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恨

“王爺既不信鬼神,就恕小女說句犯上的話!”盈顫緩緩的立了身,風揚的紅紗中,燭光晃亂了她蒼白的面頰,确像是個回魂的豔鬼……

她手指上殿上高坐的張狂自大之人,顫抖着嘴唇,一字一句的道:“我只願終有一日,鬼神能聽見我的祈禱,也讓王爺您來嘗嘗這愛上一個人的滋味!!痛苦糾纏,生離死別……求不得而失措發狂!!”

“你不甘心,是嗎?”南陵王深深的看着殿下那個因倔強的身影,她憎恨的目光比這夜色還冷人心。

仿佛不願看到最後一絲茍存的火苗一般,他微笑着道:“那本王就給你個痛快!”

他的笑深深的刺痛着盈梓的心,她順着他的目光回望向了身後——紫闕敞了殿門站在那裏,發絲甩在風中,身後的靜匿夜色已是微蒙了灰白的晨曦。

火燭因穿門的冷風猛的一顫,近乎要滅,卻還是掙紮着又燃旺了起來。光影流動,映入眼底,紫闕看到了眼前那個近乎失了魂魄的可憐人。

“盈兒……”他急忙關了門,将呼嘯冷風擋在門外。“你怎麽來了?……”他急急的上前了兩步,眼中透着焦灼的關心。

“你為什麽把她弄來?!”紫闕硬生生的對南陵王說道。

南陵王并不在意他的失禮,反而得意的‘哼’了一聲——他最終還是沒能站到她面前。

“你當王府是什麽地方,她有什麽事值得我請來?”他悠然道,“不過她怎麽來的,倒是個十足的趣事!你不妨讓她慢慢說給你聽。”

“紫闕……”盈梓也發現了他站的離自己很遠,她向他走了過去,道,“你真的要住在這裏嗎?你跟我回家,好嗎?”

“盈兒,你受傷了?!”紫闕突然看到她顫抖中走來的身影,肩上裂開的衣服下浸着血跡,蜿蜒而下,竟是長長的一道。

“你竟然打她?!”紫闕再也忍不住,疾走過去抱了她在懷裏,細細查看那鞭傷。卻不想她的身體入手透骨的冰冷,額頭卻火熱滾燙!

“盈兒,胡鬧!你發燒了知不知道!!”他心痛道,恨不能自己千百倍的替她受了這難過。

南陵王剛才也了到了她身上的傷,只當是輕傷,卻是不如紫闕看的細,更不知她已是高燒,還以為是她是因為氣憤才會抖成那般。

“着實冤枉,”他撇撇嘴道,“本王可沒打她,只是與她聊了聊罷了。是她自己攔了三皇子的路,白讨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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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闕,跟我走……”盈梓紮進了他的懷裏,像是有了慰藉一般,撐着的那口氣開始軟下去。頭暈暈的只當又回了環春閣裏,他環着她數着發絲談笑的那段時光裏。

同樣的紅紗搖曳,一樣的火燭耀眼,卻早已不是那般美景。

紫闕只緊緊擁着她,眼眶轉着淚,應了她的聲音在胸中吶喊,卻終是哽咽在喉,沒有說出。

“非要他親口拒了你,才算死心麽?當真是個癡情女兒。”南陵王冷冷的說道。

盈梓聽了這厭惡的聲音,散了的魂魄又被揪回了膛內。

她撐了瑟瑟發抖的嘴角擠出了個勉強的微笑,看着面前俊美的面龐道:“紫闕……,你說,我要聽你說,你……跟不跟我走?”

“我要你告訴我……你願不願跟我走?”她的眼淚閃花了他的心,嘴唇已沒了血色。

“你若說願意……我就是拼死也要把你帶走!”

“哈哈哈哈!!”南陵王實在看不下去,笑了出來,“林小姐當真是年少輕狂,在我這南陵王府內,還敢說出這等放肆之話!!”

“王爺……人生一世,縱然你貴為親王,也未必事事稱心,處處贏人!……我就算是有一點能勝過你,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必然要以這一點,同你拼死相争!!”盈梓發狠的瞪了那肆笑的身影道,将胸中所以憤怒都劃在了自己眼中。

“是麽?”南陵王冷笑道,“那也要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同本王争的資本!”

