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離別

盈梓去而複返,想宿在軟榻上,陌離也不隐藏自己并未睡,往床裏湊了湊讓出一塊空道:“盈兒姐跟我一起睡麽?”

“哪有這麽大的孩子還要纏着姐姐睡的。”盈梓不理他。

“盈兒姐就是啊,你比我大的時候還……”

“夠了啊!”盈梓打斷了他,無奈的道:“你怎麽不學點好……”

“盈兒姐~!”陌離撒嬌道:“我只想今天抱着你睡……”

語氣中竟帶了幾絲孤獨。

盈梓舍不得他難過,感嘆他只是個半大少年就經歷了這許多挫折,不忍的坐到床邊看着他說道:“只這一次。”

“嗯嗯!”陌離連忙頭點的飛快。盈梓吹熄了燭火,褪去外袍,挨着着他躺了下來,陌離馬上像個泥鳅一般鑽進了她的懷裏。

“陌離,”盈梓被他親昵的抱着無奈的嘆氣道,“這樣沒法睡。”

可懷中的人只是緊了緊環抱着他的手,将頭更深的偎進了她懷裏,一絲撤離的意思也沒有。“我就這麽抱着你。”陌離喃喃的說着。

他剛才一氣之下将自己脫了個精光,現下也是赤裸着身軀纏在她身上,盈梓自從他漸漸洗脫了孩童時的稚氣後,就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現下被他這樣一抱,才發覺這孩子的骨骼已發育成個小大人似的,半壓在她身上竟沉的有些喘不過氣。

“很疼吧?”盈梓難免想到他身上那朵罂粟花,又不禁想到了那火燙的烙鐵按在他的身上時他會有多絕望。

“不記得了……”陌離此時溫順的像個綿羊,鼻息軟綿綿噴在她的頸間。

“你會恨她嗎?”那個下令将烙印印在他身上的人。

“盈兒姐,我那時心裏只有害怕,”陌離慢慢的說着,“現在我也并不恨她,一切的一切,我只覺得是冥冥之中必然的安排,就像我會遇見你。”“

行刑的人對我說,罂粟是萬惡的源泉,而我帶了這花,就像是将人們最無恥的貪念烙在了身上。她詛咒我生生世世都如這罂粟花一般,糜爛人心,遭人唾棄。”陌離平靜的說道,“可我覺得它挺美的,盈兒姐,你要看看它嗎?”說罷坐了起來。

Advertisement

“我……”盈梓有些為難,她雖不在意這個烙印,可它畢竟是他奴隸的印記,又烙在了恥骨旁……

“盈兒姐……你不喜歡我這樣的身子,對嗎?”陌離受傷的低了頭。

“傻梨兒,別瞎想,”盈梓摟了他有些清瘦的脊背道,“我怎會嫌棄你?”

“我也覺得這罂粟花開在小梨兒的身上,很美呢……”

盈梓指尖輕觸着那朵罂粟花,在跳動的燭火光影中像是正在綻放一般。只是小小的一朵,卻頑強的開在他的身體上——手滑過仍有些凹凸的痕跡。

“姐姐說過,這花不能給人看見,尤其是女人,”陌離道,“如果被人知道了是奴籍的身份,怕會失了清白。”

“可是慕公子知道了……”他低沉的說道:“他是你的夫,他不會允許我這樣的人留在你身邊的……”

“陌離,答應我,永遠不要自輕自賤。”盈梓溫柔的道。

“盈兒姐,你若是不嫌棄我,就抱抱我吧,”陌離擡眼期盼的說道,“就像抱慕耀哥哥那樣抱我。”說罷撲到了她的懷裏。雖然他年少時候看過了那本撿來的春宮圖,可卻并不懂男女之事。他只是将自己死死的揉在了她的懷裏,一心一意的抱着,心想到這樣大抵就是給了她吧。

盈梓不明他的心思,也是縱着他在自己懷裏一通折騰,配合他換了各種姿勢摟抱着她,兩人終是緊緊依偎着睡了。

晨間的陽光似是不知昨夜的驚心動魄般,燦爛的照耀着安靜的林府。

“小蓮……”盈梓醒後習慣性的喚了一聲,睜了眼。

“小姐醒了?”小蓮端了洗臉水進來。

“陌離呢?”盈梓看着枕邊空了的一塊楞道,身邊仿佛還有他殘留的體溫。

“陌公子應該在他自己房裏吧,小姐要我去喚他嗎?”小蓮納悶道。

“不對……”盈梓突然心慌道,伸手去摸那身旁的被子——已是冷透。手在他枕下觸到一個冰涼之物,抽出來,是一封信。

‘等我不再成為你的負累。陌離。’

