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癔症

蕭晨曦被揪着到了床前,心中實在覺得如此端看一個躺在內閣中的女子是件十足的羞愧事,又不得走,只能尴尬的掃了一眼床上的人。只一眼,就覺出了她的不對勁。

“她怎麽樣!?”慕耀的心思都在盈梓身上,根本沒能察覺到蕭晨曦的無措。

蕭晨曦只能硬了頭皮的又細看了一會,只覺她雖雙目緊閉,死死昏睡,但仍是很不安穩,再看向唇瓣的顏色也是異常的蒼白,更像是失了血色。

“林小姐可有外傷?”蕭晨曦瞧看着她的額發,已被冷汗濕透,黏在冰潔的額頭上。

慕耀聞言坐在了床側,輕掀了棉被探視。

剛才他出門去尋她,隐隐猜到她去了南陵王府,便順着大路一路尋去,幸好及時遇見。當時風大,他只顧着将她趕緊帶回府中安置,也沒能細細查看。

“有鞭傷!”慕耀沉了語氣說道。他如今掀被一看,卻是在肩部往下有長長的一道裂痕,像是被鞭打過的樣子,下手兇狠的竟連衣物都抽裂了。

“林小姐恐是先挨了鞭傷受了驚,後又着了寒,如此傷身勞心,才會高燒至此。”蕭晨曦說,“若想高燒褪下,怕要先處理這身上的鞭傷才是,若是傷口化膿感染,可就難辦了。”

“先生需要什麽,我去這就去備!”慕耀聽他一說,着了急,忙着問道。

“要先洗淨傷口,還需公子準備些熱水,白布,酒精,及止血的藥物來才好,”蕭晨曦說,“還要再叫來小姐近身的侍婢啊!”慕耀已火速跨門而出。

不多會,所需之物便已齊備屋中,慕耀還将其他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會用的一概帶了來,小蓮也已守在了盈梓的床旁。

蕭晨曦看東西都已備好,卻猶豫着不敢下手,這林家小姐受了傷自然是要寬衣處理傷口的……自己之前也沒少替人看病,只是此時男眷在側,他支吾着不知該如何開口。

“先生能有幾分把握?”慕耀問道。

“只要待傷口處理好了,多歇些時日,應該便可安穩。”

“那就有勞先生了!”慕耀說道,“只需撐過今早,天一亮,我就去尋大夫!”他像是明白了蕭晨曦的局促,深深的看了眼床上的人,一咬牙轉身出了門。

蕭晨曦不再如芒在背,輕松了口氣,喚小蓮替盈梓寬衣查看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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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連忙輕手輕腳的替她解了衣袍,盈梓的傷口由肩部蔓延至胸側,雖只有一道,卻是又長又深十分凄慘,皮肉都有些綻開了。

将她衣衫褪盡,又拿了蔽體的小衣遮住關鍵部位,小蓮這才退下讓避在一旁的蕭晨曦上前診治。

眼前的人兒周身都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周身瑟縮不止,觸手滾燙。

蕭晨曦盡量讓自己不去看那被白色小衣遮住的突起,避開那處細細驗着傷口。他看的仔細。

這傷是新傷,按理說早就該結了血珈,可這身體的主人不知做了些什麽,讓這傷口竟沒有一絲愈合,倒是像被拉扯過一般沿着周圍皮膚的紋理又開裂了一些細細的血痕,且又似着了水,進而被浸水的衣服長久的貼着身,傷口已然有效發炎。

索性蕭晨曦對這點傷病還是有把握的,他仔細的消了毒,将傷口上藥包紮好後,又探了她額間的溫度,察看了她舌苔的顏色,然後喚來小蓮替她穿上一套寬松的衣物,轉身走向文案提筆寫了劑藥方。

這劑藥方大多是些驅寒退燒之藥,兼具凝血功效,大部分藥材都可輕易尋到,但又有味功效奇好又較為稀有的藥材在中,他相信慕耀尋得來。

他将一切處理妥當,把處方交給了小蓮,這丫鬟得了藥方抱在懷中感激涕零的奔去尋了。

“她還好嗎?!”蕭晨曦剛松了口氣出了門,就見慕耀原來一直守着門口不曾離去。

“公子無需擔憂,傷口已沒有大礙,這高燒待服了藥,應該也就能褪了。”

“多謝先生!”慕耀由衷感激的一禮道,“今日真是多虧了蕭先生!”

“林小姐的病需要人時時在側,若病情稍有反複,藥方也要适時更換,公子可還要再去尋大夫來?”蕭晨曦問道。

“已差人去尋。”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蕭晨曦猶豫道。

“先生但說無妨。”

“林小姐的傷……是在南陵王府留下的吧。”

“……瞞不過先生。”慕耀眸色暗沉,望向了遠處。

“那日王爺封了貴府的大門……我也在,此事街間巷尾傳的沸沸揚揚……今時去請人來,見了林小姐的傷,怕是無人敢管的……”蕭晨曦道,“而若是林府小姐在王府受傷之事穿了出去,怕是對林府日後更是不利了。”

“先生所言我不是沒有想過,”慕耀沉聲道,“可如今又能如何?任她死活,我做不到!”

