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節
是啊,我說你心有猛虎細嗅薔薇,還帶着我這殘廢來狼國旅游,真是可遇不可求。
八爪魚笑罵,他說拉倒吧,好好過境了再說,你他媽嘴多,到時候被人發現了貓膩,還不知道要出什麽麻煩。
但沒有麻煩,老蛇說放他們走,就是真的放他們走。
在飛機上時傻七睡了,枕着八爪魚的肩頭,硬說自己腰痛腎痛胸痛。
八爪魚摟着他,讓他的發茬紮着自己的臉。
降落到極南之國的時候,溫度又從冬日走回了夏日。
傻七說,先找個地方住幾晚,過段日子讓賴叔把我的錢拿來了,我給你買房子。
八爪魚說,你還買房子呢,你那錢不都從我這掙的,是我給你買房子吧。
傻七說,都一個樣,難不成你還跟我分家了。
八爪魚沒有反駁。
兩人沉默了一會,傻七又問,你後悔不?
八爪魚反問——後悔什麽?
傻七猶豫了一下,道,“跟我。歸根結底,我也算是讓你功虧一篑的罪魁禍首,我——”
“不要說這個。”八爪魚阻止了傻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以後都別說了。”
他眯起眼睛看遠處延綿的山和山後面的藍天,天空平靜得像是毫無波瀾的湖面。那是一種在狼國見不到的湖水,澄澈,透亮,摸不着底,找不着邊。
那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是一場沒有餘地的賭。加入游戲,便認了規矩。成王敗寇,願賭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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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爪魚和傻七并不知道結局,也不知道每一局的走向。不知道真的贏了又會如何,也不知道贏了之後,他們是否能得到預計的獎賞。
他們都走在對過去的仇恨與無法釋懷的路上,一路走,一路找答案。
可那路卻被一天一天扭曲,一天一天改變一開始的形狀。那或許走到終點也不會滿意。
或者,根本就沒有終點。
八爪魚和傻七失去的是所有的愛和陪伴,他們痛恨獨行卻又獨行了半輩子,而既然已經摸到了另一個同伴的手,或許也沒了再放開的理由。
那一槍斃了他們前半生的恩怨,那後半生如何——不知道,至少現在,他們還不想聽到槍響。
傻七說,那你別琢磨了,把輪椅打開吧,我再坐會。
八爪魚笑,他說行,就看你這樣,估計今晚也打不了炮炮。
那一刻他們不是狼國人。
他們是什麽人,他們也說不清楚。
但他們知道,今晚終于能睡一個好覺了。
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至于恰當的路、正确的路和唯一的路,這樣的路并不存在。
—— 尼采
-全文完-
番外:酒精
其實傻七覺得八爪魚蠻好的,屬于越看越好,越看越喜歡的類型,所以他決定要養他。
然而很令人郁悶的是,他不知道屁叔是喝多了還是賴叔故意不回他電話,以至于他打了好幾個過去想催個幾個小蛋糕過來,暫緩燃眉之急,廠長都說——沒有啊,他們不在啊,你找他倆啥事,你怎麽不打他們手機?
傻七說我打手機要接了,我他媽還會打酒吧公用電話嗎。
廠長哦了一聲,頓了頓,又體貼地道——那你跟我說吧,到底啥事,我到時轉告他們。
傻七心說這你怎麽轉告啊,難不成我跟你說我有一筆巨額資産在他們手裏,那你一聽豈不是還要分一杯羹。
于是瞎雞巴聊了幾次天氣,廠長也不耐煩了,他說你咋回事啊,你去虎國就不是狼國的逼崽子了,你他媽連我都不信了,你到底啥事——不說,他倆來了我也不告訴你,我讓你猜。
傻七苦逼。
他摸摸自己的小褲兜,裏面除了槍和槍外還真沒幾塊金幣了。
回頭想想也怪他,都是他貪杯,以至于一開始沒節制,天天帶八爪魚喝這個吃那個。
他也沒想多,他知道八爪魚心裏頭不舒服,有些坎不是說過就能過,所以也想讓對方暫時放松一下,至少用點外力麻醉一下肉體和靈魂,将緩沖期拉長。
誰知道緩沖期沒拉長,進度條拉快了。
八爪魚似乎也感覺到他的捉襟見肘,沒點明,但有意無意地講今晚自己做幾個小菜,不出去喝了,每天出去吃吃喝喝的,要給人看到也不好。
虎國人接不接受他倆這種關系啊?要不接受,一把火燒了咋整。
傻七說有啥不接受,人家早幾十年還搞契兄契弟正兒八經結婚呢,比咱們先進多了。我就帶你吃吃喝喝怎麽了,你還怕老子養不起你。
八爪魚無奈,這是給了臺階傻七也不下,硬是要打腫臉充胖子。
其實八爪魚知道傻七的心思,但他并不需要酒精。有的東西不管放不放得下,走到這一步了也只能選擇忘記。
說到底這麽多年來他不是沒有動搖過,只是外界不給他收手的機會,他又有一口氣不甘心。很多東西就是這樣,越不願意放手,就愈發被扯得無法脫身。
這幾個月和傻七過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說實話如果不去想那些過去,有的東西還是能展望一下的,而他并不覺得酒精和那些自我麻醉的玩意,對展望未來有什麽幫助。
但傻七要面子——平日裏見他沒臉沒皮,這時候就知道要面子了——八爪魚也不好多說,反正你要愁着你就愁,實在找不出錢了,我也不信你在這地方還能幹一票大的撈點外快。
果不其然,又過了一個月,一日清晨,傻七苦大仇深地坐在床邊抽煙。那一天天剛蒙蒙亮,公雞都還沒歇斯底裏地咆哮,傻七就抽了幾根煙了。
八爪魚迷糊地被熏醒,見着傻七,還以為出了什麽事,趕緊一轱辘爬起來,說你怎麽了,外頭有人是不,什麽人,你知道不?