盈梓拿着信的手抖了起來,他走了……先是哥哥,又是他。仿佛是一個永世孤獨的魔咒纏了在她的身上。

小蓮突然明白了一般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去!快去叫人追陌離少爺回來!!”她邊跑邊攔了人喊着,自己直奔着陌離的房中,一推門已是人去樓空。

“小姐……”小蓮為難的站在門前,不知該如何跟她說,才能讓她平靜的接受。

盈梓的手滑過陌離睡過地方——微皺的床單仿佛還刻着他任性的睡姿,蓬松的被褥也在宣說着他的昨夜擁抱

。她從未覺得如此無力,幸福每次都像是個玩笑一般,只肯給她短暫的停靠。唯一的欣慰是他自己選擇了離去,雖然盈梓微微着把眼淚咽回了胸中,可為何心裏卻盼着一個可以大哭一場的地方。

慕耀自府中出來已是夜深,他心中煩悶,不知不覺就晃到了窄巷中的酒坊裏。随意點了一壺竹葉青,靠着窗悶悶的坐了。夜色微涼如水,殘月半退在層雲之中,入眼一片淡霧蒙蒙。

他平日不喜飲酒,此時聞着這清冽酒香更覺得有幾絲寂寥之感。一方是她的安慰,一方是她心中疼惜的陌離,而自己夾在其中的尴尬不言而喻。他仰了脖索性迎了性子一杯接一杯的灌了進去。

這酒雖是售在市井之中,摻了水後味淡的很,可也不禁他這樣悶頭灌自己,一壺盡數下肚,他又喚來店家添了一壺,一來二去臉上就泛上了淡淡的薰紅。

此時已是二更,空曠的街巷也只有這些沿街酒巷還營着業,店中坐了零星幾個散客,幾乎都是上了酒氣的女子。這慕耀長得一副俊朗容顏,此刻又是獨坐醉飲,一副落寞傷懷模樣。臨坐的女子看的是蠢蠢欲動,借着酒氣說出許多輕佻的話來,甚至有人對他哼起了豔曲兒來。

慕耀心裏本就煩着,周遭這調情之聲一起,便已無心逗留,他将酒錢丢在桌上要走,可偏巧有位輕狂女子不舍,'哧哧'笑着攔了他的去路道:“敢問公子家住何處,可曾許了人家?”

慕耀眯了一雙窄眸,冷着臉繞開了她,又欲前行。

“公子夜半獨飲,叫小女子看了實在心疼,公子不如賞臉同坐,看我能不能替公子解憂呀?”女子輕笑着又伸了手,有意嬌吟的推了推他。

“哎呦好疼!快快放手!”慕耀攥了那擋路的手腕一掰,那女子手臂登時不自然的扭在一起,立刻疼的直跳腳。“冒昧了公子,還望恕罪!還望恕罪!”

慕耀冷哼了一聲,甩了她的手,跨步走近那蒼茫的夜色之中。

“也不知是誰家的野男人,娶了他的人可真叫倒黴!”背後的女人低罵道,“真是掃興!”

夜露已重,泛着濕冷的寒意,慕耀的身影蕩在冷寂的街巷裏,背後拖出長長的倒影來,像是孤魂野鬼一般飄回了林府。

“公子,您去哪了?小姐找您呢。”守門的小厮迎上來說道。

“她來過了?”慕耀解了披風遞給他。

“小姐囑咐了讓您回了就去見她。”

“嗯,陌離在哪?”

