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我的徒子徒孫。
傻七說,那屁叔以前也和你一樣嗎,也是拳場的嗎?
賴查說他那鳥樣還上拳場,你看他都叔字輩了,還他媽“屁”字打頭。
傻七聽懂了,這就是上進和不上進、有事業心和沒事業心的區別。
路過拳場再拐過兩條小馬路,經過幾個早餐攤,就見着擠得歪歪斜斜的幾棟民房。
傻七順着棟與棟之間的縫隙往上看,天色又亮了一點。
可惜這光照不進民房的樓道,烏漆嘛黑,只有住傻七隔壁的一對夫婦愛運動,尤其愛早上運動,喊得撕心裂肺,欲仙欲死。
傻七就覺着奇怪了,隔壁那男人就根竹竿似的,到底哪來的讓人飽脹欲裂的能力。難不成還真是瘦子更身懷異術——這麽一想,傻七覺着自己的肌肉也沒啥好驕傲的。
果然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吃了東西能長關鍵的地方,有的人則平均分配,不求重點突出。
順着他們的聲音去,傻七摸到了自己的房門。
打開門和沒打開門似的,剛摁了點燈開關,只聽砰地一聲,一瞬間亮起的光線又蔫了。
傻七只好拉開窗簾,這時,天空變得灰蒙蒙的,往遠處看,大路上也開始有了飛馳而過的車輛。
傻七把兩部手機充上電再好好地擺在桌面,胡亂洗了個澡再确定一遍沒人找他後,安安心心地躺到了床上。
這一覺真的睡得很香甜,只有他醒來後再回籠的那一會才發了一個淺夢。
他夢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一雙好看的眼睛,一件怎麽揉搓擰拽都不出現褶皺的襯衫,還有一把手槍。那把手槍很新,很沉。傻七把手槍拿起來,聽得有人跟他說話。
那人說,把手指擱在扳機上,幫我盯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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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七問,盯好誰?
那人指指前方,前方便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
傻七瞄準那個人影,那人便握着他的手臂。他的語氣很輕,卻也十分肯定。他說你不要緊張,一瞬間就好了,手指動一下,一切都結束了。
于是傻七的手指動了,槍響了。
傻七睜開眼睛,肚子很猛烈地叫了幾聲。
(12)
八爪魚是在一周後才聯系的傻七,電話在下午四點四十二分打響,傻七正好起床。
八爪魚說,換地方,換到市郊一棟爛尾樓裏。
傻七說那你得等,我起來了還沒吃飯呢,吃了飯過去。
八爪魚說你先來,我請你吃飯成不。
傻七想想也行,過去的路上只買了兩只玉米充饑。公汽只到附近的路口,傻七還走了好一段,找到爛尾樓時玉米也消化沒了,肚子一個勁地咕咕叫。
狼國遠郊成片的山毛榉,夕陽在樹梢上射進來,像一發發信號彈。
天氣越來越冷了,即便有太陽,每天也就正午幾小時能暖和些,一早一晚即便裹着羽絨服也哆嗦。
這爛尾樓真爛尾,周圍到處都是枯枝敗葉,連條正經的小路也沒有,也不知道當初哪個開發商腦子給門夾了在這建了棟房。也難怪房沒建完,連頂都沒封就撤了。
狼國本來經濟就不算發達,和接壤的蛇國不一樣,蛇國邊境的城市快環都搞了好幾圈,再往外擴建估計就得怼到狼國地盤上了。
而即便如此,道路還時時擁堵。早上八點上班,五點就得出門。
傻七去過一次蛇國,當時有個貨要他送,按老舊的說法就是押镖。本想着到蛇國好好享受一會,豈料高架橋到處都是,明明地圖上寫着十分鐘就能到的商鋪,打個車非得給他繞了四十分鐘。
所以還是狼國舒坦,狼國沒有一條馬路不可逆行,紅綠燈是啥,紅綠燈那只是建議。
更不用說在這樣的遠郊,要有了埋伏,傻七被人崩了再埋了,估計化成灰都沒路人找得着。
想到這他心裏還提了一下,說到底八爪魚連面具底下的臉都沒給他看過,萬一真覺着他做任務做得太順了,怕他羽翼豐滿搞點小動作,不如趁早把他幹掉怎麽辦——傻七把腰間的手槍摸出來,放輕了腳步。
豈料他才剛靠近爛尾樓,八爪魚就在上頭和他愉快地招手。
夕陽打在章魚面具上,觸須就像章魚小丸子剝了皮的肉。
傻七說你搞啥呢,随便找哪不行,我萬一迷路了怎麽辦,萬一遇到壞人怎麽辦,萬一你就是壞人怎麽辦,萬一——
八爪魚把手提箱踢過去,傻七打開,被銅臭味堵住了嘴。
八爪魚問,傷怎麽樣?