說着就要去摸藏在床底的槍。
傻七趕緊拽住他,說沒人,這地方野雞都不稀得來拉泡屎,你還指着有人呢。
八爪魚說,那你咋回事。
傻七又悶了幾口煙,小心地瞥了八爪魚一眼,糾結好一陣子,最終天人交戰結束,狠了很心,道——“你說我找老蛇要錢成不?發條短信過去:我,傻七,打錢。”
八爪魚愣愣地望着傻七好一會,才明白他在說什麽。
他一巴掌拍傻七腦門上,罵道——“你怕不是找死!”
傻七也覺着這不靠譜,這一巴掌肯定了他的猜測。他撓撓腦袋,又推推八爪魚,說行了你睡吧睡吧,回籠覺,天還沒亮呢,醒那麽早幹嘛。
但八爪魚不睡了,他怎麽可能睡得着。傻七的煙都快把房子點着了,他真怕隔壁那家小民宿的老板以為起了火,操起水桶就跑過來。
他搶過傻七的煙滅了,趁着傻七開口罵娘之前,捏了捏他滿是胡茬的面頰,讓他轉過來看着自己。
“你有病吧,你他媽裝大老板包我呢,我們都過到這份上了,你用得着到處找錢嗎,”八爪魚忍不住了,估摸着這一次再不挑明,傻七真發短信了,“你那兩個醉漢朋友指不定真是碰巧不在,哪有你這樣打電話的,一個星期打三次,次次不在就認定人家賴賬。你就等等怎麽了,又不是吃不起飯。”
傻七不接茬,嘟囔幾句,又把頭扭開。
其實他心裏不舒服,他不喜歡八爪魚跟着自己這樣。歸根結底,他心裏有愧。
他不是不知道狼國人的脾性,他自己就是狼國人,如果沒他在,沒他開自己幾槍,可能換個人賣了八爪魚,最後八爪魚也會一槍開到腦門上自我了斷。
傻七也是如此。他當初為着對方開那幾槍,就沒抱着還活下來的念頭。狼國人從來不怕死,但怕活着,卻沒得好過。
八爪魚是為了他而活着,可偏偏他覺着自己沒對得起這樣的“活”。
這他媽是什麽活,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尤其對傻七來說,沒喝痛快酒就不是活。而他把八爪魚拴在身邊,不僅沒能真正買下個好房子,還連酒都供不起。
他覺着丢面,他心裏過不去。
但這話能對八爪魚說嗎?不能。
然而即便不能,八爪魚還是能看出來。
他說你別這樣成嗎,你這樣,我心裏也不好受。
傻七說你不管我了,反正我給你搞到錢。
“我不要錢,我他媽要錢就不跟你來了。”八爪魚急了,語氣也有點生硬。
他和傻七根本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走過那麽多事,最不令人在意的地方就是錢。
他說你要真覺着對不起我,那行,那我明天找地方去,你愛怎麽着就怎麽着,等你籌到足夠的錢了,你再來找我,看我漲價沒有,行吧。
說完八爪魚也不再理他,轉個背躺床上了。
傻七委屈,還有點懵逼,看着八爪魚好像生氣了的樣子,內心還略微發憷。
他扭頭看看八爪魚,想等對方不解氣轉過