“陌公子也在小姐房中。”

“……”慕耀微一怔神,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邁步進了房門,終是沒有一絲心情去看她二人在一起的樣子,帶着醉意亂糟糟的睡了。

夢中的盈梓癡癡的對他笑,展了懷抱喚着:“過來~”,他想要走過去将她抱住,卻怎麽也擡不出腿來。正是焦灼萬分,身後的陌離卻興高采烈的穿過了他撲在了她懷裏,二人嬉笑着漸漸被白霧掩住,他還為呼喊出聲,場景突然一轉換到了慕府的房中。

“弟弟呀,你也學學你爹爹的樣子做給我看呗?”慕晴對他笑道。“慕耀,你看,我們這樣的快活樣子,你想不想試試呢?”慕耀看到她正壓着一個清秀小厮,上上下下的動着,那小厮也是一臉紅着臉的嬌憨姿态,口中哼哼的呻吟着。“弟弟,你該不會不行吧?啊?哈哈哈~”她肆意的笑着,“你到是做做你爹爹的浪樣子給我看看呀?慕耀~”

胸中積悶漸漸壓得他難以喘息,他猛的睜了眼,周身已是透了冷汗。太陽穴突突的跳着,正宿醉後的疼痛。

一陣急急的腳步聲,“陌離少爺!陌離少爺!”他聽到小蓮闖進了院門,又馬上跑遠了。

他端坐了着醒了神,理了理睡亂的墨發,尋到了陌離的房中。只見盈梓已是獨坐在房中,手中擺弄着一個小盒愣愣的失神,那盒中都是裝的陌離平日裏的寶貝,有她送他的首飾配物,也有他自己不知哪裏尋來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們——平日裏他是不許人動的,如今卻是肆無忌憚的敞在那裏。

“他走了。”盈梓拉了拉嘴角,撐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只帶了他的小弩……”又是一聲嘆息,“慕耀,你告訴我,為什麽他們都要走?是因為我不夠好嗎?”

“是我不夠好,我不能護他們周全,”她喃喃的說道,“如果沒有嫁給我,你是不是也會走?”

慕耀只是靜了聲看着她。

“你為什麽不說話?”她問道。

“你想我說什麽?”

“昨晚,你去哪裏了……”

“……”

見他冷了臉不看她,盈梓起身走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氣。“你喝酒了……?”啞然道。他平日裏很少沾酒。不禁打量了他略帶疲倦的容顏,視線卻定格在他腰間的鑰匙上——那裏挂着一段女人首飾上的珠串。

“你……”盈梓張了張嘴。慕耀順着她的視線尋過去,心思是昨日被那女子近了身糾纏之中無意間挂上的。

“這是…?”盈梓問道。

慕耀縱使有心解釋昨日的麻煩情形,但是一想到自己少有的宿醉,便也煩悶的不願說出口。兩人一時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房外小仆‘沙沙’的掃地聲。

“你也覺得我不好,是麽?”盈梓失神的跌坐到椅中,愣愣的看着他身上那串殘珠。

慕耀知道被她誤會,卻又不肯服軟解釋,不禁心煩意亂道:“平日裏也不見你留心我的舉動,如今又做這副姿态給誰看?”說出口自己也是一愣。

作者有話要說:

☆、南陵王府

“慕耀,我只當你是懂我的……”

“懂你?是懂你為何昨夜将紫闕領回家,還是懂你昨夜為何與那小子同榻而眠?你未免太苛求我了!”

“你與他們不同,你是我的夫,是我的家人,我從未見過你出言反對,我只當你……”

“你只當什麽?”他突然将她逼退在牆角,咄咄的問道,“你從不問我的心思,如今說來不覺得唐突嗎?”

“慕耀,我也不想這樣……”盈梓心酸的捂了臉道,“對不起……”

他不理她的嗚咽,一把将桌上的東西都推開了一邊,将她丢了上去,暗了眼眸道:“你做的那些事,以為我不知麽?”

剛剛還是在質疑他身上的珠串,盈梓不知為何形勢一下逆轉了過來,眼前的人眼中閃着戾氣,陰沉的風雨欲來。她扶着桌案隐忍的咬了唇,将口中的驚呼咽了下去。

“看着我。”她的下巴猛地被他端起,幾乎被他捏痛得叫出聲來,“你不是很享受這種事情麽?與人在馬車裏都做得來,今日在這種平淡的地方,終究是掃了妻主的興吧?”他欺身貼上她的脖頸,在她耳邊冷冷的問:“你也是如此這般可憐姿态的給他看的麽?”