傻七說沒什麽事,要不我脫了衣服你看看?
八爪魚點頭,于是傻七真脫了。八爪魚的手摁了摁剛結了疤的地方,手指冷得傻七打顫。
“我讓你多注意點,你怎麽從來不放心上。現在人找上門了,我見都不好見你了。”八爪魚讓傻七把衣服披上,“本來還想讓你出個境的,這回可好,那麽多傷,臉上都有,海關不攔你攔誰。”
傻七又嘿嘿笑,說注意注意,這次沒丢命,下回一定小心。
八爪魚把信封丢在皮箱上,點了根煙,讓傻七掏出來看,順便告訴他——“這人不是讓你殺的,過兩天他去南廠開會,具體時間到時候我給你,你拿上手機,把他同行的人拍了給我。”
傻七說,這次改盯梢了?
說着拆開信封,拉出裏面的照片。
見着上面西裝革履的人,傻七皺起眉頭,道——“這人用我盯嗎,他要過狼國來,媒體還不一路追蹤報道?那麽多狗仔每個都比我專業。”
“這次媒體不知道,”八爪魚滅了煙,朝傻七揚揚下巴,“所以我才讓你幫我看看,随同他一起來開會的是什麽人。”
言畢,八爪魚又問——“你知道他是誰吧?”
傻七點頭,說這人我都不知道,那他媽我也白在狼國那麽多年了。
說完他也意識到八爪魚不可能幹掉這家夥,自己也不可能幫八爪魚做到這件事。畢竟照片上的人是蛇國首屈一指的富商,也是狼國幾個軍事基地的重要出資人。
這人若要出行,周圍指不定裏三圈外三圈圍着保镖,而一旦加強戒備,不要說接近他了,就算拿個望遠鏡蹲着,也不一定拍得到他的無碼高清。
(13)
八爪魚說,那就看你的能耐了,做得好,過段日子帶你見我上級。
傻七聽罷有些愣神,估計是見的世面不多,見着那麽多錢他就覺着八爪魚是老大了。當然他沒想過八爪魚為誰效命,這是他的職業操守——只辦事,不問問題。
八爪魚這麽一說,反倒讓傻七驚覺自己還有提升的空間,這不是給自己升職加薪嗎——“你上級是哪方面的?”
“什麽哪方面?”八爪魚問。
“就是……”傻七撓撓頭。
他其實想知道的是,這上級是狼國的高管,還是外國的什麽勢力,這決定了他到底是在為一個國內的機關單位還是一個跨國企業效命。
但大概他腦子裏沒存那麽多詞,想了半天,只能勉強描繪——“就是歸屬于哪裏的,是我們這的,還是你要帶着我坐飛機飛到什麽窮山僻壤,然後賣給一個——”
“到時候你就知道。”八爪魚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臨了不忘再啰嗦叮囑一句——“別說我沒提醒過你,這次任務不用動刀槍,但如果你被發現,你知道我不會管你。”
傻七當然知道。何況即便被發現了,就算嚴刑拷打他能說出個啥?說他受烏賊指使,就那一個戴八爪魚面具的家夥——八爪魚保密工作做得嚴實,就算別人讓傻七拼個圖他都無從着手。
但傻七沒走。
八爪魚好奇,問他還有什麽問題。
“你不說請我吃飯嗎?”傻七道,“我餓了一路了。”
八爪魚恍然大悟,掏出錢包抽了兩張零錢塞給他,說出去往左轉,走到大路再行一段有個小餐館,他吃過,味道還不錯,紅燒茄子比較招牌,有點鹹,但下飯。
傻七不爽,“你不和我一起吃啊?”
“我他媽還能和你一起吃呢,你想多了吧。”八爪魚又點上一根煙。
傻七咕哝幾句,收拾收拾箱子提起來,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回頭對八爪魚道——“我那天去酒吧喝酒,見了個和你很像的人,是你嗎?”
八爪魚哭笑不得,指着自己的面具——“這人要能長我這逼樣,早上新聞頭條了,你還——”
“不是,我是說聲音,還有……”傻七想說感覺,但感覺這玩意玄乎,男人的感覺又老不準,于是換了個說法——“我和他來了一發。”
八爪魚嗆了一口煙。
傻七覺着那天晚上遇到的不是八爪魚,說不定面具底下的臉沒那男人好看。
“你說這話什麽意思,”八爪魚抽吸幾口涼氣,把咳嗽壓住,順帶壓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