樣老成在在的說瘦了什麽的吧。
“你為什麽不回去?”陸遠不躲不閃,直直的看着陸暮,悲涼且怒,“你要為了蕭宇琛,放棄雲國的子民麽?!”
陸暮一怔,他收回的手突的以一種不自在的姿态垂下。
陸遠在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看到陸暮移開的眼神更是想狠狠扇自己兩巴掌。
明明出發前沈良粥交代過別逼他。
他從小就被逼着承擔,說是任性一次,到真希望他多任性一點。
可他做了什麽?
“兄長。”陸遠顫聲道,等看見陸暮極其自然的半擡起眼皮看他,忍了多時的眼淚忽然決堤。
他原本是試探的喊一聲,他原本還想問問,他可不可以這樣喊,可陸暮給了他意料之外的反應。
他原以為真的只是自己一直黏着陸暮,對方是連拒絕都懶得所以不趕走他而已。
“哭”陸暮擡起手,剛說一個字哭着的人就撲了過來。
明明兩人身高相仿,陸遠卻是把自己撞進陸暮懷裏。
陸暮:……
他沒有想給人一個安慰的抱抱的意思。
“對不起,我不是那樣想的。我只是害怕,你不回來我撐不住,他們都不服我,你過得也不好,蕭宇琛就是個畜牲,你還給他送武器,我……”
陸遠哭得厲害,這段話說得斷斷續續,又沒什麽邏輯,說了半天才嗚咽着說出幾個字。
“我很想你。”
這幾個字說完,滿腔情緒實在無法發洩,陸遠狠狠一口咬在了陸暮脖頸。
突然的疼痛傳來,陸暮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推開人,生生的受着。
“你那時候,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那時陸遠非要單槍匹馬的去救人,就算被打昏了只要一醒來就踉跄着往外沖,最後實在是沒辦法,沈良粥才告訴陸遠實情。
而在這一聲控訴響起後陸暮終于後知後覺出了那麽點人的怒氣來源。
他以為人早忘了,沒想還一直記着。
陸暮想伸手拍拍人,最後還是停住。
陸遠哭了一會,才收住情緒。
“你跟我回去吧,也不去打仗了,整天吃喝玩樂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養你。”
陸暮一愣,可能是太久沒見了,突然發現眼前之人可愛之處。
“你養我,那小竹怎麽辦?”
青年瞬間漲紅了臉。
直到此刻,陸暮才真的露出了點笑意,心裏的沉重減輕了不少,他看向窗外飛着的雪,眼睛明亮。
“我可當真了。”
陸遠的眼睛猛地亮了,他不敢置信的睜大眼,“你答應”
“有機會的話。”陸暮轉過頭沖着人道。
如果到時候他還有一段時間,混吃等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陸遠眼裏的光暗淡下去,他微微皺眉,“什麽叫有機會?”
陸暮沒回答人這問題,他伸手慢慢的給人理了理領子,“回去那棵大榕樹下,有一個禮物給你。”
陸遠猛地擡眼。
看見陸暮對他笑了笑,聲音很輕但帶着說不出的力度,“以後你就是雲國的将軍了。”
“我”陸遠急切的開口,剛說出一個字就被陸暮打斷,“我不是了。”
“從我被抓那一刻起就不是了,作為俘虜我甚至有通敵叛國的可能。”
“不,你不會的,我們都還在等你。”
陸遠退了一步,為了表達強烈的拒絕,他甚至頗為幼稚的弄亂了領子。
“沒人需要一個失敗的戰神。”
“不是的,”陸遠猛烈搖頭,臉色卻發白,後面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這也是陸遠迫切想讓陸暮跟他回去的原因,他不想逼陸暮的。
那些人不服他背地裏看不起他,這些陸遠都不怕,他會努力,他會擔負起守護雲國的責任。
只是他真的受不了那些人那般說陸暮。
他想起那些不再被供奉的像,那诋毀的言論,那醜陋的嘴臉。
每次他看見或聽見這些總會沖上去跟人打起來,他想說不是那樣的,陸暮不是敗将,他也沒有害死很多人。
可是他不能說,只能把自己氣個半死。
“兄長你跟我回去,只要你”
“還有意義麽,那我下一次失敗呢?”陸暮打斷了人的話。
這句話像是直接擊在了陸遠最脆弱處,疼得他甚至無法掩飾,只能那樣悲哀又無措的看着陸暮。
“他們需要一個神,而我不是。”陸暮放緩了聲音,他終究還是有些心軟。
能救雲國從來不會是靠一個人,這世上沒有什麽神,也沒有什麽戰無不勝,所以他得親手打碎這種狀态。
陸暮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所以不論有多少言論他都不會難過,但對陸遠來說不一樣,這幾乎是打碎信仰的存在。
“他們需要的是你這樣的将軍,”陸暮道,“一個帶着他們成長,學會拿出力量去支持你的将軍。”
“最後他們會愛戴你,支持你,因你的勝利共感榮耀。”
陸暮的聲音放得很溫柔,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短短幾句話聽來甚至像是在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