“我沒有!”她張了被他捏痛的下颌艱難的說道。

“那就是你情我願了?可惜我從未享受過。”他甩開了手,連帶着将她的頭發也斜斜的甩松了下來。

“慕耀,你能不能別這樣?”她的身體貼着冰冷的桌案,一動不動的忍下了他粗魯的動作說道。

“我就是這樣的人,妻主若不喜歡,大可賜了我一紙休書,再不相見。”

“你明知我不會……”

“若是‘他’在你身邊,你還會如此肯定的說出‘不會’嗎?”他殘酷的說道。

心猛的被揪痛——一個不辭而別的人,他的名字仿佛是那最致命的刺傷,平日裏小心的回避,即使在此時此刻,也是誰人都不願說出口。

盈梓突然放棄般黯然嘆氣,垂了眼簾掩蓋已在打轉的淚花。

“你很能忍麽……”他語氣中已透了狠意,指節緩緩的滑過她的面頰,時間滴滴噠噠的從指間漏過,而她卻是緊閉了雙眼,任他作為,像是個死心的人兒一般。

見她如此賭氣,慕耀心中更是蔓延了無邊的怒火,他發狠的将她推仰在卓案上道:“既然妻主已不再賜我那湯藥,那我就來盡盡人夫的義務,免得讓外人道說林家的小姐日日吃不飽!”說罷扯了她的腰封,修長的手指一層一層探了進去,盈梓卻只是漲紅了面頰,咬死了唇不肯說一句。

身下只一瞬的涼風便已被他硬硬的抵住,慕耀探了手到她唇間,兩指玩弄的插進了她的口中,盈梓一個怔神幹嘔了兩下被他一番翻攪就帶出了許多唾液來。

“舒服麽?”慕耀問道,盈梓卻不肯回答。他也不逼她,拾了散落在一旁的腰封,将她的雙手高提着系了起來,又将她抱到床邊。

“你做什麽……?”她顫聲問道——他将她手上的系帶挂在了床的頂架之上,用力一拉将她提了起來,兩腳只尖尖點着地,腳背也緊緊繃直了。

“…慕耀…快放我下來!”她恍然大悟的掙紮了身子,奈何自己站着已是勉強,再怎麽擰也只是他掌中之物。

“雖然此地不比在馬車裏來的刺激,妻主也不妨試試再拒絕。”他在她耳根處慢慢的的說道,氣息都噴在了她的肩窩。

她噙着淚咬牙想着,等他發洩完了就好了罷?終歸是自己虧欠了他。

——咔嚓——

盈梓在一片清明中醒來,早已被他安放在了床榻上偎在他懷中,手腕傳來隐隐的疼痛,擡眼對上他狡黠的笑。

慕耀早已解了冠,潑墨般的烏發披散着,望向她的眼底映着一番柔情,就是冰雪也融了……亡盈梓心突的一跳,環住了他的脖頸緊緊抱着。

“咳……公子,慕公子!”門外小厮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

“什麽事?”慕耀有點惱火的問道。

“公子,城南幾家鋪子的老板傳了話,說是店裏被鬧得不可開交,叫您趕緊去看看!”

“可知所為何事?”

“說是好多客商上門來鬧着要退訂單!數額太大老板做不了主,請您快去呢!”

慕耀陰沉了眸子,‘哼’了一聲道:“這麽快就傳出去了。”

“慕耀,可是因為南陵王圍府的事?”盈梓悉索着穿衣問道。

“嗯,”他俯身啄了她耳垂一下道:“別擔心,有我。”慵懶的鼻息掃着她的碎發。

“用我跟你一起去嗎?”盈梓紅了臉問道。

“不用了。你……”慕耀起身披衣道,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想去看看就去吧。”

“紫闕他……我去尋他,你真的不在意嗎?”盈梓愣愣的問道。

“在意你就不會去了嗎?”

“我……”

“好了,我走了。”慕耀笑了一下轉身出去,對那小厮一點頭道,“走吧。”剛拿出的大度并不容意,再呆下去恐怕就要攔她去路了。

“紫闕公子今日還沒回來吶,林小姐,公子不是在您府上嗎?”盈梓站在環春閣門前,老鸨詫異的問道。

她攥了攥拳,心想他果然是被那南陵王劫走了去。當初她去買馄饨,轉眼間床上的哥哥就便成了南陵王,而且此後再也沒出現過,這事無論如何南陵王也撇不開幹系。如今又加上紫闕這一樁,自家還被他封了府門……盈梓一思量,這南陵王府是該走一趟了。

問了清了所在何處,林家的馬車立馬掉頭就奔那城外的王府所去。趕到時已是日上三竿。一座威嚴的大宅紮在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旁,四周荒蕪的幾乎沒有人煙,只聞了一聲聲的鴉叫。“此處乃是王家禁地,馬車不可通行!”還未到跟前便已被駐守在官道上的士兵攔下,盈梓遣回了馬車,一步一步的往府門走去。