“紫闕,你願意陪她去嗎?”他問道。

“紫闕!!……”盈梓幾乎将胸中的期盼都喊了出來。

“盈兒,”紫闕絕望的抱了她道,“別讓我說……”

“你終究還是怕他,是麽?你說過你不怕的!”盈梓發瘋的将他推開,聲音凄厲無比。

“盈兒……”紫闕失了懷中人兒,晃了八分神色……他最終咬了唇,輕輕的道:“我也說過……如若一生都成為你的負累,我寧願……只與你做一對快活的露水鴛鴦……”

他哽咽道:“只是可惜,這露水的鴛鴦,如今也要分飛了……”

四月本是人間至美的時節,怎奈此時此刻,她心中潮濕的情纏還未轟轟烈烈地開出那花苞來,便已凋零在了枝頭。

盈梓毫無預警的跌進那清冷的晨霭中,任那撲面而來的寒潮氣息将自己通神浸了個透骨冰涼。

她不知是怎樣跌跌撞撞的出了偏殿,也不知又是怎樣在偌大的王府中摸索到了通往府外的路。過往的仆從像是得了令,竟無一人近了她的身,只是遠遠的避着,直到她失魂落魄的在府門外尋了一匹馬,掙紮着騎上。

她并不會騎馬,萬幸的是這馬極通人性,她馬鞭一揚,那馬就直奔着府外的鬧市中去了。

盈梓不認路,也就渾渾噩噩的在馬上颠着痛着,任它去由。

淩晨的廣安街一片靜匿之色,晨霭初退時,北風乍起,呼嘯着掀了她的衣袍。狂舞的衣裙蔽了她的視線,隐隐聽着遠處有馬蹄疾奔而來的聲音,天已經快要亮了吧……她凍僵的手指再也禁不住那馬上的颠簸,失了缰繩,眼一黑向後急急的墜去,直跌入一個清冷的懷抱中。

來人急忙勒了僵繩,穩穩的将她接在了懷中,又将衣襟大敞,母貝含珠一般将她一同裹了進去,他終是松了口氣的看着她,只差一點……

那馬兒失了騎主,倒也不跑,踏了馬蹄低聲嘶叫着,也竟一路随着他二人去了。

慕耀将馬鞭丢給迎上來的小厮,直抱了人大步走進裏屋去。

他掀了袍子側坐在床沿上,又将人平穩的放進了床裏。替她蓋好被褥,他伸手試了下她額間的溫度,剛才借着清晨的寒氣,倒還不那麽明顯,如今一入了室,竟已是燒的滾燙。

床上的小人沒了平日嬌美,面上仍挂着風幹的淚痕,整張臉燒滿紅霞,單那薄薄的嘴唇慘白無色,昏睡中緊緊的閉着。

慕耀從未見她如此這般過,平日裏自己縱然這樣那樣的欺負冷待她,她卻總是個那個生龍活虎的人兒。

再不能耽誤下去,他轉身推門而出,卻直撞上了杵在門外呆愣的蕭晨曦。

再說這蕭晨曦,本是陌離的入府先生,怎奈陌離自上次貪玩消失了以後,只回了一晚,就趕上了南陵王遣兵封了林府。

蕭晨曦被閉在府內,看着一府的丫鬟奴才都慌手慌腳的奔去跪迎在了府門外聽人訓誡。

府外的火把通天的亮,他卻也尋不到一個得空的奴才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後來隐約聽見林府小姐似是與人在外起了争執,再然後,陌離就被她帶回了房中,一整晚他都沒尋到機會去問問那淘氣的學生到底野去了那裏。然而更令他無奈的事還在後頭,第二日那愁人的學生竟又離家出走了!

林家小姐遣了人去,卻只尋了一日,不得他的行蹤,竟也就由着去了。

這一整日,林府上下似是繃着一根見不到的弦,人人自危一般,自然也沒人同他去講那學生的去向。蕭晨曦不禁懷疑自己在這林府之中是否是個多餘人。

他是個讀書人,骨子裏的自持清高讓他想找個機會辭了這差事,而這林府偏又丢了女主,鬧騰了一夜不得安寧,直到方才,他聽到慕耀回府吆喝下人的聲音,才披了衣袍尋了過來。

他剛才見到那人毫不避嫌的抱了林府小姐打從院中入了房,如今他站在慕耀的門前,不禁反思自己撿的提辭職的時間是不是有太奇怪了。

慕耀推門而出,正撞上猶豫中的蕭晨曦。

見他張口支吾了一下,心下本就急躁,不禁不耐煩道:“你在這做什麽!”就要走開。

蕭晨曦剛就暗覺自己唐突,如今被這樣一問,更加不知該如何言說了,僵了手腳愣在門口,冷不丁看到了床上的盈梓。

“她……呃林小姐她怎麽……?”這一日他已聽說了那夜林府被封之事的緣由,如今也隐約從慕耀臉上的焦躁中猜出了幾分端倪。

“我要去請大夫!蕭先生若無事,就請自便吧!”慕耀說着就丢下他走了開去。

“此時哪會有診所開門……”蕭晨曦忍不住說道,但看此時天還只是蒙蒙亮。

慕耀情急,怒回了臉,道:“縱然沒有也要抓一個出來!難不成要看着她活活燒死在這裏嗎!?”

蕭晨曦哪知這般情形,愣了一下,道:“可知是因何而起?如今已有多燒?”

慕耀瞧出了蹊跷,馬上走上他身前,道:“先生可是通曉醫術??”

他眼中十分的期盼,直盯的蕭晨曦心慌:“咳……略懂,略懂……”

“那就拜托先生了!!”慕耀不顧他謙虛,只将他連拉帶拽的拖進了房裏,丢在了盈梓的床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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