“倒也不會論及生死……”蕭晨曦沉吟道,“至于何時燒褪人醒了,還要看她自己了。”

“蕭先生難道不怕被我林家牽連嗎?”慕耀拱手向他一敬,道,“先生有顆善心,在下就鬥膽再肯求先生一次,此次将妻主醫治好,大恩大德不言謝!日後定當加倍的報答先生今日之恩!”

蕭晨曦受他這一拜,倒是紅了臉,自己不過仗着醫術救死扶傷罷了,忙回禮道:“實在是應該的,公子不必擔憂,林小姐的病就交給再下吧。”進而又道:“我蕭晨曦如今孤身一人在京,得林府收留,已是感激有餘,而家鄉也只有老父一人獨居,其他再無親友,不會受牽連的。”

自那日受了慕耀之托後,蕭晨曦真就盡心盡力的照顧起了盈梓的病情,而她的病情也确如他料想的一般,漸漸好轉起來。傷口結了痂,燒也退了下去,只是人一直不曾醒來,小蓮夜半宿在她床側,偶爾能聽到她昏迷中的呢喃,眼睫微微抖動。

慕耀見蕭晨曦的醫術十分了得,也就全權将盈梓拜托給了他,只一點不得意,那便是因着蕭晨曦看病的緣故,不能時時陪在她身邊,時間久了,小蓮若是傳來什麽小姐的消息,也都是直接帶給了蕭晨曦,那書生先還是去問慕耀的主意,後見他對自己十分信任,也就漸漸的自己做了主張。

那日南陵王帶兵封了林府的門,遍傳京城,對林家打擊十分大。

他們本就做的是尋常百姓生意,又沒有過硬的人脈,生意一下間就走上了滑坡路,縱然慕耀在中奔波周旋,也是一身本事使不出,各家鋪子收支均已入不敷出,十分慘淡……

“先生!!蕭先生!!”那夜蕭晨曦在房中習字時,小蓮疾奔至他房外,急促的喚道。

蕭晨曦應聲收筆開了門,問道,“蓮姑娘,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那小蓮一口氣沒喘定,急抓了他的衣袖往外拽,邊走邊說道:“小姐……小姐癔症了!!”說完更是急催着他。

蕭晨曦第一次見這丫鬟如此失禮,也知是失态嚴重,忙随她一同趕去,推門而入就見盈梓已是坐在起在了床上。

她的頭發松松散散的披在肩上,蒼白的面頰上一雙秀眼已是盈滿了熱淚,嘴唇瑟縮不止。她轉頭望向他進門的方向,雙眼卻沒了焦距,像是将他身子望穿了過去。

蕭晨曦背後一陣冷風吹過,竟有幾分害怕面前這個鬼魅般的少女,她擡了手緩緩伸向他,口中喃喃的喚着:“哥哥……哥哥……”眼淚從那病中凹陷的眼眶中斷珠般的掉了下來。

小蓮抽泣着撲向她,緊抱着連聲喚她:“小姐!!小姐你醒醒啊!!不要吓小蓮!!”

可那似夢非夢的少女并不為所動,只是直直的看着蕭晨曦的方向,哽咽中說着胡話。

她後來又說了些什麽,蕭晨曦聽不大清,他從未見想過她會這般樣子,只楞手楞腳的傻站在那,心中将自己所配的藥方腦中過了一遍,最後懷疑了到了一味下的下的急了些的藥材——他看她沉睡多日,本想催她早日醒來,不想卻催生致此。

小蓮看盈梓只将他當了盈澈,現下卻求而不得,只望着他枯坐着垂淚,心中真真心疼不已。

“先生!先生快幫幫小姐!!小蓮求您了!!”她說着‘嘭’的跪在了地上,祈求喚着他。

蕭晨曦心中暗恨自己下藥下的急了,忙向那少女走去,伸手去探她的脈搏,卻被盈梓猛的反握了手腕,死死的不肯松開。

“紫闕……紫闕你肯回來了……”她破涕為笑的望着蕭晨曦,眼底是深深的愛意,直看得蕭晨曦心裏一震。

他想甩了她的手,怎奈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怎麽也掙不開。

他被她拽的慌成一團,身子斜斜的就往下倒,卻更被她雙臂一繞纏上了脖頸。

“紫闕……你還不肯嫁我……是嗎?”盈梓哭着說道:“……你……不要走!……”

她将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他的脖根處,蕭晨曦被墜的直不起腰,又怕接觸到她的抽泣的身軀,慌忙中撐了雙臂支在她身側,羞恥的紅暈染遍了全身。

一會‘哥哥’,一會‘紫闕’,她當真多情,竟将自己當成了什麽?!

蕭晨曦的頭發被她掙亂,柔絲絲的垂在她肩上,他只覺得眼前被那青絲左右一擋,天地間只剩了那個口中喃喃喚着他人名字的少女。

胸中的羞憤還沒來得及傾瀉,挂在身上的玉手突然将他頭一按,竟将自己的唇貼吻了上來。

“紫闕……”她的呢喃化在他的唇齒之間。

近乎蠻狠,卻又顫抖不止。她的唇帶着些微的藥香,又夾雜着眼淚的鹹澀,執着中讨好的吮吻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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