南陵王府之大,單從這近乎無邊的圍牆便可知。盈梓沿着高聳的紅牆走着,身旁是一排參天大樹,陰郁的樹蔭斑駁的映在高牆之上,變換出各種陰森模樣來。她擡頭望去,隐隐能從老樹的枝杈中窺見金黃色的屋瓦一角,上雕立着各類虎獸,栩栩如生,宣說着這宮闕不可一世的地位。腳下不禁焦急了幾分,快步走到了王府大門前。府門外兩側立着兩人高的石獅,哈着嘴猙獰的瞪着她。

“南陵王府外!閑雜人等不得逗留!!”盈梓正欲上前,面前‘哐’的一聲就被交叉的兵器攔了路,“還不快走!!”駐門的官兵喝到。

“民女有要事求見王爺!”盈梓被那兵器的冷光晃着眼,側了臉說道。

“王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那衛兵冷哼道,“當自己是什麽人了!滾開!”

盈梓瞧那說話之人兇神惡煞一般又推搡了她一把,只好退後了幾步,找了個面善的衛兵塞了碎銀到他手裏,道:“這位小爺當值辛苦了,敢問王爺如何才肯見客?”

那衛兵見她生的美貌,看着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也就悄悄把銀子收到了袖口裏,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南陵王是從不見客的!”

“哦?那這王府中難道就只有王爺一家人進出嗎?”

“那倒也不是,王爺只見自己召見的人,姑娘沒有王府的令牌,還是別闖了,當心別被人關進牢裏!”那衛兵說道。可看她眉頭緊蹙,糾結中仍是不肯離去,還是嘆了口氣悄聲道:“若是真是有急事,姑娘要不就遠遠的等在府門外吧,興許還能碰見王爺……”

“也好。”盈梓辭謝了那人,擇了個樹陰處靜靜的等着。那兇煞般的衛兵看她不擋府門,就也随她去了。這樣一等就是好幾個時辰。從晌午等到了正午,又等到了夕陽下垂的黃昏。四周晚風漸起,空曠的官道上仍是一片寂靜,當值的衛兵也已換了一批,卻還是沒能見到該見的人。

盈梓揉了揉酸漲了的腿肚,覺得這麽等下去實在不是個事,只好郁悶的往回慢慢踱着,突然耳邊‘嘚嘚嘚嘚’的響起了急促的馬蹄之聲,一隊人縱馬奔着府門而來。

“王爺?”盈梓心裏念頭只是一閃,就馬上沖到了官道正中想攔住來人的去路。

“王爺!!”她眼睜睜看着奔馳的高頭大馬飛速而來近乎要沖到了她的身前,強壓下被撞碎的恐懼喊道:“王爺請留步!!”

‘嘶~~籲~~!!’驚慌的勒馬之聲響起,一隊人的馬兒高擡着前蹄急剎在了她身前,馬蹄陣陣瞬間将塵土飛揚。四周一片混沌之際,盈梓嗆咳了幾聲還沒睜開眼便‘啪’的一聲被一個甩出的馬鞭卷了身子掀飛到了一邊。

“大膽刁民!竟敢驚了三皇子的座駕,不要命了嗎!!”一人厲聲大喝道,鞭子瞬間又高高揚起抽向她。

“慢!”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那險些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立馬收了回去。盈梓擡眼看到一個笑嘻嘻的少年坐在高頭大馬上端望着她。

“你剛才叫‘王爺’?”三皇子樂呵呵道,“你竟然敢攔南陵王的路?幸而遇到的是我。”說罷他坐直了身子,緊了緊缰繩。

“民女見過三皇子。”盈梓知道自己攔錯了人,馬上行禮道。

“倒是個伶俐的美人,啧啧……”三皇子掃了她一眼,對着身旁的老奴說道:“別管她了,走吧。”一大隊人馬上又重整旗鼓,突突的向着王府奔馳而去去。官道之中又只剩了盈梓一人愣了的站着。

作者有話要說:

☆、誤闖王府

她看了眼已經落山的夕陽,現下附近別說馬車,連個人影兒都沒有,自己乘車而來,如今也不認識回家的路,索性撿了條小路打算抄近路。

這小路剛開始還傍着一旁汩汩的小溪,漸漸走着走着卻完全偏離了大路,延伸到了一片黑壓壓的樹林之中了。腳下已是厚厚的積年舊土,小路被落葉遮的模糊起來。連天的大樹們遮雲蔽日,只漏了零星的一點落日餘晖黃黃的灑在林間,周圍都是‘沙沙’的風卷落葉之聲。

盈梓環顧四周,早已見不到那王府,也看不清了來路,視野昏茫茫的,周遭百鳥婉轉啼鳴,回蕩在幽靜的林中。知道自己是迷了路,她只好憑着大概的方向感繼續摸索這走,卻終是踏着一深一淺的松土,越走越遠。

又走了不知多久,盈梓不知已是到了晚上,還是這密林子已經再也透不出一絲光線,她放眼望去周圍已是黑漆漆的一片了。扶着濕涼的樹幹坐下歇息,她身上被鞭子抽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破碎的衣衫透過幾絲涼風,倒是緩解了幾分那辣人的疼痛。

眼下雖然迷了路,但是她的心卻是澄亮的——身體的疼總好過心裏的痛。南陵王如今是她尋到哥哥的唯一線索,她絕不會放棄!而紫闕也在他手上,更讓她鐵了心的要見他一面。

這附近的樹木多已是有了年歲的參天大樹,盈梓擔心會有毒人的蛇蟲,只是稍作休息,便又站起身來繼續找路。

剛才小憩之時她隐隐聽到了潺潺的水聲,想到剛入林時的小路也是傍溪而行,她便側耳順着那水聲摸索而去。這樹林的地上覆着厚厚的落葉與枝桠,又盤根交錯,盈梓走的磕磕絆絆,黑暗之中也看不大清,只能任那衣物被挂來挂去。

耳邊的水流聲漸漸變大,她突然在一片濕滑泥濘的坡道上一滑,腳一個不穩就毫無防備的向下滾了下去,‘撲通’一聲掉進了一個河溝裏。

河水冰涼凜冽的浸透了她的身子,幸而并不算深太,盈梓掙紮着爬上了岸,暗暗念着着“倒黴倒黴!”剛想坐在河邊去擰濕透的衣服,不遠不近處一個黑影突然猛的一動。

‘有人?!’盈梓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隐忍下喊出聲的念頭,這荒林野外的,若是碰到人怕也不是什麽好人!!好在那黑影并未向她靠近,也是靜靜的等着。四處壓抑的靜悄悄一片,她的心髒‘彭彭’的幾乎要跳出腔外,定定的瞪着那處。黑影像是确認了周圍的安全似的,又向河邊動了動。

盈梓發現河這邊的樹林已是稀松了許多,月光穿過樹葉幽冷的映着河面。那黑影挪到了月色照到的地方,耳邊傳來了一陣‘吧嗒吧嗒’的舔水之聲——竟是頭鹿!

她松了口氣,将身上的衣服擰幹,爬上了河這邊的坡道,發現灰藍的天穹之中已是布滿星辰,幽幽的星光之中,了遠處一間小屋亮着燈火。

“天無絕人之路!”盈梓幾乎歡呼雀躍起來,回望了那幽林一眼——此時更是顯得陰森恐怖之極,她打了個冷戰,急急的超那小屋跑去。

‘吱呀’一聲,推門而入,“有人嗎?”她探頭探腦的望着,卻是個空屋。

木屋獨立在這林中,屋內只有簡單的陳設和一些狩獵之物,桌上點着的火燭幾要燃盡,床上整齊的疊放着幹淨的衣物。

盈梓身上半濕的衣服早就粘的她難受,如今也就不客氣的撿了一套簡單的換上了身。又将亂散着的頭發擦幹後簡單的挽了個髻,那衣服本就是男款,此時的她看着更像個男兒一般。

左右等不來屋主,為了安全起見,盈梓将自己的衣物藏在了門外的木桶下,又将屋內收拾回了原樣才又出了門。

此時月色正好,這小屋地處高坡,遠處隐隐能看到一處燈火通明的大宅。盈梓便朝着那邊走去。

此去穿越了偌大的樹林,盈梓竟發現自己一直在一個圍場之中,如今走到了圍欄旁就是那大宅的近處,仿佛是後門。高高的圍牆中府門大開,奴仆不時進出,亭臺樓閣拔地而起,氣宇軒昂——繞了一大圈自己竟然又走回了南陵王府!

“快點快點!”門衛見她躊躇在門口喊道,“趕緊的!今日三皇子在,仔細着別怠慢了!”竟是催她趕緊進去。

盈梓低頭一看自己的着裝,與那些奴仆們所穿差不大多,心下知道被弄混了。‘哦’了一聲,就随着一排端着飯菜的奴仆們進了府門。

她低頭前行,四處偷偷打量着這王府,穿過一個又一個深院,來到一處戲臺旁,看到四下都被大紅的燈籠耀的通紅一片,戲班子在上正演到精彩處,鼓樂喧嘩,十分氣派。随着奴仆們進到了一旁的屋內,盈梓看到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正被人一一驗食,沒問題的再端出去。她的肚中早已空空如野,暗自吞了吞口水。

“今日三皇子也在,你們都給我仔細着點!”一個老嬷吆道。“你!愣着幹什麽呢!”她沖着盈梓喊道。

看她眼生,老嬷又道:“最近招來的人是一個不如一個了!這種只會傻愣着的人長得再漂亮有什麽用!還不趕緊把那盤銀絲玉卷給王爺端上去!!”她指着一道菜對盈梓不耐煩的催促道。

附近都有重兵看護,盈梓若是說出自己來歷,怕是還沒見到王爺就要命喪刀下,只能硬着頭皮端了那菜出去。随着上菜的奴仆們一道,盈梓的肚子裏餓的‘咕咕’直叫,沒等繞過戲臺來到了看戲人面前,就偷偷塞了個玉卷到自己嘴裏,又抄了一個到袖中。

南陵王身旁坐着一個漂亮的少年,正是她撞見的三皇子,二人正是看戲看的高興,盈梓瞄了眼護衛們陰冷冷的大刀,硬是把該放在南陵王面前的菜放到了三皇子面前。

這下三皇子面前就有兩盤銀絲玉卷了。

“呃……?”那美麗少年愣了一下,笑道:“八叔,你府上的人可是不怎麽待見你呀,這菜給我上了兩份,卻不給你上。”

南陵王勾了唇角也不理睬,繼續看着戲。三皇子笑嘻嘻的推把菜推到了他面前,無意間掃了身旁的盈梓一眼。

‘是你??'少年睜大了眼,無聲的用口型說道。

盈梓被他看的慌了手腳,忙豎了手指到唇邊央他噤聲,又指了指一旁的侍衛,苦澀的笑着。奈何這男衣終究是大了點,那玉卷順着她的動作從袖口滾了出來,直滾到了三皇子的靴前。

這下那少年再也憋不住了,‘噗嗤’一聲樂了出來,進而又看着那玉卷哈哈大笑。南陵王順聲詫異的望了過來,看那少年仰靠着椅背,秀眼笑的都泛出了淚花。

“八叔……你……你的女人緣可太好了……噗……”三皇子花枝亂顫的說道,“這……這吃不飽飯的都追上來了……”他秀指顫巍巍的指上了盈梓。

“大膽刺客!!”身後的侍衛早就看盈梓比手畫腳的不像奴仆,此刻瞬間就将劍架到了她脖子上。

“慢。”三皇子一聲令下,笑嘻嘻的對南陵王道:“八叔,這女子也真是個難得的癡情種,早些在府門外就将我誤認為你,口中‘王爺王爺’的高喊着将我的馬攔下。如今又喬裝入府……八叔不如看看再說?我瞧她生的倒是個妙人呢!”說着手一擺,侍衛就把盈梓推到了南陵王的面前跪下。

“快擡頭給王爺瞧瞧,”三皇子笑說:“若是你有福氣,日後就日日都能吃上這玉卷了!”

“……”南陵王眉頭攪在一起,冷眼看着那個低着頭的人兒,分明的男裝扮相,卻總覺得哪裏見過。

“擡頭給本王瞧瞧。”他說道。

“……”盈梓慢慢擡了頭。心想沒有比這更棒的見面方式了。

“你……”南陵王愣了一愣,進而也拍了桌案爆發出哈哈的笑聲。這下換了三皇子詫異的看着他笑的前仰後合了……

南陵王揮手屏退了侍衛,指着地上那玉卷對盈梓大笑不止:“你竟……跑到了我府上偷……這個……?”他實在期盼把這件事告訴紫闕時看看他是什麽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